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普及嘗試，還有並不順利的一切

無論如何，在整個聯邦法律的許可之下，強行推進的信息大一統理論擴散與研究的速度已經不可阻擋。

儘管這些做法可能導致一系列嚴重的後果，甚至可能導致整個聯邦在這一段時間內所出現的事件完全載入史冊——但是那又如何呢？

端坐在聯邦整體的最高層，無論是顧問團也好，研究班子也好，還是他們所下屬的，無數的部門和平民也好，這些人無論數量再多，他們也都只是文明巨輪之上普通的乘坐者，而最高層級，則是在任期之內有權利按照整個發展模型，按照不同的方式轉動舵輪的舵手。

他們不可能照顧少數人，甚至在重大轉向期間，他們不得不面對來自整個聯邦的反對之聲——然而，很多時候，一些難以推行的決定必須被執行的時候，可用者，存在於背景之中，通過強大而高效的網絡為決策者提供力量與資源；而不可用者，在一定期限內，執政官有權將其無視——這是自由與高效的交鋒之中，管理者所爭取到的必要權益。

否則，在變革之中，一切都將寸步難行。

……

在兩大執政官的重視之下，有關於晶能的所有研究都被提到了最高優先順序，有了充沛的資源支持，卡文瑞爾等人的研究十分迅速，空間穩定器的能量-部分空間參數的轉換方程被進一步發掘。

此外，在最開始擁有晶能控制能力的兩人的協助之下，適用範圍更加宏觀的靈魂結構掃描也取得了相當的進展，而另一方面，艾森德爾主導的能量信息-物理過渡性聯立也已經建立了部分基礎公式。

在以往的所有研究中，數學模型與實際的物理應用都是分開的，也就是說，一組數學公式或者一個數學模型只能對實際的物質應用起到指導作用，但是現在，這些研究所需要的一條，就是將這些數學模型直接變成現實存在，可以對現實造成影響的東西；換言之，就是需要將原本公式兩側的數據替換為實際物質，甚至是更加飄忽不定的實際存在——數學模型，由信息所組成，不可能有一種真是實體的存在，它們與現實世界之間的關係正在變得越發模糊。

這是無比巨大的突破，絕對意義上的認知革命——雖然信息大一統理論抹消了現實物質與運行在虛擬空間中的數學模型之間的本質區別和存在性區別，但是將原本的虛擬結構轉化為實體，這樣的做法可以說在聯邦歷史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對於這樣的問題，兩位首席也都沒了靈感，只能求助於翟卡希爾了。

在外界，翟卡希爾目前暫時坐鎮大三角星座，聯邦人民面對如此劇烈的認知變化雖然反應激烈過，但是至少這長時間的生活還給他們沉澱下了惰性與務實。

同時，再加上維多維爾留下的軍隊進行了小小的介入，原本一片飄紅的星圖現在正在緩緩恢復，但是翟卡希爾知道這表象上的恢復代表的是什麼:

包括在星座中心的聯邦全境運營管理中心星球要塞中，奧多希爾議會中在這裏工作的議員，還有其他的工作人員，都在對翟卡希爾和其他所有信息大一統理論的支持者抱有彷彿從世界邊緣席捲而來的敵意和冷漠。雖然現在的這些負面情緒還十分輕微，然而很明顯，這樣下去，聯邦徹底對立分裂是遲早的事情——幾個人是不可能坳得過議會的。

……

「確認，我會儘快開始研究如何將虛擬信息映射應用到實際物質上。我這裏的狀況目前不算太好，現在有相當一部分人對我們的研究持冷漠態度甚至抱有敵意，請兩位執政官還有所有晶能項目參與者儘快拿出可以將晶能應用普及開來的方案，或許，我們的時間並沒有那麼豐富。」

在星明號的第一艦橋中，維多維爾面帶慍色得將顯示著上述信息的全息顯示關閉，隨之而來的還有他一手拍在桌子上所產生的空爆炸響。

「難道我們三百億年來所推崇的自由就是將全部的主導權全都下放到了普通人的手中？現在的聯邦，不僅政府無法引導公民思潮，就連這些管理階層中的各級官員都在抵制這些已經確鑿無疑的新發現！」在不斷刷新的低響應彙報之中，維多維爾有些憤怒的注視着眼前跳躍的數據，「聯邦活了這麼久，全剩下懶了!」

「……那，執政官，有沒有可能是我們的推行過程太急了？」在辦工作的對面，卡文瑞爾一邊整理著被空爆氣浪吹亂的衣服，一邊小心翼翼的詢問道。

「不，卡文瑞爾，你只知道信息大一統在曾經被提出的時候一直到現在都被認為是科學妄想，但是你知道主導這些說法的人是誰嗎，就是這些歷代的各級管理者！」

維多維爾惱火的看着卡文瑞爾，「信息大一統理論提出之後，這些人一直將這個理論曲解為現實不存在或者缸中之腦，再不然就是如果這些理論成立現實會脆弱的像一個毫無加密的程序或者文件一樣！正是因為這人不斷以這樣的方式來壓制信息大一統理論的發展，才會有現在這樣一個結果！」

「那麼……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卡文瑞爾有些驚異，「信息大一統理論所預言的無限資源將使得我們的文明立於一個全新的領域啊，無限的資源代表着我們可以不受任何節制進行發展啊！」

「或許……問題就出現在無限這兩個字上。」維多維爾緩緩坐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就歷史進程來看，我們生產力的每一次提升，生存範圍的每一次開拓，都是將自己從原來的限定範圍內轉移到一個更大的限定範圍內而已。包括現在，無論我們的資源總量有多麼豐富，我們的能源有多麼的澎湃，我們的生產力有多麼強大，但是我們所擁有的一切仍然是有限的……」

「在有限的前提之下，無論我們如何改進分配方式，也始終都會有不公之處，擁有許可權的人總歸還是有優勢的，他們可以得到的資源有更多。然而，如果物質真的可以直接被從虛空中無窮無盡的製造出來，那麼在聯邦之內，將會有數十個數量級的人擁有完全一致的無限資源，那麼階級差別也很有可能會隨之消失。」

「的確，現在的各級官員從職責上來說都算是恪盡職守，任免流程也十分簡潔迅速，可以說在邏輯模塊的輔助之下他們都可以做到不在乎權力，但是單個人也許是這樣，但是他們是作為一個群體來存在的，這麼多年的歷史積澱，想要從本質上做出改變，使得這個群體消失還是難啊。」

「……那麼，如果這些就是目前我們所要面對的困難……那麼執政官閣下，我們目前該怎麼做？」

「現在你和艾森德爾的主研究都在數學模型還無法十分便捷的應用在現實這一問題上，翟卡希爾已經接手這個問題了——但願他的團隊回應還足夠及時，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裏面……我希望你們立刻開始尋找晶能普及的手段……我們需要儘可能增加認同者還有參與者——哪怕只是這個網段中無聲的節點也好。」

「如果要說對晶能使用進行普及的話，現在我們的液氫晶能充入合金和晶能儲存水晶的各項測試已經通過，可以嘗試進行批量化的生產，但是最主要的問題是，晶能-靈魂-身體融合曲線目前還是使用晶能與物質的結合分離次數，也就是衰變次數來劃定的，晶能本身據推斷是以某種頻率來進行劃分，但是我們現在還沒找到能對其進行量化的辦法。」

「那麼這個按照晶能衰變次數來劃定的曲線，它的數據是否在可接受的穩定波動之內？」

「這倒是沒有問題，目前我已經用有靈魂但是沒有靈智的個人克隆體進行了大量的實驗，在普通公民的靈魂強度基礎上，這些數據都是穩定的，並且在存在靈魂穩定或者強化插件的情況下，融合完成時間還會有一定的縮短，只要注意幾點事項，最終成果的輸出還是很穩定的。」卡文瑞爾略微思索了一下，「您確定要這樣做嗎，這……」

「那麼，你接下來的任務，就是將晶能在對人與對物這兩個方面進行實用化！對人的試驗，我會先在帶來的軍隊成員中招募志願者，而對於晶能產品，在軍用的前提下你可以自行決定項目如何進行！我們不能再等了!」

「……是！執政官！」卡文瑞爾行禮離開了。

在防護艙門關閉后，維多維爾將自己扔到背後的椅子上，再次打開之前總控技師發來的短訊。一想到聯邦的大批智慧資源和物質資源無法配合眼下這極其重要的研究，維多維爾便是一陣心疼，不過他還沒來得及無奈多久，一個金色的徽記便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維斯瑞凡？她來做什麼？」維多維爾小聲嘀咕了一句便解除了門禁，在艙門滑開之後，金髮女孩一個箭步出現在維多維爾的辦公桌前：「我剛剛聽卡文瑞爾說，你準備向大眾階層普及晶能了？」

「是的，但是我會先從軍隊中選取志願者，隨後，卡文瑞爾，或者我，也會嘗試進行晶能-靈魂融合。」面對這突然的問題，維多維爾有點奇怪，「這中間有什麼不對嗎？」

「目前確實有一個小問題。」維斯瑞凡讓身後的地面生成了一把椅子，在坐下來之後，她看着對面的卡文瑞爾，「目前艾思凱特、托雷斯和翟卡希爾都是第一位階能量的融合者，托雷斯我還沒有進行過測定，但是在我之前捕捉到的兩人的日常活動中，兩人的主人格函數都有了一定的偏移，是否，在這些第一位階的能量中，存在着一些我們可能還無法檢測的感染性模因？」

「怎麼忽然提到這個……目前認為晶能衰變是相對穩定的啊……這個問題你詢問過艾森德爾嗎？」

說實話，維多維爾並不想再浪費時間了——雖然感覺實在太過微弱，但是他總感覺，有一股無形的勢力，在阻礙聯邦的前進——毫無疑問，最能卡他脖子的議會整體，聯邦政府便是這股勢力最可能的來源。

「當然問過，艾森德爾認為這是那些外來的能量本身推動這兩個人的信息組成產生偏移而附帶的一個影響，不過我認為，對於晶能或者奧術應用於生物體身上的安全性，還需要進行進一步的驗證。」

「維斯瑞凡，作為執政官，你的細心與謹慎的確是非常顯眼的長處。但是那隻適用於幾乎無事的平靜時期，現在我們正在面臨來自於晶能旋渦和聯邦民眾兩大群體的共同壓力，我們並沒有擁有此前預計的那麼豐富的時間。翟卡希爾的短訊，你應該也收到了吧？」

「是的，我收到了。」維斯瑞凡點點頭。

「那麼，看清現實吧。」維多維爾切換了信息採集網絡的主頻，將飛船主機與總網連在一起，一個碩大的球體在空氣中展開，在銀色的星河中，鮮血已經冷卻，但是殘留在銀盤上那斑斑已經乾涸的赤色仍然存在。

「從目前已經流過的時間來看，聯邦公民對我們推行的新觀念仍然抱有相當的冷漠甚至敵意，這些負面情緒從以前信息大一統剛剛提出猜測以來就一直存在，並且在當時他們就受到了來自高層相當的誤導，到現在，別說這些誤導產生的影響，就連這些誤導有沒有停止都不能確定。這些資料都是翟卡希爾從總網的過往信息流中一點點篩選出來的。如果我們再不加快進度，這次革新也有可能失敗。」

維斯瑞凡剛想反駁什麼，維多維爾便一閃身出現在她的背後，伸手輕輕捂住了她的嘴巴：「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想對聯邦公民的生命安全盡到責任，但是即使我們並沒有向卡文瑞爾描述的那樣對信息技術一無所知，但是晶能方面，或者說是第一位階能量方面，我們的確是一無所知，而開拓總會有犧牲的。作為執政官，我們要做的不只有對公民負責，還有要在聯邦前進的過程中掌好舵。在真正遇到我們無法抵禦的情況時，我們的第一要務是能讓整個文明活下來，而不是保全個體，為了存續，哪怕要放棄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現有群體，我們也必須割捨。」

「因此，不要再說了，我們必須放下些什麼——哪怕激進些……」

「你……」維斯瑞凡從椅子上掙起來，回頭眼神複雜的看着維多維爾。

「我知道你可能難以接受，但是你必須考慮這種情況的可能。希望你能抽出時間，認真想一想我說的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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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瑞爾，這就是用新的晶能材料製造出來的探針？」在前線基地的空間建築群中，卡洛斯特正一臉滿足的看着眼前的全息顯示。

「沒錯，將軍。這枚探針從外形上與色核力材料探針類似，但是它的主材料都是晶能融合合金製造的。」在浮動的三維光影旁邊，卡文瑞爾自豪的介紹著自己的新作品

「它採用了與色核力探針相同的藍圖，包括所有的基礎飛控與原有型號都是相同的，不過它的作用不是像色核力探針那樣用於戰鬥和收集數據，而是攜帶晶能儲藏水晶飛臨旋渦近處，讓來自晶能旋渦所釋放的一次晶能可以被直接收納存儲，因此，它並沒有攜帶與作戰探針一樣冗雜的感應器陣列。」

「哎，那麼這樣說的話，晶能不是位階比普通的物質要高嗎？那麼為什麼還要讓探針飛到近處？而且如果說維度對於晶能而言沒有意義的話，那不是說明探針的封閉式貨艙也沒有意義嗎」

「不錯嘛，將軍，看來您對信息大一統理論中提出的新模型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了。沒錯，晶能的確擁有超越我們目前萬事萬物的位階，不過晶能在從虛空中轉變而來時，轉化過程很有可能是不穩定的，很有可能在這樣一個總的第一位階中，還有很多其他的分類模式，有一些可能偏向於虛空狀態，還有一些則可能已經呈現出一定的尋常物質性質，就像現在，我們實際上都還偏向於用物理手段解釋這一切——你沒發現，我們運輸晶能的方式，直到現在都是符合以往的太空飛行方式嗎」

「這……」

「……如果這個猜想成立，那麼距離的影響是必然存在的。另外，雖然探針本身還是三維結構，但是它的材料中卻充入了晶能，這部分晶能融入之後，不僅大大增強了這種材料的部分常規性質，同時也可以賦予它一部分抵抗法則畸變的力量，或者說晶能所帶來的位階提升可以使得它有能力免疫一些強度較低的破壞性信息。」

「原來如此。」

「將軍，請下令開始測試吧。」

「嗯。」卡洛斯特點點頭，用腦控方式接通了空間站內的AI廣播：「第六接駁區全體工作人員注意，我是卡洛斯特。清空彈射軌道，晶能改進探針I進入發射位！」

在彈射器的高速推進下，這枚鐵灰色的探針很快便無聲的滑出了空間站。在進入安全範圍之後，探針尾部的能量約束陣列迅速張開，亮白色的光芒給空間站的外部圍殼更添了幾分亮色，在一陣短暫的星光扭曲后，探針消失在太空中。

由於晶能旋渦附近有一圈還不能被光學手段觀測，但是確實存在的巨大質量焦點環帶，所以這次卡文瑞爾直接把目的地的絕對坐標傳進了探針的飛控計算機。伴隨着空間泡的復原消失，探針瞬間便被金色的光芒所吞沒，探針達到了聯邦此前的探索從未有過的深度。從外部視角來看，這個行為甚至比把一根鋼針扔進太陽里做探測器還不自量力。

「將軍，首席，這樣看來這枚探針的外殼的確擁有比色核力材料更強的抗性，並且它還有一些新發現的性質。」在前線基地主監控室中，負責操作探針的技術員興奮的進行着彙報，「探針不僅在預定區域存活下來，並且它的外殼還替探針的內部系統屏蔽掉了一部分干擾。現在探針的工作狀況完全正常。」

「繼續監控。」卡文瑞爾說道。

「是。」

在五千光年以外那片涌動着金色浪花的晶能結構體附近，這枚小小的探針略微調整了姿態，在確定其內部維持環境的空間穩定器工作狀態正常之後，探針中部的覆板紛紛打開，一排排晶瑩剔透的球體在晶能照耀下閃動着金光。

前線基地附近，一座由兩個圓錐扣在一起組合而成的小型空間諧振波樞紐正在釋放着看不見的波紋，這些波紋是信息的漣漪，此時正在一次次擾動着周圍的時空。

在這些看不見的擾動中，一個小小的亮點在忽然間憑空出現，隨後又被悄然收回。

以往宏偉而危險的空間現象消失了。

看着隔離間中閃耀着金色光芒的一排排金色水晶球，卡文瑞爾十分激動。

有了足夠的晶能，普及計劃便有了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