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主軸外的成長
世界枝幹的內部影響區間里，世界的排布容納規則，以及結構梯陣的演變規則並不與「純粹虛空環境」相一致。
世界枝幹內部影響區間以內，其規則可以容許密度超乎想像的世界以相當密集的方式「緊貼」在一起。
「這一類世界結構自發形成的可能性實在太低，並且可以確定的是，它雖然可以與虛空象限兼容，但是它們之間的協變系數很弱，弱到僅僅是「可能支持」而已。可以說，世界枝幹更像是一個通過計算得出來的結果。」
「虛空中的秩序與法則必然不會是「自然」的。」金色的光河之間，紫色電芒的路徑構成了一條可以將每一條河流交織起來的複雜折線，「在很久以前這就已經被認為是事實了。」
「生命與孕育生命的環境彼此之間，是可以互動的，規則會不斷淘汰那些不適應自己的生命，而生命則會不斷嘗試改造自然，讓自然變得更加適宜自己生存。」
「當所有的一切之間的壁壘與隔閡被打破，意識、物質、思想、行動、概念、法則等等一切都可以被一種本源存在組成、描述並可調可控之後，被改造的部分必然也包括了概念與法則……自然形成的概念法則總會有用起來不夠方便的部分，我們現在都能做到如此地步，那麼曾經的存在做不到反而會存在問題了。」
「……明白。」
「這一次遠征……不知道又會燒掉多少艦隊和多少矩陣……具有高級演算價值的進化矩陣應當撤回到帝國核心區域接受保護，它們不應該再參與這樣大規模的遠征。」
低語之間，金色的光河已經跨越虛空，沿着曾經的暗色河河床，帝國艦隊的攻擊再一次撕開了虛空中的寧靜。
現實要想發生大規模的強弱變動或許沒有那麼容易。發生改變的，更多的或許是自己的態度。
當製造並能控制世界枝幹這樣等級的技術被掌握之後，帝國內部的靈魂或許真的短暫逆轉了不斷擴散不斷深化的紅現實。世界枝幹製造手段與控制手段被帝國掌握，這在一定程度上真正短暫激發了靈魂的態度和感知，同時，那時的部分行動或許並沒有詳細考慮後果與影響，僅從某些直觀的「現象」來看，或許真的也會產生一些誤導……
也不排除……曾經生機仍存的帝國滅亡的那一刻，那支龐大到難以想像的超級虛空艦隊的完全集結真的徹底抽幹了帝國周圍所在的世界枝幹所有的血肉與靈智——已經腐爛的。
遙遠的虛空中散落的世界枝幹狀態千變萬化，並且佔據均勻信息關聯脈衝核心源點的巨型Σ虛空要塞的狀態也不盡相同，它們之中有許多或許確實已經腐爛到近乎只剩下一層還勉強算得上堅固的外殼，也可能還保存着相當強度的戰鬥力，甚至可能仍然保有一些艦隊……
或許態度更能決定自己對周圍的感知。
誰知道呢？
長久以來已經近乎刻入靈魂的習慣，保證了帝國即使處於再混沌的狀態也有能力對任何危險源頭做出最高效的反擊的能力。
等到一些事情回過味來，一些曾經的，不被確定的可能被意識到之後，要麼帝國艦隊早已將一切還有可能提供線索的殘骸徹底燒焦，要麼就是雙方在毀天滅地的信息洪潮中徹底湮滅，彼此之間都不會剩下一絲一毫的痕迹。
後來的回憶已經晚了，甚至，就連「回憶」這樣的行動本身也並不是因為自己的記憶恢復或者篩查到了某些細節，而是單純因為敘事層的波動與回彈而已——換言之，被回憶起的，只是原本應該被記下的一切。
……
時間，已經足夠讓不斷以指數形式擴張的帝國工業基元擴展出一個即使用很多宇宙也無法容納的龐大數字，而這些巨大的數字即使在向高級單位融合轉化的時候會產生十幾個，甚至幾十個數量級的斷崖式跌落，它們能夠形成的最終產物數量，也遠遠超出單一世界的任何直接性衡量手段。
從構成艦隊塊的無數常規單位，到能夠統領億萬艦隊塊的各類龐大旗艦。
與此同時，所有的旗艦，都開始裝備越來越多的「配件」——僅僅是強擊長矛，其所搭配的、能讓整套系統輸出不同模式的信息洪流的「折射稜鏡」就有十餘種，而這些「稜鏡系統」則保證強擊長矛無論是直接依靠自身輸出來掀起億萬群星的基底，還是對某些存在屬性與存在區間極其有限的堅固單位進行強攻都能遊刃有餘。
如果終焉記錄之中，Σ曾經跨越過的年都位於主軸之內……那帝國同它相比，根基也仍然淺薄的可憐。
但是，在這百億年，甚至已經更長的時間中，帝國積累的問題與需求總量，相比於從前……也算有了長足的進步。
種種指向性與特殊性越來越強的需求，就目前看來總能彌補各種各樣的問題帶來的「壞影響」。
「遠征」已經失去了出動有靈者的必要——還保有靈魂的人已經太稀少，他們就算傾巢出動，指向一點，在仍然有整套武裝系統坐鎮的Σ世界枝幹中也難以掀起太大的風浪——這是純粹的數量級差距問題，是「質量」與指向性再高相對而言也難以彌補的。而且，就算是能夠通過連接數量巨大的進化矩陣，利用極端龐大的虛資訊潮汐進行彌補……其象徵意義也仍然大於實際意義。
數量太少了。
總旗艦在連接幾百億套進化矩陣之後或許會極端強大，但是即使是那樣的總旗艦，也幾乎不可能直接摧毀世界枝幹。至於說摧毀核心引動放逐……強擊長矛艦隊、黑鳶場爆破艦和聖芒場殺傷艦集結起來都能做到。
更何況——總旗艦數量只有一座，而其他所有的量產造物，除去最早的兩類原初旗艦由於基礎改造空間與構造模式有限而停止製造外，其他的種種單位，幾乎都具有隨便拼湊出億萬支滿編艦隊的總量以及支持行動協變的能力。
帝國艦隊可以同時對千萬條，甚至更多的Σ世界枝幹發動攻擊。
與此同時，整個帝國的疆域內部，還遍佈着超越京兆之巨的聖音禮讚虛空要塞，以及位於每一條世界枝幹核心位置的、可以直接作為「聚焦稜鏡」，直接向虛空中投射超遠程對閃電鏈核心特種轟炸的超級基站——世界枝幹天頂座。
現在的有靈者，已經根本不可能再依靠單純的力量撼動帝國這龐大冰冷的身軀了。
「這樣或許……也挺好的。」
「等到進化矩陣足夠完善，它們能夠與場生命能夠協變，共同維持帝國這個名義體系存續的話，到時候把這一切全部交給他們……會不會也可行？」
遍佈於帝國「各處」的，極端洗漱極端零散的靈魂位點裏，部分情報正在被傳遞。
一次大規模遠征牽扯的世界枝幹，最早時候少可達幾萬條，而現在，更是已經多達幾千萬條。
或許很快，這個數字就又會爬升到億萬之上。
靈魂就算再強大也不可能管的過來這樣規模的信息躍動，那是足夠衝垮理智燒毀內心的信息洪峰。
絕大部分信息都會在遠征過程中被當地的艦隊與結構體自行處理並且消化掉，只有當規模足夠大，那些情況才有可能被傳遞到上一級的高階進化矩陣，它們會被層層傳遞，直至越過世界枝幹天頂座，才有可能會被有靈者知曉。
恍惚間，這似乎有些熟悉——文明以往的某個時代里，似乎這樣的結構存在過……
一個身影靜靜地站在奧術王座艦首位置的自洽法則裝甲上，無比龐大的艦身，使得它的任何曲線對於這樣一個小小的個體而言都毫無意義。
艦身周圍，空曠與純粹的黑暗的「邊緣」位置，一系列複雜到難以想像的邏輯組陣列式以及玄奧複雜的花紋帶出的光影不斷閃過，它們的生滅點亮了秩序場，甚至可萌點亮了秩序場周圍一部分虛無中微弱的場。
光圓秩序上同調與虛點跳躍計算可以協變。
維多維爾嘗試感知、嘗試關注自己原本應有的那具「軀體」但是感覺好像在不斷淡化，不斷失敏……
偶爾，會有冰冷與刺痛之感從手臂那裏傳來，但自己，卻分不清到底來自哪一邊；偶爾，自己好像會身體一歪，但是自己卻根本無從分辨，到底是自己的雙腿已經根本不足以支撐那虛無縹緲的軀幹，還是自洽法則裝甲生成了某些「陷洞」或者發生了軟化而讓自己的雙腿陷了進去，或者自己在某些時刻裏面根本就是殘缺不全的……
或許沒有意識到之前，一切還能忽視。
但是現在，承載鮮血的清池已經大到超越感知和想像。
為了調控艦隊，調控龐大的進化矩陣集群，靈魂存在必須能感知它們，至少需要接入它們。
每一從感知，都會分走一部分靈魂自身的構成屬性，就像鮮血滴入池塘后，被不斷稀釋，不斷淡化一樣。
紅現實帶來的影響，現在可能足夠讓自己的靈魂和身體「淡化」到失去獨立存在的意義。
甚至不排除這樣一種可能……帝國只要奮力掙扎，奮力製造出新的個體，新的矩陣，新的戰艦，就能壓制，就能稀釋埋在帝國核心中可能存在的諸多問題與錯漏，而稀釋至此以後，場生命已經可以清理它們。
「或許……真的可能會與斷裂帶有些許類似吧。」
……
在這樣的時刻……或許位於帝國遙遠外環區間的新生文明……會帶來一絲亮色？
幸好，它們所在的那個地方……虛空的二十六象限都算得上空曠。
要想在現在這樣龐大的數字群彼此傾軋之下留下一個明確的點，並不容易……
僅存的靈魂指揮着龐大的艦隊，在虛空中跳躍，形成一條又一條又秩序場凝結而成的、璀璨的光河。
它們又像是河流，又像是堤壩。
黑紅色的腐化海潮被阻擋在外。
那顆光點似乎並不能直接併入文明主軸——換言之……或許，它的成長可以十分迅速，重要的是，能夠被看見。而這樣的一個點的存在，可能也意味着，帝國在自己的以後，還有可能會見到其他類似的點。
這可能真的會帶來一部分亮色……
同時，可以肯定，它們坐落於影響範圍內。虛空烈陽恆星風場的力量，應該也能讓它們受到一點積極影響……
虛空本身或許是不可控的，無論是後來的研究，還是那從虛無縹緲，但卻又是由自己編織的那些傳說來看，虛空都是一種處於超形而上狀態里的存在……
如果說，虛空意味着不存在，虛空意味着可以允許任何漲落與扭曲形勢出現的、絕對為零的平面，那麼任何來自秩序的控制手段就不可能在虛空中生效，它們一旦進入虛空，就會被虛空逐漸消解吞噬，裝甲或者秩序場或許能保證「觸點」的存在，但是這些結構。也同樣會將秩序靶點與虛空相隔——而這還只是直接原因，根本原因則在於，虛空對於秩序，就像是事件視界之於宇宙規律，在事件視界內，任何規律都將失效。
而如果虛空象著着一切，那麼法則之間，可以說相生與相滅是必然存在的——無論是怎樣的秩序靶點，都不可能僅僅依靠自己的結構而在虛空中完好存續並且能夠發揮作用。
萬生萬物能利用的，恐怕還是世界屏障之外，某種虛空衰變之後的、遍佈世界之間的「虛空能海洋」，而無數年，無數世界生滅與曾經文明的影響最終編織出的虛空大律……則最終形成了浮在虛空中的秩序。
帝國沒法幫助那些來源不明的存在改造虛空，帝國自己也做不到——可能，在能想像的範圍內，沒人能做到。
或許，很多形而上，甚至超形而上的存在，其本質可能根本就無法解釋，也根本就不存在一類固定的解釋，每一件事情，可能的走向、達成方式與描述等等都多種多樣——甚至可能有一天，帝國如果能在滅亡到形銷骨滅之前足夠強大，虛空中的規律，有一部分將會出自帝國之手。
現在的帝國不可能做到這樣的水平，但是帝國或許可以幫忙，將周圍的虛空環境處理的更加「寧靜」一些。
……
伴隨着網絡中同步倒計時走向盡頭，世界枝幹天頂座的聚焦信息洪流以及聖音禮讚要塞集群投射出的虛無之矛撕開了虛空中的黑暗與寧靜。它們遵循着虛點跳躍的指引，遵循着自己被賦予的指向性與指令規則，跨越遙遠的虛空，在無數遍佈着死潮污染與腐爛設施的暗色世界表層與深層炸響——維繫它們的結構很快就會解體，然後在虛空中綻放出一朵又一朵由無數世界末日共同組建的、綻放的璀璨花朵。
這是一場從地面打向天空，再由天空落下的暴雨。
而雨滴濺出的，不是清涼晶瑩的水花，而是世界末日。
這樣的過程，反過來也同樣成立。
在外界，即使是一點點擦碰中掉出的火星，都足夠毀天滅地……
但是，在那由艦隊構成的虛空長城內側，一切卻似乎從未發生。
那裏甚至有着自發產生的創世紀活動。
錯動的時間主軸，使得帝國有能力在一年之內，將自己的視野與無數年後的虛空存在對齊，直到兩者之間差距被追趕接近到「演化影響」可以互相作用。
帝國……或許是在等那一天？或者說，哪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