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環境，陰霾，不明
「……這是……在直接與第二艦橋大廳連接的附屬艙段中發現的奇怪物質？」翟卡希爾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已經打開的保管盒。
「是啊，我很確定方舟起航的時候船上不可能有這種膠泥質感的物質，更何況有也不可能放到走廊地板上，更何況那段走廊還被死潮和晶能光芒聯合摧殘過。」維多維爾清理著自己身上被沾染之後的痕迹，「話說，這是什麼物質，你有頭緒嗎？」
「有是有，不過......我也很好奇為什麼它會在死潮和晶能的聯合催化下出現。」
翟卡希爾伸出手指，從保管盒裏面用力挖起一點點：「這……似乎是單質金，直接就是金原子堆積起來的，不過好像中子數有點不對，然後這些金泥中間也沒有形成任何晶格結構......但是它們之間彼此還是有某種程度的金屬鍵在起作用......？？」
「……不是說晶能在對下層物質進行破壞性兼并的時候生成的都是水晶嗎……」維多維爾打斷了眼前總控技師聽起來可謂天馬行空的結論，「又是莫名其妙的同位素也就算了，有像是金屬鍵的映射鏈接但是沒有晶格結構這結論中感覺悖論很多啊。」
「陛下，關於這方面，我的信息解析視角還是靠譜的。」翟卡希爾的虹膜中閃過一點紫色的光芒，「只是就事論事，我可以確認這些物質本身沒有我們現在不可控的其他性質，但是，對於它的來源……我只有一種模糊的感覺，但是不能確定。」
「請說吧，無論結果如何，它肯定是具有參考價值的。」
「死潮使得艙壁原本的類合金結構崩潰解體，然後接受晶能照射之後，這些物質的物理結構出現了一定程度的恢復，但是這種恢復的意義是在秩序與非秩序層面上的，而且在恢復到一定程度之後就停止了，或者說，這是資訊缺失錯誤而導致出現的產物……但是在那麼強大的晶能照射之下……這種情況不應該發生。」
翟卡希爾合上蓋子，「類似於普通物質向晶能賦值到一半之後，晶能耗盡的情況，只不過這種情況基礎物料還是完好的，除此之外，它們沒有任何異常之處，或者說，這種東西不存在對我們能產生價值的地方——但是它的存在，似乎表示了它可能經歷過某種強度很高的破壞，而且似乎破壞在相當的時間上仍在延續……至於程度和細節，我也看不出來，畢竟這只是一些性質怪異的次級產物。」
「……解也解不透，用也用不到，哪怕它現在就這樣靜靜地待着，也不知道這些連晶能都燒不壞的物質會不會有擴散。」維多維爾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現在僅僅是方舟之內，不可控和未知因素就已經太多了。
「額......陛下，至少它是無害的。」
「這倒也是。」維多維爾無奈的聳聳肩，「至少沒恢復成一團鈈或者鐳的類似物，更沒有變成虛物質或者反物質。」
「然後......還請允許我對這些物質再進行一點研究。」翟卡希爾的神情變得有點嚴肅，「雖然這些物質本身沒有什麼作用，但是它們畢竟是經歷過死潮和晶能共同作用才產生的物質，它經歷過自身秩序的消失與重現，這其中或許會有一些我們目前還認識不到的規律價值……我也盡量了解一下，它出現的可能原因究竟如何。」
「當然。另外，你如果再需要的話，第二艦橋接出去的走廊和艙室地面上還有多到足夠把你埋起來的樣本。」
維多維爾對這個要求不在意的擺擺手，「另外，翟卡希爾，我需要提醒你一下，在接下來的時間中你儘可能去拓展一下信息大一統情況下更多的理論知識儲備，現在我們難以進行大規模的試驗，就只能讓理論先行了……我不知道我的命令到底會怎樣，但是至少現在，我覺得它的剩餘價值……還沒挖掘完。」
「我明白，陛下。」翟卡希爾回答道。
……
消磨時間最好的方式，就是一成不變。
若以重複所做之事的時長為計量單位，如果生活中的固定事件以天為周期運轉，那麼時間將逐漸抽象成按天流逝；如果每一周的生活內容與感受都高度相似，那麼時間的基本單位將變成周，月等更長的實用時間單位也是如此，不過無論體感上的時間固定單位會變成什麼，到最後都會殊途同歸——時間本身的存在感會變弱，會漸漸失去概念。
雖然在與腐化世界碎片接觸的時候，星明流亡艦隊損失了數艘艦船，而倖存下來的艦船也有程度不一的損傷和較為嚴重的晶能存儲水晶庫存消耗，不過好在現在的聯繫網絡已經比從前用處廣得多，旗艦可以憑藉自己稍多的新技術來為其他艦船提供一定的支援，而且這些方舟本身在設計的時候每一套系統都保有相當充足的冗餘，即使主系統和部分冗餘已經出現損傷，剩下的部分也照樣可以維持整艘飛船的穩定。
在這種情況下，對於生存在方舟中的人們來說，時間就將逐漸失去意義，在每天一成不變的生活中，時間將不再是一個存在於自己身邊的概念，而是自己所在的艙室牆壁以及自己的身體加強插件中所顯示的一串跳動的數字而已。
這樣的情況其實並不面對任何普通人，在各個艦橋中工作的軍人和軍官也是如此，甚至在在旗艦的總控大廳中，這種情況同樣存在，在那個巨大的金色穹頂中央，永動鍾晶核仍然在忠實的保持着工作狀態，在晶能光芒的照射之下，這塊碩大的怪異晶核以超越絕大部分成像捕捉能力的超高頻率向外釋放着微弱的信息漲落。
不過，對於在它下方工作的人來說，它也正在向一件掛飾或者擺件轉變，星明聯邦的「末代個體」壽命已經相當漫長，在不進行長時間的高強度工作並且願意維護自身靈魂的話，即使沒有晶能的幫助，他們也可以活上億年，在進行晶能靈魂融合之後，漫長的生命和已經停止變化的人口更是加劇了人們對現實世界的淡漠。
對於靈魂被修改，許可權被收回的現存人類來說，枯燥的生活倒不會影響他們的效率和更多帝國對他們需要的部分，只是會增加一些枯燥和無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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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紀年40年9月25日，一號方舟第一艦橋。
對於已經能做到純數據化判定環境的部分帝國高層來說，在這樣的時間內，任何漸變的「潛移默化」都將徹底現形。
「......所以，你們認為現在艦隊內部的情況有些異常？」維斯瑞凡嚴肅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金色光屏，而光屏中則顯示著托雷斯和阿格娜絲的溝通用形象。
「對，陛下，綜合目前的數據，加上我最近開始出現的一種奇怪的感覺，我認為，目前第十方舟的艦內情況存在異常。」
「具體說說看。」
「好的陛下。」托雷斯清了清嗓子，「在上次大規模底層協議失效之後，我們已經可以直接監測艦內所有人的通訊與交流情況。」
「令我們擔憂的是，在當前狀態下，整艘飛船乘員之間的的通訊量和交流次數都在呈現出一種明顯的下降趨勢。現在在飛船上，有一些交流與溝通是半例行的，雖然我們沒有得到必須強制執行的命令，但是為了儘可能確保安全，我們還是要求艦員儘可能執行這些條例，這些條例並不麻煩，但是現在，我們所記錄的各種類通信次數甚至加起來都已經無法達到完成這些例行要求應該達到的通信量了。」
「如此說來......第十方舟內人們的相互交流正在迅速減少？」聽到這裏，維斯瑞凡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對......其實要是一成不變的情況持續很久，現在所出現的這些現象倒也不算異常，只是按照現有的成員壽命和心智來看的話，這短短几十年之內的變化應該微乎其微，而現在，別說數據分析，那幾條曲線隔着幾十公里都能看見它們在不斷的下降了。」
「至於直覺層面......」托雷斯艱難的選擇著儘可能恰當形象的辭彙，不過過了一會他還是選擇了放棄：「無法用理性辭彙來描述，在感性認知下，我對現在的情況有一種感覺，船內正在逐漸被暗淡的陰鬱與冷漠所籠罩，就像降雨之前昏暗的天空一樣。」
「了解了。」維斯瑞凡點了一下頭，「阿格娜絲，第十六方舟出現什麼情況了？」
「出現了與托雷斯艦長所在的第十方舟類似的情況，但是相對來說這個問題第十六方舟要輕微得多，不過第十六方舟出現了一些其他的情況。」在彙報情況時，阿格娜絲的臉上帶着明顯的緊張與不安：「部分艦員彙報，不知從何時起，他們發現自己的身上開始緩慢的出現一些細小的斑點。」
「斑點？？」
「是的，斑點，我查了一下生物方面的文獻，以當前的彙報來看，他們身體各個部位的皮膚表面開始出現數量極少的色斑，而這類色斑的產生原因基本上就是黑色素分泌異常和新生或者健康細胞死亡這兩種。」
「......以現在的普遍肉體強度來考慮的話，要殺死細胞的話多少也是需要極端環境的，而且這類情況別說曾經就已經做過的的原子級生命強化重塑了，在達到這一層面之前，ＲＮＡ變異抑止加上全遺傳物質自我探傷修復就足夠把這一類的問題解決掉，而現在，這些已經解決好幾十億年甚至上百億年的生物層面老問題居然還在……」
「這樣類似的情況出現的多嗎？」
「目前並不多，陛下，不過總體來看這種變異……是呈現出較為緩慢的增長與擴散趨勢的。」
「嗯......我知道了，旗艦這邊會對這一系列事件開始論證，你們也繼續重點監控這些異常情況，一旦出現進一步的發展就立刻報告。」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維斯瑞凡關閉了眼前的通訊屏幕。
「......真是奇怪。」維斯瑞凡低聲嘟囔了一句。
「話說回來真是奇怪，怎麼這次例行檢查感覺艦內氛圍有點不對呢？」一道傳送光環在維斯瑞凡身後亮起，女皇回頭一看，發現站在自己身後的是沾了一身金泥的維多維爾。
「噗，你這是去哪了啊？」
「別提了，今天去檢查的艙室比上次還麻煩，最後一段路漫長的要命不說，那裏面還全是那種瀝青油跟晶能混合造出來的二道金子，更別提那些飛行監視器還總是失靈，只能靠人力進去，你是不知道，那些細微到該不該被稱為原子級的金色泥漿可難纏着呢，我這檢查完之後就直接從裏面強行傳送出來的，幸好那些主要的大導軌都沒問題，要是再原路返回我估計我的腿也別要了。」
「你就不能靠飛的嗎……」
「天花板上都是鐘乳石!」
「對了，之前你收到的報告我也聽了，旗艦上面也有類似情況。」在調侃完，維多維爾的表情瞬間嚴肅起來:
「在去的路上，我跟遇到的幾個普通人和艦員聊了聊，現在在旗艦上，氣氛也在逐漸偏向冷漠，在他們對此有一定感覺得同時，他們也在向外傳播這種影響，從我問到的幾個人來看，他們原本是打算今天彙報的，然而這其中還有一個情況：在彙報與否的問題上，有人顯得極端糾結與焦慮：在他們的認知中，似乎存在着這樣一種邏輯：如果上報，那麼他們會傷害自己周圍的人；如果隱瞞下來，他們則違反帝國法律，最後的結果，就是他們什麼事都不做，只是站在原地糾結。」
「嘶......心理疾病，強迫症和焦慮症？！」維斯瑞凡倒抽一口冷氣，「這都第三種衍生異常情況了......」
「我們有必要重點關注一下。」維多維爾摸著下巴，眉頭緊緊鎖住：「情況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