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真視之眼
「就目前看來……靈魂的真實存在可能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寬泛很多……智慧與意識與靈魂有關，但是在這樣那樣的轉換過程之中……我們究竟操作到了哪個水平，哪個層面」
……
從外形上看，可量化靈魂具現儀就是一台體積更大些的生物培養槽附加了許多其他的設備最終製作的，在融合了原來的靈魂提取設備的基礎上，通過自洽數據段目標標記和穩定性感應器來提供準確的、可量化的靈魂掃描——當前聯邦水平所能達到的極限。
雖然這台設備在兼容晶能的方面還很困難，但是它可以標記出靈魂與晶能輻射接觸之後產生的變化，以及靈體層面和數據層面上的穩定與否，在以前的基礎實驗和新設備的幫助下，卡文瑞爾得到了第一份就目前而言已經足夠幫助當前研究，也相對準確的可量化靈魂-晶能影響穩定性曲線。
「也不知道……這份曲線究竟能用多久。」卡文瑞爾彈轉着手中的全息屏幕，無聊著掃視着附近——聯邦的空間建築艙室裏面，如果是小心的個人水平艙室，那麼幾乎就是一間有符合人體適應性光照的乳白色金屬屋子，這些屋子偶爾會有窗戶，而更大的大廳則往往會在其中加入某些彷彿肋架券一般的支撐結構——這是聯邦風格，卡文瑞爾此時就覺得，這些金色的支撐結構就像他手中的曲線一般，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隨着視野的極大擴張而徹底失去利用價值。
從線型上來看，從晶能旋渦通過探針沾染取回再由艾思凱特共鳴提取出的晶能（二次晶能）會使得一個原本穩定的靈魂在三十二（32）天內完成接觸-基礎融合過程，並且最終穩定下來。
二次晶能再次感染物質使其變性然後在被剝離的晶能（三次晶能）的作用時間則縮減到二十一（21）天；以上述方式再次惰化的晶能（四次晶能）則作用周期可縮減到十五（15）天，若惰化的次數再增加，在六次晶能之前，曲線基本對稱，而在八次晶能之前，這種融合變化仍可進行，但是曲線極端上揚。
在八次改變物質性質之後，晶能開始體現出物質性，並逐漸變化為開始存在部分物理性質的「混沌物質」，熵值檢測器可以開始對其產生作用。在基礎穩定器的力場環境中，混沌物質開始逐漸轉變為氫氣。
在晶能光芒的照射之下，靈魂與物質都會產生相應的改變，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是即使擁有了更好的設備，卡文瑞爾也解釋不了這其中的具體細節和生效過程——因為沒有人在接受太陽照射之後就能自己進行核聚變的，晶能照射直接影響靈魂，這個過程雖然簡單，但是生效機理卻完全不與當前認知理論所對應。
然而，無論過程如何奇怪，他也只能唯結果論。就像聯邦淘汰了許久的合金材料體系，合金其實幾乎穿插了整個聯邦的歷史，在那個久遠到幾乎無從回憶的時代，人們就知道熔融的金屬和非金屬之間彼此均勻混合可以大大提升合成材料的性質，但是其中的所有機理……確實晶體學和物質屬性學以及這兩個分之科目所屬的母體都發展到極致之後才最終完全解釋清楚的。
對於靈魂-晶能相互作用曲線，卡文瑞爾目前歸納出如下規律與可能解釋：
1、靈魂在被四次晶能進行改造時，晶能的改造強度是最適宜靈魂的，在晶能惰化次數更少時，其性質更加暴烈，靈魂需要更長的時間來在晶能輻射暴露之後重新恢復原本的自洽穩定。
2、以目前的晶能源頭樣本作為直接晶能來看，在衰變八次之後，晶能將會向現實世界的基礎物質開始轉變，推測其在每一次改變物質性質之後，晶能的「性質強度」便會下降。至於晶能、混沌物質和氫氣的變化關係及原因，推測氫以本宇宙中的「第一元素」具有某些信息層面的獨特性質，而轉化關係則為物質性函數關係，仍需具體研究。
3、不同階次的晶能會極大擾亂靈魂變化的近程，靈魂對晶能侵染的耐受力極限是不能被超過兩（2）種不同階次的晶能同時侵染，而這兩種晶能的惰化次數差距也不能超過一（1）次，此結果與從艾思凱特和托雷斯的大腦中提取出的視角記錄相所體現出的推論和兩人存活最終結果相契合。
4、從目前保存下來的其他有靈智種族樣本（此次會議後由卡文瑞爾帶入前線基地試驗主區）進行復活複製的試驗來看，星明文明種族的晶能融合性最高，並且結果落差極端強烈。
「世界……不是均勻的嗎……」
……
接下來的事情，讓卡文瑞爾和卡洛斯特着實鬆了一口氣：翟卡希爾的蘇醒。
在接到AI的緊急指示之後，卡文瑞爾幾乎是駕起穿梭機一腳油門直接飛回了前線基地。
前線基地的實驗室中，卡文瑞爾見到了異常反應已經消失、意識恢復的翟卡希爾，幸好翟卡希爾沒有像之前的晶能沾染一樣弄出那麼大動靜導致緊急實驗艙段的必須絕對封閉，因此符合底層協議範圍內的檢測之後，緊急實驗艙段的入口被重啟了。不過卡文瑞爾也注意到，翟卡希爾的瞳色在先前的淡紫色火焰退去之後，居然也變成了紫色！
「卡文瑞爾，你感覺怎麼樣？」等醫療設備和艾思凱特對翟卡希爾做完最後一次檢查之後，卡文瑞爾立刻上前問道。
「感覺……只能說好也不好。」翟卡希爾使勁眨動了幾下眼睛，「我感覺自己的意識很穩定，精神非常充沛，但是我的眼睛好像出了點問題。」
「你的眼睛瞳色變成紫色了，這跟你之前眼睛附近出現的淡紫色火焰從目視上來看是一樣的顏色。」卡文瑞爾提示道，「翟卡希爾，你還能回憶起你出現狀況前前的現象嗎？你在昏迷中有意識嗎？你說你的眼睛出了問題，是怎樣的問題？」
「……讓我回憶一下……」翟卡希爾揉了揉眼睛，又使勁搖搖頭，好像是在驅逐眩暈感一樣，「從你那離開之後，我打算在前線基地嘗試對比一下資訊計算機的能量樣本，當時在了解到你的思想最後獲得了成功之後，我當時就生出了一種執念，很想看清楚信息大一統中的結構，來了解萬事萬物的信息變化，不過在我出現這種執念后一段時間，我的視野就開始模糊起來，一種強烈的燒灼感開始出現在我的眼睛周圍，在進行自我隔離之後，我失去了意識。」
稍微停頓了一下，翟卡希爾繼續描述着他的感覺：「在昏迷中，我並沒有完全失去所有意識，但是同時我也感受到了靈魂層面上的痛苦，但是強度並不太高尚可忍受。隨後這種痛苦感逐漸減輕，我開始有一種凌駕萬物的感覺，在我醒過來之後，我發現我視野內的物體全都變，我很難描述這種視角，在我看來世界都……串列了，就好像整個世界都是由無數線條交疊堆砌而成的一般？？？」
「哦，我還以為你……等等，你說什麼？？」卡文瑞爾一個箭步竄上去，「線條的堆疊……串聯的是事件」
「我個人認為是這樣，我能看到你體內的生物質和能量的流動，還有驅動這些流動的某些……源頭，在我看來，這就像是整個世界都……數據化了。」
「這可是最寶貴的錦上添花啊！」卡文瑞爾激動的拉住了翟卡希爾的手，「你這個能力能共通嗎？」
「有合適的轉譯的話……或許可以。這種視角我覺得很難用語言來形容，但是在我的眼中，萬事萬物既可以以原來那樣的方式體現，又可以以數據和信息的方式在我面前展開……我可以從我的視野中對萬事萬物進行數據與映射的解讀，並且能看見相互之間的影響，我主要難以描述的就是這一點……」
翟卡希爾不時停頓著，而其他能明白這些事情究竟蘊含着多麼深的層次的意義的人也都在靜靜地聽——要形容一種全新的，從未有人理解過得感覺，語言甚至即使是感覺同步也不一定能多麼完好的表達第一位擁有者心中的感覺。
「它並不是以一種簡單的疊加方式，信息視角和現實視角套在一起就像加個濾鏡一樣，而是一種……暫時可以說更高一層的視角吧，我看見一個物體，對於它的很多性質，諸如尺寸，硬度，成分，等原來需要用其他手段來檢測的性質像形狀一樣直接用眼睛看見，並且我可以用聯邦標準單位來描述它們。除此之外，還有更多的內容，我需要慢慢適應它，才能進一步做更加清晰描述。」
「另外……我再說一下，我只是在從我都能想到的理論上來解釋……我不能保證，我所突然發生的變化之中，聯邦設備到底可以理解多少，又能兼容多少……」
「唉，那還真是遺憾，這種能力對於目前的研究簡直就像開了金手指一樣。」卡文瑞爾遺憾的聳聳肩，「不過你這也是真巧，就在你醒來之前，主觀意志與主觀意志所創造的客觀物質的固有運作規律對於客觀物質本身的反向影響還是理論值中的內容呢。」
「好像確實是這樣……嗯，你的理論成果我看到了……似乎比起其他曾經的智慧種族，我們的確在某些方面上得天獨厚……啊，對，我們的文明很古老……說不定……」
「不，沒什麼……」翟卡希爾搖搖頭，「既然現在我有了能力，那麼我就可以盡最大的力量來幫助你們了。」
「好吧，目前看來這樣是最好的。」卡文瑞爾把翟卡希爾從椅子上拉起來，「對於你獲得這種能力，你打算再用更加精確的結果生成方式來進行可能的解析嗎」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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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閉區新材料試驗場，星冕級內部，資訊計算機二級主機接駁艙。
資訊計算機可以更新換代，但是有一點，那就是必須使用原有的材料來製造，這種具有獨特擾動性質的材料來源就是引力波激變超級加速器爆炸后的原址殘骸，這根本無法複製，這也是限制資訊計算機數量的最主要原因，要是這種材料能普及，早在維多維爾和維斯瑞凡兩人執政之前，信息採集網絡就會被安排到個人級了。
在飛船內部，寬闊的艙室被體型龐大的計算機及其供能設備和輸出端佔據了大部分空間，而這次翟卡希爾要測試的，則是一種相對來說較為普遍的資訊擾動材料：導能管。
看着開始運作起來的計算機，翟卡希爾的眼神逐漸嚴肅起來，而卡文瑞爾沒有這種感知能力，只能先去做別的事，靜候結果了。
一段時間之後，卡文瑞爾的的工作室艙門被打開了，翟卡希爾走進來，手裏還托著一塊光滑的不透明晶體。
「擾動已經完成，這是由資訊計算機的能源管路變異而來的，我已經做過測試，主要性質與早期生產的導能管類似……某種第一穩定態存在的影響……似乎與意義賦予有一定關聯。」
「那麼變化過程呢？」
「我只能大體描述一下。」翟卡希爾說道，「在資訊計算機開始運行之後，它的基礎數據結構與對照組的普通計算機差異不大，但是在運行過程中，它會開始不斷的釋放一種淡紫色的波紋，這是從信息視角而非光學視角看到的，我認為那可能就是資訊計算機中所蘊含的另外一種信息第一穩定態存在，也是「資訊擾動」的正體。」
「在這種波紋一次次掃過周圍的環境之後，為計算機供能的導能管在這種波動的影響下，部分信息結構開始被改組，並且紫色波紋也有一部分在與原供能管道接觸后就消失了。在這個過程之中，供能管道的許多性質信息在不斷的改變，並最終形成了這種異化的，對全部能量親和和傳導能力都極強，但是物理性質卻非常脆弱的新材料。」
「這種波動是均勻釋放的嗎？」在聽完翟卡希爾的一次結論之後，卡文瑞爾立刻追問道。
「是的，均勻釋放。」
「如果是均勻釋放的話，那麼為什麼船艙的壁板，以及那些資訊計算機的安裝區域其他的材料沒有發生這種這麼明顯的變異……難道，那種存在的指向性是如此之強……」
「應該是我們所賦予的意義還有我們的想法，或者說是我們這些智慧生物的高級智慧活動指向性很強吧，智慧生物其實也是非常強的信息產生源，我們甚至有些時候能做到反熵——自然界之中只有基本力和暗物質分支才能做到這些。」
「不可思議……」卡文瑞爾搖搖頭，「又是新的研究分支……翟卡希爾，你打算怎麼命名這種正體還未明確但基本上已經能確定存在的第一穩定態信息」
「奧術。」
「啥？為什麼？」
「信息採集網絡的歷史也不算短，我也管理了它相當長的時間，在這個龐大網絡的數據流動中，我可以任意檢索符合自己許可權的信息。不得不說，即使到現在，我們仍然存在文學，在相比於古代擁有如此高科技的情況下，想像和文學仍然存在是文化和公民的幸運。」
「這一部分我也知道，不過這與你將這種新的「能量」命名為奧術有什麼關係呢？」
「魔幻文學的思路來源。」翟卡希爾激活了一個全息屏幕，屏幕中依次顯示出在各個時代里被評為最偉大的魔法幻想著作，從紙質的實體書籍到腦共存便捷記憶體，各種存在的方式都有，在這些作品中，統一都出現了一種屬性類似的能量，魔法師或者魔法用具可以使用的能量，魔法師按照自己的精神意念，來控制那些無處不在的能量，並以符文或者法陣等手段進行輔助控制並最終製造出數不盡的用途。這種過程與我們製造導能管的過程相當類似，而且更巧合的是，雖然作品之間描述的純奧術性質都不太一樣，但是卻有一點巧合：純奧術能量的顏色，都是紫色。」
「這個我真的沒注意過……這兩種領域差距巨大的成果卻能有如此驚人的相似之處，甚至還跨越歷史……這不得不說……」卡文瑞爾原本的興奮勁頭忽然一下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嚴肅與深思之情:「共同存在，跨越歷史。」
「怎麼了？」翟卡希爾問道。
「你想想看，從星球文明到我們遍佈群星，每一個時代的作者，他們知道真的會有一種這樣的存在嗎？」
「自然不會，這些文學作品的偉大之處多在於其文筆，情節，還有任務的刻畫和作者想要反映出來的思想，實際部分參考是相當有限的。」
「那好，你應該也知道，聯邦的文化中一向提倡開拓新的思路和領域，按理來說這些作品的作者都是偉大的文學家和思想家，甚至可能還有其他領域的專家，從作品來看，他們的思想和認識都不盡相同，下筆的視角也多有差別，但是為什麼他們會在奧術能量的性質上使用同樣的描述，並且最重要的一點，這些描述還能跟我們現在的發現對上？」
聽到卡文瑞爾的話，翟卡希爾也沉默下來，如果說是巧合的話，百億年來的這麼多次巧合，還都誤打誤撞對上了正確的結果？在沉默了一會之後，他忽然想到了什麼，「你是說……？」
「信息大一統理論的來源。」卡文瑞爾嚴肅道，「我們可以篩選出的科學史表明，信息大一統理論是在十幾億，或者更久之前，從一部分科學家團體中忽然出現的，沒有任何原因，而那些科學家在沒有任何理論基礎的情況下對這個理論進行了相當長足的研究，以至於我們現在大部分的工作都是證明，在那麼長時間之前，沒有理論基礎，他們卻可以在不依靠任何實驗的情況下，創造出一套自洽並且現在還被證明了的理論？」
說完，兩人都沉默下來。
奧術能量的性質，信息大一統理論的最初來源。
可以確定在那些時代沒有任何人會對現在的真正結果有所了解，但是在那些不同的時代，許多本該各異的存在卻能統一起來，並且描述最終正確的結果。
直接依靠蒙來蒙出從未在認知體系存在過的，超階存在的某些具體性質，在跨越歷史之後，這些無源猜想卻還都是正確的。
這會是怎樣層次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