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出征，「擬龐加萊回歸」，背後

新的遠征隊伍正在被組建。

……

一艘戰艦從港口中駛出。

稍微偏淡的金色外表，修長光滑的、線形如同拉長的種子一般的艦身，連接艦首與艦體中央膨大處的輕盈飛橋，晶瑩剔透的水晶陣列……這些特徵說明著這艘戰艦的身份：真理級常規母艦。這種外形同它的諸多「同輩」們一起，從帝國的軍事武裝力量剛剛踏入超凡領域開始就已經存在，而現在，它依然存在——不過，存在的也只是外形。

在它所在的領域裏和需要面對的場景里，外形已經不能決定任何因素。而它的內在，則在漫漫歷史中不斷變化著，同帝國本身的經歷一樣跌宕起伏。

在它的背後，規則堅固的巨大格納陣列正在遠離。不過，有些奇怪的是，那龐大的格納陣列能夠容納的艦船恐怕不止這樣的一艘，它或許可以容納幾百艘這樣的船，但是……其他的「艙口」里並沒有艦體的影子，只有閃爍的光團蟄伏其中，就好像是正在進行着呼吸。而巨大的「長方體」陣列更靠後的地方，一顆璀璨的金色恆星正在噴吐著金色的光焰。

一顆光點離開了這個星系。

數顆光點從星座飛離。

成百上千隻螢火蟲彼此擁有同步的節奏。

放射狀的擴散懸臂似乎頂上了一層若有若無的聖光輝暈。

星系的靈魂開始浮現。

更多的光團彼此匯聚，它們的組合過程顯得緩慢，但是最終，它們還是有序的融合在一起。

輝煌的羽翼下，輕柔的絲線展現著最柔軟的遼闊。

綿延世界現實結構的巨大網狀結構有流光沿着網格蔓延，就好像神經網絡中正在傳導的脈衝。

虛空中，帝國的邊境如同位於抽象領域中彎曲的海岸，無數蜿蜒的流光正在黑色的海洋中穿行。

它們離開駐地，向虛空中預定的「地點」徐徐開進。

「……大規模的聯合行動確實存在問題。目前已經記錄到數次編製模糊與排序混亂現象。」

「正在推進預案項目，正在進行恢復計算，開始進行實際協調……」

「出現交流混亂情況，進行細節分析——溝通分級調頻不一致；進行細節分析——微信息量表意代碼未完全協變；進行細節分析——聯合部分未完善；進行細節分析，指揮與士兵水平存在差異，部分略低於當前推薦要求……」

「問題已經暴露，開始對問題進行解決，並且將有關的可能性與解決方案納入無限制抗擠兌計劃進行考慮與修改……」

……

「已經劃定對應區間，在相關區間內製造符合需求的秩序場，秩序場你們參照對應的標準以及標準應用於不同環境的折算系數就行……問題就這樣解決，以後也按照這樣的精神去面對問題，按這樣的做法去處理問題就行。」

「除此之外，對演演算法的優化和對存在屬性氛圍的整體研究也需要繼續進行，優化是永恆的主題……」

「確保輻射不會影響到世界之間的聯絡與共振。對廢棄物料與劣化產物進行處理后，將其直接進行虛空放逐。」

「問題處理完畢……沒有嚴重擾動事項，維多維爾陛下。」

「好的，那麼，下一個議題——」維多維爾切換了頻率。很快的，另外的「人影」出現在了他的意識中。

「陛下，觀察計劃的主體部分已經結束。按照預設標尺，大部分目標世界在撤離擾動之後已經回歸常規變化速度。在一年之內，已經有多於99.99999%的目標世界自發進入了世界末日。而剩下的，則出現了意料之中的其他狀況。」

「信息活化、超凡擾動……有自發出現的小概率現象嗎？」維多維爾問道。

「有，擬龐加萊回歸現象，我們用這個名字來稱呼那些現象——在剩下的世界裏，我們觀察到了世界以相對自發的方式產生了「輪迴」，從創世紀含義到世界末日含義的「輪迴」。因此，這些世界在我們的最大標尺中延續的存活時間也超越了「一年」。」

「擬龐加萊回歸……具有這一含義的現象以前確實在理論中模擬計算過並且被推測為可能存在。但是以前因為種種原因，我們沒有進行過長久細緻的觀測，可能存在的資料也多有支離破碎語焉不詳之處……現在它們被確定成立了，這是很好的事情，注意這些信息資料的交流保全。」

維多維爾點點頭，「這個詞……曾經是用以描述粒子回歸的一類現象……任何一類粒子經過漫長的時間之後，它都將有無限的接近其原有的初始位置這一趨勢，而這一趨勢從某種意義上說明，宇宙之中的一切將有能力進行輪迴。過去的認為是，這個時間的跨度儘管十分巨大，但是它必然會實現。」

「……過去，由龐加萊回歸建立的【宇宙輪迴】宇宙終末模型一直在跟大撕裂和熱寂假說爭奪最後的末日模型……啊，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們這樣的人可能會有記憶，你們想要更細緻精確的內容可能需要去網絡里找或者向歷史學部提出申請了。現在想來……似乎在那個時候，由於宇宙邊界一直有不穩定的變化，因此幾種理論都無法徹底駁倒其他方……」

「陛下？」

「啊，或許說的稍微多了些。」維多維爾停止了當前的話題，「談一談你們發現的細節吧。」

「是，由於宇宙本身的性質問題，這種新的輪迴現象部分帶有過去的粒子性結果，但是這其中也部分存在着混沌與模糊。我們在已經確認的項目中觀察到了數種可能導致世界出現這種輪迴的可能誘因：第一，部分世界的世界屏障具有相對更強的通過性，它們會允許更多的信息穿越世界屏障。這種情況下，世界可能會更快的損失信息並進入世界末日狀態，但是如果條件合適，虛空以極緩慢的速度侵蝕世界時存在着恰好的、類似於我們的反應爐那樣的信息結構的話，虛空衰變出的就有可能是原初的創世紀力量，規模足夠的創世紀力量將使得世界有機會再次被點亮。」

「這也可以被看做是……正常環境中自然運作的創世紀—世界末日對消滅平衡吧。」維多維爾確認道。

「是，而第二種可能性與此有相似之處——部分世界剛剛創生時，這些世界從虛空中汲取的創世紀力量淡化所能形成的實際信息量大於世界內部的結構。它們有些時候可以夾雜在宇宙和世界屏障之間的某些地方。偶爾，這些「能源」在世界內部陷入混亂時，世界可以以此「點火」重新激活內部的結構。但是它們……它們對於世界內的存在而言，可能不一定是「好東西」。」

「而第三種可能相對而言更加罕見——很多世界在末日之前，它們的內部會逐漸趨近混亂與寧靜，因為能夠引動變數的部分會隨着時間而從世界屏障上流失進入虛空。這是相對而言的「普遍規律」。但是偶爾也會有例外——就像是一片已經死去的寧靜的海洋中忽然出現漣漪，並且漣漪不斷增強一樣，世界的內部偶爾也會出現這種自發的再擾動現象，如果擾動足夠強，世界內的一切可能會因此而重新活化。這其中更小的概率還包括著，這樣的小概率事件可能出現重複，那麼……如果有這樣的「擬龐加萊回歸」出現，這個世界是有可能直接永生的。」

「經過這樣的一次「擬龐加萊回歸」……會需要很長的時間吧？」

「是的陛下。可以確定的是，建立在我們所確定的層面上的擬龐加萊回歸需要的時間長度絕對數值上十分巨大。同時，它們還有絕對巨大的相對差距——短的跨度，套用我們的傳統單位的話在幾十萬億年左右，長的跨度，可能在10^100年以上。最極端的報告已經被我們所暫停，它的時長太過巨大，甚至有可能使得我們當前的心智保護措施失效以及軀體混亂——它的可能跨度達到那個世界內宇宙的10^（10^（10^135））年份。」

「如此長久？！」聽到這樣巨大的、以往確實只為理論的數量級切實地作用於帝國，哪怕只是帝國內部微不足道的毫末，維多維爾也感覺到驚訝——這一次，驚訝的不只是表意識了。

「是的，陛下。我不得不說……創世紀誕生的或許更應該被稱之為是一顆種子，這些種子長成的作物或許大部分情況下是類似的。但是這並不能掩蓋種子本身所包含的一切可能性。不同的條件催化下，這些種子最終長成得作物，將千差萬別。」

「由於需要進行觀察，觀察者的視角跟宇宙的基準變化速度同步，這個要求現在太過苛刻也太難達到。同時，體感保護等等措施也很難在此情況下保有足夠的生效強度……」

「……知道了，你可以離開了。」長久的沉默之後，兩人的意識里，浮現出一個不宣的共識。

「即使我們能夠從構造上不懼時間的流動，我們能從面對死潮和Σ的戰場中抵抗割裂的時間，但是我們卻難以面對最正常的時間的流動。即使我們從虛空中抓取到了我們需要的規則並用它們武裝自己，但是我們仍然懼怕純粹和絕對的數量……」

維多維爾陷入了思考。

「Σ文明的歷史……它們【自己的說法】是五萬億主軸年……」

「在這五萬億次主軸的搏動里，它們在這些表意與含義貼近的信息段下……這會有多少見識不到就根本想像不到的可能性呢？在那其中，我們敢想的有多少，敢做的又會有多少呢……」

……

隨着帝國的「散開」，需要處理、需要面對的事情也越來越多。忙碌中，一切似乎變快了。

「項目」與「任務」再一次開始散開——無數世界內外，有很對研究團隊正在重新研究製造虛數端存在性空間通道反應爐，研究它的構造，研究「存在性虛數」，研究這其中所有的演演算法。這種據說是直接來自於Σ載具的超凡資訊提取結構經歷了時空的考驗，直到現在，它們也仍然能夠在林立的技術高塔之間擁有屬於自己的不落地位，它的性質——或者說，是曾經被安上【存在屬性虛數】這一名義的實體的性質直到今天仍然貫穿於諸多領域，它們有足夠的價值而被研究……

大量的演算處理陣列被建立，它們所擁有的龐大演算能力將被用來為世界進行「拓展」。大量晶能被輸入這些巨型設備所連接的浩瀚能量池，它們將被作為物料，被進行完全的展開用於構建世界內的附加時空結構。而在這些試驗進行的同時，在世界屏障、原有世界邊界以及世界迴路始終座內部，「世界之心」所在的巨大數學率交互空間之中，以及它們的附近，水晶廣播陣列的焦點處……大量的監控設備被錨定，它們時刻監控著一切變化，監控著內外之間隱秘但又切實存在的聯繫，監控著雙方那並不確定的因變關係。

有一些世界被改造成了特別的錨地，群星被世界迴路始終座號召，它們層層排列，形成堅固的防護網。重重防護結構與保全措施的「眾目睽睽」之下，許多艦船被泊入了那特別的錨地。

等待它們的，是被細緻的研究，甚至拆分。它們會被作為重要母版用以復原標準精確的圖紙。有一個必須被承認的現狀——很多艦船現在已經很難被建造，大量的現存主體又多多少少存在着這樣那樣的問題……這一問題需要被嚴肅對待。由於各類艦船發展型號頗多且保存狀況各有差距，因此一套標準的圖紙可能需要幾十艘甚至上百艘艦船才能復原出來。而時代不同，標準與要求不同，技術也同樣不同……

就讓帝國的諸多研究部和設計院去頭痛吧……抱恙的艦船雖然也能使用，但是現在可以用這並不意味着這現狀就是正常的，這更不是比「誰更差」的理由。

有人在思考着，思考觀察者們帶來的內容里，有什麼能夠被帝國轉化乃至利用。到了現在，處於當前階層的生命確實已經超越了大量來自尋常凡俗的限制，但是生命們遠未超脫一切。過去的問題或許不再是問題，但是這不代表生命沒有需要，不代表生命不會遇到更高階層的問題。應該給予肯定的是，雖然不同階段的生命面對的領域和需要處理的內容不盡相同，它們之間差別遠超天淵，但是……有一些樸素的原則可能是不會改變的。

……

毫無疑問，帝國又一次開始變化，同時，它也需要新的變化。

文明遭遇過多次衝擊，也經歷過多次劇變。

每一次，強大的技術和（或）豐富深厚的資源/基本盤都能保證帝國生存下來，但是僅僅是「生存」，還談不上是完全健康。

每一次安定下來之後，帝國都嘗試重建技術與資源之後的一切。但是……變化經常會到來下比體系的建立更加迅速。

每一次，技術與資源似乎都會更勝一勢，都會更大的擠占文明生存必須的因素與佔據更多的權重，都會更進一步地抹殺本該存在的基礎結構和細節……

到現在，技術與資源堆成了萬仞巨柱，而孤零零的巨柱之外，其他的一切，或許並不比初生的嫩芽更加複雜。

慢慢來吧，畢竟可以確定……

以後，應該有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