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龐大且混亂
無數世界枝幹被操控被扭曲，它們呈箭頭狀指向那個百億年來不斷釋放着無形信息洪流的巨大信息集合體——虛空烈陽。
如此多的世界驟然發生的變化，已經足夠給位於無數箭頭指向的頂點施加一個儀式性的象徵影響。
「虛空烈陽位於虛空的中心。」
那顆巨大的太陽，以及太陽周圍一切的特殊性都因此而確立。
烈陽曾經的表面已經被盡數剝離，而時至今日仍然還在照耀萬物的，是它曾經的核心部分。來自「躍升區」的、幾乎沒有任何指向意義的烈性太初資訊不斷被疊加的無盡躍升公式具現並投射出去，在虛空中形成了看不見的強大風暴。
能夠形成日珥的部分已經在已不復存在。而陪伴這顆殘存的星核超過百億年之久的，可以說只有起上空，那微不足道的一個點——虛空矩陣。
那艘戰艦嘗試通過對自己武器的特殊使用來重新閉鎖烈陽的星核，但是時至今日，它沒有取得半分半毫的成果，甚至，它與自己的另一部分，與外界的連接本身也已經越來越弱。
光圓的核心，其能夠被直觀察覺到的投影表面內外，浮動着有形無形的信息元，其中又因它們的不斷聚合重組而誕生湮滅著無以數計毫無意義的波動、現象和故事。
只是，無論它如何明亮，似乎也無法照亮虛空，無法融化附近那偏執狂亂的心緒，無法化解長久以來盤亘在這裏的壓抑氛圍。甚至，它的陽光被周圍的生命肆意剝奪利用，那些陽光形成的虛實體星雲成為了驅動種種巨型設備的不竭動力。而那些設備，則按照一系列瘋狂的條紋，執行着瘋狂的行動和破壞性高到慘絕人寰的創造。
沒人在意到，烈陽周圍，埋設著無數國家點火裝置的「雲層」正越發厚重，它們甚至已經具有了些許趨勢，它們甚至有可能脫離自己的虛資訊狀態，它們有可能會直接形成實際的巨大結構，在虛空中營造出一片破破爛爛的、會不斷散逸出可能和不可能的真正雲場，就如同那危險而令人作嘔的斷裂帶一樣。
然而，現在沒有「人」了，或者說，許久之前，其他文明掙扎時無意中發出的吶喊刺穿了帝國僅剩的所有靈魂的心智之後，這裏剩下的，就只有一個混雜着曾經的靈魂和所有場生命、湧現體在內的、被曾經剩下的偏執和恨意主宰的盲目意識，或者說是本能的巨大聚合體。
這個龐大的混亂集體肆意擴張這自己的領地和影響，它遵循着恨意和本能的指使，近乎盲目的吞噬虛空中的秩序世界，剝奪曾經所有穩定結構反抗的機會和權力，它只是空洞的將一切納入治下，卻根本無法處理它們，虛空區間和許多世界被源源不斷的征服，但是它們根本無法被現在的這個令人作嘔的虛實集體「消化」，它們只能憑白腐爛掉。
更早一些時間之前，當這個集體還能被稱之為「帝國」時，這個集體擁有許許多多的戰艦，它們之間有着許多許多的不同，而它們相對而言也有着自己對應的功能和需要去處理的任務。例如，星啟堡壘本身的任務是為了攻克某些複雜而糾結的扭曲結構；聖裁可以為整支艦隊提供種類繁多的場影響和術式支持用以彌補可能的短板；壁壘級則可以作為艦隊防禦的一大中堅力量，它們的存在性富集信標可以有效吸引火力，甚至可以完全接管艦隊的防禦。
在它們之後，安普斯強擊長矛則以範圍巨大的直接殺傷能力而著稱，許多戰場會出現超大範圍的敵人，例如某些世界被死潮感染后，它們極有可能會彼此漂移碰撞並進一步發展成為斷裂帶。
面對污染範圍跨越數百億、數千億光年，甚至可能更進一步——能夠穩定衡量距離的基礎規則和坐標系本身都不復存在的環境，它們那能瞬間擦除宇宙廣大範圍的特殊火力投射能力將大放異彩。而雙方如果一定需要近距離戰爭，那麼爭奪場、爭奪環境的控制權就是爭奪天時和地利。為了破壞對手已經建立的優勢，就需要聖芒和聖鳶等場殺傷艦......
然而現在，所有的單位，一切包括戰艦在內可利用的部分都不再可能被正確利用，或者說這個混亂而龐大的集體已經沒有足夠的理智和冷靜去處理這些繁雜多樣的功能和與之匹配的關係。無以數計的它們，只會被凌亂的混雜起來然後毫無計劃的派上各種各樣戰場，同組成進化矩陣的無數傀儡一起，去淹沒位於虛空中的一切「敵人」。
錯誤的功能應用於錯誤的地方，毫無疑問會造成難以想像的巨大浪費。這其中包括著種種資源，戰艦與傀儡們同樣被包括在內。
寄存於戰艦內部的進化矩陣形成的「湧現意識」偶爾會反饋部分這類問題，但是最終，它們也往往只能在問題里多加入幾個擴張或者折減的參考參數，並且實際上來說，那並沒有太多的作用，那些依靠下層節點勉強維持的規則和智慧很快就會被吞沒。
無限擴散的攻擊路徑上，存在着許多曾經還沒有被探查過的黑暗，以及已經打過無數次交道的強大目標。
黑暗穹頂發出的攻擊，足夠將這些近乎盲目突擊的紫金光流和毫無章法的龐大混亂進攻體系成片的切出虛無的「時間長河」，讓它們永遠的離開那個理論上應該接納一切信息體的巨大參考系。
但是，這些攻擊雖然強大，但是它們也不足以直接攔住這些只是散發着恨意的鋒矢。而在毀滅之前，它們能擊毀的鋒矢數量越多，就越會引起那個已經失去控制瘋狂生長的龐大存在的注意，而失去自身的一部分帶來的「痛楚」，又會讓它變得更加瘋狂。
風暴過去之後，只會剩下殘骸，有實際的設備的、生命的碎片，還有它們身前背後可能的故事形成的支離破碎的片和線條，還有它們自己的意義和部分象徵……
失去秩序場的庇護之後，能剩下的碎片往往已經失去了秩序場——能剩下殘骸的往往只有進攻方，而進攻方曾經和現在的技術，都不足以支持殘骸還能在虛空中穩定存活，它們很快就會被虛空捲走。
流淌的時間長河並不是某一個真正的實體，如同敘事層和故事們一樣，它們無處不在，所有的秩序體都是構成其中的一個點。而無以數計的點，又湧現出了反過來將一切納入其中的超然概念。
但是這些點並不能永遠存在下去。
強盛時，它們能偏轉、阻擋甚至操控這條河流，而遭遇災難襲擊，變得脆弱而虛無之後，它們也只能沉寂並沉淪下去。如同沉到河底的、已經失去活力的沙礫。
虛空漫漫歷史，會有多少這樣的時河沉沙？
如果面對這一切的是還有智慧的帝國體系，那麼或許他們會有所懷疑，為什麼到了現在，曾經可以說是「老朋友」的決戰旗艦隊反而消失了，在自身的領土世界還沒能超出一整個世界枝幹的影響範圍時，決戰旗艦可以說對這個集體頻頻光顧，但是到了現在，那些曾經的威脅反而再也不現身了？
留下的，只是許許多多的實體和殘骸。但是現在沒人會去在乎。
如果面對這一切的是還有智慧的帝國體系，那麼或許他們會有所懷疑，構成世界枝幹的世界坐標、虛空世界排布體系之間究竟是否協變、究竟有多少關聯。世界枝幹為什麼能夠以如此誇張的方式容納如此大量的世界，在密度巨大的同時，卻又與離散的無直接關聯世界虛空信息偏移差距類似。如果細究，那甚至可能可以撼動「理性與可知」的部分基礎極限……
沒人再會關注這些了。那個集體只是無窮無盡的擴張下去，蔓延無以數計的世界，燒光了無以數計的智慧和大大小小的文明。曾經輝煌的設施早已蒙塵，然後被這群瘋狂的后開居上者毫無章法的破碎蠶食……
百年、千年、萬年……如同一日。
而與之對應的，是可怖的信息增幅。
乘方被最廣泛的應用於實形資訊增長，而它本身也是最穩定最可靠的實形資訊穩定增長路徑。但是其本身如果純粹作為增長演演算法來進行衡量，那麼它也實在是太過羸弱。
高德納箭頭、康威鏈、n函數、c函數、＃函數……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之前，或許是為了研究某些超越問題，或許是為了打破某些記錄，也可能是因為某些啟示而為未來所做的準備，這些增長速度快到近乎不可能想像的基礎規則就已經被制訂出來。
它們不可能，或者說幾乎不可能被用於實形資訊範疇，秩序可能會壓垮自身。
但是，虛空中同樣存在着無數的象徵性概念，而許多概念的背後，對應的是各種各樣的「無窮大」。
無形的、最虛無縹緲的虛資訊，只要有對應的介入手段，它們可以被很方便的影響，而它們倘若本身也就是無窮大，而只是因為認知範圍所限而變得不清晰……那麼它無限的增大下去，本身也不會影響什麼。
……
如果說……對於一個集體，對於一個龐大的文明而言，其中的一個，或者幾個個體，他們可能會擁有着多大的力量？
他們可能會使得這個文明過得更好，也有可能會讓發展的道路變得崎嶇。但是這一切，他們可能只是主導者，但是實現那可能的一切的力量，卻不來自於他們，其中的絕大部分都不來自於他們。
作為超個體，能影響文明整體的更多是文明自己。底層細微活動的基礎，在相當程度上決定着當足夠多的它們匯聚起來以後，將會湧現出一個怎樣的集體。
另外……
為什麼要發展？
究竟是為了更好的生活而強大，還是為了強大而強大？
強大是沒有止境的，多麼無限的胃口和貪婪都會被滿足，而率先無法支撐並且徹底崩潰的那一方，絕對不會是虛空……
……
這些話語沒有來源，沒有聲音，甚至沒有可以衡量的實際形體。它們就像是來自於舊時代的某些迴響或者是影子，它們很快就消失在了太陽風中。
但是，它們消散並不代表着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