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流淌的長河

有可能是永遠。

「永遠啊……」讀取著虛空中晦澀的信息發展趨勢，維多維爾緩慢吐出這三個字。

這些場景，這些感官似曾相識。只是……在這背後，這一切最終能夠提現的是螺旋式的上升，還是會有別的什麼結果呢？

目前為止，整個帝國正在發生大量的變化，有無以數計的計劃被訂製、被論證、被執行、被總結……

它們之中有很多結束了，但是結束的只是計劃本身，計劃的結果就如同一顆真正的果實一樣掛在枝頭。而枝杈本身，以及枝杈連接的主幹仍在無限發展。它們亦如無形的河流，一支支水脈可能找到了自己一時的歸宿，但是長河本身……恐怕只是剛剛從源頭中流出，流向「上游」的起點。

跨越式抓取樹開始進入實際應用狀態——它的作用，便是從正在迅速「開枝散葉」的帝國內部抓取信息並將信息傳遞給決策層，以此來幫助決策層更加準確的了解帝國的現狀。由於帝國內部的各個許可權主層與許可權亞層彼此之間差距很大，因此抓取樹在每一層內選定的樣本和捕獲的信息都會有差別。

從整體來看，這個結構如果進行「實體化」，它看起來或許會像是只有一半的樹，一棵只有樹根，或者將樹冠倒過來的樹。而這，也是這一系列抓取演演算法的名字的由來。

它向整個帝國抓取信息，多種多樣的信息經由這些不斷躍動的「根須」被呈遞給帝國的決策層，為決策者們提供著另一重保障——信息全面性的保障、運作精確度的保障。

一個個片段，一幕幕場景被從長河中截下。

……

「第十六天區各部正在適應新的運作結構。根據第十六天區的整體反應情況來看，第十六天區正在嘗試將湧現現象進行量化……」

「有很多小範圍的試驗正在展開。這些試驗涉及方方面面的內容……」

「該天區正在對長期計劃【筆觸】和【留白】進行更多論證。由於這些計劃涉及到帝國的根本、涉及到相當的時間跨度，目前該天區各級各部各組織還未開始觸及計劃的本體。據悉，部分研究者對於有關計劃表示擔憂。」

「……歷史學部同數個天區級單位對部分涉及到「關鍵信息」的歷史部分進行了聯合研究。」

「有關研究涉及到文明遠古時期，即【流亡紀年】、【復興紀年】、【躍升紀年】以及【決策紀年】前期的部分現象。研究有關內容的目的，在於更進一步確認當前帝國的部分處境，並為接下來的努力找尋正確的方向……」

「目前來看，研究的重點在於確認「背景環境」可能造成的擾動的深度。」

「過去，Σ文明的存在使得宏觀秩序的基礎環境與現在並不相同。現在的論證可以表明這樣一類事實：虛空中的強大文明對秩序造成的影響涉及到方方面面，世界本身，甚至是涉及到虛空中的「虛無」部分都有可能受此影響。」

「例如，超級文明的存在有可能使得世界之間的可量化程度更進一步增強：超級文明存在着大量的跨世界日常活動，而發展到對應的程度，對相關方向的需求本身也會增加。為保證自身的運行效率，超級文明將會不斷的升級跨世界航行方式與聯絡演演算法。同時，超級文明對於疆域的調控也會不斷深化。這些行為，就好像是虛空中生成了一張更加精確的坐標紙一般。而這樣的坐標紙不僅僅會使得客觀現實產生變化，也同樣會使得有相同或者類似需求的存在同樣受到影響。」

「目前，對有關階段的歷史所做的還原模擬已經較為清晰準確。根據相關還原已經可以確定——從最初對於信息大一統的觸及和理解以及對虛空引擎模型的選擇，再到進入虛空后對於探測和跳躍的理解……這一切都透露著一種不對應於時代的「成熟」與「完善」之感……」

「……莉爾，你怎麼看這些問題？」

「我覺得……意料之內吧，其實這些結果早就在我們的猜測之內，只是現在，這些研究又更進一步的細化了我們曾經的猜想而已。」烈陽上，維斯瑞凡並沒有停下手中的活計：「很多事情當時察覺不到異常，但是如果從后往前看，異常就會暴露出來：根據這些研究成果和我們的一部分記憶，我們可以得到這樣的結果：實際上，對於虛空航行，當時的「研究人員」並沒有進行太多的嘗試就找到了正確的路。這其中雖然與……「大停滯」期間大量的研究積累了相當的底蘊有關，但是這其中的順利以及彎路本身的罕見已經可以說是少到不正常。」

「……確實如此，綜合部分觀察結果和虛空殘骸中的遺留記載后，得出我們很順利這一結論毫無問題。」維多維爾翻閱着眼前的資料，那些早就已經虛到沒邊但其本身卻切實存在的記憶使得他有些感慨：「有一些文明或許無數次嘗試但卻始終沒有進入虛空，因為這些存在想像不到怎樣才能讓規則出現在沒有規則的地方。有一些文明永遠會迷航，因為他們或許走錯了路，他們仍然嘗試以秩序的眼光看待虛空，希望在虛空中做同他們在秩序世界裏一樣的事情。他們嘗試量化虛空，然而虛空自身的性質決定了這樣的結果：即使是無限多個維度描述式結成的線性陣列，如果得不到妥善的利用，這些陣列也不可能描述虛空中最細微的部分……」

「而這還是已經走到了實踐這一步的存在可能出現的問題的冰山一角。有更多的存在可能僅僅是因為認識帶來的劇變就已經土崩瓦解。而我們……我們平滑的度過了這其中幾乎所有的困難階段。即使是當時認為再急促再粗糙的解決方案，對於這一階段的總體可能性而言也已經算得上是上上之選……莉爾，通訊似乎有些不穩定，你在做什麼呢？」

「按照你之前的提議來造一個更具體點的「家」嘛。不過我也沒想好究竟造成怎樣比較合適，所以就都先模擬一遍……」

「……啊，好吧，看來確實不會是小工程。」維多維爾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到了眼前的資料上，他繼續向下看去：

「同時，我們還更進一步的注意到以下事實：最早的信息大一統初步模型並不與Σ所使用的模型相吻合。同時，該模型也不與我們的文明自身相吻合。那時的模型本身的異常已經有所解析。現根據那時的解析結果與現在的調查記錄進行聯合推測——幫助我們在這一領域「啟蒙」的擾動源有可能來自於其他超級文明，而這些【超級文明】的隱喻的對象，有可能同一類意義不明的辭彙一起指向同一客體——「神明」。」

「目前，我們沒有任何確切的資料和具體的案例來幫助我們了解虛空中的「神」是怎樣的存在。如果我們的理論正確，那麼我們可以根據這些擾動推測出「神」的部分性質。但是我們不應當過早的確定具體細節——現在的主觀臆測造成的偏差可能會在未來形成難以修改的錯誤。」

「目前，對於「神」的可能性正在進行有限的推演論證，並且已經在有關群體中開始進行調查，了解這一具有多種客體可能性的概念對帝國存在的思想造成的影響……」

……

「對於「神」和「神族存在」……你們怎麼認為？」

「太遙遠了，沒有必要在意。」

「如果能得到切實的利益……與它們有交互未嘗不可。如果需要支付的代價越過底線……那就不考慮。」

「目前看來，「神」並不是絕對的超越存在。有部分碎片信息表明，Σ文明同神族「文明」進行過多次交互……它們或許有類似之處。」

「實際需要實際看待吧。現在一切都還是猜測……」

「如果那時的情況並不好，如果邏輯告訴我有寄託會更好，我或許會同可能的「神」進行交互……實際情況等到到了那個時候再確定吧。」

「如果真的能有所接觸，或許它們能給我們帶來一些新的方面的革新——目前，指引我們思想的工具再被不斷的投入實際應用，這些工具的實際應用與大範圍普及帶來了現在的進步，並且隨着技術的進步和視野的寬廣，這一切的高度都在上升，但是工具的本質，思想的前沿與應用綜合的部分……似乎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明確的長足進步。」

「「神」的不一樣或許是體系級別上的差異，就像三大位階和Σ和我們的「九層劃分」之間的差距一樣明顯巨大。如果建立交互，理想情況下我們或許會吸收更多的信息，會有很多新的、我們直接依靠自己的體系難以想像的變化……」

「我們……」

「但是工具本質上還是為了生活……況且先進不一定對應着深奧複雜，很多地方都有切實的證明……」

「這是……人們的看法。」

這些項目引起了維多維爾稍進一步的注意，不過也只是一小會而已。

他繼續向下看去。

「目前，第十八天區內部的先行部門正在召集志願者，他們準備嘗試篩選出適合的模因/信息顆粒並將它們用於實際的日常生活。目前，帝國從整體到個體的「模糊運作」和「免疫系統」方面均處於較為單一的狀態，這不利於我們對抗複雜的環境和某些特殊的可能性。」

「對於這其中的危險需要進行充分論證。第三天區、第七天區、第十五天區以及帝國機動艦隊已經回應，將會給出對應級別的支援。以部分正在被觀察的模因研究設置為基準建造隔離區與隔離設施，切斷除基礎存在屬性之外的一切聯絡，修建規模符合要求的全向火力打擊設施……」

「待條件齊備以後，向更高層提出申請，以便進行全面論證與更高層次的安全把控。」

「注意對於志願者的選擇以及我們能夠提供的條件，我們必須明確：這是危險程度很高的任務，在這其中……有諸多測試可能堪稱殘忍，但是它們卻必須以生命為載體進行——除卻生命，其他形式的信息體將會使得測試結果不再具有意義，而生命本身的意義……目前來看無法依靠技術進行欺騙。」

「志願者……規模不夠。」

「咱們有沒有等同水平的代替者？」

「有。」

「那我們可以自己上。」

……

「嗯……」維多維爾繼續看下去，不知不覺中，整個帝國好像一下子「深」了起來。

「五天座所需的基礎設施正在帝國全境陸續上線。目前，同弱超凡設施搭配使用的強尋常設施正在陸續進入實用階段。」

「【世界的善後計劃】已經結束，所有世界已經進入世界末日狀態。所有樣本已經被收集整理。」

「正在根據歷代觀察記錄及經驗教訓制訂最新的計劃與後續方案。行動時需要確認基本行動目的及基礎指向。細節諸元則在各個行動隊行動組實際執行任務時隨機應變。」

「這裏……我們需要注意：我們不應該以直接的方式犧牲部分具體個體的利益並將它們投射於凡俗文明，但是我們同樣需要給予那些文明和生命切實的尊重。」

「這也意味着不能容許錯誤無盡地發生下去。但是這其中的執行……在這方面無論是需要參考的條目還是執行條目的具體力量……帝國都有所缺乏。」

「聯絡人理與人事部，這一方面的內容是重中之重——不，這還不夠，現在我們還有相對充裕的時間，我們應當請求更大範圍的聯合行動，制定這一方面更加具體的準則，就像無限制抗擠兌計劃和帝國建設標準一樣……」

……

「應當建立所有武器的細緻破壞機制資料庫，根據細節測試所得的數據建立全套的實際應用變化關係。同時，「機理」與「效應」應當被兼顧……」

……

「房屋完全沒有必要——那些生命個體建造住所是為了生存和工作，但是我們並不需要這些，我們只需要一片雲，或者我們直接依靠自己的身體就足夠了——製造其他的結構需要考慮的東西太多，需要投入的資源也太多了！」

「但是現在而言資源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沒有固有的需求這並不意味着我們真的就不需要！」

「城堡、山脈、地穴、概念空間、事件視界、高維度閉合空間，秩向閉合點，高穩現實，影子站……這都是些怎樣的要求啊？」

「人們這是都學了些什麼……」

「不要太希望所有人都能一樣……這個想法並不被支持。並且實際上，到了現在的水平之後，能接受這一切並且能夠把握好自我和集體之間的「度」，能夠在這樣的大數量級和大範圍中做到這一點……相比於被我們觀察的那些文明來說，做到這一切實際上已經難能可貴了。」

「……開始統計全民傾向，對於居住使用等活動所需要的建築的建築風格、建築功能、建築範圍等等諸元進行統計。將按照無限制抗擠兌計劃的應用精神進行帝國全境的相關設施更迭……」

「……分歧的可能性……需要被注意啊。」

維多維爾皺皺眉頭，現在看來，需要自己和維斯瑞凡親自「下筆」的事情未來可能還會有，甚至可能還會有不少……

……

「分析可能出現惡性分歧與原則分歧之處。有關部門注意，需要在帝國全境內設置觀測點，務必保證所有觀測點運作不間斷。融合觀察資料與帝國歷史，確定止損方案與彌補方案……」

……

「開始設置死潮現象觀測點，開始嘗試初步的交互試驗……」

……

時間正在流逝。

上一次毀天滅地的巨大災難製造出的殘骸，如今已經沉入虛空。

無以數計的世界內外，有無以數計的點與線緩慢遷移。而對於整個帝國而言，它們是血，是血流，是血脈。它們推動着萬事萬物的發展，推動着帝國軀體的復甦。

從星海中飄離得靈魂回歸星海。它們重新蟄伏，等待着下一次出征。

無數細節、無數言語、無數觀點以及無數互動……無數的它們拼何在一起，維繫着帝國這樣一個龐大的整體。

又一次「插曲」終結之後，歷史與發展的長河再一次開始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