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信息大一統理念中的世界觀（下）
在全境運營管理中心，聯邦政治「首星」的地幔層之中，在被無數條虛擬迴廊和層層力場和材料保護之中，維斯瑞凡看完了艾森德爾目前提交的部分梗概——一套全新的理論體系，特別是一套上能描述星系運作，下可包括量子躍遷的超級理論，哪怕放棄掉所有的方程，所有的精確條目，僅僅只是一條鏈表所形成的目錄，就足以在某種層面上被稱之為「厚重」了。
這間大廳可謂是燈火通明，無數的融合光源抹去了房間中所有的陰影，但是明亮的環境仍然無法驅散環境中的肅穆與壓抑。混合著金色的，彷彿肋架券一般的支撐結構在地下穹頂的中央聚攏，這樣的抗壓結構一方面實際起到的抗壓效果效果不錯，一方面也還有不錯的藝術表現——不過，現在的它們看起來，卻多多少少散發着某種異樣的冰冷。
在飛速瀏覽完整個文件之後，維斯瑞凡並沒有立刻說什麼話，而知徑直離開了座位，在艾森德爾周圍一圈一圈的踱步環繞。
「額……執政官閣下，有什麼問題嗎？」看着圍着自己繞圈的運行執政官，艾森德爾頗有點手足無措。
「如果你指的是這套鏈表目錄本身……」維斯瑞凡隨手輕輕阻止了那彷彿潮水一般不斷向外擠出的全系窗口那層層疊疊的海洋，「雖然映射學和運算建模能力，還有全套的博物學知識都是做到這一水平的必要資料，但是要說比起實際應用……我肯定不如你們。」
邊說着，維斯瑞凡一邊下意識的輕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金色的長發。精緻的臉龐與優雅纖細的身材，以白–金色勾勒邊紋的長風衣，末端畫着聯邦金枝三角徽記的肩部垂帶，柔軟而貼身的長褲和綉著金紋長靴搭配起來，使得維斯瑞凡就像一位從文學作品之中走出的精靈一般。
「學術問題需要你，還有你在限制之下可以接觸的團隊自行繼續發掘。但是……聯邦現在卻有一套完善的法律。」
維斯瑞凡輕輕撥撩了一下自己耳邊的幾束跳出來的金色長發，進而盯着艾森德爾：「毫不誇張的說……即使是包括我自己，我也知道信息大一統理論究竟都會產生些什麼影響——如果沒有這好幾個月里宇宙內發生的這一大堆實在是不可能被任何世俗規律所能接受的異常事件，你研究的這些就足以讓你永遠離開科學界。」
輕輕頓了頓，維斯瑞凡便又補充道，「這些消息的確稱得上是驚世駭俗，我們一切的認知可能都會在這些公佈的那一天起……產生完全的改變。」
「……是，執政官閣下。」聽完了維斯瑞凡的話，幾乎像雕塑一樣戰戰兢兢地杵著的首席科學官總算放鬆下來。
「幹得不錯。」維斯瑞凡的臉上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這些資料我會給軍事執政官也送去一份。在規定的時間之內，你繼續加油，只要符合許可權鎖的安全保密要求，你需要的任何資源我都會無上限提供。」
「感謝您的支持和理解。那麼接下來，我的工作就會是繼續補充這些材料中的細節部分了。」
「對了，我想問你一下，對於這些理論，你能保證多高的準確度？」維斯瑞凡忽然問道。
「請原諒，執政官閣下。」艾森德爾帶着歉意搖了搖頭，「我無法準確定量的回答這個問題，目前整個信息大一統理論都是因為現在所出現的特殊事件實在缺乏解釋，只有這種理論相對來說較為契合所以才在現在的聯邦極少量高層成員中開始被重新啟用，將這個理論徹底確實我們可能還需要相當漫長的路要走，目前我的猜想，都是在顯示現象和原本的理論基礎中建立的，目前可以確定的是，我所補充的猜想並不與原理論體系相違背。」
「你最好將你目前補充的部分單獨標註出來。」維斯瑞凡上前一步，「你的聲望和地位想必你自己也清楚，在科學界中，你也算是一言九鼎了。你的一切成果對全聯邦的科學發展都有相當的影響力。從我看來，你最好在材料中加入足夠的「待證明」辭彙，至少是對高層人員的版本中。」
「這個自然，閣下。」艾森德爾點點頭，「在絕對確定之前，有爭議或者未完成證明的部分我絕對不會貿然確定。不過閣下有一點您不必擔心，現在的科學，絕大部分的發展都是理論帶動試驗，目前我們已經擁有了一些實驗樣本，根據這些樣本所能證明的理論就算存在不正確之處，它的大體模型和方向也是不會錯的。」
「我知道了，你繼續加油吧……其實我說再多，這多少也算是外行人的建議……實際上我並不知道我所提出的建議究竟會有多少效果——甚至會不會產生什麼反作用。」維斯瑞凡有些失望的搖搖頭:
「也就你們作為學術研究者，在現有的終極前沿不斷匯聚到一處的過程之中還需要彼此之間交換思路，科目聯動或者直接展開聯合計劃，這才能算形成一個聯邦之中現在來看比較團結，氛圍比較活躍濃厚的，可以被稱之為群體或者圈子的存在了——看看其他的部門，每一個部門實際上到最高的末端都已經近乎完全獨立了……我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有如此強大的網絡，但是人與人之間現在就好像在儘力避免彼此見面一樣……」
「為了聯邦，我們必將行走於探求真理的路上，或許在不久的將來的某一時刻……我們就會徹底將科技妄想主義這種阻礙思想與學術研究的帽子摘去。」艾森德爾抬手行禮並送下了自己的祝詞，隨後伴隨着一道亮起的傳送光環離開了。
「……重組的人體算不算原來的存在——辯證的定義很好改，就是不知道那些哲學家會怎麼修改他們認識世界的方法和指導思想……」
女執政官看了一眼手裏剛剛展開的晶板，無聲的搖了搖頭，幾分鐘后，這顆銀灰色星球的北極點悄然打開了一道微小的缺口，熾熱的真空零點能光環在真空之中緩緩波動並蕩漾出一圈又一圈足以彈撥空間的漣漪。
在翹起空間泡的裹挾之下，一架穿梭機無聲的飛向遠處黑暗的深空。
「為什麼……科技妄想主義這樣的稱呼會存在……但願這次……我們能夠真正有所突破……」維斯瑞凡輕輕將手放在身後勾住，瞬間轉換的聯邦中心深空全景模式將那三顆無比耀眼的黃白色宏偉恆星和燦爛的星河盡數展開在她澄澈的眼眸深處。
「不管怎麼樣……我們需要加油了……」
……
ML-01，聯邦的超級軍港，維多維爾遊離性駐地之一。
雖然隨着特奧達爾和默多里兩個「敵對」文明的徹底消失，曾經龐大的艦隊也變得越來越不在那樣必要——聯邦艦隊的頂級戰鬥力，包括最強大的量產戰艦星冕級，還有更多的特型深空戰鬥堡壘開始被陸陸續續裁撤，但是即使是這樣，也並不意味着軍隊的徹底衰落。
在軍港之中停泊著大大小小的艦船，在群蟻排衙一般的飛船集群之中，聯邦艦隊曾經最強大的主力艦隊便默默地被簇擁於無數用於後勤和監視的隊列所組成的「觸手」之下。
每一艘艦船在啟動的時候，他們尾部明亮的真空零點能常規動力散射環都會徹底照亮這片遠離物質富集區域的偏僻世界。而那些不斷閃過的白色光芒，則將沉默的大艦隊集群那彷彿連綿不斷的山嶽一般宏偉的剪影一次次映照在附近不同的結構體表面上。
在幾小時之前，這座軍港的空間振動樞紐附近出現了一個在常規的空管日誌之中不可能查的到的小小波動，在無形的空間振動引導中，一架穿梭機從原本空無一物的太空中忽然出現，這架穿梭機並不急於停靠，相反，它以常規動力繞着空間諧振樞紐轉了數圈——就好像充滿了糾結之意。
……
「於是……他們就派我來押運這第一次的科研成果了。」在維多維爾身邊，一位身材魁梧，身着戎裝的軍人向眼前的聯邦最高軍隊統治者彙報著，不用問，這位軍人就是被卡文瑞爾和翟卡希爾抓了壯丁，押送第一批科研成果回來的卡洛斯特，第三卦限駐地將領。
「這段時間他們還真的是做了不少的事情。」維多維爾關掉手中的全息顯示和腦控連接，「那麼這樣看來，晶能輻射並沒有之前預想的那樣嚴重，而它們向更能被我們所理解的狀態衰變的過程之中也相對平穩，激變性質的事件發生權重似乎很低……另外，它還擁有在潛移默化之中影響我們靈魂的性質？這麼看來，之前的隔離措施似乎有點不必要了。」
「從目前的狀況來看的確沒必要，但是之前我們並不了解晶能到底是什麼，到底會導致什麼，並且它的無視光速特性和晶化症傳染特性也值得我們重視，目前我們只有兩個倖存下來的個體，而其餘的人已經全部死亡，目前我們沒有任何手段來處理這種難纏的變異。」
「那麼這樣看來，我們所需要的只是在信息大一統理論公開之前維持通信上的保密就行，而物質性的隔絕封鎖是沒有必要繼續的。」
「是……」
「怎麼了，卡洛斯特，你還有什麼想法嗎？」
「額……事實上，前線基地目前商討的接下來的計劃，是把您和維斯瑞凡閣下，至少是其中一人請過去……」
「如果直接這樣過去……首先安全是一個方面……除非你們能夠提供某些必要性證明……否則我可能很難直接幫助你們，另外……我好像起不到什麼作用吧……為什麼需要我去呢？」
「執政官，他們的建議的確是這樣，在這次押送的成果中，他們已經向您申請請整個聯邦立刻以新的思路研究靈魂相關的設備，以期能直接約束和操控靈體，比現在的編碼模擬靈魂傳輸能更具體可見……」
「……前提條件就是如此……並且能對靈魂的各項參數做出更穩定，更直觀的取樣，在使用這樣的設備進一步確定晶能與靈魂影響的函數關係之後，進一步擴大研究並且同時還需要維持研究基地的穩定和試驗區的穩定。在總結了當前的全境境況之後，他們希望您能前往那裏，並且在那裏建立新的駐地……」
「如果你們需要……我自然會考慮這些事情，不過就目前來看……恐怕我並不能隨心所欲的行動……最早這個建議也需要等到信息大一統理論公開之後，我才能做出下一步的決定……這樣更為穩妥。」
「這樣……時間會被額外拉長很多……」
正當兩人說話之際，控制AI的電子合成音忽然響起：「高速物體正在接近，已經識別，該飛行器具有聯邦最高許可權。」
「最高許可權？維斯瑞凡忽然來這裏做什麼？甚至連事先溝通都沒有？」維多維爾對運行執政官的突然到訪感到一陣奇怪，不過她這也算來的很巧了，畢竟有關於靈魂領域的新研究計劃，沒有她的准許，只維多維爾一人來執行將會困難重重。
在電子合成音落下后不久，在房間中便亮起一道傳送光環，一個纖長的女性身影從白色的光影中閃身而出。
「我是來交接資料的。」維斯瑞凡抬手阻止了維多維爾近乎實體化的疑問，並且遞過去一塊小小的晶板:
「這是艾森德爾根據原有信息大一統理論和最近對於新現象的研究結果所編寫的材料，不過目前，他在一部分研究上遇到了困境，解決這些問題需要與你們那邊進行聯動。」
「……這個倒是沒問題。」為了加快瀏覽速度，維多維爾腦控瀏覽了晶板中的內容，
「不過目前他們的研究成果主要還是靈魂方向的，我不清楚這部分對你們現在能有多大的幫助。隨後我會將他們的整理資料給你一份。另外，目前他們也需要你的幫助，我們對於靈魂的掌控還不夠，他們現在只能從一些現象上大體推算晶能與靈魂之間的影響關係，但是無法準確量化，我們需要新的靈魂研究設備，而這需要你的准許才行。」
「我會儘快安排的。」
「嗯，那這個給你。」維多維爾也遞給維斯瑞凡一塊一模一樣的晶板——在研究卡殼，範圍超限的情況之下，位於許可權鎖和聯邦發展穩定保證協議生效之中時，這些資料沒法併入總網，只能進行線下實體傳輸——物理隔離在這裏仍然適用。
「繼續走下去吧，面對這樣的新領域，我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維斯瑞凡收起晶板，離開了這裏。
「她一直是這樣雷厲風行啊。不過要是能在面對一些情況的時候更果敢一點，少想一點就好了。
」看着維斯瑞凡身影消失的地方，維多維爾不禁小聲感慨了一下，隨後看向卡洛斯特：「這段時間一直以來都辛苦你了，不過很顯然現在晶能事發地仍然需要你。另外，可以適當降低隔離區的隔離標準，之前我們把事情想得太過了，只隔離信息通信和飛行器，對於沒有能量反應的太空流浪天體不必再那麼嚴苛了。」
「聽從您的命令。」
在軍港的主體建築中，一架高速穿梭機從導軌中滑出，在熾白的推進光環帶動下，一些扭曲的全反射鏡面開始逐漸包裹住這台小小的飛行器，伴隨着一陣劇烈的本底環境光芒抖動，穿梭機驟然消失在太空之中。
「總感覺……是不是之前做的事情到現在……有點把整個環境弄得礙手礙腳了算了，剛剛要求自己別想那麼多——價值剃刀模式，開始載入……」
維多維爾看向全景顯示。
無論何時，這些星際巨獸看起來都那樣的壯觀和令人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