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漫漫長夜（四）
「呃......陛下，陛下？」看着神魂有些遊離的維多維爾，這兩個沉迷科研放開自我的人感覺到似乎有點手足無措，「您沒事吧？」
「額，啊，沒事沒事。」經由卡文瑞爾的提醒之後，維多維爾總算回過神來，他甩甩頭將諸多幻想逐漸Σ化的想法扔出去，有些尷尬地看着身旁的維斯瑞凡和已經快準備跑路的兩位科學官。見此情景，維斯瑞凡咳嗽兩聲打破了當前的莫名沉默「話說艾森德爾，這種全新的生命形式還有其他方面的突破嗎？」
「有，陛下。除去可能的進化和大大穩定的生命強度之外，藉由高位階的生命形式，我們還可以充分發揮靈魂所蘊藏的精神力量。」
「精神力量？」
「是的，陛下。」艾森德爾右手對着空中比劃了一個手勢，在金色光屏中顯示的人體被分離成為兩層，一層相對來說更加凝實，而另外的一層則比曾經的靈魂還要虛幻。
「第一層是改造之後「當前」的形體，而那一層虛幻的人體則可以看做獨立出來的一部分靈魂，也就是精神力組成部分。精神力可以維持身體與靈魂的活躍程度，也是抵抗各類外來神智類入侵的免疫產生區與緩衝帶。舊時受身體限制，我們除了依靠設備強行約束意志之外，本身的靈魂強度難以再有提升，同時也較難靠自身抵抗那些效果詭異的認知危害與模因污染，但是現在，這一部分就可以獲得長足的提升了。這也是一個長生物鐘所非常需要的。」
「我們的壽命理論上的確可以達到十億年，但是越到後期實際上會越來越衰老和遲鈍，甚至最後三億年只能強行依靠培養皿一類的東西才能維持肉體生命活動。如果要將生命的整段時間都完全利用起來並且在漫長的時間中不迷失自我，那麼擁有足夠強大穩定的靈魂是必須的。」
「確實如此，對於長生生物而言，足夠強大，能長久的維持自我的靈魂確實十分重要。」維多維爾嚴肅的點點頭，「我剛才一直在聽這部分，但是有一個問題：如果一個靈魂維持的時間太過長久，那麼，它自身會不會同時積攢越來越多的固定內容，甚至會將其過分的傳承下去？儘管情況不明，但是奧多希爾議會和絕大部分民眾對信息大一統的推廣所持的反抗意向也太重了，這顯然不是正常狀態。」
「這一部分是受制於情況，我們當時也不得不選取激烈手段。」維斯瑞凡拉拉維多維爾的袖子，「六年之內強制給出任何事件的解釋這一點的確是當時的法律要求，但是這樣大規模的認知洗牌還是應該進行更長久的準備才對，而且......當時在議會上我們的做法也有些強權……但是這一切或許可能本不該成為問題。」
「並不是，如果我們不操之過急，或許很可能現在就沒我們的事了。從晶能旋渦爆發之後一段時間，我就開始有一種感覺，「沒有多少時間了，必須儘快」。曾經我認為引起這樣想法的原因是先代科學家的遭遇和聯邦主體的反對，但是後來......恐怕另有來源……這也是現在我們研究必須謹慎的原因——我們不知道我們在擾動之下，自身偏離了正軌究竟多遠，而這些擾動的源頭……大概和那塊世界碎片一起葬身於虛空了。」
「算了，都過去了……虛空和死潮估計已經徹底消解了一切……更多的部分還是向前看吧。抱歉艾森德爾，現在請你繼續解釋新生命形態的問題吧。」維斯瑞凡不在意的擺擺手，視線移向了艙室中央。
「是。其實這一部分的確需要注意，但是在這樣的生命形態下，終究是屬於生化插件的部分將徹底成為屬於我們生命和靈魂的，完完全全的一部分，我們可以幾乎百分之百的掌握自身，對自身進行完全的控制而不需要靠啟動或者關停設備來改變性格和精神狀態——我們將完全把握自身的意志。」
「而此前的思維慣性，可以說是在一定程度下靈魂與插件的相互影響所產生的。畢竟，機械也是信息聚合體，它並不像我們之前所想像的那樣，真正可以保證絕對邏輯。百萬、千萬年級別的相互滲透，靈魂總會影響機械的工作，同時也會使得插件從屬者在進行更換之後更習慣於將設定按照以前的參數來設置。總體來說，新的生命形態相對於之前的一般身體，還是可以說都是進步的。」
「你說完了吧？該我介紹介紹其他的技術相關部分了。」不用再顧忌什麼別的事項之後，卡文瑞爾把正在長篇大論的艾森德爾撥開，「兩位陛下，這次生命升級之後，分離出來的那一部分，也就是精神力量還有一點全新的用處，它可以成為我們隨身儲物的可靠儲藏位置。」
「哈？那這意思是說可以拿精神世界當空間口袋？」維多維爾眼睛一瞪，「這倒是個完全嶄新的部分。不過如何做到呢？舊有的技術……在最後時期是利用空間褶皺來實現，不過維持扭曲空間需要外接能耗相當高的空間約束設備，而且這些設備影響範圍還相當有限，超出影響範圍就只能還用外掛式的方法來攜帶各種設備，如果精神世界真的可以接替不穩定的機器造物成為我們整體的一部分，那可以說是相當大的創舉了。」
「確實可以，這一部分是後來進行模型模擬的時候發現的。在信息大一統理論之下，信息即是萬事萬物，在這一前提之下，真實世界和虛擬世界之間的差距甚至可以說相當小，只要精神力量足夠強大，可以調用足夠的信息，就可以將精神造物實體化，然後可以通過這一過程的逆映射將外源造物以信息離散的方式存儲在精神世界中。這一部分暫時可能需要額外依靠思想維持，不過應該可以通過外加維持設備的方式來將這一部分獨立出來……我們不敢確保太多內容……這一部分前後相差很大。」
「至少在我看來，這樣的生命形態可以說很完美了。」維多維爾點點頭，「強大的精神力量，擁有足夠高的位階和信息量來抵抗外來擾動，更加自主且可進化的靈魂......真希望那些理論上的內容可以儘快實裝啊......」
「不過現在的情況來看，在重新擁有一個可以獲得包括晶能在內的各類補給之前的秩序世界之前，這些可能在相當長的時間裏還是只能當做畫出來的餅了。」維斯瑞凡看了一眼天花板，在遠離晶質導軌的地方，有一小塊金屬呈現出不正常的外觀，就像是被熔化到了一半然後又直接冷卻凝固了一樣，這是上次高能實驗時從數學率核心放出的失控射流燒出來的痕迹，她嘆了一口氣，終究還是沒有把眾人都存在的擔憂直接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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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空，Μ象限與Ν象限天然世界網絡交界處。
在這無盡的，連「黑暗」這一概念都還未誕生的混沌之海中，一層銀色的暗淡光膜撐起了一個懸浮在這片海洋之中的秩序空泡，在秩序場穩定之後，一艘身形修長的的戰艦從秩序場中央現出身形。
這艘戰艦通體呈現出銀白色，從形制上，它是由兩顆一萬多公里的，被拉長成為類似於長劍一般的十字銀星彼此垂直並重疊長軸所造就的。整艘戰艦沒有任何外顯的推進器，也沒有其他任何額外的構造或者突出艦身表面的武器或者天線等設施。整艘戰艦宛若天成的藝術品一般，即使只是遠遠地看一眼，也能明顯的感覺到戰艦身周所圍繞的神聖與莊嚴之感。
在戰艦內部，中央的銀星「星核」交疊位置，一位面容英氣冷峻的男子正站一個相對較高的階梯上方，他身材高大，深沉的目光深邃到彷彿能映照虛空的歷史，在他那銀色的長發末端，則不時閃動着零星的電光，他身着一件銀白色長袍，在長袍的後背位置，銀髮的遮蓋之下，兩條彷彿游龍一般的幽藍色閃電正在緩慢的旋轉着。
在稍微的沉寂之後，他向空中輕輕一揮右手，星星點點的電芒便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在他面前的廣闊大廳中排列成了二十六個互相平行的長方體，在第八與第九個長方體中間，一個重點被標記出的光點正在不斷閃爍著。
「星奕殿下，我們已經抵達目標。」在男子的身後，另一位身材相對瘦小且更顯得年輕的人緩步上前進行彙報，語氣中透露著發自內心的尊敬。
「嗯，我知道了。按照協議，這次是與Σ第四十二次進行存在驗證的時間，是否已經做好準備？」
「已經做好準備，Σ的協議聯絡哨站離我們並不遠。」年輕的副官說道。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男子將視線從面前的地圖上移開，看向他身後的副官，「看得出來，對此你存有顧慮。」
「......好吧，我確實有些想法。」副官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很久之前，Σ的整體意志便開始出現不對勁之處，祂們在虛空各處進行完全沒有必要的超額創世紀活動，然後又將這些數量龐大的宇宙拖入祂們的領地內部......在這之後，祂們與我們的聯絡越來越少，到最後甚至驅逐了我們的所有使節並徹底封鎖了國境，即使是您親自前往勸說也沒有使祂們軟化半分，從那以來，這樣的通訊則是祂們所允許的，唯一還與我們保持聯絡的手段。我們......當前所做的，是不是......欠缺了一點？祂們的所作所為，可以說已經超出架橋理應達到的範疇了……再這樣下去……悲劇可能會重演。」
「或許是祂們還沒有放棄人工製造虛空級別存在的計劃吧。」男子輕輕搖了搖頭，「虛空意志已經允許了祂們的做法，祂們……曾經所宣稱與承諾的架橋及其相關計劃的確非常重要，在這個目標之下，做些略出格的事情也不算是不可接受，至於後面，憑藉他們的體量……」
斟酌再三，東華星奕還是搖了搖頭。
「上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們還勉強知道的試驗……祂們嘗試合成虛空的時候被亂海反震了個半死，可能後來，祂們又找到了新的替代方法，或許是利用足夠量的世界之心？這些都不好說，畢竟我們與他們所用的技術樹彼此差距太大，無論是哪一方，都相當難以理解對方所使用的技術……在虛空中，我們並不全知全能，到了這個層面……我們也無法去絕對精確的判斷別人所做之事是否恰當。」
在略微停頓了一會，這位被稱為「星奕殿下」的高大男子還是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虛空意志不建議，我們也沒有足夠的實力那麼做，源意志宣言的實現將徹底攪動整個虛空所有的秩序，而不用神王大人的力量......乾元神庭和聖陽神殿的天樞艦隊......恐怕……」
「唉......不過，即使是以我們的視角來看......我總感覺祂們還是太過急躁啊。」副官輕輕地嘆息道，「先不提這其中的技術細節，要想成功架橋不僅需要技術，還需要兩岸的精確對接……自身至少精確連接對岸，或者直接找到對岸可能的虛空意志並獲得幫助……那些已經只剩下墓碑的前代存在已經證明，架橋十分兇險」
「關於這個，我覺得……不需要太過擔心。」男子將手排在副官的肩膀上，「分佈於虛空兩岸的超級文明是存在着一定的映射聯繫的，比起我們，祂們擁有總結之後非常高明的亂海航行技術，抵達對岸不成問題。而在上一前提之下，祂們離開亂海領域之後應該是可以在對岸虛空活動的。」
「無論怎樣，我相信，對岸的超級文明，無論是像Σ那樣自行發展出來的，還是像我們這樣由主上創造出來的，彼此之間應該相互存在聯繫，在充分了解情況之後，對岸應該會接受這項計劃，畢竟它關乎著兩岸每一方的存在，而就算沒做到這一點，以Σ能憑藉自身航行於兩岸的能力……無論什麼情況，他們應該都有能力處理……但是Σ最後的狀態……但願吧。」
年輕的副官點頭退下，而這位被稱為「星奕殿下」的男子則繼續看着面前的地圖，他的神色開始逐漸變得有些冰冷，一股奇怪的感覺開始逐漸浮現在他的心頭。
神明作為虛空中秩序生命的頂端存在的同時，他們自身強悍的身體素質和憑藉虛空意志賦予的權柄操縱資訊萬物的能力，還有那亘古時光與已經塵封的密辛……這些屬性使得神族自身直接位於虛空文明的頂點，然而……
Σ的極限發展，似乎使得一些曾經的認識不知何時已經悄然變化……
「報告，哨站並未按照協議發送回應，有秩序場從祂們的哨站頻率中分離出來！」
「什麼？！」男子眉頭一緊，在他作出回應的同時，大量的飛翼狀戰艦已經闖入了本艦的秩序場，在銀色光芒的照射下，那些閃動着黑紅色花紋的黑色飛翼戰艦尤其引人注意。
「那些飛船上有亂海污染？準備戰鬥！」在男子的命令中，所有艦員的身周都瞬間圍繞起一層銀白色的電光，這些電光與自然界的雷電相似，但是有所不同的是，纏繞在每個人身上的銀白色閃電還流露着一種完全不同的神聖氣息。
這是神明的力量。
在秩序場本身開始躍動的空間秩方程中，這些闖進來的小型飛翼已經對開始閃耀起幽藍色電光的神族戰艦展開攻擊，一道道暗淡的黑紅色衝擊波自它們的前端放出，以高到難以被捕捉的速度沖向秩序場中央的六芒銀星。
絕大部分衝擊波都被那艘神族戰艦外圍閃動的電弧攔了下來，不過還是有小部分穿透了這層臨時的輔助防護網，並在激發出了小小的波瀾之後消失在戰艦表面的銀白色「裝甲」上，戰艦的天樞琉璃裝甲出現了小小的碎裂，但是無論泄露的攻擊強度是高是低，也只能在戰艦的裝甲表面打出近乎完全相同的，淺薄到幾乎不可見的缺口，而在這些詭異的擾動被消去之後，所有的裝甲缺口都幾乎在轉瞬之間修復一新。
「試驗性火力分析……出現未知資訊結構……」
見到自己的攻擊沒有奏效，這些從虛空中闖進來的腐化飛翼便立刻修正了自己的坐標準備再次發動攻擊，不過神族戰艦也做出了反應，銀白色戰艦的表面瞬間浮現出一層幽藍色的光芒，在作為戰艦「艦橋」的四條星芒尖端，跳躍的藍色能量開始匯聚起來並迅速形成了一個個電光四射的球體。就好像凸透鏡聚焦一般，四支處於星艦「橢球短軸」的星芒尖端的強大能量源集中在戰艦前方的那條作為劍身的艦首尖端，並在高階神術陣的引動之下迅速形成了一個耀眼奪目的球形閃電。
在那些飛翼從波動的空間門中現出身形，準備再次向神族戰艦發動攻擊時，一道刺眼的電弧瞬間從銀色戰艦的艦首猛烈爆發出來，幽藍色的巨大電弧彷彿長鞭一般迅速掃過秩序場，將所有存在於其中的Σ戰艦瞬間粉碎並同時凈化掉了它們所帶進來的腐化氣息。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先回聖殿彙報情況。」看着越來越多的微弱秩序場和部分奇怪的信號正在從位於「前方」的Σ哨站上分離出來，男子果斷的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情況似乎有點超出預料，需要立刻報告神王。」在更多的飛船闖進秩序場前，銀色戰艦消失在虛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