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秩序世界碎片
在閃爍著奇異光芒與遍佈着巨大的冰冷塵埃環帶的天空之中，伴隨着一陣陣尖銳的哨音，十二顆體積巨大的火流星劃破大氣層直衝地面而來，在飛船尾端晶能推進器的加力之下，這些火流星的速度還在不斷增加，十二條筆直的橙紅色烈焰橫亘天際，在四周冰冷大氣的疾速冷卻中，這些被急劇加熱的氣體很快便又恢復了它們本來的面貌。劃過天空的航跡之下，一些細碎的淡金色晶體開始如雨般落。
這顆「岩石」星球的確可謂碩大無朋，從光學預估結果來看，它的直徑足足有十萬公里之巨，而其大氣層厚度也接近一萬公里，這樣的龐然體積足以媲美星明文明故鄉宇宙中一般的氣體巨行星。
很明顯，這顆巨大無比的岩石星球看起來是不太遵循這裏殘存的物理的，在這塊殘存的碎片中，無論是先前世界碎片的信息表徵還是在進入之後的物理手段探測都表明，雖然這裏的大致物理規律與故鄉宇宙相比並不完全相同，但是各類宇宙常數的差值可以說相當小。
按照這些物理規律，這顆碩大的星球應該在自身巨大的引力下向內坍塌，構成星球的組份密度與強度都不斷升高，甚至激活重核聚變直到可以抗衡自身的引力為止，但是很顯然，在這裏這種情況並沒有發生。
飛船快速下降，很快便從可以看清的程度變成了山脈般巨大的空中浮島，即使裹挾着火焰和閃電，飛船流動着淡金色光芒的圓弧外殼仍然清晰可見。越接近地表，大氣的密度就越大，在高速與高溫的衝擊下，擋在飛船前端的空氣幾乎被巨大的壓力壓成了一道可以被看做實際存在的實體牆壁，從這道高溫牆壁泄露出的任何一點橙紅色流光威力都堪比性能最好的等離子切割刀。
在一層晶能護盾的保護下，飛船快速穿過了最後的厚重空氣層並一路灑下了一層淡金色的晶能衍生物碎屑。
在觸地之前，每一艘飛船的船頭都以一種詭異的狀態整齊劃一的抬升了一定的角度，飛船下方的的晶能護盾亮度忽然提高了一下，同時飛船速度也瞬間降低到了一秒數十米左右，晶能護盾接觸地面的同時，一個個圓弧形的巨大窩坑也開始迅速成型，當窩坑深度達到十公里左右的時候，這些體積巨大的飛船速度也降低到了幾乎與星球相對靜止。
在晶能護盾性質被微調之後，在飛船的自重下，窩坑深度因為被重物擠壓又加深了大約一公里，最終，在這些彷彿窩一般的弧形巨坑之中，艦隊完全穩定下來。
「我們成功了！」伊卡利姆使勁一蹦發出一聲驚喜的呼喊，歡呼與信息很快便從每一個現在仍在響應的節點中誕生並沿着網絡不斷蔓延起來，不光是坐鎮主控大廳的維多維爾和維斯瑞凡，就連在動力爐附近的卡洛斯特也感受到了這樣的氛圍，在他周圍的水晶存儲倉庫中，一陣陣輕微的嗡鳴聲也從被嚴絲合縫固定在儲物桁架上略帶金光的無色透明水晶中傳來——儘管絕大部分人已經失去了肉體，他們無法感覺到物理層面上感覺，但是作為靈體存在來講，他們比一般的實體生物更能直接的感覺到心緒之潮的波動。
「太好了！」維多維爾和維斯瑞凡激動的擁抱了一下，在三千年的流亡之後，這黑暗的第一個長夜總算結束了。這塊世界碎片當然比不上健康的大宇宙，但是僅僅是這樣這塊碎片內部仍然有長軸數百光年左右的、仍然保存着宇宙生前一定秩序的空間便足夠為帝國艦隊提供寶貴的落腳點。
僅僅是在飛船停止震動的前一秒，每個人的心都還是完全緊繃的，在完全確保地基穩定，飛船無虞之後，這次行動才被真正定義為成功。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是想辦法在世界碎片的世界屏障上打開一道可以產生晶能旋渦的缺口，只要擁有了新的晶能來源，數學率核心強大的造物能力便可以利用晶能源源不斷的生產出新的物質。
可以說，數學率核心就是最強大的工業母機，只要在擁有晶能的情況下它的運作不斷，星明文明就有能力將每一艘方舟修復到全盛狀態，甚至可以根據這三千年之內的航行經驗與教訓生產出全新架構的新型飛船，同時，有了充沛的儲備與廣闊的空間，或者說高能實驗試驗場地之後，在方舟世界中無法進行的各類高能實驗和大規模改造也可以開始嘗試投入實際階段。
當然，這一切可以成功的前提便是能夠在那道時間空間法則三位一體的秩序牆壁上擊出一道接通虛空，並且可以利用虛空倒灌，在此過程中對虛空「能量」賦值使其可以衰變為晶能的裂口。
確實，這很危險，但是要想生存下去，任何生機存在的同時也無刻不伴隨着危險。而且，對於這件事情眾人也並不算是完全抓瞎，高能量可以撕破這層裂口，翟卡希爾和晶能水晶中存儲著曾經的晶能旋渦虛空裂口附近的映射環境，有了這兩個前提，維多維爾相信，這一系列工程很快就能展開。
「陛下，艦隊已經穩定，我們已經利用特殊調製的信息掃描波對這顆星球進行了大概的探測，星球材質由地殼至地核密度與強度都呈遞增狀態，艦隊所在地層下方無大規模空洞或者斷層，可認為穩定，現在是否立刻派出探測隊伍？」
「稍等一下，我們需要時間來利用狀態較好的數學率核心重新製造出一些設備，一些可以在宇宙中飛行的設備，這需要一些時間。同時，也讓大家稍微休息一下吧，畢竟無論如何，從上一紀元晶能旋渦爆發開始，所有的人的精神都是一直緊繃的，這樣過度的緊張的狀態並不利於工作的展開，而且，我們的到來似乎引發了一些額外的自然現象。」
維斯瑞凡微笑着駁回了卡洛斯特和卡文瑞爾的建議，在女皇的提示下，沉浸於登陸成功的喜悅中的眾人也開始注意到臨時架設的艦外監視器所傳回的情況：
在方舟艦隊高速衝破大氣層的過程中，摩擦所產生的巨量熱能加熱了空氣，在艦隊着陸之後，一部分熱空氣由於方舟的推動而形成了橫掃地面的高溫暴風，這堵巨大的風牆裹挾著高溫與極高的速度掃過了以艦隊着陸區為圓心周圍數億平方公里的廣闊區域。
在這道「高溫蒸籠」的加熱至下，堅硬冰冷的地表開始緩緩蒸騰起一些灰白色的濃厚霧氣，這些霧氣從地面騰起之後以奇怪的方式迅速升入高層大氣，而在高空之中，先前位於方舟艦隊那數百公里寬度的登陸航線中，空氣受到高溫加熱而迅速向太空的方向上升，在溫度梯度差的推動之下，附近的冷空氣開始迅速向此集合。
在以艦隊為中心的萬里範圍內，雲層開始變得越來越濃密，一道道顏色詭異，綿延數百公里的超級閃電彷彿飛龍一般在雲牆中鑽入鑽出，隆隆聲以極快的速度響徹天際，在越來越快的冷風刮擦之下，地面上的散碎灰塵和金色碎屑被颳起並揚入空中，一個超級巨大的風暴圈開始閉合成型，並且很不巧，風眼並不標準的位於艦隊上空。
「......這符合流體力學或者空氣動力學原理嗎？」看着已經被灰塵封堵的視野，維多維爾有些頭皮發麻，「空氣稀薄的話這麼快的速度形成規模如此巨大的風暴圈應該還算合理，但是這顆星球的空氣層密度和重力......怎麼看怎麼都覺得很奇怪，雖然艦隊進來的時候裹挾著巨大的能量，但是......」
「嗯......在其他宇宙的話或許還有其他的隱藏差別，或者是晶能護盾干擾空氣的關係，晶能展開成常規能量的話會有相當級別的「膨脹」，等等。從當前來看，這顆星球上還沒有發現可以對我們造成威脅的東西，而晶能裝甲和艦船自身……噸位這詞還能用，這些使得我們可以無懼風暴......嗯，在這段時間內正好可以讓大家休息一下並製造一些常規宇航設備。」
維斯瑞凡一邊說着，一邊捂著嘴巴輕輕打了個呵欠，「別擔心那麼多，至少現在我們穩穩地停在星球上，世界屏障也沒有裂開，這附近也沒有類似於超大質量黑洞或者類星體什麼的，不用太過擔心。」
「嗯，我知道。」維多維爾微笑了一下，隨即接通了與導航艙室的通信：「卡文瑞爾，你去把封存在水晶裏面的反重力設備和空間用簡易晶能導能推進器的藍圖拷貝出來並上傳到除了十五號船之外的其他各艦......你們在幹嘛？」
「額，抱歉陛下，剛剛伊卡利姆有點興奮，他右腿上綁定的外骨骼附肢出力大了點，現在我們正在想辦法把他從旁邊的緩衝結構里摳出來......」
在維多維爾的一臉黑線中，屏幕里的數人正在對着一個人形的洞口削掘著，中間還夾雜着咋咋呼呼的聲音：那麼艾森德爾你先挖著，我去拷數據......「注意力氣小點......別用爆破貼片！」
「嘶......你們穩點啊。」維多維爾無語的掛斷了通信，他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從所有人的舊世界觀都在無形中被徹底打碎之後，很明顯這些人在不需要那理性思維模塊運作的情況下已經相當放飛自我。
反正，任務已經安排下去了，以現在的制度而言，一旦參與者開始執行，那效率不是問題。在稍微冷靜了一下之後，他輕輕揮手，與其他方舟溝通的十一面通訊屏幕按照序號依次亮起，「艦隊已經着陸，系統層面檢查狀況良好，各方舟是否有細節性的異常情況？」
在稍微的沉默之後，只有一位艦長發來了回饋，阿爾貝克的聲音在維多維爾腦海中響起：「十五號方舟數學率核心嚴重受損，可能需要其他方舟的冗餘約束模塊提供支援。」
「了解，我們會儘快製造小型飛行器並協助各方舟進行物質交換。」維多維爾點點頭，在確定艦隊情況確實穩定之後，他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一個響指關掉了面前的通訊陣列，「唉......總算又看見還算正常的星空了，可惜方舟沒有全景顯示......莉爾，你怎麼了？」
「唔......不知道，感覺好睏。」維斯瑞凡不住地輕揉着眼睛，哈欠一個接着一個，甚至連優雅都不太顧得上了。
「哎，為什麼會突然這樣的？」聯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的，舊聯邦文學作品裏那些經常在事情剛剛結束便因不明原因突然原地去世的角色，維多維爾心裏便是一陣慌亂，他趕緊上前摟住維斯瑞凡並將她帶到了位於主控大廳下方的靈魂研究室中，在一次詳細的靈魂ＣＴ之後，維多維爾橫抱着意識已經有點模糊的維斯瑞凡再次鬆了一口氣，檢測結果顯示，她的靈魂仍然穩定，沒有出現異常情況。
「嗯......既然這樣的話，那麼維多維爾抱歉了，拜託你再堅持一下，我得先去休息一下。」維斯瑞凡使勁甩甩頭努力讓自己盡量清醒一些，維多維爾見狀點點頭，心念一動，兩人的身影便出現在了艦長休息室前，這間艙室甚至可以說未曾用過，但是在激活之後，艙室仍然一塵不染完好無損。
「那麼我先去處理一下製造問題，莉爾你先休息吧，別忘了綁定一個狀態同步，出什麼問題我這裏也能及時知道。」維多維爾輕輕將懷中的女孩放下，關切的說到。
「嗯．．．謝謝。」維斯瑞凡強忍着困意點點頭變向休息室中的床走過去，而維多維爾則身影一閃回到了數學率核心附近，這台已經被九座方尖碑約束起來的狂暴設備正在向外釋放着絲絲金光，光流似乎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牽制，在附近的空間中逐漸勾勒出一台巨大的複雜設備。而在數學率核心延伸的出的導軌附近，卡文瑞爾手裏正握著一根短杖，而短杖上方則固定這一塊碩大的淡金色六稜柱水晶。
「......陛下抱歉，設備建造已經開始，現在正在製造的，是一台反重力引擎......」
......
「感覺......有點奇怪…？？」坐在幾乎設計出來就從未使用過的床上，維斯瑞凡輕輕地將自己長風衣一般的制服外套緩緩解開，「按照…現在的精神強度…我不應該會產生這樣不可控的狀態啊…好睏……」
在意識模糊之中，維斯瑞凡掙扎著褪下腳上的長靴平躺在床上之後幾乎瞬間便徹底進入了深眠，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她用自己的最後一絲力氣激活了手邊的狀態監控設施……
她的靈魂中，有一道極其微弱的波動，這波動雖然強度極低以至於就連靈魂隧道掃描都沒發現，但是這道波動卻的的確確的存在着——剛剛出現。
長久以來繃緊的心弦忽然彈開，這使得所有人都開始忽略了一些事情，而理性思維模塊的停用，則意味着全面與理智的環將出現缺失。
在星球深處，一股股彷彿具有實質的淡藍色光流開始從地層岩石的裂縫中緩緩流動並不斷匯聚成巨大的實體，這個位於地底深處的，彷彿靈體一般的存在很快便感受到了這股波動。
在它怪異的高位階加持之下，即使隔着一層晶能裝甲，這個隱藏在地層深處的怪異存在也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便鎖定了維斯瑞凡的準確位置。在數個小時的沉寂之後，一個龐然無比的意識已經開始與這道來自地表的微弱波動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