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虛空的「分界」現象？

「這跟我們的約定和規則……算了，如果真的要執行的話，這樣可行嗎？」維多維爾看向身邊的翟卡希爾。

「嗯……理論上是可行的。」在思索了一會之後，翟卡希爾帶着略微的遲疑點了點頭，不過很快，他又對此進行了補充：「但是現在仍然有幾個問題需要考慮，第一，我們的信息總量相比於世界來說太小了，整支艦隊能產生多強的「吸引力」還不確定；第二，如果要增強秩序場的信息表述強度，那麼勢必會增大晶能消耗；第三，現在第十六方舟的秩序場頻率我們難以確定，在秩序場特徵信息不一致的情況下，這種「信息吸引力」會大打折扣的。」

「至少我們的預計消耗還沒用完……就現在看來，冗餘還在……可以嘗試。」

「那麼，下一步評估……我來執行……」維斯瑞凡走到接近數學率核心的位置，手一揮，一條金色的「纜線」便憑空生成，女孩輕輕分開後面的頭髮，讓光線接入自己的後腦，與此同時，她的身周也環繞起了數個光屏，在女孩靈敏的操作動作之下，兩個方案所需的模型各參數指標開始一個接一個清晰起來。忽然，維斯瑞凡眉頭一緊，「這是……核心資料庫缺損」

「怎麼回事」

「那些人，那些長久以來一直分攤聯邦最重大的運行基礎的人，他們自身……莫名其妙的成為了中央數據的承載體，混沌網絡……似乎執行了某種信息再分配。」

周圍陷入了一片寂靜，看着自己總算吸引到了大家的注意力，維斯瑞凡才重新冷靜下來，繼續講下去，「這是我剛剛發現的問題，可能是由於獨立網段被拆分開來之後產生了一定的變化，影響了底層協議的約束。我們原本以為的，將所有的數據都存儲在設備中的情況與現狀不符，現在，所有的帶有計算能力的設備，包括那些人身體中的一些插件組，也都成了存儲陣列的一部分！」

「什麼？」不止是維多維爾，所有的人都大吃一驚，「網絡本身是沒有許可權調用公民節點使用的啊，而且仲裁者離線之後這個殘存網段本身應該也不剩多少智慧了。另外，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一個緩慢的過程。」維斯瑞凡繼續查閱著已經調出的日誌，「在虛空中航行的這段時間，所有人對資料的調閱都會使得最初的儲存產生一定的變化，或者說彌散出去一部分。現在，已經有相當多的資料，可以說是儲存在我們的腦袋裏面了。」

「這就麻煩了。」翟卡希爾也感受到了事態的嚴重，「拋開環境影響……這樣說……別說一艘方舟掉隊了，就算是有人死亡，我們都有可能產生資料損失，而且很可能長時間內我們都察覺不到。」

「怎麼之前沒有發現這些問題？」維多維爾嚴厲的目光掃過四周，「在這段時間裏，我們進行了不止一兩次網絡檢查，這麼奇怪的情況居然就連翟卡希爾你也沒有發現？」

「這……執政官，我的確有所失職。」翟卡希爾有些尷尬，「不過請讓我解釋一下，在這段時間內，我們的自檢針對的主要是機械性故障，對於網絡的話，我們只是篩查一下有沒有感染性和擴張性的危險信息。」

「對於數據總庫，我們一般只抽檢每一個領域的對應條目是否存在並且完整，畢竟系統為了加快反應速度進行再分配也算是正常的，加之檢查底層協議原來一般都是仲裁者負責，我們大部分人都沒有對應的許可權需求。最後，我的能力……目前非常有限，現在艦體遍佈晶能，有一些相對低階的信息流繞過我的監測是有可能的。」

「唉。」維多維爾擺擺手，「聽起來有點像卡文瑞爾之前做實驗的莽頭啊，太久的機械自動排除變數過多減少了學者的實際操作所需注意事項，還降低了這些學者研究時的思考方向。而直接的管理者，也大多都變成了按規章辦事的機器了，就像我們做出的那些忽高忽低的隔離決定，雖然結果是好的，但是．……算了，謝謝你莉爾。既然如此，那就準備撕毀規定準備營救吧，無論如何，未來都必須先向現在的存續讓步——現在這樣的意外情況，人口是萬萬不能丟的。」

「明白。」

「告知方舟艦隊所有艦船，晶能反應爐功率提升百分之十五，並且將增加輸出全部注入秩序場，秩序場頻率由旗艦來協調！」在動力爐，卡洛斯特正在有條不紊的下達命令。

「第十六方舟航道信息逆解析完成……奇怪，第十六方舟的航行軌道似乎並沒有什麼異變？」

「不要在意不明情況，儘可能珍惜資源!以你們最高的效率執行命令!」

「注意保存一定的安全余量！不要讓自身與旗艦的通訊再出現問題！」在方舟的導航站中，當前的詭異情況雖然仍然令人不明，但是情況在逐條梳理中很快清明起來，卡文瑞爾和艾森德爾的一條條指令已經將艦隊需要的虛空坐標進行了定位。

「執政官閣下，數學率核心高負載檢測完成，目前沒有任何機械故障，輸出穩定！」在總控大廳的弧形穹頂之下，翟卡希爾向正在望着金芒大放的數學率核心的軍事執政官，「是否執行救援程序？」

「動力部分就位，導航系統就位！」兩個聲音幾乎同時在維多維爾和維斯瑞凡腦海中響起，「執行救援程序！」

伴隨着晶質導軌中金色光流的加強，艦隊開始移動並很快「飄移」到了救援預定位置，在最後確定這個距離的安全性之後，晶能反應爐的輸出功率再度提升，與此對應，方舟外面的秩序場強度也開始提高，這甚至產生了一些實質性的景觀改變:

原本無形的秩序地帶與虛空的邊緣甚至出現了一層隱約可見的金黃色光膜，在旗艦的協調之下，所有方舟的輸出功率相繼提高。此時的秩序場信息表徵能力和強度已經比此前的巡航狀態高出了數倍，猶如虛空中的燈塔一般「熠熠生輝」。

……

在總控大廳中，維多維爾和維斯瑞凡正緊張的盯着眼前的屏幕，屏幕中顯示著來自導航站的掃描結果，在大片大片的混沌之中，一個暗淡的圓形光斑正在以極慢的速度變得清晰起來。

「有效果了！」卡文瑞爾一邊興奮的彙報著，一邊命令身旁的操作者繼續捕捉那個圓斑所表露出的數據，在不出現大位置改變的情況下，儘可能增強本秩序場的強度，來儘可能指引迷航的十六號方舟嘗試接收到並自行返回。

在閃動的晶能反應爐附近，一塊塊由正六稜柱和正六稜錐兩種幾何體組合成的晶能存儲水晶開始沿着導軌傳輸系統被填入反應爐的爐心，強烈的信息漲落在經過一定的編譯和衰變之後向外輸出，為這個虛空中的孤單小島撐起一道秩序的屏障。看着倉庫不斷下降的存儲數字，卡洛斯特不禁有些緊張，但是在突然出現的巨大變化以及冗餘仍然安全的環境之下，他也只能按照命令執行彙報。

「難道……目前我們只能做到這一點了……」還沒興奮多久，卡文瑞爾的彙報便傳入了維多維爾的腦海，「效率……太低了，在維持現有強度的秩序場情況下，「牽引」工作進展太過緩慢。」

維多維爾也早就注意到了這一點，來自卡洛斯特的情報顯示，在秩序場開始增強之後的幾小時中，整支艦隊消耗的晶能水晶可能頂的上原來數個月的消耗總量，並且如果再繼續提升強度，消耗曲線將會更加飈高。

情況逐漸陷入了焦灼狀態，艦隊的強秩序場的確有效果，但是第十六方舟似乎被一種隱形的屏障隔離或者拉住了，如果按照目前的進展速度來看，方舟可能需要燒掉幾十上百年的晶能水晶配額才能完成救援，這會對艦隊造成嚴重影響。

但是第十六方舟的人口卻也是不可缺少的資源，現在資料庫中的相當一部分資料都彌散在整個網絡的所有節點裏，如果放棄第十六方舟，那麼極有可能會使得聯邦的資料體系出現巨大的漏洞，如果是現當代的尖端技術出現理論缺失，那也會產生難以預計的後果，甚至直接將殘存的星明人打成高科技原始人。

「吧嗒。」一個十分輕微的聲響，在所有人的捕捉感應器中打出了一條不被屏蔽的、不同於背景噪音的曲線，眾人循着聲音的來源看過去，發現翟卡希爾的右眼不知何時開始冒出淡淡的紫色火花，眼角則多了一條細細的小河，鮮紅的血液正順着這條小河緩緩流下來，在金色的地板上濺出點點血花。

「執政官，請聯絡卡洛斯特，我需要向虛空廣播一份信息。」翟卡希爾用左手捂住眼睛，聲音中帶着幾分顫抖。

「卡文瑞爾，卡洛斯特，協助翟卡希爾的行動，旗艦要進行一次信息廣播！」維多維爾將此消息發送了出去便趕緊迎到翟卡希爾身邊，「你怎麼樣，還好嗎？」

「我的奧術融合量和能力運用都不成熟，這只是真視之眼過度使用造成的身體組織小範圍破壞罷了。」翟卡希爾擺擺手，「我沒事，並且剛剛在接近「突變區域」的時候我注意到了一些很不尋常的事情，這條消息中蘊含着可能可以幫助第十六號方舟脫困的方法，如果第十六方舟成功脫困，那麼我們將會又有一個重大發現。」

翟卡希爾一邊說着，一邊努力打起精神。翟卡希爾身邊的光屏中很快便開始飄動起複雜的曲線和參數，在光流逐漸趨於穩定之後，一個金色按鈕在翟卡希爾面前生成，眼睛受傷的總控技師儘力控制住自己身體的顫抖，將按鈕按了下去。

在飛船上部外殼中軸線的幾道缺口中，一股金色的光霧開始逐漸彌散出來，光霧很快便被收束壓縮起來，並最終彙集成了一道明亮的光流向外飛去，在秩序層上擊出了一道漣漪。

「執政官，虛空在某種程度上似乎呈現「不均勻」現象，這極有可能就是虛空中的一個分界層！您一定要記住!」在趕緊交代完自己的發現之後，翟卡希爾身體一歪，暈倒在地上。

「……」維多維爾走上前去，輕輕抹去翟卡希爾臉上的血跡，一個圓形的光柱籠罩住了暈倒的總控技師，並將他帶離了大廳。

「現有的醫療設備也沒法處理這種層面的損傷啊。」維斯瑞凡看着地上的點點血花，不禁十分擔心，「對了，剛剛他說了什麼？」

「虛空有分界現象。」維多維爾撓撓頭，「他說虛空可能是不連續的，而我們眼前的就是一道虛空分界線，至於這是什麼意思，我——」

「偵測到信息源！該目標正在與艦隊秩序場融合！」來自飛船系統的彙報將兩人的談話打斷，在追蹤第十六方舟所用的光屏中，一個清晰、明亮的圓斑正散發着絲絲漣漪逐漸模糊起來，融入艦隊整體。

「這裏是第十六方舟艦長阿格娜絲！旗艦，聽到請回答！」一個帶着急切的清脆女聲出現在了一號方舟的艦橋中，彷彿一般，這句話很簡短，但是卻讓所有的人從心底里感到了如釋重負——人口沒有損失，而現在看來，所有被擔憂的事情也並未發生。

「這裏是旗艦，第十六方舟，歡迎歸隊！」維斯瑞凡立刻做出了回應，不過在她想做出下一步行動之前，一陣從內心深處傳來的虛脫感卸去了女孩身上所有的力氣，所幸維多維爾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返回架住了她並接管了通訊，「阿格娜絲，我是維多維爾，請立刻將你艦剛才航行的所有情況和航行數據記錄全部發送給旗艦，要事無巨細，它們的價值非常大！」

「……是，明白。不過，這次的數據傳輸量可能會非常大，請旗艦做好接收準備。」

「卡文瑞爾，你暫時接管一下數學率核心及其衍生系統的運作，準備接收來自第十六方舟的航行數據！」維多維爾急吼吼的對着通訊器喊了一聲，隨即收回注意力看着自己懷裏還在慢慢往下滑的女孩，「莉爾，你還好吧？」

「還好……」

「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嗎？」看着女孩有點迷離的眼睛，維多維爾也是一陣心疼，在重新確定自己的感官與經歷是否足夠可靠之前，他只選擇遵循自己第一時間內心的意志與想法，不帶任何包裝和掩飾。

對於高級管理層來說，那些強大的強化插件可以在維持生命的同時給予他們幾乎永不枯竭的精神，只要願意，他們可以連續幾十萬年都在工作。

但是，這也並非沒有限度。而且現在看來，即使加上了晶能的力量，這裏的所有人也都沒有超出曾經的生物階層，雖然已經在生物改造技術上登峰造極，但是生物的極限仍然如同一道枷鎖，控制着每個人的極限。

「不了，接下來要商討的事情很重要，我還是盡量跟着吧，也免得你們還擺脫不了一些老的思維定式會漏掉一些可能的關鍵要素。」維斯瑞凡長出了一口氣，掙扎了一下想靠自己站起來，不過在身體晃了兩晃之後，還是倒在了維多維爾懷裏。

「好了莉爾，也別太逞強。」維多維爾右手輕輕攬住維斯瑞凡的腋窩，左手則托起女孩的腿彎，一道傳送光環瞬間激活，將他們送到了那張開會用的環形桌子旁邊。

一會後，這裏便匯聚了一大群人，甚至很多高、中級的操作員和研究員也都來到了這裏。在環形桌子的中間，無數密密麻麻的懸浮光屏正圍繞着中軸線旋轉，形成了一道直通永動鐘的光柱。在光柱中間，一道高亮的紫色光束正在胡亂擺動着，與此相伴的還有卡文瑞爾那千萬年來從未有過，就像孩子般咋咋呼呼的聲音：

「注意啦注意啦，接下來我要划重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