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機械降神—那一道死去的光

第三百一十六章 機械降神—那一道死去的光

「這問題值得永遠思考下去,但是現在還有問題要處理。」

開始變得越來越「無處不在」的陽光最終也加入了戰場。

猛烈崩塌和蒸發的秩序場劇烈回縮,這使得它原本營造的、看起來好像「無窮無盡」的空間結構失去了絕大部分承載力,許多「星團」因此掉進了虛空,不過這雖然造成了並不能被忽略不計的損失,但是比起龐大的整體結構來說,那些「外層部分」的損失的確並不嚴重。

它們短暫的停滯下來,它們迅速重組了陣型,它們迅速修改了最外層的信息表徵和自己的秩,然後重新加入到了那盛大的轟炸行動中。

曾經的九層天空被來自烈陽天極軸的力量近乎徹底吹散,而那蘊含着無以數計映射關聯的天極柱也隨着烈陽核心靈魂的疲憊而逐漸消失。血色的天空下,曾經與這一切都不同的光柱消失了,但是那九層天空本身,也已經失去了自身所有的穩定性,以及外界維繫它們的基礎。

它們潰散,它們消失。

太陽光只要經過並不複雜的賦值修正和改造,就能化為一團團功能與性質都不相同的烈焰,無以數計的它們被維斯瑞凡潑灑在黑色的大地上,濺起了一朵朵混合著黑色碎渣的水花。

在這片大陸的上空,有很多存在都在肆意摧毀這片大陸本身,以及大陸上的一切造物,而在維斯瑞凡的眼中和心目中,那對形狀和性質十分特別、它們似乎應該屬於與自己「對立的另一面」的巨大翅膀的身影已經模糊,而在它們的下方,無數「半球形」的白色光團格外明亮,它們是規模巨大的白物質爆炸,那些被稱為「正磅白物質艦載炸彈」的巨大黑色球體被虛空矩陣源源不斷的推入戰場,它們體型巨大但卻精確可控,它們鑽入每一個設施的防護裂口內部,飛到每一條仍然還在活動的地脈上空,它們能抵達每一條人工棱溝谷和被撕開的裂口深處,熾白的光芒在大地上無盡的綻放開來,就好像是天邊有無數輪巨日正冉冉升起。

播撒死亡的黑翼從暗紅色的天空中掠過,它扔下無數太陽,而無數太陽則熔化了大地上曾經的稜角與光澤。

與虛空矩陣有所不同,奧術王座並沒有在空間中勾勒出不斷延伸的「折線」,它只是緩慢的飛著,它的艦體上,六棱花紋和巨大的帝國徽記閃耀着明亮的紫色光芒,它的艦首端外,一片本應虛無的區域已經被壓縮擠占,一顆凝實的紫色光團彷彿呼吸一般漲縮漂浮着。艦船緩慢的飛行,而那團似乎有生命的紫光卻比艦體,比其他任何艦船的浮動信息源都要醒目。

它不斷釋放出一道道毀滅性的射流,那些已經震顫到快要變成能吞噬一切的黑暗的超高頻奧術凝聚而成的射流侵蝕吞噬了經歷無數次傾軋后已經變得脆弱的自洽法則裝甲,它們切割出一條條深達骨髓的傷口,撕開一條條直抵核心的裂口。當殘骸足夠多,當廢墟足夠廣泛,當破碎的材料堆滿眼前可見的一切時,它們會被倒映在鏡子裏、鏡子內外,存在屬性的權重將會倒轉,鏡內的現實將會破碎,鏡外的鏡像也將不復存在。

從某些角度來看,奧術王座的投影長軸為三億四千萬千米,而它要面對的設施......它們能裝得下一個個超星系團。比起那些巨型設施,奧術王座已經不能用渺小來形容,但是它卻有能力摧毀那些巨大的設施。

「按照帝國曾經的研究,世界脈絡一覽座與世界枝幹天頂座本身的每處每一刻都承載着相當的象徵意義,它們本身的穩定與整個世界枝幹結構的穩定相連,如果在其中施加大量的空間參考系拓展模塊和變換模塊,那將會很容易造成設施本身的嚴重故障甚至可能危及整個世界脈絡和世界枝幹無以數計的世界的整體安全,因此......」一小段內容從維斯瑞凡腦海中浮現,解釋著現在這詭異的情況。看起來,或許這個問題本身太嚴重了,或者可能也是秉承著「安全」和「負責」的態度,Σ同樣也將管理這些巨大世界結構的造物製成了這種樣子,同樣沒有給予尺度問題上的可壓縮解......

這個問題是真的沒有解,還是它的解太過複雜代價太過巨大以至於其近似無解或者不再有價值去解答?畢竟在秩序宇宙內部,結構的大小與組成結構的微觀屬性以及力有關,力的傳遞和無處不在的法則制約著利用秩序內部規則創造的可能性,但是對於能夠跨越虛空,能夠將世界隨意塑造甚至可以在相當程度上自由影響、自我編寫信息規則的文明而言,問題不會出在世界內秩序部分能夠制約的範疇......

大陸的活性在下降,來自遙遠虛空,來自秩序場周圍,來自秩序場內部,來自大陸之上......無數的戰艦和武器,以及自己留下的部分自律實體正在催動着這場毀滅盛宴並將它們推向高潮。面對這不斷閃爍的場景,層層交織的影響和現實,以及自己內心深處不斷涌動的某些感慨和迷惘,維斯瑞凡的眼神變得有些模糊。

......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思考過,為什麼這個宇宙,這些宇宙,那麼多的世界,在我們進行統合歸納之後都能發現,它們之中有相當數量都擁有三個或許不同但都可以被強法則規則協變的宏觀空間秩向,而玄奧、神秘的高維高秩向部分則未作用於結構系統層和實際應用層——它們蜷曲而破碎。

它們內部有着常規秩序信息最高傳遞速度的限制,它們有着多種層面,並且在層面之間會有較大的層級斷差?

對於現在已經被認識的、相當多種類的、從微觀開始起步的秩序存在和生命而言,這樣的宏大環境實際上最適合生存——它們的秩剛剛好,三剛好可以生出無限的可能,而四又太高了,它提供了太多的可能和方向,這使得智慧生命在初期難以選擇,它們自身更難以存續——強法則四秩,直觀體現上的、幾乎所有世界內部的「四維空間」會極大拉裂所有形式的基本力和基本趨勢運作,可能性會大大提升但是基礎會被極大削弱,維度變化並不只是空間深度的改變與大小的改變那樣簡單——秩向的變化牽扯映射管理,接近世界本源,如果沒有高明的手段,野蠻修改無異於毀滅。

三維空間內部能夠穩定存續的大尺寸複雜物體在四維空間將死於力散逸,它們不能生存,更高維度的空間同樣如此......

以此類推,宏觀展開的秩越多,實際上對於一般的生命而言就越嚴酷——宇宙內部的自然可以自發組合湧現出更高等級的生命存在,但是直接湧現出高維甚至超維生命,在狹義觀念里,似乎有些困難,但是廣義上......

在當前的主認識範圍內,這似乎有相當明顯的被塑造痕迹,即使這痕迹仍然只是痕迹而不是真理。

常規世界內部最高信息傳播速度有限,以及能級荒漠或許使得一些文明難以生存,但是它同樣也提供了相對穩定可以複製的邏輯和發展路徑,也為許多文明提供了更新更好的生存機會。

更重要的是,它們的存在作為限制阻止了信息的過早迅速增殖。它們的存在將原本將整個宇宙連成一體的現實平面從信息增殖的角度切開,它們是維持秩序世界長久穩定運行的基礎......

這並不總是成立,象限以內,象限之外,每一個文明的疆域內外,除去高度相似的三秩向世界,也同樣存在着無窮無盡並且分佈足夠廣泛的非「常規」世界,它們有着不同的世界底層基礎還有秩序構成,它們很有可能形成發展路徑完全不同的文明,那是有利也可能有害的可能性......這一切並不絕對,也沒有絕對的正確與錯誤之分。

無盡廣闊,無盡開闊,無盡高遠的世界,層層堆疊的秩向,蔓延開來的時間……它們全部客觀存在。

秩序改造生存其中的生命,生命同樣也會改造秩序世界,改造自己生存的環境,這是相互的過程......

虛空中沒有絕對,虛空中也沒有正確和錯誤......無論多麼廣闊的認識和多麼寬泛的標準恐怕也並不能適應所有的秩序和環境——不需要所謂的絕對正確,需要的只是適應,它們只有相對,沒有絕對......

......

你知道嗎,有限的信息傳遞速度,彼此獨立的當前現實平面制約著許多可能性的發展,也同樣使得時間和空間形成了相當程度的天塹......

許多星光,它們被不斷削弱,它們跨越成百上千億光年,利用漫長的時間跨越一個又一個現實平面,它們或許可以傳遞很遠很遠,或許在宇宙,在世界的盡頭同樣可見,但是它們曾經的來源,它們曾經的主人在很早之前就已經滅亡。

被看到的光已經死去,它們跨越空間和時間,但是它們的源頭已經死亡。

......

——

......

死去的光在倒影中閃耀。

「......?!你?我們?死去的光?」

不知道為何,那座無比強大的大陸正在迅速溶解,它上面的一切建築,以及它本身都在被迅速破壞。偶爾,它還會撐起一切暗淡的護盾,但是那些護盾並不堅固,甚至可以懷疑,那些護盾或許只是某些設備的異常用法而非真實的功能性護盾。它們很快就被群星的星光擊破,當大陸的自身功能幾乎徹底喪失,甚至可能失去了對秩序場和參考系的主動控制權之後,觀察它的主動權甚至回到了帝國艦隊的這一邊。

那座大陸,本質上同樣是設施——一座無比巨大的、可能能夠佔據這個宇宙的黃道面那樣巨大的實體設施,而如果考慮到它曾經的自我結構和自我秩向定義能力,它或許可以是無邊的,但是現在,它只是一座強大的設施,同時在被無以數計的敵人鯨吞蠶食而融化。

黑色的大地上,原本汩汩涌動的血脈已經盡數消失,無以數計的巨大爆炸不斷點亮地平線的內外,熾白色的光團,無限分裂的閃電,位於形而上和形而下實體的無差別干擾和肆虐拖動着群星的上升和下落。無數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無數變數的強行驅動撕開了空間,扭曲了這裏的秩向和路徑。法則的急劇扭曲,規則的不斷逆轉就像是極致的炎熱和酷寒,不斷炙烤冷凍著這裏的一切,撕裂著曾經穩定的現實。

還有更多的強大火力正在加入,來自帝國的火力似乎變得越來越強大,它們越過的虛空就好像是一面有形的透鏡,匯聚了無以數計的世界和曾經所有的意志。

維斯瑞凡看得見,來自更遙遠的虛空之中,不斷攪動秩序和規則的信息流已經近似枯竭,這些信息流的結束,或許代表着這裏發生的一切也在走向結束......

......

「看那,看吶,看這無盡的狂歡!看這些風暴,看這些強大的火力!看看我們的憤怒和我們的力量究竟有多麼強大!它們最引以為傲的首都,無以數計的輝煌造物,它們也像是屁滾尿流的爬蟲,在我們的火力下蒸發,最後,它們連殘渣都不會剩下!」

「哈哈哈!這樣所有過往的逝者也都會瞑目了吧!」

「再多些!再多些!炸彈還要再多些!攻擊還要更加散開!火力還要更加強大!疊代更多基點,匯聚更多火力,要徹底炸平這裏,炸平這裏的一切!!」

「你們——不要太過分了!」

「哈?維多維爾你有沒有弄清楚情況?我們都是你,你都是我們,我們都一樣,沒有你們和我們的區別,我想你最好想清楚,對自己這樣下令的人到底會是怎樣的!」

原本黑暗、空曠而無盡的地面開始有了一些怪異的起伏,而周圍,飛旋的黑霧和籠罩在天地之間的氣息和壓力似乎也散去了大半,更多的光芒可見了,而那些光芒似乎種類也變得更多更加變幻莫測,但是令曾經的領隊人心中充滿無盡的怪異和不滿的,是那原本長長的、沉默的隊伍不知道從那一刻起活了過來。

它們之中有許多在自我瘋狂——它們製造出種種怪異的現象和從未見過的實體,然後利用這些實體進行怪異的打鬥和交鋒;還有一些則拉緊了自己的衣服,彼此坐在小小的圈子裏,以明明能被所有人聽到但卻根本無法理解其中含義的竊竊私語交談,交換著彼此根本聽不懂的話題和意見;許多人圍攏在一團光周圍歡呼雀躍,它們群情激憤,似乎光團中顯示出來的一切能夠終結所有的不滿和痛苦,它們躍躍欲試,其中甚至有很多似乎還自己伸手介入了光團之中的影像並且肆意操控它們......

這裏就像是一座正在狂歡的萬魔殿,但是組成這裏的一切,卻都稱自己是自己,自己是自己的一部分,自己是自己的全面,沒有人能控制誰,它們只是在狂歡。

他管不了這一切,他理解不了這一切,他不了解它和它們,他也懶得去了解。他坐在地上,無視周圍的一切喧囂,無視了自己已經拖在地上的肩部垂帶和衣擺,他靜靜地坐在那裏,已經不知道瘋狂喧囂多久,這裏好像沒有時間,這裏曾經似乎也沒有先後,是它們來到這裏才使得這裏開始出現了種種奇怪的變化。

「......你好像很苦惱?」

「不要來煩我。」

「我是你,你也是我,你能拒絕自己的想法出現嗎?來吧,至少我跟它們還不太一樣,我能告訴你一些有用的,你或許會感興趣的內容。」一個熟悉的話語聲忽然從自己的前面響起,他抬起頭,看見了一個應該會與自己一樣的個體。見他做出了回應,他也坐了下來,靠在他身邊。

「抬頭看看天,我很驚訝這麼長的時間裏,周圍的紫光一直吸引着你,你卻沒有留意到為什麼你會看見那些雲霧和旋渦,看見這大地之中可能的線條和不同之處。」

「嗯?」面對這個似乎並不會惹惱自己的想法或者說身影的提議,坐在地上的自己不禁也有了一絲好奇,他輕輕抬起頭,他第一次注意到了天空中的異樣:原本他以為黑暗無邊的天空中,一直懸掛着一輪太陽,日輪無比廣闊,但卻蒼白冰冷。

「它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維多維爾有些好奇,畢竟那個龐大的景物自己從來沒有在這裏見到過,但是它那樣顯眼又那樣龐大,為什麼自己會走了這麼長的時間卻從未曾在意過?

正當他疑惑時,一隻手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了解「機械降神」這個概念嗎?」

「只知道我的意思和古語言裏有與之對應的部分信息和欄位。」

「那麼我想我有必要講解一下——這一概念在我們所知的範圍內來自最早的星明古文明源頭。在很久之前,生活在星球上的人們會以自己的做法來演繹他們的所思所想。然而,劇情卻並非總能順利進行。總會有要伏筆,或者會有怪異的突破來打破僵硬的殘局。意料外的、突然的、牽強的解圍角色、手段或事件將會出現,它們將被引入來為緊張情節或場面解圍。當劇情陷入膠着,困境難以解決時,突然出現擁有強大力量的神將難題解決,令故事得以收拾。利用起重機或起升機的機關,將扮演神的演員或者存在送上舞台......能理解吧,這種表演手法是由人為的可能或者手段,製造出意料之外的劇情大逆轉。」

「......從意義和欄位組合來看,這條信息或許存在過,但是它的古老已經可以說令人感覺驚訝,那麼,那顆太陽......」

「是的,那顆太陽,就是來自於外人對當前我們的困境,或者是說由它們一手締造,希望我們承擔希望我們接受並在恰當時刻給予我們回歸正軌可能的機械降神。那顆太陽是,她是,你我,還有這裏的一切,我們都是已經被投入舞台用來解決困境的存在們之中的一部分。」

「只不過,現在的劇情已經被演繹到了對應的關鍵節點——如果你們能夠在象限大陸的攻擊之下倖存,那就足夠證明,你們已經足夠強大。但是,為了保證我們的目標必須實現,也為了更遙遠的以後,你們必須記住一些什麼,明白些什麼,例如現在。」

「什麼困境?什麼節點?什麼目標?你在說什麼?」維多維爾掙扎了一下想離開這裏,但是他肩膀上的那隻手卻並沒有鬆開。

「外面的困境,這個困境自外界時間來算已經超越兩百億年,如果要考慮的更加長遠,它或許長達六百億年,甚至可能已經達到上千億年,這只是其中的一個小困境,其他的,還有更多。」

「你到底在說什麼?」

「你考慮過「你」和「我」,我們究竟來自於何方,我們為什麼要經歷這些,看到這些嗎?你從來沒有好奇過嗎?」

「......」

「曾經的偉大文明已經隕落,但是它們不希望自己曾經的努力,自己曾經積攢的無數經驗教訓以及自己使用無限的時間和精力積攢起的強大就這樣憑空消失。它們之中,有仍然睿智而理性的最後存在,它們欺騙了自己,將烈陽,將與烈陽類似的一切組合隱藏並將之驅逐,它們最終被封印在了遙遠的虛空中。」

「它們自身便是舊日文明的象徵,它們自身是維持穩定,保證環境安全的錨和砝碼,它們也同樣是點,錨點,風暴的中心,這些造物有形與無形的影響跨越虛空,它們攔截虛空之中不斷流逝的信息來充實自己,同樣,也會使得圍繞在它們周圍的文明變得強大。」

「......頭好疼,你在說什麼?這有些熟悉,我好像有類似的感情但是......」

「但是,這並不是一個精確可控的過程,它也並沒有一個穩定的未來,誰都無法確定,當那些邊緣文明躲過亂海席捲虛空帶來的災難之後倘若還能存活將會變成什麼樣子都會發生些什麼。這一切只是一個又一個已經根本無法演算的未知數。最終,它們只能選擇一條變數最少、需要的條件和穩定環境要求最少、最不需要自己介入就能實現的方式來解決這些已經不可能進行調配的可能。」

「眾神曾經提到過反向傳承,那很殘酷,也很無情,但是它卻很簡單,在自己不得不拋棄自己的一切的時候尤為有效。當疼痛深達骨髓,當記憶已經刻入靈魂寫進本能,被傳承者就會像是一個前代文明的影子,它們能反向刻印出曾經的強大和輝煌......」

「星明文明即是如此,這一切很複雜,並且很漫長,實現這些步驟用了很長時間,犧牲了許多世界和生命。這一系列事情太過廣泛,它牽扯了太多的方方面面,它或許並不能說深刻,但是不同生命之間徹底矛盾的利益能夠使得它們不共戴天。我不打算評價它,我也並不打算說服自己去評價它——一切都是相對的,一切都要考慮現實與現實周圍的一切......」

「足夠強大的存在才有話語權,如果你不夠強大,其他的可能或許也會使得你得到足夠的尊重,但是那份尊重並不需要建立在平等層面,不需要建立在陣營層面和認識層面,也不需要建立在生命層面,你可能會被記住,會被解釋和尊重,但是你也同樣可能會被殺死,並且這可能先於你得到尊重的那一刻。」

「你到底在說什麼?!」直到這時,維多維爾才注意到,之前那無以數計的、遍佈曠野將一切變成狂歡的聖殿的無數身影不知道何時已經將自己團團圍住,它們好像並不只是站在自己的周圍,它們似乎同樣站在自己的上下,站在自己看不到的細節那裏,以從虛無中貫穿世界的眼光望向自己。它們似乎古老而又年輕,它們......

「足夠強大,強大到沒有人能夠不付出慘痛的代價就殺死你們,殺死我們。」

「擔起責任,去弄明白,如何生活,如何存續。」

「激進是錯誤的態度,不要嘗試強行開闢晦澀孤獨的道路,從無盡的時間中積累出足夠經驗的神明的話語,祂們的話語值得聽取。」

「不要拋棄自己,更不要拋棄自己的技術。無論有多少名義和目標始終記住,技術的存在和認識的進步的第一目標,是為了讓自己生活的更加平靜美好——這個詞是有虛空真值的,也同樣是有力量的......」

第一個身影變的虛幻,它緩慢的飄入了維多維爾的身體里,並且變得無形,變得無聲,他消失了。

「等等,你們——停下——!!」

「我們都是伍德斯特維多維爾,我們來自構成你的所有信息元,我們來自所有時間和所有可能,我們來自於你的認識,我們來自於你的思考,我們來自於你的創造,我們都是伍德斯特維多維爾,我們都是,我們都是,都是......」

一個身影倒了下去,但是更多的、無以數計的身影卻靠了上來,它們一個個沒入了倒在地上掙扎的軀體內部。

無以數計的身影站在了一切,它們融合為一。

「這裏有一些沒有在意過的東西,我能看見,你也能看,現在我可以,大家都可以......要小心。」

「虛空中真的有真正的神明,去找眾神,即使要花足夠長的時間。不要沉浸在平靜和喜悅之中,或許這做不到,但一定要活下去,這裏的空白中還有——」

視線開始崩塌,以及曾經籠罩視線的黑霧開始崩塌消散,無數交錯閃滅,能污染現實更能污染精神和感知的錯亂光影擾亂了這裏的寧靜。

古老的恆星發出的光芒被看到,但是在許多億年之前,那顆星星就已經死去,那是一道來自於已經死去的星星的光,那是一道已經死去的光。

一次歷程,一份記憶,一絲想法,一段歷史。

五(5)五(5)五(5)萬億年。

一份現實,一份一切已經成為過往,再無逆轉的空白必要。

死去的光在群星中閃耀。

……

隱約的感覺,恍惚的視野,無數爆炸在自己身邊的響起,無數光影從自己身邊掃過……

「……那是什麼?!」維斯瑞凡心間猛然一驚,她的眼睛望向廢墟的盡頭,望向大陸的另一邊,在那一邊,兩座自己並沒有想好應該如何對待的巨艦表現出了空前強烈的信息波動。

「那是……靈魂?!」

「這個聲音……維斯瑞凡?莉爾?!現在是?時間地點?」

「現在——怎麼會——!」

「嗚——嗡~~」

詭異的聚能聲,億萬靈魂滅亡時無盡的嘯叫從大陸的深處,大陸的中央猛烈爆發。

倒塌下來的巨塔,和同廢墟一起被埋沒的決戰旗艦隊,它們並沒有在剛才的炮火中墜毀——可能是其他因素,也可能是已經用事實欺騙過一次所有人的邊界線再次發揮了強勁的作用……它們從廢墟中升起,它們重新打開了星空。

來自有形與無形之中彼此的注視再一次被徹底發動,無以數計的信息基準穩定點沿着鏈狀的巨樹不斷分裂增值,成為了能撕裂秩序邊界和天空的黑暗天頂。巨大的灰暗漩渦天幕再一次籠罩了帝國那佔據着可怖的數量優勢的龐大軍團集群,它緩緩旋轉着,扭曲著一切能夠被認識的現實。虛資訊投影開始疊代,它們無窮無盡的嵌套在當前的基準線上,為決戰旗艦隊彌補了過往的遺漏與面向未來的疏忽。

那顆經歷過垂死掙扎的、本該已經徹底熄滅的恆星不知何時被重新點亮,並且它是如此的明亮和詭異,甚至虛空烈陽在那一瞬間,就好像也是黑暗幕布中的一小塊……

現實……現實在哪……基準——基準在哪?!一切都在失控,穩定現實的設備融化了……等等……那太陽怎麼會是粉色的……?!!

遲疑間,那如血一般的光芒收束勾勒,成為一片片不斷蔓延的六棱花紋,它們吞噬了整支整支的決戰旗艦隊,並在它們徹底毀滅之前,將大部分有利用價值的內容全部融入了那顆詭異的粉色太陽中,它們好像直接無視了斷裂帶發生的可能,更是直接無視甚至吞噬了……斷裂帶本身?!

「嗚——嗡~~」

那顆粉色的太陽迅速變成了錐形,隨後,一道自身似乎十分「光滑」的光激射出去,它碾碎道路上的一切阻礙,將矛頭直直指向了虛空烈陽。

「不……不要……不應該是這樣……」

維多維爾恍惚混亂的腦海中浮現出了曾經的回憶,那是自己最後的悲痛與最無助的時刻——來自天空中的暴雨撕開了烈陽的防護層,撕碎了無以數計的帝國戰艦和生命,那次毀滅的暴雨撕開了帝國的歷史與所有記憶,它也撕開了維斯瑞凡這個古老的搭檔……沒人能攔得住這道光,那時也一樣,現在也一樣……

「……怎麼會?!」面對此景,維斯瑞凡本身也一瞬間陷入了迷惘,她下意識的要召喚烈陽周圍的結構進行防禦,但是她卻注意到,自己的動作和思維似乎變成了黏滯的慢動作,而周圍所有的日珥和星冕也同樣如此,它們在慢動作中一點點爬升起來,構成脆弱而稚嫩的防禦前體,但是越發破碎,代表虛空的黑暗已經徹底撕開所有裂縫並且猛然倒灌。秩序場已經形同虛設,那道粉色的光卻不受約束不受影響的撕開了在它路徑上的一切並奔向自己。

那道光與自己之間,出現了一對身影——那是維多維爾。

「防禦,要防禦……快啊……」

粉色的光沾上了那層暗淡的白色屏障,它無視了維多維爾拚命啟動的指令源和邊界線所能產生的阻礙。粉色的光流過艦體,粉色的光劃開黑色的光滑裝甲,擊碎了一切阻擋在它道路上的內容物。

這阻擋是如此的短暫,以至於即使是維斯瑞凡的眼中一切都是慢動作,這阻擋被擊破幾乎也是瞬間發生。

新的光源猛然亮起,吞噬了自己的感知,使得自己的眼睛失去了效果——那是代表晶能和白物質的金色光芒,以及代表奧術的紫色,最終……視野中的一切開始變粉。

最後能看到的,是刺眼的光,以及在這光吞噬一切之前,奧術王座和虛空矩陣被分別炸成了至少兩截……

「不——」

……

一個文明,一次輝煌,一個輪迴,一次崛起與黯滅。

三與三百三十三。三生萬物,萬物終亡。

一次歷程,一份記憶,一絲想法,一段歷史。

五(5)五(5)五(5)五(5)五(5)萬億年。

一份現實,一個已經抵達的節點,一個失去意義的目標,一份一切已經成為過往,再無逆轉的空白必要。

死去的光在虛空中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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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明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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