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曾經的噩夢 (下) 命運的轉折點 (二)
對於自己而言，時間好像很慢，又好像很快。
時間好像非常充足，充足到自己幾乎可以在瞬間將自己的領域，讓文明的疆土擴展到秩序世界的邊界之外，充足到異常，這使得自己看向任何仍然生活在「蒙昧」之中的智慧時，它們都好像在以極端的慢動作蠕動。
群星真的好神秘，令人心馳神往，那緩慢蠕動、緩緩轉變的銀盤深處，究竟蘊含着多少奧秘與可能呢？
啊，有其他的智慧生物，我們還是先不要去打擾他們了，我們先做自己的事，然後等到他們再高明一些，我們再同他們……
星星很亮，星星很燙，要小心觸摸，星星很大，好像可以使用很長時間也會有很多種用法。對了，很多星星很狂暴，與它們接觸，要多加註意——怎麼還有一些會爆炸？
要小心，它們看起來已經非常不穩定，看見類似的結構，要及時的施加意志並做好防護。它們大爆炸的光芒太亮了，如果被光柱直接擊中，大家的生命可能也會受到傷害……
原來，這些亮閃閃的光點，只是更大結構的一小部分啊，更大的結構，它們就像是盤子一樣，靜靜地漂浮在一無所有的太空裏面啊……唉？為什麼這些有好多星星的盤子長得這麼奇怪？
發動大家研究一下吧，理清楚這其中的分類，或許以後，應該會有更多用處……
哎？哎？？在跑，這些大盤子，這些星星在跑！等等！看，看那些痕迹！它們——它們不是我們想像的星星！它們是很多銀盤！那些巨大的絲，它們是由許多銀盤構成的，那是好多好多，無窮無盡的星星！我們可能需要好長好長的時間才能研究完那其中可能的奧秘！！
它們在被拉扯！去看看，看看那些長絲線被拉長指向的太空中是不是有什麼異常！那麼大的牽引，要是用這些星球組成的東西來提供，那麼那裏的物質總量一定會非常非常大才對！但是那裏沒有明亮的密集星系，更沒有特大質量黑洞特有的吸積盤能化反應！
「失去消息……那裏的環境可能極端嚴酷，我們不能在那樣的環境中堅持……」
「應該建造工具，堅固的工具或者開發防護措施，至少，我們不能再空着雙手前往……」
矛盾無法協調嗎？可以互相參考來進行嘛，並且，現在的資源還足夠共同開發，再不行，遠方的太空中，這樣巨大的絲線團還有很多很多，我們應當彼此參考優點並進一步嘗試融合……
融合失敗了嗎，或許可能這兩條路真的需要分道揚鑣……大家不必氣餒……
是薄空間和線空間呢……奇怪，原有的方向不見了……會是誰引發這些現象的？
根據研究，我們現有的，影響世界的力量可以被認為有四種，或者五種，第五種被囚禁於極微觀的區域內，它們更像是一類固定的現象！
方向是宇宙萬事萬物固有的屬性之一！幾乎所有的區域，包括空無一物的點，也會有那些屬性！它們很多時候只是不表現出來！絕大部分會表現出來三個，但是不表現出三個的部分……引力！
原本引力會被其他的方向稀釋擴散！三個方向恰好保證引力大小的穩定，而再少於這一個能進行實擴散的方向，引力就會變得很大很大！大到能在數億光年的尺度上，拉動巨大的星海！
應該將它們成為巨型引力源，或者巨引源，如何？
啊，你們覺得……
算了，或許無法統合的話，短暫的分開也沒什麼，但願我們都能找到彼此的路。
……
手中的光芒點亮黑暗的夜空，宏偉的鋼鐵巨艦引擎轟鳴，在星海掀起的洪潮中劈波斬浪，勇往直前。
要小心，不要驚擾那些「孩子們」的夢。
世界中有好多這樣那樣的線圈，它們好像都彼此連接在一起，很均勻。
好像，那裏的一切都與家裏一模一樣啊，這個宇宙是均勻的？
為什麼要互相攻擊，為什麼要彼此對立，世界之外，或許並不像我們想像的那樣……
邊界是自洽的，邊界……在活動！它的構成不是任何一種物理結構！世界存在着比物理，比第五力更加本質更加基礎的基元！面或許有很多很多個這樣的世界！它們可能一樣！可能不一樣！無論如何，我們要出去試試！
「……他們怎麼還在用原始的生物質啊……？」
「你們那邊也是？我觀察的天區里，那些文明也都是這樣，幾乎沒有什麼像樣的發展！我們打算去看星星時，他們在使用鐵和火，我們在打算離開世界時，他們仍然再用鐵和火……多了，他們稱為是水……推動工質？」
世界之外是一片虛無，會迷失自我，看起來，那不是簡單的抵抗問題……
能堅持，但是很短暫……聯繫好像遠隔時間線，需要停一停，研究更加適合的工具或者能力……
檢測到外面的信號了！還無法解讀！但是很明確，很明顯，與我們的世界明顯是同一類構成基礎！
「奇怪，為什麼，大家都會消失呢……等等，看看那些星球上的孩子們……疾病？他們這樣定義那些看不見的危險？他們是怎麼做的？篩查？隔離？確認有效，公用……藥物？！明白了明白了！」
奇怪，為什麼我們會這樣，那麼很多措施本應作用於整個與我們同質的世界體系，但是……
「是因為集度，還是混亂度？」
「檢測到增殖性信息拆解模型，它們可以依附於任何信息結構並且存活！奇怪……那片冰冷的黑暗中還會有這樣的存在？那應該——」
「不，並不來自虛空，它們會被吞噬，同我們一樣，它們會來自於哪呢……」
「異常開始消散，我們的腳步被拖慢了——他們說，有挫折很正常，但是我們……」
「統計完成了？」
「是，在群星之中，除了兩個絕對明顯的標記，其他的文明幾乎在這段時間裏沒有發展分毫，或者說它們取得的發展成果相當有限，相當有限，而標記，只是相對而言……」
「難道，我們才是不正常的那個？」
「按照其他文明的一種常見曆法，他們認為自己的天體繞着星星公轉一周，環境變化一次定義為一年，考慮到我們現在總結的規則，星星都有自己的安定區，而那些生命的安定區有限並且範圍相對有限，這個年的上下浮動差距不會超過一號發現的十倍，我們或許可以嘗試併入……」
「我們用了多長時間？」
「從族群準備開始去看看星空之中藏了什麼，到平定疾病的重大事件……十年，這是取第一次觀察數字來進行計算的。」
……
那一切，已成回憶，在至少五億年前，世界屏障就已經不再是文明的阻礙。它成為了文明疆域中無數自然存在的、能夠維持秩序世界穩定的屏障之中的一道。在物理規則與物理距離根本不可丈量的遙遠虛空深處，有很多很多這樣的世界與這樣的屏障，而那些屏障，那些世界之中，還生存着許許多多的文明。
毫無疑問自己是特殊的，用物理規則的十年時間，從抬頭看天之中忽然閃現的奇思妙想，到踏足虛空，僅僅用了十年——
這已經不是奇迹能夠說明的了，研究萬事萬物數億年，難以研究明白的一切，卻都來源於自己。
生命性狀與生命形態充滿了種種特異性質，自己的生命由何構成根本無法明辨，為什麼那些「孩子們」自己的軀體甚至需要與星球的表面環境鬥爭，而自己，卻能在控價命中留下自己的足跡，不依靠任何防護，僅靠自己的手就能觸摸那些釋放出幽藍色光芒的星星。難以想像的太空深淵，好像並不需要任何基礎就能跨越，更沒有任何困難出現……
這不可能。
……或許吧。
實際上，這是可能的，虛空之中，自然出現發展迅猛，技術與思想更新轉換到連自己都會選擇性忽視其中的變化與細節的文明不在少數。
但是這樣的迅猛……往往事出有因。
在一百多億年以前，強大的虛空霸主Σ遭受到自己引動的亂海天災反震，並從那之後一蹶不振並最終失去所有的理智、智慧和靈魂，失去了任何可能活下去的機會，他們可以被認為是……已經徹底滅亡。
但是，這樣的滅亡雖然可能真的是虛空為了校準瘋狂與偏執而在無意之間強行促成的結果，但是這樣的結果或許能抹掉Σ的大部分實形存在，但是Σ這數萬億年來，不斷強化自身、改造虛空、與神共聯等等無數規模巨大意義深遠的行動帶來的諸多影響，以及Σ自身處於絕對繁盛時期卻戛然而止帶來的巨大「慣性」，還有文明曾經那為了架橋，為了徹底凈化，徹底踏平亂海，徹底掌握虛空，將一切納入治下，納入自己認定的秩序控制的執念……
就真的這樣容易消失嗎？這曾經甚至連眾神都需要禮讓五分，曾經權威到連虛空意志都不吝讚歎的強大文明曾經貫穿過的一切，這虛空本身，就真的能允許，這座曾經無比高聳的尖塔一朝徹底消失嗎？
或許不行……
……
不久之前，一場由無數血腥殘酷的戰役拼接起的龐大戰爭終於在虛空中落下帷幕。
依靠着徹底失控、徹底放開自己的一切力量限制與思想限制、可能透支了自己一切的過往與所有，的未來為全部代價……
吞併者，在Σ遭遇亂海反震十二萬年之後便開始整合吞併人間王遺志與Σ剩下的秩序存在屬性的文明後起之秀，則強行頂着無數峰值時接近千萬之巨的可怖戰損比，頑強的生存下來。
依靠無數的靈魂與血肉，他，它……或許是祂們再一次強行抹平了已經腐敗的Σ屍體中傳出的，某種可能已經變異的攻擊號令，與號令又一次招引而來的對應實體。
五支聯合起來的決戰旗艦隊，與超越時河沉沙之數的龐大艦隊集群被後來居上的超級存在徹底湮滅。
戰爭徹底撼動了虛空。在無數次峰值最終爆發時，創世紀與世界湮滅的密度超越了能被理解的極限——就好像，在那些規模大到難以想像的行動之中，就連虛空象限，都出現過短暫的融合甚至是失分一樣。
虛空中的概率與規則被徹底抽干，雙方榨取了虛空中一切可以被利用的東西用來為各自那無比暴烈的戰爭兵器充能。概率被湮滅，存在被吞噬，在尚有尚無的微弱意識如同殘星般掙扎的顫抖里……沒有任何一絲理智還是必要的。
當這一次規模宏大的戰爭最終平息之後，虛空中一切遊離的秩序結構和虛形概率結構全部消失，這周圍，虛空變得比萬億年間的任何時候都更像是虛空，更像是零……
但是，這場到了現在連意義都已經不再明晰的戰爭，還真的有打下去的意義嗎，曾經文明之中的智慧認為，戰爭的持續總是要為了某些利益，但是現在……
文明已經快要變成沒有理智的怪物。
戰爭短暫結束之後，被上報的戰損總報中，有許多串巨大的數字，而曾經，那其中的每一個一都是鮮活的生命或者是凝聚著鮮血的戰艦，但是現在……
無數形而上的代表性概念與無數器而上、牽一髮足以動全身的實體消失在戰火中，而最終的彙報，那並不精確的戰損報告中，它們也的確只是一串串數字而已。
自己也不過是龐大海洋之中的一個，自己也隨時都有可能成為那些戰損報告中巨大數字的一串，為了集體的延續，無數個體在不斷拋棄自己的一切……這很矛盾，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這更應該說是某種無可奈何……
至少，漫長的時間教會了自己如何去做一些事情，當切割可以損失、可以被拋棄的一切時，利刃落下，不會再有太多的疼痛。淚已經流干，流出的血液已經能讓所有的家園世界開始聚變——究竟是決定為了生存而開赴前線，還是為了自己的意志與扭曲的內心而終結生命……選擇在很久之前已經做出。
印象中，過往的虛空深處，自己知道這樣一個「霸主」的存在，但是這不對，那時候，一切的一切都不是這樣的……沒有人願意打仗，沒有人願意一次又一次掀起這樣的戰爭，在那時，Σ不會也不願意，Σ偶爾提到的，據說可以被認為是「進化完善生命」的眾神更不願意也更不會……
代價太大，而更重要的是，誰又不嚮往能好好生活的秩序與和平？如果在資源無限的基礎上，矛盾還是無法協調，如果不是真正的原則問題與重大事件導致的，那主導那一切的傢伙，無論是人還是什麼東西，就一定非蠢即壞……
要怎樣，才能在無數血淚流干之後，將無數的生命，無數凝聚著心血的造物視作是可以被隨意犧牲的字元串？？
這就是「吞併」與「躍升」的代價？
或許吧……有些模糊的記憶深處……以十二萬年為跨度，曾經的虛空霸主在那一次災難后一蹶不振，而自己則迅速崛起，以難以接受難以想像的程度變得無比高明無比強大，甚至敢於對那個曾經佔據了天空的存在稱為後來居上……
真的後來居上了嗎？
這一次，文明近乎獻出了自己的過往與未來，但是這一切，就真的能結束嗎？
在遍佈亂海污染與活化扭曲秩序的遙遠虛空中，廣闊的黑暗大陸已經從陰影中顯現。陰影開始匯聚，形成了不亞於剛剛被驅散的無盡濃雲。
九層充滿壓抑氣息的暗紅色廣闊天頂之下，鐘聲正在鳴響，它們跨越虛空，將死亡無差別的播撒出來……包括曾經的霸主自己的殘軀。
這會是為誰鳴響的喪鐘……？恐怕沒人知曉。
但是……
劇變，驅使著隊伍再次集結，沒有任何迴旋餘地。
自己會死嗎？百億年裏，這些驟然崛起的生命無數次這樣詢問自己，詢問虛空，詢問一切，但是答案……不可能明晰。
只是……可以確定一點。
虛空中會有很多很多故事，它們在真空中潮起潮落，或者長而完善，或者短而佈滿缺憾……
廣布虛空的敘事捕捉網能攔下很多很多故事的殘片。
這些故事中……很多都佈滿缺憾。或者說，虛空中，不是所有的故事，都能有一個最終完美團圓的結局……
……
奇怪，奇怪，自己在想什麼？
看着面前每一個按鈕需要用很大很大的力氣才能摁下的整體控制面板，一絲疑惑悄然閃過。
「……是因為壓力太大嗎？」掃視了一下環形的大廳之中其他的指揮官，默卡輕輕搖了搖頭，他稍微扶正了自己的軍帽，隨後再次將注意力放在了眼前還沒亮起的控制面板上。
前線戰事正在變得緊張，為了對抗那無形無質的災難，文明的遠征行動從未中止過，但是現在，似乎僅僅是遠征已經不夠再面對虛空中的災難了。
艦隊就像是移動的天體系統。廣闊的赤極面中，無數道星環緩慢旋轉着。
規整列於龐大的對外軌道防護炮陣列周圍的，是無數身上刻滿符文與印記，無論是衣着還是風格、甚至是氣質與生命感都與自己全然不同的生命組成的軍團。
前線戰事越發緊張，據說在虛空中，曾經非常罕見的、由多於一個世界殘骸擴展或者彼此凝聚融合形成的巨大K↑↑3IN「世界落幕」事件現在竟然在成批出現……
更多的戰艦被派往前線。
只是現在……有些不安，為什麼會這樣？
感知系統已經發出預警，自己很快便徹底進入了「沉浸」狀態，而四周的控制面板按鍵的深處，一束束紅光開始亮起，那是系統開始激活，準備徹底進入作戰狀態的標誌。
「即將接觸目標——「世界落幕」邊界！！展開所有陣地系統，所有大術士準備脫離艦載狀態——警報，檢測到目標消失，超大規模資訊洪峰正在接近！！」
「檢測到不明秩序屏障！！」
「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