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技術突破

「那是什麼!!」

在戰艦掃描陣列的成像圖中，一個被標紅的的物體正在快速移動着，相對於黑暗的空間背景色，這個突兀的標記相當扎眼——並且，只有直接的資訊網絡才能最終穩定的掃描到它。

這個紅標的奇怪特點在於，它的移動速度是超光速的，但是在附近的背景空間中並沒有檢測到任何明顯的引力波波動，空間結構則留下了一圈比起之前的爆炸而言暗淡的尾跡——似乎是在物質跌入常規狀態之後，就立刻純能化湮滅了。

卡文瑞爾很清楚那是什麼，很顯然，能存在於這片區域，能在真空零點能這樣超高的、甚至屬性還有點奇怪的能量聚集為如此高密度的情況下下倖存，能以物理方式超光速飛行的東西，就是之前被認為炸沒了的晶能充入合金塊。

自己的預料又出現了嚴重的偏差——當來自世界之外的超級存在與常規的原有世界劇烈碰撞之後，舊有的世界之中的各類存在頂點現在看起來簡直是不值一提。

「……快速機動隊，立刻把實驗樣本抓回來！」

在卡文瑞爾下意識的遲疑之下，十幾架載人指揮母機和更多的無人工作子機沿着數條彈射導軌瞬間飛出。在旗艦的主機指引之下，經過了短暫的加速之後，這些小小的飛行器便拉着明亮的白色光焰進入了躍遷狀態，彷彿影子一般劃過空間，沒有一絲漣漪。

以物理方式超光速還能保持形體不轉化為純能，這對在場的絕大部分人來說都堪稱聳人聽聞，在短暫的躍遷之後，載人母機迅速進入工作狀態，隨行的子機在母機的操控下以極高的速度整合隊形，同時在這些子機的身邊，一些十分晦暗的波紋開始被釋放出來——

這是「空間錨定」的具體表現，通過特殊的振動波紋，產生這種變化的源生裝置將「紮根」在當前位置，並且強度極高，目前所積攢的結果來看，當被錨定之後，除非波動發生裝置被毀，否則無論多麼巨大的外力也無法使得這些「鉚釘」被拔出分毫。

「但願能夠有用……僅僅是泄露出來的這樣一點點衰變體就已經完全超出我們的任何預料……」卡文瑞爾摁著自己的腦門，自從那個大漩渦出現之後，大量根本無法併入自己原有認知體系的存在，無法被大一統推演方程圈住的存在一瞬間全都冒了出來，面對這鋪天蓋地的，說不清是單獨現象還是新的規律的各類事件，長久以來習慣了以原有的知識去看待一切的卡文瑞爾深感絕望。

「按理說……它超越了光速，應該某些東西會變得無窮大……也不知道我們原有的，利用概念借力打力的方式還是否適用……」

數百個工程子機被分成了四個梯隊，還有一些則沒有錨定而作為後備梯隊。在「鉚釘」到位之後，泛能量分散力場迅速覆蓋住了被這些錨點勾勒出的圖形，這樣的防禦階層在以往可以直接逼停極III級近光速飛行的星冕級，不過這次，要面對這個特別的，在恆星之間飆車的合金塊，這張網能產生的效果怎麼樣，卡文瑞爾自己都不好說。

在等待中，高速飛行的金屬塊在星冕級資訊感應器陣列的捕捉下清晰可見，不過如果用眼睛來直視空間，則不會看到任何異常圖像，因為對於常規手段而言，這個金屬塊是處於光錐之外的，而常規手段，無論多麼高明都會被光錐所限制。

「……警報，檢測到機構異常衝擊，疑似衝擊抵達。」

應和著AI系統的告警，原本靜止在太空中的能量護盾忽然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擊出了一個規整的空洞。

對於基於常規世界所能兼容的防護手段來說，護盾只有兩個狀態，要麼存在，要麼消失，存在的時候會因能量池的充盈或者衰竭而產生強度變化，但是就這種型號而言，它絕對沒有「被開出一個洞」這種狀態。

在幾秒后，第一層被擊破的的護盾陣列才彷彿反應過來一般劇烈閃爍起來，護盾的能量流轉狀態因為這樣的一個「破洞」而使得系統產生了錯誤的判斷，能量池開始無節制的給錨點上的護盾發生器提供能量，散逸的能量流在空間中肆意涌動着，形成危險的陷阱。不過幸好最終的緊急停推模塊還是起了作用，在檢測到護盾發生器的不正常工作狀態后，能量導流立刻啟動，將這些處於過載狀態的機械關停。

「能量護盾破洞？難不成這個金屬塊真的是……趁著護盾不注意直接擊穿然後飛過去了不成？看起來受到晶能影響的超光速果然比躍遷導彈和空間湮滅能量炮這種鑽空子的偽超光速方式更……實際。」

卡文瑞爾擦擦頭上的冷汗，繼續與三維成像圖保持連接，在越過第一層護盾之後，這塊金屬塊幾乎是保持着未減的高速撞上了第二梯隊所製造的能量護盾，並且同樣在護盾的表徵光膜上撕出了一個巨大的孔洞，經歷了這一次物理減速之後，這個正在飆車的金屬塊終於被掛上了剎車。

在成像圖中，它的速度產生了明顯的變化。在撞上第四層護盾之前，光終於再次跑贏了這個合金空心磚，它的本體和一點點赤紅的星光同時抵達，在第四層護盾上撞出了巨大的波浪，劇烈振動的光膜層就像沸騰的類星體吸積盤一般被劇烈攪動起來，不過這次，能量護盾總算沒有出現第三種狀態，合金板磚終於在護盾層前仆後繼的阻擋中停了下來。

被回收之後，這塊倖存下來的合金板磚被重新請進了實驗室，艾思凱特已經確定，在這樣被溜了一道之後，這塊合金已經沒有向外發散的晶能輻射，所以卡文瑞爾第一次決定不再通過監視器，而是進入實驗室，與這塊樣本嘗試近距離接觸。

在陸續通過三層隔離閘門的重重保護之後，撐著護盾的卡文瑞爾站在了合金塊的旁邊。雖然從理論上具有晶能加持的的物體應該是高於所有世間事物的，不過可能是空間湮滅炸彈的威力着實驚人——也可能是這第一個成功的試驗品的晶能底蘊還是太薄弱了一些。

從物料表面殘存的標記可以確認，在空間湮滅炸彈被引爆的時候這個塊體迎向爆炸衝擊的那一側還是收到了嚴重的損毀，約有百分之三十七的結構被能量暴流剝離掉了，不過即使這樣，剩下的部分仍然完整，甚至之前被加註的液氫，這個時候也彷彿變成了真正的固體，沒有溢出分毫。

「這樣看來，我們的確找到了能利用晶能的辦法……看起來，似乎是填充於其中的液氫……它按照那樣的排布存在，並於整體結構產生了某種聯繫，這整個聯繫最終穩定了它兼容晶能的屬性……這可能是晶能存儲器所需要的信息結構……」

面對這巨大的成果，即使仍然存有未知之處，卡文瑞爾仍然從心底里感到十分興奮——雖然這仍然是黑箱，但是這是在固有體系之外延伸出來的——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還可解，這些元素之間，都有相當完善的全向大一統屬性方程。而具體這種構成物質，雖然相比於單質而言繁雜很多，但其並非是窮盡任何辦法都無法取得突破的壁壘存在。

「……卡洛斯特，翟卡希爾，你們倆來看一下，我們目前真的有可以堪用的材料了！」儘管還是多少有一股最後的遺憾，但是卡文瑞爾還是決定立刻把這個結果同步給兩位同僚，特別是翟卡希爾。

雖然自己給出的做法的確打通了一種位於實用層面上的工藝，但是最主要的工作還是翟卡希爾出的力，在這段時間裏，他連着不停歇的監視了數萬種樣本的晶能輻射感染流程，對於還在努力將自己融合進入這個冰冷的世界的他，現在的突破他有着相當程度的貢獻。

……

「翟卡希爾？卡洛斯特？」在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後，一股輕微的異樣感粘上了卡文瑞爾，他再次呼叫了兩人，在這個被隔離的空間中，雖然現在工作者的適應能力在升高，但是晶能旋渦帶對任何指向其方向，並需要與位於其近處的設備產生的干擾仍然很強烈。

不過，在項目設立的過程中，按照固有的安定區域對廣域強幹擾流程，在經過多次中繼連接加強之後，這個範圍以內的通訊帶寬已經被加強到了可以認可的範圍，現在的監控表明晶能旋渦的本體相當穩定，他們倆人沒有任何理由接收不到自己的呼叫，更沒有理由不來。

不過就在卡文瑞爾感到越來越奇怪的時候，眼前一個忽然彈出的全息窗口擠開了之前卡文瑞爾面前的實驗數據，在短暫的白雜訊雪花之後，卡洛斯特和艾思凱特兩人的身形出現在了影像之中，就算隔着這一層屏幕，卡文瑞爾都能感受到他們臉上的焦急。

「卡文瑞爾，趕緊回前線基地來看看，翟卡希爾的眼睛出現異常情況了！」

「啥？」剛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卡文瑞爾一時甚至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

「總之，你趕緊過來！」卡洛斯特也懶得多說什麼，只是讓卡文瑞爾立刻回前線基地。

「……我立刻到。」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下意識的決定還是佔據了現實。他立刻啟動了傳送光環，在飛船外側，一條彈射導軌被打開，高速穿梭機早已就位，在啟動穿梭機時，卡文瑞爾一邊設定航路，一邊繼續向卡洛斯特了解情況。

「目前我們只能說翟卡希爾的雙眼被一種淡紫色的火焰吞沒了，我們目前無法確定這種火焰的成因，艾思凱特已經確認這跟晶能不是一種東西，現在翟卡希爾已經將自己的絕大部分感官和生命反應暫停了，只能說，在昏迷之前，他很痛苦。」

導軌中的推進力場開始推動穿梭機，在衝出拱形的導軌聯通門之後，穿梭機的船尾迅速伸出了幾條細長的探針，在探針中間，一個近乎完美的熾白色圓環在約束導體中跳躍着。

在穿梭機附近，空間開始緩緩捲曲起來，那些原本近乎透明的空間波動很快就變成了實體化的球殼狀全反射鏡面，在球面彼此連接閉合之後，這裏彷彿被憑空挖去一塊似的。突然，在星冕級的周圍，空間開始出現扭曲，原本的點狀星光在空間波動中被拉成了細線，進而又被扯成曲面，便隨着一陣劇烈的回彈，星空驟然復原，包裹穿梭機的世界泡消失在遠方。

還沒等穿梭機停穩，卡文瑞爾就立刻申請了空間傳送，不過很快，在他的意識之中，回應他申請的是一道來自AI的大紅叉。

「這怎麼回事？」卡文瑞爾這次是真的懵了，在這裏，如果要申請傳送的話，以他的許可權應該是可以去所有的地方的，像這樣迅速的系統性拒絕，最起碼這段時間之內卡文瑞爾是真的沒見過。

「很抱歉，斯特修斯·卡文瑞爾閣下。」空間站的AI回應了卡文瑞爾的疑問，「您所申請的傳送目的地是一個次級醫療實驗艙段，這個艙段禁止一切空間傳送行為——現在艙段已經封閉，沒有翟卡希爾總師的授權，任何人都不能進出，這是聯邦安全守則底層協議決定的。」

「這是怎麼回事!」聯想到最近有些不穩定的記憶和各種有可能拖慢效率的做法，卡文瑞爾又氣又無奈，他一拳砸在眼前的控制面板上。

他怎麼也想不通翟卡希爾的眼睛為什麼會出問題，如果要說是晶能的原因，那自己和卡洛斯特所見過的晶能體及其衍生產物無論是種類還是總的注視時間都要比翟卡希爾強得多，而卡洛斯特所提到的「淡紫色火焰」倒是引起了卡文瑞爾的一些注意力，這很有可能是翟卡希爾，甚至是資訊計算機網絡中一直瀰漫着但是始終無法被找出正體的另外一種信息第一穩定態，但是誘發的原因，卡文瑞爾也無從解釋。

就在卡文瑞爾糾結之際，他身邊的一道艙門滑開了，艾思凱特，托雷斯還有卡洛斯特都來了。

「這件事暫時還是保密狀態，翟卡希爾激活緊急醫療實驗艙段的手續相當嚴密且隱晦，其他的工作人員並不知情。卡洛斯特用下巴點了一下門外，確實，引導着陸的位置有相當大的一部分都是自律運行區域，值守的士兵和技師都相當少。」

「在翟卡希爾出現異常狀況之前，你們有可曾注意到什麼嗎？」卡文瑞爾問道。

三人仔細回憶了一下，然後一併搖了搖頭，不過卡洛斯特忽然說道，「在他來這裏之後，我還好奇他怎麼回來了，就在我想問他的時候，他忽然跟我大概講了講你們的材料測試，同時他還說過一句話。」

「什麼？」

「我現在最想實現的就是能用眼睛就能看清楚這個世界的本質啊，卡文瑞爾的那種合金塊到底是怎麼兼容晶能的？」

卡洛斯特回憶道，「他說他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而且甚至有點把這個念頭轉化為執念，隨後他就開始出現眼部異常了。」

「那麼你是說，在出問題之前，他曾經以相當高的執著程度去想【希望自己能用眼睛來看穿晶能與合金相融的原因？】這樣一件事？」

「沒錯，科學官。」卡洛斯特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