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生命復甦計劃
在星明帝國的知識體系中，舊有的以單一宇宙物理大一統理論為基礎的技術樹正在被吞噬，消化，重組。在以全新的信息大一統為基礎理論的知識體系中，第一條已經成熟和具備自我發展能力的技術樹已經開始從這棵巨大的基礎枝幹上蓬勃生長起來。
從現在起，能量將不再守恆，規律將不再固定，系統由閉合轉化為開放，帝國撕破了舊有宇宙法則的約束，將創世紀的力量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在距離晶能旋渦不遠的太空中，建立在幾艘方舟船體基礎上的太空城在資訊－物質轉化技術的超高效造物與建設過程的強大加持下，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裏，這些作為基礎的飛船就基本上已經看不清楚外形了，大塊大塊的擴張甲板，無數的附加設施、延伸廊橋、晶能處理爐在太空城各處大規模的興建起來。
如果拉遠些來看，這座組合設施與曾經的那座前線基地十分相似，不過有所不同的是，前線基地在距離晶能旋渦五千光年之外還需要無數強大的護盾發生器陣列才能在無形的晶化風暴中勉強倖存，而當時的晶能輻射以及衍生出的世界信息波動也在相當程度上干擾了那座基地的對外通訊，如果再算上為了安全考慮而進行的封鎖與隔離措施，可以說，它就是一根被固定在海灘上的長樁，孤獨的面對來自未知之海海潮殘酷的洗禮。
在這裏，一切都反了過來，晶能危險性仍在，不過它已經成為了帝國生存發展所需的血液，全新的設施幾乎懟在虛空裂口的門臉上，高頻晶能被晶橋從巨大的漩渦中提取並灌注到數學率核心裏，然後轉變成各種各樣對帝國有用的物品。
一切都已經發展到了一個全新的層次，但是那些可能曾經被來自家鄉的那座巨型要塞所干擾的，處於麻木之中的生命……他們已經永遠的消失了……但願那些在晶能漩渦爆發時開拓階段隕落的生命，其「在天之靈」真正解放之後會對現在的場景感到欣慰。
充裕的物資，一種種被從理論中拉入現實的設備和技術，使得一個塵封的計劃被啟動了：艾森德爾已經論證過生命形式升級的可能，而現在，看起來這個由於資源問題而被塵封的計劃已經可以再度啟動了：
生命形式升級計劃。
由於死潮侵入破壞了所有最低許可權級別個體的實際軀體，現在他們的靈魂被封存在水晶中以保證不會散逸掉。在聯邦時代中，這些靈魂已經全部進行過晶能融合，雖然程度並不算太高，但是這些做法大大加強了這些靈魂的穩定度、耐受力和兼容能力，更高的位階，更大的信息量也等同著更強的對外信息控制與影響力，可以說，開始這一計劃所有被需要的條件已經齊備。
在太空站廣闊的防護板與隔離艙室下方，以旗艦方舟生命研究中心中的靈魂隧道為基礎母版增大功率，加強信息控制力與精度並外掛了造物公式附加模塊的「轉生艙」原型試驗機已經實裝，試驗即將開始。
維多維爾早早就來到了這裏，這裏給他的感覺與翟卡希爾和卡文瑞爾合力建造的那座生命與物質合成試驗樞紐極為相似，巨大的艙室被無數規則的分隔板切成了規整的小型隔艙，就像小物品格納庫一樣，不過有所不同的是，那個時候的設備由於都以強子堆積材料製造出來的，所以那個時候的聯邦造物色調會偏向一種接近於銀灰或者銀白色，而要準確描述則相當困難的顏色，而現在，代表着晶能的淡金色則成為了帝國設施的主色調。
「啊，陛下。」卡文瑞爾迎上前來，「我們很快就要開始第一次理論中的生命升級嘗試了，不過為了穩妥起見，我們在最開始只會進行模糊試驗：對一個人的靈魂進行不完全複製，抹掉智慧之後外接預設程序來進行新的生命個體合成嘗試，這樣可以避免當前我們的靈魂庫存出現損失，畢竟已經到了這個層面上，那些被封存起來的靈魂還是相當寶貴的。」
「謹慎的做法。」維多維爾微微點點頭，「我知道現在的人造靈魂不少方面還是比不上自然信息糾纏發展組合出的靈魂的，這些差異很有可能會幹擾技術實裝。如果說問題出現在人造靈魂方面的話，我要求你立刻停止使用試驗品並直接調入真人靈魂，除去維斯瑞凡艾思凱特等那幾個保有獨特能力的，其他人的靈魂你都可隨意調用。如果在我力所能及範圍內的話，我也可以將靈魂割裂出一部分作為實驗物料。」
在場的氛圍登時有點尷尬，在短時間的沉默之後，卡文瑞爾試探性的看着自己的皇帝：「呃，陛下，我會遵從您的命令......不過，為什麼您忽然會這麼說？我能否問一下原因呢……我認為……您的思維應該不會走到這個方面才對。」
「很簡單，加快研究進程啊，開拓路上哪有不丟命的。」維多維爾聳聳肩，一臉的無所謂：「生命寶貴是不假，但是舊聯邦時期，邊界哨站出現軍人傷亡之後部分反應簡直比面對超新星爆發還可怕，反正現在文明已經進入高度運轉與執行狀態，那些冗雜的亂七八糟的法案該廢就廢。面對變故，誰都想活下去，但是總要有人做出選擇。」
「話確實是這樣，但是......」卡文瑞爾有些尷尬，「即使不考慮最高許可權……也沒必要啊……」
尷尬，充斥了環境，也使得部分研究員將視野和疑惑投向了這裏，他們不知道這裏的思維跳躍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也並不理解這種擊穿冗餘的奉獻伴隨着這麼大的風險，皇帝為什麼要這麼說。
……
「嗯？新的生命形態合成試驗已經要開始第一次實測啦？」伴着銀鈴般的話語聲，維斯瑞凡的身影從升降梯運輸轎廂中現出，由於現在她承載了相當龐大的信息量，建立在信息傳輸層面上的瞬間上傳＼下載以實現瞬間移動的方式對她來講已經不太適用了，因此，在涉及這種直接與自身信息量相關的事情的時候，她只能通過傳統的「物理方法」來進行移動，萬幸她體內的「靈魂糾纏體」現在還沒有表現出不確定會怎樣出現的巨大抗改變能力，要是出現這樣的情況，怕是這些人哭都沒地方哭去。
「嗯，試驗即將開始，陛下。從我們曾經積攢下來的理論資料和造物公式及其衍生出的資訊－物質轉化裝置等現存條件來看，可以認為我曾經規劃的更高位階的生命形體製造條件接近成熟，可以付諸於實際了。」艾森德爾上前一步說道。
「對了莉爾，這段時間裏你感覺怎麼樣？靈魂上，身體上還有自我認知上？」
「嗯......我自己感覺還是挺好的。身體上的話，基本上所有的部分情況都良好，包括自我感覺和設備檢測。雖然原來的能量來源已經被關停移除了，不過現在這個狀態融入身體和靈魂的晶能是足夠用的。」維斯瑞凡一邊說着一邊舉起自己的右手晃了晃：在她纖細的手腕上，多出了一隻暗淡到近乎銀白的淡金色手鐲——攜帶型的生命體征檢測對比器，至少現在，對於大部分還擁有軀體的人來說，舊有的生理指標檢測基本上還是有效的。
「至於其他方面不用問……我儘可能將自己可能的不明影響降到最低了。」維斯瑞凡看了看周圍，「為了儘可能避免出現現實扭曲狀況，我拜託過翟卡希爾，這座太空城附近也有我自己要求放置的探測器，高頻晶能與奧術的力量都與世界平等，在同級，甚至我這裏位階還要稍微低一些的情況下，只要我不主動嘗試去產生影響，這些外源檢測手段應該是準確的。」
「嘖，現在也是委屈你了。」看着把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星明女皇，維多維爾心裏有點不是滋味——來自世界之外的意外，對於帝國而言實在是一種處理起來棘手的存在。
「無所謂，反正帝國建立的時候規定過皇帝只是許可權級，又不是多跟地位掛鈎，至少現在這倆名詞的聯絡還並不緊密。」
維斯瑞凡不在意的擺擺手，「而且說實話，我很懷疑這個所謂的「世界意識」可能根本沒有我們這種生物的思考方式，它甚至存不存在邏輯都不好說，我覺得它做這些事情很可能只是趨於某種本能而已，或者，它的思考或者是智慧以我們暫時不理解的方式存在和運轉着，當然這都是猜測，至少現在這個狀況我覺得還是挺好的，我沒什麼奇怪的壓力，而且還可以幫很多忙。」說完，她還順帶展示的打了個響指，一會後，一條報告被傳送在大家面前：
「檢測到晶能旋渦附近出現引力扭曲現象，請注意規避，檢測到......」
「就這樣。」維斯瑞凡再一揮手，異常情況報告轉瞬便也跟着消失了。
「看來在相當長的時間裏，帝國戰鬥力的上限就是你了。」維多維爾看着神情還算輕鬆的維斯瑞凡，心裏同時也舒了口氣，一陣亮度稍高的金色光芒從兩人身旁的網格艙室中亮起：這是合成開始前的最後提示。
「各單位注意，第一次新生命體載體合成開始，請注意可能的高頻晶能輻射，各處隔離閘門與護盾啟動。」卡文瑞爾在空間結構的網絡中「喊」了一句，同時，正在逐漸充盈起金色光芒的艙室也被一道淡金色的「金屬閘門」阻隔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即使試驗場地已經封閉，一種像極了電弧流動的滋滋聲還是從門縫中透了過來。
「接下來就是自律過程了，設備正在按照預設的程序來用晶能固化或者衰變出新的身軀，這些身軀裏面的器官應該說屬性上比較接近那些機械設備了，不過不用擔心它們會存在殘留的ＡＩ暗中干擾思維什麼的。它們與新形態的身體本身是完全匹配的，就像血肉的心臟和大腦符合碳基肉體一樣。」艾森德爾大致說明了一下現在的情況，「接下來，我們多等等就是了。」
「哎，對了。」在者等待的間隙中，維多維爾忽然想到了些什麼：「在之前的宇宙里，除了蟲族那些奇葩之外，剩下的為數不多的其他文明……母星上的，還有特奧達爾演化枝，他們幾乎都呈人形，與我們一樣分男女兩性，其他的生理結構相似度也很高，這是巧合嗎？」
「嗯......確實，智慧生物並不需要太拘泥於人形，基本上如果遵守身體結構對稱合理，有拇指或者類似的結構，有形成較為高等的複雜交流方式的能力，就有可能進化出一個文明，而且考慮到各行星的自身的環境和恆星環境都不盡相同，理論上應該有很多其他形態的智慧生命出現才對。」
卡文瑞爾微微一皺眉，「不過曾經的聯邦雖然考慮過這些問題，但是這並不是什麼很有意義的問題……而現在，我們的觀察樣本實際上就更沒意義了……那並不代表世界之中的真實情況……我認為比起說猜測……還是更多尋覓一些樣本再做決定吧」
「現在看來，也確實是這樣……」
叮——～伴隨着一陣有償悅耳的提示音，ＡＩ那毫無感情的提示環繞在眾人耳邊：試驗體製造成功。
「這音效我怎麼覺得怪怪的？總感覺這個聲音就像裏面的東西熟了一樣。」在維斯瑞凡皺着眉歪著頭盯着眼前的大門的時候，那道悠長的聲音還在迴響。
「……現在來看，說熟了其實倒也沒啥問題，不過說成熟了更合適。」翟卡希爾趕緊檢查了一下情況：「目標個體沒有異常狀況，身體穩定，現在是否接入外來意識進行詳細指標測試？」
「接入吧，反正這次接入的人格是模擬的，損失也無所謂，對了，如果失控，我們有應對措施嗎？」
「當然。」翟卡希爾指指全息投影中試驗艙室的兩道側壁：「牆體還算厚實，這裏面還鑲嵌著高頻晶能水晶，如果失控的話，這種規模的爆炸足夠把那個失控軀體抹消掉。」
「我沒有問題了。」
在取得皇帝授意之後，翟卡希爾、卡文瑞爾和艾森德爾分別來到彼此近乎隔絕的三個地方並插入了自己的身份識別手令，在同步激活之後，艙室中的試驗體在短暫的沉默之後便眼睛一睜，「活」了過來。
「情況怎樣？」看着「成功」的提示，維多維爾追問道。
「當前看來情況很穩定......模擬靈魂和附加人格這兩種外接控制源加起來能夠驅動這具身體......現在人格暫時還處於凍結狀態，激活之後可以進行更高級的思維穩定性嘗試......哎？」
「怎麼了？」看見翟卡希爾的眉頭皺了皺，維多維爾不禁後撤了一步，而在一旁，維斯瑞凡瞬間也進入了防禦狀態：只要她願意，她現在所能造成的法則扭曲是完全可以將裏面的艙室完全割裂出去的。
「不，不是危險情況，但是在預料之外。」艾森德爾檢查了一下監視器中艙室內部的情況：「精神力外泄，在開始思考的過程中，似乎思維中的存在會緩緩轉換出......不明實體。」
「嗯......信息大一統下一切皆信息，進行思維活動本身就是在對一些事情進行賦值，如果這樣考慮的話思想中的東西在現實中出現也不是不可理解。」維多維爾對此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這樣的話，對於當前的生物本身有什麼影響？」
「精神力失控……而不斷地影響現實或者產生某些衍生物，所有的問題都是圍繞着一點展開的。」艾森德爾的神情有些嚴肅，
「不受控的思想造物本身影響就很大，任何想法或者念頭都有可能影響現實，不受控的東西又多可怕您是清楚的。而現在，由於我們還沒有技術製造出能在身體內存在的、小型的晶能來源，因此為了避免晶能散逸，這具身體的自我閉合程度很高，維持精神力和思想的話勢必要不斷消耗晶能，在沒有合適的外源補助之下，這具身體很快就會被「抽干」的。」
「......這個有辦法實測一下嗎？」看着原本可以說大成功的試驗遇上了額外但是處於預料之中的問題，維多維爾並不想輕易地放棄實驗成果：「如果維持時間夠長，然後思維迴路外接的話，應該還是可以接受的。」
「嗯......但是我們並沒有獨立操作時間的手段啊......永動鍾是預設好的設備而且還是用來校準和約束的，而且它的力量蔓延所有的併網節點，我們肯定不能動它。」
「我來試試吧，打開隔離艙門。」維斯瑞凡輕輕說道。
維多維爾：「這要怎麼做到？」
「至少現在我可以操作世界碎片里的法則。」維斯瑞凡聳聳肩，「我會加速艙室內的信息按原有趨勢變化的速度並在這一範圍內繞過永動鍾系統，在這裏，我的力量甚至可以說是法則級……至少現在，帝國在不開動秩序場的情況下，還是要受世界約束的。」
維多維爾點點頭，而翟卡希爾則打開了隔離閘門，在門徐徐上滑的過程中，透過透明的觀測窗，維斯瑞凡看見在原本只有一根粗大立柱的地板上多了一樣奇怪的東西，那東西就是一團會緩緩蠕動的金色光球，由於不知道人格激活的那一瞬間表意識和潛意識會作用出些什麼結果，維斯瑞凡便也沒再去理，在與艙室內的空間建立連接之後，維斯瑞凡輕輕閉上眼睛，右手食指呈一字狀緩緩從面前劃過，而在其他人的眼中，艙室裏面的畫面就像被快放一樣飛速閃動起來。
沒過了一會，翟卡希爾就叫停了維斯瑞凡的動作。
艙門的裏面已經遍佈着各種各樣莫名其妙的造物，原本被置於正中的，最明顯的人形身體已經消失不見，而在一大堆或物質或能量的奇怪造物中間，一個暗淡的淡金色虛影正在快速消散：那是人工的無智能靈魂，外接人格在數秒前已經崩潰並被強制從靈魂中剝離了。
「看來問題比想像的嚴重。」維多維爾嚴肅的盯着剛剛展開的面板，面板中顯示的結果不容樂觀：
如果大規模精神力外泄無法控制，按照永動鍾計時的話，一個常規的人格在一千年內就會徹底崩潰發瘋，而在這樣的胡亂造物中，這具充盈著晶能的身體只能維持三千年。
這是相當短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