第164章 生離死別(上)

第164章 生離死別(上)

「你,怎麼可能……從那裏出來?」

十殿長老不可置信的指着我,錯愕之後眸子裏劃過更深的寒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的身上,或驚訝或慶幸,彷彿看到了一場奇迹。

父親的視線掃過我襤褸破爛的衣衫,眉頭微皺,立刻脫下自己的風衣披在我身上。朋友和親人都圍到了我的身邊,警惕著再次有人對我下手。關切的聲音源源不斷,卻沒有一個字能夠進入我的腦海。

我眼神悲痛地凝視着自己的掌心,那裏,一滴藍色的水珠散發着微弱的光芒,跳動着。

這是我的藍瀾……

我的腦海里一遍遍的設想着:如果我當時的反應再快一些,沒有被捲入影界;

如果我能再強一點,堅持得再久一點,在藍瀾來到之前離開那個地方;

如果……如果我沒有和它結下靈魂契約,沒有和它相見……

可是無論我設想了多少個如果,自責和深痛都無法改變我已經失去了它的事實!

藍瀾的靈魂透支過度,導致結靈失敗,而結靈失敗的代價,是魂飛魄散。但是……

我看着躺在手心的水珠,它在我的掌心跳動,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心臟的呼喚。在告訴我,我的藍瀾還沒有永遠地離開我。

它是無禁靈獸,也是水系靈物王,這個世界上,只有還有一滴水,它就不會死!

現在,它只是要暫時離開,去到它出生的地方,好好修養修養。

水滴從我的掌心飛起,眷戀地圍着我的身體繞了幾圈,然後慢慢的變淡,朝空中飛去。

我抬頭看向那片晴空,陽光照在我的身上,帶着點暖意。

意外的,我看到了一道彩虹。

那樣美麗的色彩,讓我想起了藍瀾離開之前最後對我露出的笑容。甜美、可愛,那笑容和這彩虹,彷彿是它最後送給我的禮物。

我對着那道彩虹,也笑了。

我答應你,上至九天,下至九泉,無論過了多少年,只要我還活着,我就一定會找到你,帶你回家。

如果再次見面,你忘記了這個名字,那麼無論多少次、多少次,我都會告訴你——你叫藍瀾,你是我的藍瀾。

你是我驕傲的搭檔,也是我唯一的孩子!

周圍的人看着我奇怪的舉動,面色不解,只當是我在影界受了什麼刺激。

我終於將目光從天邊收回,冷冷的掃過對面的敵人,然後停在十殿長老的身上。那雙眼睛猶如埋葬落日的黑夜,將所有人罩在中央。

十殿長老表情淡淡的,內心卻不復表面的平靜。盯着他的目光,凌厲如萬古寒冰攢射而來,看得他心中難以抑制的發寒。明明不久之前在他眼中還只是一個被保護在父母身後的小丫頭,出來之後,渾身的氣息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帶上了血的氣味,眼睛裏寫滿了殺戮!

我一步步向前走去,涼顏想要拉住我,卻被生生震飛。

殺意凝聚成了實體,化為狂亂的氣息從我周身暴動開來。每一步,都像是撒旦歃血而歸。

優雅地系好身上的披風,我的餘光撇過發尾,青絲染上了更多的銀白。我勾唇冷笑,對面的人們卻驚出了一身冷汗,彷彿看見了極其可怕的東西。

我知道他們在怕什麼——

被我吞下的那顆後土令從我體內脫離了出來,嗡嗡的響動,急促的召喚。

元素暴動,萬獸齊鳴。

金系和冰系靈物王閃現在我的左右兩側,高貴的冰龍和光虎,此刻卻如同臣民膜拜自己的王一般,虔誠地仰望着我。

若說這兩隻靈物王原本就與我親近,它們保護我眾人覺得情有可原,但緊接着發生的事,卻讓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一望無際的雲海之上,浮雲暗涌,勁草疾風。天空中劃過一道道元素之光,彷彿剛才的彩虹再現,只是這一次的終點卻是我。

萬花谷之外的人們停下手頭的工作和匆忙的腳步,他們抬頭望向天上奇觀,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萬花谷內,綠色的木系靈力破土而出,紅色的火系靈力從天而至,褐色的土系靈力奔涌而來,之後,便是從金木水火土五大靈力元素中變異過來的沙系,雲系,風系靈力。那看起來絮亂難以控制的靈力光芒,在到達我的身邊之後,都緩緩地平靜了下來。

光芒變淡、消失,從不同的元素光芒中走出的,是各系的——靈物王。

普通人一生都難以見到一次的靈物王,此刻,幾乎全部聚集到了我的身邊。它們昂首擺尾,發出陣陣獸鳴,像是在參見自己的主人。獸鳴像波紋一樣的盪開,卷過每一寸土地,所有的靈獸,無論是哪一個級別,此時都無不望向同一個方向,回以同響。

連被天上天囚禁起來的雪王,也望向天邊的某處,喃喃自語。

占星閣。

高層人員聚集到放置秘寶的最高樓塔,那裏,一顆被好好供奉、嚴加看管的一顆珠子發出從未有過的劇烈震動。保護罩出現了大塊的裂紋,就快要困不住它。

看守的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唯恐秘寶丟失,趕緊加派了人手。然而,隨着一道清脆的破碎聲,珠子白色的光芒變成一條線從眾人眼前劃過,再回首時已無蹤影。

「追——!!!」

眾人嚇得臉色發青,正要追趕就被一個氣質如蘭的少女喚了回來。

她走向放置秘寶的高台,伸出白皙的左手捏起一塊碎片,目光透著隱晦。

「後土陽珠出現異動,難道,是那個人出現了?」

一位老者掀開厚實的帘布走了進來,他的右手托著一顆水晶球,柔和的發出熒光。身上一襲黑色絲綢綉著金色的雪花圖案,一看便讓人感覺,這個老人,絕對不簡單。

「爺爺,後土陽珠消失了……」

少女將那枚碎片交到老者手裏,老人摩挲著鬍子,激動得手都在顫抖。

「那是另一半的後土令在召喚它!後土陽珠一直是我們占星閣在代為看管,現在,它要回到真正的主人身邊了!」

「這麼說,」少女的眼神也隨之一亮,「我們占星閣等了百多年的那個、命定的領袖,終於出現了……」

「後土令的選擇是不會出錯的,它在誰的手裏,誰就是我們占卜師一脈的主人。」

老人揚手一揮,命令道:「召集全族之人,傾盡全力找出我們的領袖——」

萬花谷內,不同於平時的清凈悠遠,一花一木,一草一樹,皆帶着草木皆兵的肅殺之感。

濃雲欺墨色,烽火染雲霞。

齊聚於此的靈物王帶來壓抑緊張的感覺,猶如黎明前的黑暗,緊緊地勒住了所有人的咽喉。然而,被它們簇擁在中心的那個女孩,周身卻泛著淡淡的光暈,如蓮的玉容,美得無可挑剔,猶如上天最精緻的藝術品。

後土令時隔萬年終於合二為一,據說,那會給擁有它的人帶來無法想像的強大力量,而這份力量,如今就在我的手中。

陰珠和陽珠結合之後,化為黑色和白色的光融進了我的身軀里。霎時,我感覺丹田中多了什麼東西,意念一動,一道獸形玲瓏塔出現在我的掌心上方。

它出現的那一剎,所有靈獸紛紛匍匐下跪,連天上天那些靈師的召喚獸也是如此。此刻它們只有一個共同的主人,那就是手拿獸塔的女孩。

「六道輪迴塔!」

同一時間,靈魂世界裏的珀伽索斯婷瑤不可思議的瞪大了雙眼。唯恐看錯了,他死死盯了半響。那個形狀和氣息,沒錯,這確實是六道輪迴之中掌管畜生道的輪迴塔,是那個創造了他卻又要抹殺他的女人,最擅長武器。

珀伽索斯忽的冷笑,近乎無情的冷笑,笑聲是那樣諷刺,又是那樣無奈——那一點都不像他。

「六道之主……她居然就是六道之主……這就是孽緣嗎?明明是你和那個男人聯手封印的我,卻又是你的轉世親手撕開了我的封印,我選擇重生的容器,剛好就是你……」

珀伽索斯嗤笑着,垂落的髮絲下一雙眼睛透著徹骨的恨。「這一次,我不會再對你手下留情了,既然你當初可以那麼狠,我也可以比你做得更絕,泯……不,湮世!」

……

十殿長老貪婪地看着我手中的玲瓏塔,卻因為忌憚我身邊的靈物王而不敢輕舉妄動。雖然他不知道那玲瓏塔是什麼東西,但只是它的出現就引得萬獸臣服,絕對是個得天獨厚的寶貝!

如果能把這個寶貝拿到手,那他未經指示帶走族內那麼多精英弟子,還擅自動用了雪王,天上天都可以既往不咎,甚至,還可能提高他的地位!

「都給我起來,不許跪!殺了她,這個女孩不能留——!」

弟子們聽令后,皆從懷中拿出一個黑匣子。也不知那個黑匣子有什麼神通,只是當它被施法亮起之後,天上天的那些召喚獸都流露出痛苦的模樣,它們不停地用頭去撞擊周圍的事物,甚至疼得在地上抽搐打滾,最後,它們的眼睛變成了像我在影界中看到的那些魘一樣古怪的樣子。

我頓時明白,那些魘,很有可能就是這麼多年被天上天拿去做試驗的人或強制契約的靈獸,他們的三魂七魄和自身的影子被剝離了出來,丟到了那個地方,日積月累,才有了這不計其數的量。

原來他們,都是被拋棄的工具……

我的眼中升騰起一片火,都是這些人,都是他們創造出的這些怪物!

失去藍瀾的那一刻,我的心裏有多痛,那麼,面對這些與魘無異的怪物,我內心的殺意就有多甚。

被黑匣子控制的靈獸失去了理性,嘴裏發出呼呼的獸喘,它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我的方向,然後,群起而攻之——

那些精英弟子也混入靈獸之中,他們從小接受天上天的嚴苛訓練,每個人都相當於是半個武者。

見我受困,父親他們立刻就要衝上來幫我,但下一秒,他們生生停住腳步。

「跪下——!」

夕陽壯烈,晚霞沉淪,火紅的霞光鋪撒在我銀亮的披風上,折射出叫人無法直視的輝煌之色。我目光冷冷的掃過對面的敵軍,紅唇開合,輕飄飄的兩個字,落下之時卻變成了生殺在握的、不可違抗的聖旨。

六道輪迴塔是自帶的,而這,才是後土令真正賜於我的力量——神諭。

這是一種言靈類的技能,若說神是造物主,那麼神諭代表的,就是神的意志。

神說活,便可活,

神說亡,便是死!

這個能力強大異常,卻也有所限制。神諭一年只能使用一次,每一次使用自身也必定會受到反噬。而且,我若用神諭來殺人,殺一人,自身便會折壽十年。

自古以後,強大總是會伴隨着相應的代價,但是,當人和獸嘩啦啦地在我面前跪了一片,我還是感謝上天賜予了我這份力量。

我掃向那些還沒有貿然衝上來的弟子,他們看我的目光就像看怪物一般,不由自主地往後退。

怪物嗎?我現在看起來,更像是從死人堆中爬出來的厲鬼才對。

忽然,我嘔出一口血來,驟然噴涌而出的鮮紅血液,以及七竅處傳來的鑽心疼痛,我知道,反噬已經開始了。我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這份力量,但是我,停不下來!

每一句說出口的字眼都變成了現實,我輕而易舉的就讓對面的敵人潰不成軍,他們爭先恐後地躲避,發出信號彈請求援軍,但估計在援軍到來之前,就已經性命難保。

我不會用神諭直接讓他們死,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太不划算,與其那樣,還不如借刀殺人。

瞧着他們神志不清、自己人殺自己人的場景,我哈哈大笑,品嘗到了報復的快感,全然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身軀,也已如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搖搖欲墜。又或者,是發現了,卻不想管。

我不在乎自己如何,但父親他們卻不能不在乎。

「夠了,小世,快停下!」

「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母親心疼地把我抱入懷中,她捂住我的嘴,動作強迫不復往日的溫柔。

我的七竅流血,好似要爆開了一樣,母親的打斷,讓我頓時脫力,軟軟地倒在她懷中。儘管如此,我仍舊固執地掰開她的手,目光狠狠地、專註地凝視着那些害我失去藍瀾的罪魁禍首——不能原諒,我絕不原諒,我要他們……

嘴唇張開,我正要再起啟動神諭,後勁突然被母親一記手刀用力劈下,接着,她眼疾手快地點了我的麻穴和啞穴。「小世,我不知道你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的女兒,即便是你自己!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和你的父親、朋友們吧,不論你想做什麼,我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一邊。」

母親這樣說着,眼波煽動,觸到我反對的目光,她無奈的嘆了口氣,最後的表情落成了苦笑。

微風拂過,吹動草石砂礫,遠處的樹葉颯颯作響。

母親動作很輕的將我放在一塊可以倚靠的裂石旁,然後她站起來,所有人一起將我護在了身後。我只能看着那些對我來說無可取代的人走向前方,如同我那個時候看着藍瀾一般,而我,被遺落在了後面。

沒有再被神諭影響,天上天的眾人都恢復了清醒,擁有治療系靈獸的那名弟子已經在剛才的混亂中死去,接下來的戰鬥,對於雙方而言都會是一場苦戰。

見識過神諭的力量之後,十殿長老再次堅定了要除掉我的想法。天上天的援軍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趕到,現今他們這一方的戰鬥力已經有不敵之勢,想要扭轉,就必須再次動用雪王。

但即便是天上天的長老,也不能輕易召喚宗門的底牌,十殿長老的機會已經用完了,他便想借用七殿長老的次數。七殿長老不肯,他直接捅了他一刀,搶過了他身上的召喚令牌。

趴在地上,七殿長老捂著血流如注的傷口,手指狠狠的拽進泥土裏,青筋暴起。

這一刀,他總有一天會還回去,還給這個自私自利的小人!

冰寒的風雪降臨大地,雪王依舊帶着一身不可戰勝的氣息出現在紛飛的雪花中,只是神情卻有些疲憊。

前一次的反抗耗費了她的元神,這一次,即便心中不願,卻也不得不聽命於天上天的指示。

傀儡的悲哀,便是如此。

她的目光一掃便看見了父親和母親,唇角一揚,像是要說一句好久不見,卻又在下一秒轉化成一個心酸而悲哀的弧度。然後,她對着他們展開了攻擊——

成年的無禁靈獸到底有多恐怖?答案是,她一個人,便能勝過千軍萬馬!

冰雪在雪王的操控下,變化成各式的武器,無孔不入,力破千鈞。極寒的溫度,連空氣都可以凍結,雪花經過的每一處,都是雪王的主場。

看着雪王只是動了動手指,湮琉霜、盧卡斯、景夙、罹歡、窈窕便被死死的壓制,十殿長老得意的點頭,私以為勝券在握。

卻不知,他的底牌已經用了,而湮蒼漠的底牌,卻還未有任何人見識過。

天邊無端端被夜幕籠罩,太陽彷彿一瞬間消失了,仔細看時才發現,原來不是太陽消失了,而是遮天蔽日的暗元素,擋住了所有的光線。

黑雲壓城,在人的心中攏下一層陰霾。

那是……我睜大眼睛看着父親的背後,他的背後聚集著濃重的黑霧,一雙血紅的眼睛在黑霧中顯得尤其詭異。

我突然想起,剛才所有匯聚到我身邊的靈物王中,只有那一系的,沒有出現!

那是世人公認的,在所有靈根中,除了地皇靈根之外,最強大的一系——變異靈根中的暗系元素,乙太。

乙太是暗系的變異,它不僅包含了暗,還有影元素在裏面。

一隻巨大的黑色蝙蝠從黑霧中飛出,它張開雙翅,驟然噴涌的暗元素覆蓋了雪王的冰雪,然後將一切吞噬,黑霧消失,什麼都沒有了,大地之上光禿禿的一片。

原來,這就是我從未見過的,父親的契約獸。

諜影黑蝠:漆魅。

若說雪王是冰之皇者,那麼這隻黑蝠就是暗夜之王。也許它的級並沒有雪王那麼高,但是渾身上下散發的氣勢卻絲毫不輸。

最強的元素與最強的靈獸,它們之間的對決,其他人都只有觀望的份。

白色和黑色的元素相互對峙,彷彿一場白天與黑夜的較量,是白天取代黑夜,還是黑夜吞噬白天,一切都是個未知數。

諜影黑蝠的翅膀被雪王所傷,他怒吼一聲,翅膀合攏高速旋轉,巨大的黑色蘑菇雲從天空徑直壓下,轟的一聲擴散開來。整個萬花谷都被籠罩在陰雲當中,還在戰鬥的人都停下了動作,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沒有人知道自己目之所及的前方是什麼?是敵人、還是隊友?

我靠坐在岩石邊,屏息凝神,不停的用眼神去抓捕周圍的事物。黑暗朦朧的四周只能看到還有白色的流光隱約閃過,屬於雪王和諜影黑蝠的戰鬥還沒有停止。

倏爾,有細細的風從對面鑽過來,我聽到了緞帶在風中飄蕩的細微聲響,神經一瞬間的緊繃,源自於對危險本能的警惕——

強烈的白光終於刺破一切在我眼前匯聚,黑霧被驅散,從光芒中帶來的卻並不是天使。

不好——!!

我拚命的想要衝開自己的麻穴,但這樣短的時間,危險已經避無可避。雪王的臉在我眼中放大,她的神情有不忍,揚起的手卻帶着致命的力道。

「對不起……」

蚊蠅般的呢喃聲中,白色開始吞沒掉所有,席捲向我。地面被一寸一寸地掀起,然後在風雪中四分五裂。

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太陽的光芒終於驅散了一切,再次灑落在我的身上,可是,好冷啊!

銀白的披風濺了一片的鮮紅,眼前的景象讓我心跳都幾乎停滯——

傍晚的光線穿過髮絲的間隙,溫柔的停留在母親的臉頰上,她的表情和目光同這晚霞一樣溫柔。

然後,她唇畔流下的血跡,卻讓一切的美好都凝固成了灰暗。

雪王的手貫穿了母親的背部,那上面還滴滴答答地流着她的血……

母親的項鏈斷了,墜落在地上,摔成了大大小小的碎片。我的心,好像也在這碎裂的聲音中,裂開了……

遠處傳來父親悲傷的呼喚,母親還在微笑地看着我,她胸前猙獰的傷口顯得是那樣不真實,卻又是在我眼前生生上映的事實。

「夜兒,對不起,對不起——!」

雪王抽出手,目瞪口呆的後退了幾步。「我不想這樣,我不想傷害你,你小的時候我就說過會保護你的,為什麼會這樣……?」

她看着自己的手,沾著溫潤液體的那隻手在不停地抽搐——那是在她被日日夜夜的囚禁當中,唯一給過她溫暖的那個人類女子,身上的血!她傷了她!

悔恨和無力感讓雪王失了神,腹中一痛,待她回過神來,看到的是一把天藍色的冰劍,還有握劍的那個女孩透著刻骨銘心的恨意的臉頰。

「小孩,你長的和你的母親可真像啊!」雪王單手抓住冰劍的劍身,身上的緞帶在風中飄蕩出悲哀決絕的意味。「恨我嗎?想要殺我嗎?我來教你,該怎樣做……」

這個世界上,能夠殺死她的,只有她自己。

「你是夜兒和漠兒的孩子吧?如果你的母親活下來了,請代我轉告一聲,她說的沒錯,溫暖的血液可以融化堅冰,雪花留戀的不是高高的雪山,而是變成見證春天到來的第一支溪流……」

雪王的身上開始出現龜裂的紋路,就像是一塊精緻的冰雕被轟然摔碎。

她不想死,因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可是如果活着,面對的是無窮無盡的囚禁,是親手斬殺一個又一個帶給自己溫暖的人,是被當成工具一樣反覆利用的命運,那死了,才算是一種解脫吧……

因為她得到了很久之前就丟失的、最珍貴的東西——自由!

雪王死在了我的劍下,是她自己放棄了生命。

我跌跌撞撞、手忙腳亂的去接住母親,剛剛衝破麻穴的身體僵硬又遲緩。

因此,我並沒有發現被我丟在一邊的冰穹發生了變化。劍身的天藍色變淡了一些,上面慢慢地爬上了雪花紋路。劍柄上刻着的冰穹兩個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雪王的名字。

雪王,成為了我的劍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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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世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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