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改寫」

時間在流動着。

虛空中，許多閃爍著流光，遍佈着殘缺的「枝杈」聚攏形成的「灌從」內部，一顆明亮的心臟正在搏動着。而這心臟泵射出的「血流」則跨越那二十六種重疊的「世界大類」，向更遙遠更虛無的區間吹去。

長久以來，從虛空那並不存在的底層升起的規律將廣闊範圍內的世界塑造出了二十六個「類別」。而每一個類別之間，都有着某種當前似乎不可彌合的巨大差異。

然而，任何規律，任何規則都有其適用範圍——彼此重疊的虛空象限雖然將世界「分出」了對應的類別，但是它們能作用於世界結構，作用於龐大的世界網絡，作用於規則之間彼此延伸、交融、彌補的地方，但是目前來看，它們無法制約信息，也無法制約存在的意義。

虛空烈陽不屬於任何一個象限，她的風場能吹向所有的方向。只是，這些「風」一旦吹出，再想改動恐怕就需要耗費更大的力氣。

或許，這就是「脫離基礎」所帶來的、現在來看的某些必然結果，「遺世獨立」將不得不被面對……

帝國自身的存在屬性同樣獨立於虛空象限的尋常制約之外，或者說，帝國的存在屬性是通過利用等價世界本身，但卻不受象限內部規律制約的超凡資源打造形成的——它們可以保證帝國造物與帝國生命抵抗畸變法則與世界觀差異，但是它們還遠遠不到「萬能」和「超越凌駕」由虛空中無以數計的本底規則形成的現實環境制約的水平。

換言之，如果這些想要「遺世獨立」的存在們想要在虛空正常且廣闊的實際領域裏紮根生存，那麼它們就必須同世界互動，它們就必須回到世界的層面——這也就意味着，象限的制約能力將會明晰且被放大。

九天如此，帝國網絡如此，那「怪物」可能也是如此。跨越象限需要付出更多的代價，會受到更多的影響。雖然這代價不是不可以接受，雖然這些影響還不至於阻礙這一水平的「故事」的鋪就和眼神，但是比起那些能夠更迅速的產生效果以及性質、意義並不受到多少折減的專精性研究，卻似乎……

可能終究需要做出一些選擇吧，虛空無限，可能無限，但是吞下所有的可能還是太過遙遠了些。

說起來或許有趣。

規則……它們被在各個方面提及。

看起來，它們堅固、完善、冷酷，但是……實際上的它們，並不絕對，並非無可逾越，並非沒有漏洞。

有無數的「例外」可以以各種各樣的方式產生，其中或許有很多也可以被利用。

一方面，它們的存在表明了萬事萬物之間的同源關係，而另一方面，這些貫穿彼此的褶皺與漏洞，制約現實萬物的規則或許也在提供著信息之間彼此跳躍的橋樑，提供著轉化可能與不可能的基礎，提供著基礎而原始的智慧們開枝散葉與發展突破的道路乃至捷徑……

……

算了。

世間事件不可能永遠如意。困難，面前無時無刻不有。

去努力，去演算，去爭取，去改變，讓不可逾越的天塹化作可以觸及的大淵，讓可以觸及的大淵化作可以被生命堆砌起的橋樑跨過的裂谷，讓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才有可能跨過的深谷可以被工具、意志和勇氣邁過，直到它變成一條前進道路上小小的裂紋……

為什麼不可能呢？

一路走過來，發展中也有運氣，也有努力，也有拚命，也有血淚，在這些過程中，無數不可能不僅轉化為可能，甚至即使帝國經歷了一輪又一輪崩潰，它們現在也仍然被帝國踩在腳下。

克服困難從來都是困難的，生活在規則里，要想跳出規則和改變規則需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但是，生命前進的動力……或許強大到連他們自己都想不清楚。

困難從來不應該被否認，但是它們也永遠不應該被當成拒絕改變的擋箭牌。

回望過去，過去的路途中，已經被無數次增刪修改的層層疊代中，很多細節已經遺失，但是最要的波動和痕迹仍然留了下來。那其中，有玩笑般的突破，有世界觀盡毀時所有的理所當然全部消融的迷惘，有形態各異的摸索與進步，也有機械降神式的逆轉，揭露那本質簡單但事實卻無比沉重的真相時一閃而過的恍然大悟與莫名的空虛，以及對自己的好奇和對未知的探索，還有若隱若現的粉色光芒……

……

「等等……有什麼？」

現在，走在和條路上的整體認為，有一些因素可能並不適合當前的發展趨勢，它會做出一些改變。而在這改變之後，它是否還能像原來一樣存在和運作，它會怎樣，構成它的無數存在會怎樣……這並不確定，也並未註定。

……

「虛空巡天雷達陣列組對焦完成，進行第二十五次故事編組與細節檢索……確認，目標位於第三象限，序號遵從帝國探索序列排列格式」

「檢測到該湧現存在可以進行整體跨象限移動，該行為已被進行數次記錄。根據目前表現進行危險性推定，確認該存在有能力將自身分佈於所有象限，該生物有能力進行效率相對較高的跨象限大規模信息交流。」

「正常，在過去的相當漫長的時間裏，嘗試進行高效率的跨象限交流與對存在屬性的統合與獨立一直是帝國工作中的重點之一，即使是在最混亂的時期，這一研究進程也從未間斷。帝國存在屬性是獨立於任何世界的，雖然很多技術需要利用起來才能發揮效果，但是考慮到我們的目標那是帝國的一部分存在屬性的一場具現，它不是可以用尋常道理來衡量的目標……它本身就包含着許多對於我們而言需要技術才能達到的屬性……這沒有問題。」

「故事焦點證明，目標強度與實際活性正在被加速削弱。」

「歷史學部、秩序靜默環境解析與記錄部、場態結構與虛無結構解析部、帝國建設部……埃爾溫、卡文瑞爾、艾森德爾、伊卡利姆……彙報烈陽內世界觀里設施復原進度。」

「陛下，復原工作已經完成。由於世界枝幹天頂座無法安置任何空間拓展模塊，因而世界枝幹天頂座總體保存狀況優於世界脈絡一覽座。世界迴路始終座狀況普遍較差，經過測試的部分已經啟動，其餘部分仍在解析中。」在維多維爾發出詢問的瞬間，來自烈陽各處的回復便瞬間形成了一道匯聚而來的海潮。而它們，也可能是帝國這座宏偉金字塔很長一段時間裏最後的一次如此大規模的「信息聚攏。」

「確認。」

維多維爾推動着自己的視線看向四面八方。聖潔廣闊的白色大洋上，幾千年裏修築的城市群表現出的存在痕迹被淡化，它們收縮成了一個小小的點。而在原理城市的地方，千百萬座輝煌的巨大金字塔，以及數量更多的、如同箭鏃一般的高挑尖塔釋放出的光芒使得烈陽那堅固的秩序空間似乎都有些微微扭曲。它們排列形成一個龐大歸整的矩陣，在海洋中高高聳立。繼承了合金光澤的金色外殼和繼承了晶體部分性質的信息傳輸矩陣透露出生機。死氣已經一掃而空，活着的光在其中跳躍着，這些光芒，就好像是陽光即將撕破陰霾時，在殘骸之間撒下的無數光點。

「多尼爾、IV、場一號，彙報情況。」

「外界焦點被持續削弱，平衡屬性已經有效發揮作用。」

從秩序場外發來一段信息，其中只有如此的微小意義。

維多維爾知道，自從異常狀況出現之後，他們就一直在可以說是相當危險的秩序場外同帝國自身的危險因素正面碰撞，但是這個團隊足夠適合完成當前的任務，他們之間也的配合也足夠融洽——場生命，尤其是作為等同帝國皇帝的一號場生命本身可以說跨越寰宇，在帝國內部幾乎無處不在，它本就是一片籠罩一切的場，它的性質和能力賦予它在相對而言的「虛資訊」層面強大的操控能力。而對於奧術生命IV而言，周圍的生命內心的種種活動幾乎都是被完全展開的，他可以看見絕大部分的內心波動，他也同樣看得見，虛空中那個龐大的目標此時此刻注意力集中於何方。多尼爾來自於維斯瑞凡支援圍攻象限大陸的軍隊時留在【斗轉星移】湧現儀式中央的信息核，他自身同樣具有一定的「砝碼效應」，對於這樣的「激變」，他自身的存在便是最好的中和以及緩衝。

這段時間以來，削弱整個湧現怪物的過程里，他們在烈陽無法直接精確干涉的細枝末節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維多維爾沒有再進行回應——這就夠了。

「插敘」計劃進入最終階段——執行前最後自檢，倒計時開始。鎖定目標，開始全向跟蹤，捕捉並更新所有非穩態變數——同步開始！！

「對了，維多維爾，還要注意不要扁平化——有句老話怎麼來着，「我屬下的屬下不是我的屬下」。差距差一級，要負責的內容以及如何處理、如何負責的態度變化就會很大。」

「好～好，我知道，莉爾，不過你想好以後我們應該做些什麼了嗎？」

「嗨，變成國家一塊磚哪裏需要哪裏搬嘛，沒需要就這樣看着，或者自己找一個比較長遠的目標，或者自己培養點小愛好，有什麼不行呢？如果怕太閑了就造直屬艦隊出去打死潮——反正現在來看，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有些死潮戰爭也只有以我們的「體格」作為支撐才打的起……」

「嗯……是。」維多維爾點點頭，「準備好跟他們道別了嗎？」

「嗯，我們需要在此方面留下記憶——英雄的頌歌背後對應的同樣是真實的血肉的破碎和生命的隕落。英雄需要被讚頌，但是我們……應該做到盡量避免那一切的發生。」

「對了，別忘了避免扁平化……」

「最終自檢已經完成，「插敘」位點與「插敘」內容已經穩定量化！」

自檢完成、模型開始傳輸的同時，沉寂於烈陽洋麵上的兩座黑色巨艦瞬間啟動。

「陛下，接下來的一切……只有你們能做到了。」

「聯網疊代開始，虛資訊疊代開始，演算資源開始集合，編織對應邏輯與對應實際操作過程，確認所有細節信息量與對應深度，改變程度與改變方式開始演算——」

秩序場邊緣，那鬆散且混亂星鏈背後渙散的意識們，在這強大到完全可以被認為是騎在臉上進行「挑釁」的擾動下終於蘇醒。但是面對長久以來烈陽風場毫不間斷的洗刷侵蝕，此時還是「它們」的生命和戰艦們早就已經被削弱到幾乎昏迷，它們早就無力將自己的炮口指向烈陽上輝煌的城市群、以及穿梭在城市中的無數帝國生命了。

「開始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