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一詞多義
「……防患於未然終究還是需要先注意到問題……」
「算了，在這樣的位置看到的內容……太模糊了。我所看到的，我從看到的內容想到的……那其中的大部分是從我自身的出發的。」
……
「對於遠征行動……應該進行新的論證與安排……」
伴隨着又一次艦隊出發，在他們的「後院」里，並不直接參與前線戰鬥的大後方也並沒有閑着。
隨着歷史學部研究的加深，很多單調且模糊的內容也開始被觸及。在這些單一與模糊的背後隱藏的、跨越百億年歷史的信息碎片也開始被撿拾、被整理。
這其中……包含着過去的時間裏帝國對抗死潮災難的部分記錄。
「死潮的活動軌跡……似乎並沒有固定的時間周期。或者說，根據我們現有的結論進行推測……它們自身似乎不應該呈現出固定的活動過程。」
「進行匯總處理……具體項目已經交由相關機構進行細節論證，我們需要等待結果……」
「……包括三千萬年周期在內的數個周期，它們本質上……並不是死潮的活動周期，而是……古文明Σ的設施活動增強周期！！」
「但是這是否能夠證明，Σ觀測到了如此的活動周期，所以才進行了這樣的設施活性加強，甚至把這加強刻進了底層的基礎活動？雖然如無必要勿增實體這一觀點現在確實成立，但是我們的觀點是否也因為理解而有所偏頗？」
「……這可能同主軸標尺有關。」
「阿芙拉陛下？」
「按照現有的證據，我們可以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死潮爆發在文明的內部受阻，因為秩序文明內部的力量能夠形成陰影，該陰影能夠鎮壓死潮的爆發可能。而在文明外部，死潮的爆發呈現出隨機的狀態。我們的遠征，則是因為隨機的死潮活動導致的危害積累到了足夠大的程度，以至於我們不得不花費力量去清除它們。」
「積累……主軸標尺……」
「是的——主軸標尺可以協調沒有被我們擾動的世界與我們自己的世界之間的時間比例。如果我們採取極端比例，讓「外界」的世界飛速生滅演變，這其中的「意外」和「事故」總量就會很快的堆疊起來。而如果我們讓一切慢下來，堆疊的速度也會慢下來——當然，這是從秩序的角度來看待的。」
「Σ選擇的、面向無數世界的主軸標尺可能導致在它們眼中，以這樣的頻率清理死潮污染是經濟的。」
「嗯……但是陛下，您這樣的推測忽略了很多參考系之間的變換，對於死潮污染爆發性事件的不動性也沒有進行充分的考慮。以及……對於主軸標尺的極端使用需要的條件也異常極端——它需要近乎完全的隔絕該世界與其他世界的聯繫，只留下進行操控的那一條線路……」
「論證完畢，在那時的記錄里，Σ設施活動曲線與污染危害……擬合。」
「會有多大的變化？」
「難以確定。首席們已經在調用更多的資源進行更大規模的驗證性演算了。在世界之間高度連接的地方，所有世界的時間流速和變化方向逐漸趨向於一致，而一致的方向便是我們的主軸——主軸是趨同性的實體表現，主軸可以被我們利用，用以調整趨同性。」
「這是在高度可控的前提下成立。但是如果是在文明疆域之外……虛空中很有可能仍然有很多區域會同我們所推測的「極早期」環境相類似，我們還無法統計這其中的所有問題。」
「同時……我們也無法確定如果有其他的軸，軸與軸之間的融合會有怎樣的結果……或者，軸其實是一根，只是因為文明不同，被使用的部分因此而被打上了不同的烙印而已……」
……
「多科特，你們的天區與奧術生命IV所率領的第二天區的聯合任務已經明確——隨時留意帝國各個階層的心靈活動，並且進行有效的記錄。這些記錄同「鈎爪」和虛空巡天雷達編織的敘事網將會被放在一起，它們將作為參考內容，被用于衡量整個帝國的狀態。」
「時刻注意，保留最真實的活動記錄，所有的記錄均要從記錄個體自己所在的階層、所在的角度出發，不需要整合，那樣會失真……」
「維多維爾陛下，參與本項目的各天區首席和重要的總師/總負責人們已經通過聯席會議達成了共識——我們需要一次更高級別的會議來定製一些規則，並且為您的提議做「鋪路」。」
「了解。」
……
烈陽上，景色如舊。
無垠的白色汪洋中，寧靜遼闊的海面和無數貫穿蒼穹的星冕並存。
說來有趣，虛空烈陽表面的星冕和噴流強於大部分戰艦的「尋常攻擊」。一個全副武裝的士兵依靠自己的軀體不可能抵擋任意母艦的主炮全力一擊，但是他們卻可以不準備任何防護但卻站在虛空烈陽的的表面上。
「指向性……能夠將指向性以自己的力量，在靜默中精確到如此……」
「那座塔……紀念碑的永恆光芒變亮了很多啊，有很多的新名字被加進去了。」
「會議室……還是穹頂？」
與以前不太一樣的是，現在的會議室是永固的。淡金色的穹頂之下，會議室凹陷的中間有着一道十幾個，乃至幾十個人用起來可能都顯得相當大的環形桌子，桌子中央的空缺被加上了意識同步和多維精確投影設備。而在桌子周圍，不斷上升的階梯則越靠外側越顯得虛幻和彷彿具有生命……
「這裏還是……活化的？按需疊加？」
「是這樣，畢竟這種實體會議……總之就是保留下來了，也不知道以後這種會議最大會開到多大規模，所以這裏的邊界是模糊的。」
「按序落座……會議正式開始。」
會場中心，中央環桌上早已落座的帝國存在們激活了交流設備。在所有的意識開始聯網的過程中，中央超維投影和其他記錄設備也一併開始工作，它們會從各個角度以各種方式留下記錄資料。而這些資料將會作為日後訂正歷史與確認現實的憑據。
【會議主題：一詞多義】
隨着會議進入正題，現場的人們開始嚴肅起來。
「首先，我們要明確——明確我們為什麼需要論證它們。
「我們都知道，作為信息與意義的交互體系的一部分，我們的語言體系被保留下來。而字詞作為表意所用的基礎單位，它們可以被賦予不同的含義，指代不同的對象。並且，隨着時間的積累，一個字、一個詞語有可能被賦予更多的含義或者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含義。」
「在小範圍內，在相對有限的事件和空間里，這種「演變」並不會造成太強的影響。但是……如果將視線放大到整個帝國，放大到成千上萬個領域和技術層，放大到所有的天區，放大到幾十億、上百億甚至更久的時間……」
「差距就會瞬間顯現出來。有部分推測表明，如果按當前趨勢繼續發展，帝國在未來有可能出現一些具體的、相對自我封閉的圈，它們可能以許可權等級、虛空位置、所持態度、領域所在等多個因素為自身的模糊邊界。在這些相對封閉的圈內，意義有可能會出現內部的演化，交流的相對缺失可能導致意義演化到無法合併的程度……」
「目前，此類趨勢有必要延緩，除非出現極端情況，否則應該考慮避免此類情況的出現。」維多維爾闡述道，「同時，這一類現象不利於下一代超高速信息傳遞系統，即「萬象表意」信息傳遞系統的恢復和發展。」
「陛下，恢復萬象表意系統……那意味着任何事物都能做到自發解析和自發表意，即使是模糊的觀點和模糊的請求也能得到對應的回答，問題與結果之間將會自發形成類似於映射的、有活性的聯繫……要想恢復它們需要的頂級資源和技術現在恐怕……還不夠。」
「更別說現在的存在屬性網絡究竟怎樣了。」
「這是個長期計劃。」維多維爾掃了一眼環桌上的同僚們。「我們現在當然沒有辦法直接恢復那對於Σ而言可能都稱得上高端的技術。但是我們可以先從更基礎的部分做起，比如說——精確包括語言在內所有信息傳遞模塊表意的內容。這不僅僅是向前做準備，同那些內部封閉着大量固體晶體的存儲庫一樣，它們也是在為「向後」做準備。」
「……開始吧。」維斯瑞凡打住了談話。「開始進行精確化。首先，從我們的現行語言，從單字單義開始。」
「是。」
現場「寂靜」下來。伴隨着寂靜的到來，無以數計的辭彙字句開始在意識組成的網絡里流淌。
……
「精確【秩序】這一辭彙的指代對象。」
「【現實】這一辭彙的指代對象可為在自然進程和社會進程中都存在的、某種程度上的一致性、連續性和確定性，萬事萬物穩定的、具有可延續性的一種狀態。這也是這一詞最經典、最常用的指代對象。」
「【秩序】還可指代虛空中並非虛空的一切可以探測、感知、描述、記敘的非虛空結構。也因此，虛空中由無數世界和世界之間的場、擾動等一切結構組成的結合體一般也被稱為是【秩序世界】。」
「確定基準，執行留白。」
「引入下一辭彙。」
「【現實】一詞可以擁有多個指代對象。並且，隨着發展的繼續，它在未來或許可以指代更多的對象。」
「【現實】可以用於指代虛空中無數世界的【當前直接切面】，即以某一世界為基準點觀測其他世界時，目標世界直接呈現出的部分。而無數世界在這種觀察下得到的直接呈現的綜合，可以被稱為一個【當前直接切面】，即一道【現實】。值得注意的是，由於觀察基準不同，不同的【現實】可能會有所不同。實際應用時，應注意這其中的相同和不同之處，實現相對的協變統一。」
「【現實】同時還可指代【最本質、未加修飾的原始階層】。在這一指代里，現實用於描述原始的世界環境與宇宙空間。它們是基準，是第一層，是目前被認為實際技術已經無法再向本質掘進的底層。而各類非現實構造則與本質相對。」
「【現實】還可以指代一類對虛空中萬事萬物的存在與延續的理解方式。這一指代實際同【存在】有類似之處。它們都可以用于衡量不同於虛空的衍生部分以及這些衍生部分彼此之間的不同之處。一般而言，在這種情況下信息的總量越大、信息位階越高、運作的規律越具體且協變則現實強度越高。但是在足夠大的宏觀層面，以上描述方式均無法直接衡量【現實】本身的精確，因為它們之間的變化並不全都呈現出線性關係。目前，我們已經找出了相對而言最直接的線性變化衡量參數，即【休謨指數】。這一指數可以衡量現實的高低多少。在這一應用下，被現實籠罩的一切秩序結構均可以被【扭曲】，該扭曲所遵循的規則與帝國的經典規則有大量不同之處。」
「確定基準，執行留白。」
「引入下一辭彙。」
「【秩向】為躍升紀年之中引入的新辭彙，它被用於指代帶有超凡屬性之後的各類具有不確定可能的活性參量。」
「秩向可以融合複數的尋常結構參量——例如維度，秩向在需要的情況下可以包含多個維度，這裏的維度包括且不限於時間維空間維等等所有可以進行線性描述的結構。」
「由此，根據秩向本身的意義以及我們的需要，我們歸納出了【時間秩】、【空間秩】和【畸變秩】三大主要使用秩向。值得注意的是，所有的秩向都不會一成不變。例如【畸變秩】在這三百億年間至少融入了現實扭曲程度和敘事偏差程度等等五個新的維度。」
「確定基準，執行留白。」
「引入下一辭彙。」
「【存在】一詞出現衍生含義。」
「【存在】的本質含義為一切可以產生變化、可以造成影響、可以出現交互的對應體。但是現在，它們被引申出新的含義。在新的含義中，【存在】一詞則多指構成帝國的一切。由於現在帝國不只有類人生物存在，持有智慧的個體也不一定都擁有經典觀念的狹義生命，帝國人與帝國生命等稱呼出現了涵蓋範圍不夠全面的問題。也因此，帝國存在的稱呼在使用中逐漸被接受……」
「確定基準，執行留白。」
「引入下一辭彙。」
「【虛資訊】指代的對象可能出現歧義，在此，對其進行更進一步的精確定義並且明確現實用法。」
「【虛資訊】用於指代存在屬性低於世界信息微元的結構。目前而言，可以認為世界信息微元是尋常的【存在零點】。自它們繼續向虛空推進時可以更進一步的獲取更多更加虛無的結構，但是這一類虛無結構往往無法直接取得可以精確量化、可被認為明確存在的本體……」
「虛空中存在着各類虛無結構，例如虛空擾動力，例如概率閃電鏈……這一類虛無結構可以被認為是虛資訊最明顯的體現。而位於虛空以上，世界信息微元以下的這一區間則被命名為虛資訊區間。
「存在於虛資訊區間的「構造」並不完全與現實的信息量—存在規模相匹配。最直觀的體現，就是它們不遵循線性擴展。巨大的數字對於它們也不會過於誇張，而它們往往也需要直接利用超高數量級才能進行相對明確且有效的操控。此處容易產生歧義的部分在於，過往使用的部分探測用波動可能被歸類為虛資訊範疇。實際的掃描波動與探測波動具有實際的存在屬性，但是由於歷史跨度較大等原因，這其中存在大量不連續的部分。這進而導致了傳承的內容與現實內容有所差異，應當更改使其符合現實……」
值得注意，這一定義對應的部分可能是變化的。如有必要，則需要對定義進行修正……」
「明確現有邏輯規則……」
「更進一步規範證明方式……」
「初步精確記錄記載方式……」
……
「通訊已經建立，我是薇拉……」
「陛下，這是第十六天區目前能夠給出的、總體影響最小的試驗項目。也是最容易在區域內得到實際驗證的項目，我們希望以此，來證明我們的成果，以及我們自身的可信……」
「萬事開頭難，如有重大項目……請調集新的精銳同前輩們一起攻克困難。在儘可能保留效率與結果的同時，構造可以被認為有利於研究和突破的美好氛圍。」
「規則從最微小的部分體現，請確保從最微小的部分開始的嚴謹，以及權利和責任的統一……」
「當此類事件發展的足夠多、擴展到足夠廣、跨越足夠長的時間后……」
「這些成功，這些積極，這些尊重……一切的它們，便是引路的明燈、上升的光點、前進的升力。」
「它們可以在很小的範圍內體現出效果。而當這一切成熟之後，與之有關的做法或許可以擴大到整個帝國。」
「它們將籠罩整個帝國，它們將擁有並引動切實的力量。即使分散仍然需要特別注意，它們也仍然足夠拉動整個文明。」
「這是能夠符合當前帝國要求的前提下，能夠有效作用於全局層面的超大規模【湧現儀式】在「微觀」的構造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