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被允許熄滅的火光
超限。
這個已經在無數方面嚴重超限的龐大存在能夠延續至今，它的存在與諸多模型之間，必然有一方錯誤到幾乎無可調整。
……
超限。
沒有固定的周期，只有一部分能進行推測的現象，現象只能被認為基本上存在，但並不穩定。
死潮污染的集中爆發趨勢之間的可能跨度，在五萬到三億年之間震蕩——這其中或許並不能說絲毫沒有規律可以尋覓，但是死潮無形無質，甚至直到現在，死潮仍然正體不明，沒有任何一種可以被衡量的確切存在能夠對應死潮，也沒有任何可以被確認為形而上或者形而下的模型能夠與之對應。
所有對其本體進行的探測，走向極端時則出現了兩個幾乎徹底互斥的結果——不存在，與湮沒一切。
而在這結果中間，一切准數都蕩然無存。
但是，死潮之門，死潮之門以下無盡廣闊而龐大的領域，似乎又表明，死潮哪怕沒有本體，它們依靠虛無的寄存概念也能形成龐大的結構。
這並不合理，形而上之所以被歸類為形而上，便是因為其存在屬性幾乎無法被實形範疇的理論和思想理解——差異是如此之大，以至於它們只能被歸類為虛資訊結構，並以與虛資訊有關的種種規則來進行理解與解釋。
然而，連本體、連一類存在明確屬性都不存在的、就好像是秩序資訊自己憑空生出的超高強度污染……它們卻能在虛空中形成一片「區域」？一片擁有實形可衡量範圍的明確區域？？
這不是不可能，但是這樣的結構幾乎不可解釋——至少，目前來看，以現有的邏輯體系和計算搭建體系，不可能將它與虛空其他各處的秩序存在進行「協變」。
曾經……似乎在星明文明最早被趕出世界，草草跨越虛空，死潮便已經被記下。
曾經，晶能艦隊與奧術艦隊初步列裝，世界和宇宙對於帝國而言仍然是龐大可觀的衡量單位時，帝國艦隊就曾面臨過大規模的死潮災難，對於那個時候的帝國而言，死潮災難是可怖的災難，巨大的問題。
現在，帝國擁有數量龐大的世界枝幹，擁有幾乎無窮無盡的武力和永不枯竭的生產力，帝國的兵器涵蓋幾乎所有帝國能想像到的需求和目標。帝國已經不僅僅只能在實形領域內活動，許多技術，許多想法，它自身的虛無與玄幻程度，甚至使得……
它們更像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幻想。
但是帝國能做到，然而即使如此，死潮仍然是帝國最可怕的敵人，還未成型便被扼殺在虛空中的斷裂帶雛形實際上就已經相當危險，如果斷裂帶沿着世界枝幹成長發展，甚至跨越虛空……
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Σ，這個直到現在仍然隱藏在歷史，隱藏在死潮浸泡過的無盡廢墟深處，而這個文明的可能……難道？！
它們真的是秩序的反面？秩序越強，它們就會越強……？
直到一切能承載文明存續的秩序真的流盡最後一滴鮮血，它們才會真正消失？！
不知道，有可能，缺乏證據，難以確認。
如果真是那樣……那麼，這恐怕是虛空對秩序最大的惡意了。
但是這真的成立嗎？或者說……「惡意」本身，有意義嗎？
……
超限。
漏洞，疏忽，錯誤等等種種會侵蝕文明基礎，摧垮文明整體結構的潰爛點數量已經越來越多。
已經不敢想像，過往的歷史究竟應該如何，一切的發展，一切的努力之中，又蘊含了多少的錯誤與無奈。
虛空之間，世界結構是不同的。即使表層世界看起來高度一致，它們的映射管理層和結構系統層之間的差異可能也會大到根本無法兼容。
比如……本象限以內世界觀的……引力。
其他的象限中，也有着功能與實際表現與引力對應的存在，但是它們之間除去看起來相似之外幾乎沒有進行換算的可能——它們遵循不同的基礎信息體系運作，它們之間的強度、作用模式彼此之間大相徑庭。
總會有功能類似、表現類似的存在遍佈於每一個象限的幾乎所有世界之中，這或許就是帝國能夠通過技術，通過信息富集和疆土佔領等等辦法來讓自己的存在性能獨立於二十六虛空象限之外的原因，而它們的基礎原理完全不同，或許也可以說明為什麼要分出象限，帝國為什麼不能把它們完全整合起來……
它們之間沒有絲毫「可融合」或者「可換算」的基礎。
本象限內，引力的成因與最終表現對應的底層因素……千差萬別。
引力相較於可能的其他基本力……
它相對而言最弱，並且，它們是能隨着對應因素的不斷遞增而變強的最快的基礎力量。
只有這樣，微觀、基礎宏觀與泛宏觀才能保持於一個能相對穩定的狀態之中。
維持無數世界之間的引力的方式……多種多樣。
有一些世界，它們的高維結構處於展開狀態，引力作為質量的互動屬性穿插於所有維度之間——更高的虛無維度允許引力場能夠穿越隔閡，但是實際的質量與其他的場，則不能穿越高維，或者說，不能穿越高維向低維兼并的那一層常數隔閡，它們會被濾去。
與次類似的，散溢進入高維結構之中的引力模型，還有開環引力弦、引力輕子、引力膠子和時空自我彎曲等等——這些可以被歸類的、較為顯眼的模型還只是考慮「高維平衡」這一類因素而已。
直接性的自我固有常數與太初世界的自我推動趨勢，則佔據了目前可進行歸類的另外半壁江山……
引力究竟如何作用，它們到底還對應着哪些資訊模型，哪些作用趨勢等等，這些實際上並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也是最難已接受的，是一些彷彿來自遙遠到根本不現實的異常虛空之中傳來的回憶被喚醒——在很久很久很久，在帝國好像還不叫帝國的時候，在那支勉強且原始，一切都還處於混亂之中，一切都還剛剛開始的時候，許多人就已經猜測了家園宇宙中可能的不正常。
但是對照與對比……居然現在才開始進行？！
很難想像，在對周圍的一切都不了解，在黑燈瞎火中亂跑亂撞了無數年的帝國，居然還能活下來？！
但是仔細想想……這樣的事情，已經被意識到過多少次，想到過多少次，提到過多少次了？
不要說以前想到之後做了什麼，恐怕每一次想到，並引起一次思想與行動上的激變之後，這些想法本身也會很快消失……
「……恆星風？」
……
超限。
思想穩定與現有感知波動正在擊穿最大預警閾值。
從來沒有被撤去的警戒預案再一次被啟動，無數戰艦組成龐大的艦隊，它們承載着無以數計的傀儡，無數龐大的意識集合體，場生命寄存在秩序場的沒一個角落與每一處思維波動的深處，熾烈的火光再一次點亮了那些被敘事雷達標記出存在着各種各樣的生命的世界枝幹。
應當繞開它們……無論怎樣，帝國的本意不是屠殺，帝國的本意，本應是為自己爭奪一塊生存空間……
希望還不晚……不，無論到了何時，都不會晚——只要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就可以解決，一切就不會晚！
損失的生命，代表着秩序反攻出現的必要犧牲！它們藉助腐化的波動出現，它們在已經朽爛的世界中發展爬升，它們藉助Σ，藉助這個已經死亡的無情兇手來發展，並在祂的體內開鑿自己的國家！
死有應得——！！
「真的會這麼想嗎？」「真的該這麼想嗎？」
「真的能這樣想嗎？」
「所有的陛下，所有的有靈生命們——你們不能每一次都迴避嘗試改變而帶給自己的痛苦與不適——回答我，陛下，你們真的敢那樣做，那樣思考？即使把自己也放在那樣的角色之中？你們真的敢嗎？！」
寂靜，除去戰火以外的寂靜。
理解不再適用於描述現在的戰爭，現在的帝國環境，現在的一切。
那些更像是利用龐大的數字堆砌的模型。
戰爭代表着無數信息的瞬時閃過。
它們不可能再被富集起來統一管控統一指揮——它們足夠燒壞最強大的心靈。
隨着規模的擴展，曾經還能被勉強理解與記憶的戰爭幾乎就是變成了無數帶有腐蝕性的信息簇——它們越來越令人作嘔，也越來越難以被理解。
這或許並不算……異常？
帝國沒有細看過世界枝幹。
換言之，所有人恐怕現在並不理解，自己的力量，自己所在的環境已經發生了多少變化。
連自己都理解不了……誰還能來理解自己？！誰？！
「夠了！」
「一號，你根本就不理解！現在的我們，已經根本就沒有辦法回頭了！」
「為什麼？我的感知只是發現，你們在抗拒，你們在抵觸變化，抵觸一切會讓你們清醒或感到痛苦的事情！紅現實也好，曾經文明已死的規劃與認識也好——現在，還有什麼是不可避免的？你們如此悲觀，同你們要殺死自己，殺死整個帝國有什麼區別？！你們到底在抗拒什麼？在怕什麼？」
「……安靜。」
「如果永遠這樣，那麼你們真的會死！」
「安靜。」
「我們可以共存！我們從不互斥！你們何必如此！我們不需要繼承任何內容！！」
「我說——安靜！！」
天極軸，帝國總旗艦發動敘事轟炸最強的代表性信息天頂脈衝出現在帝國的境內——星明皇帝，將本應攻擊死潮，轟擊Σ腐化殘骸，轟擊帝國敵人的武器……指向了帝國天區皇帝，指向了帝國自己。
「……」
「警報，超限，帝國遭遇超高強度威脅——錯誤，威脅來自帝國最高許可權個體……」
「系統錯誤，強制穩定——已確認最高許可權指令，進入靜默狀態。」
……
超限。
坐落於無數世界搭接形成的龐大結構的核心處宏偉的金字塔尖頂釋放出的金芒不再庇護秩序世界。
無數這樣的金字塔開始將世界枝幹內部匯聚的海量虛信息與背景環境穩定資訊抽離。
就像是從肉體中抽走靈魂。
翻卷著混亂波動的廣闊殘骸星雲的外邊界中，無數金屬巨獸將無以數計的機械觸手狠狠刺入了那濃厚稠密但又無形無質的星雲結構層中。
這裏會發生什麼都不確定，或許下一刻，空曠無盡的慘白會將這裏的一切全部裹入到一次新的信息風暴中。
寂靜無聲里，鎖定了秩向規則與目標區間的龐大設備體旋轉着抬起輸出端，閃爍著令人目眩的詭異光影的重錐尖端處，一團團凝實的熾烈白色光心開始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擠壓聚合起來。無數符文組憑空顯現，它們沿着被指定的發射路徑鋪開，一直延伸，符文組的盡頭，指向虛無的虛空深處。
「——點火！！！」
「警告，目標缺失，警告，未發現概率閃電鏈核心，警告，不正確的規劃與使用，警告……」
沒人知道，那些蘊含着龐大信息量的虛資訊定向海潮究竟指向何方，更不知道，它們究竟會引發什麼。
「警報，檢測到死潮之門，警報，死潮之門群發性出現，警報——周期目標缺失，失去邏輯穩定性，基礎判定結構無效。」
「警報，超限使用。」
……
「靈魂……在自我放逐。」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