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創世紀……這是什麼？？

……

「唉……」

妖艷怪異的光影之中，幾聲微弱有些無奈，甚至有些靈動的嘆息藉助著殘存的晶能場結構在世界的「殘骸」間一閃而逝。

在這微不足道的擾動之後，幾道從混沌邊緣與秩序壁壘的夾縫深處閃過的光芒凝聚為足以將世界徹底切開的利刃，它們切斷了中央核心與整個世界的所有空間秩聯繫和時間秩聯繫，切斷了那個結構與世界之間的一切共存影響關係與因果關係。

緊接着，核心，連同一切與核心關聯的，在上一刻還在拼力維護整個世界結構的帝國設備組全部消散的一乾二淨，核心原本的位置被一團不斷蠕動的、純粹到足以攝人心魄的黑暗所填塞——那是一塊黑空間。

無形的壓力瀰漫開來，水晶組成的破碎斷口終於徹底撕開了那層位於秩序結構和虛無光影之間的那層阻隔，它們在太空中肆意擴散，貫穿群星，粉碎星盤，在數百億光年的宏偉尺度上將一切聯繫在一起，又將一切破壞扭曲……

這是個很滑稽的場景——黑空間本身不可探知，但是黑空間的「失效邊界」是可以確定的，中央靜滯場以及附屬的所有設備就算全部被挖走……形成的三秩投影也不過是一個直徑幾千萬公里的球而已，對於宏偉的，藉由虛空創世大律製造出的宇宙而言，即使是滄海一粟，也根本不可能形容這片小小的黑空間對於周遭越發瘋狂的無盡宇宙之間的大小關聯……

然而，在撤去設備組和穩定維持矩陣之後，外層世界結構的確會因此而坍塌——它們本來就是為中央設備組服務，為了給整套中央設備組提供穩態環境這一項功能而存在的。

不穩定的浩瀚星空僅僅因為千百兆億個點中的一個出現了問題就需要跟隨那個點一起湮滅……這究竟是某種純粹的、因技術不足導致的可笑鬧劇，還是規則面前，數量與低權重的延展只能選擇讓步，還是其他的什麼更奇怪的原因呢……？

當數字超出一個宇宙的規模，超出曾經的感知極限之後……多出的部分，或許將變得虛幻而扭曲……

……又有誰知道呢？

「……世界末日已經到來，觀測到超越九成的世界線已經閉鎖成環，正常狀態下，它們將不會再響應外源資訊互動。」

「……該類世界堅固程度過高，自然擾動效果低下。對堅固型世界殘骸操作，開始執行「炸環」流程，注意監視所有經歷一階世界末日事件后倖存的世界殘骸——那其中可能蘊含着許多在末日時被創世紀力量、世界末日環境與虛空基礎條件共同作用后完全重塑的資訊結構，它們可能具有意想不到的價值。」

「……此前，我們到底浪費了多少可能的資源……」

「不應該這樣理解……不同時代的我們所能涉及的範圍也多有不同……我們……其實應該想到進步，而不是……唉……」

「是啊，你說的沒錯，真的……」

「現在又有什麼用呢……」

……

虛空變得寧靜——這一次，寧靜的有些超出常理。不同於以往的區域性寂靜，不同於以往邊界之外秩序漲落屬性仍存，不同於曾經那永無休止的大大小小的戰鬥。這一次，當虛空中的巨手爪碎帝國的大片版圖並且徹底湮滅，世界末日與虛空線性關聯影響全部點燃，那些世界結構本身成為一道看起來好像能炸穿虛空的巨大枝幹之後……虛空中的一切，就好像真的消失了一樣，漫長與一瞬，龐然與虛無之間的無形差距……又一次被打破。

即使在形同虛幻的帝國明確可探測區間以外仍有迴音，它們也全部都可以被歸類為世界末日的餘波——這段時間以來，帝國記錄過的世界末日次數已經遠遠超過家園之中群星的數量總和，無數波次的超大規模數據流反覆流過，並在這些過程中被無數節點不斷轉譯記錄……以至於現在，識別甚至已經變得不再必要。

對於仍在不斷變動的秩序環境而言，時間可能是最可怕的存在。它能創造任何頂峰，也能把任何頂峰直接銼成深谷。

帝國的疆土再一次遭受重創，在巨大的數量差距碾壓之下，帝國的環境甚至不亞於又遭遇了一次滅亡——然而，這一次，種子還在，並且，短時間內……虛空中恐怕再也沒有任何能影響帝國擴張的東西了。

當環境變得寧靜……還能滋長的存在就會開始發展，並且在這個過程里，時間會變得更加寶貴，更加具有意義——發展越快，時間堆疊之下，最終的線就會越陡峭。

帝國的基礎工業模塊開始了指數膨脹。在總旗艦幾乎每年循環的巡邏中，這些隱藏在帝國剩餘完整世界內部的種子開始破土而出，並且在某種難以想像的基礎上開始暴漲——

在部分記憶中使用過十進位推演數學的文明那裏，有關於基礎性質的指數增加的最簡單描述可以說驚人的一致——一張紙哪怕再薄，將它摺疊一百次以上，它也足夠戳穿整個宇宙。

而這還被受制於實形資訊的勾勒體系之下。

曾經……似乎有過許多建議，甚至是某些不成文的鐵律，擴張必須受到整個帝國網絡基礎承載能力的限制——

這條規則或許並沒有寫在後來的歷代帝國基礎準則和法律條令中，但在維多維爾看來，它一直存在，並且……影響頗深——如果在那百萬年中，帝國能夠進行指數暴漲……或許……

算了，沒有或許了——網絡中偶爾還會有這樣的思維波動，它們即使再細微也能被很容易的分辨出來……它們也越來越少了。

……無數類似的，貫穿曾經的規則擺在自己的眼前，它們的出現，並不是因為帝國確實需要它們，以及它們真的有什麼不可磨滅的重要功能或者屬性，在最開始的幾萬年，或者幾十萬年中，它們或許的確幫助帝國度過了適應期以及轉化期，但是後來……

帝國害怕它們，帝國人害怕它們，即使是早已爬出宇宙，早已身處無盡深邃無比浩瀚的無盡虛空之中，帝國的許多個體，以及個體掀起的部分思潮仍然還在某些程度上謹慎的遵循着宇宙中那點有限的區間里那點想像力——它們不敢面對無窮，不敢直面無盡的黑暗，回首自己身後的光芒，很明亮，很璀璨……

扯淡。

如果把虛空比作一個巨大的宇宙，一個世界別說比得上世界內的恆星，甚至可能當原子都夠嗆——無限大，無窮等等概念不再是原來那種處於虛無和形而上的狀態里，它現在是現實！

站在奧術王座光滑的黑色裝甲帶之上，維多維爾的目光輝緩緩掃過虛空中的那些相比而言格外璀璨的「光點」——它們的內部正在被不斷暴漲不斷填滿一切的光點替換，具有指數增長能力的基礎工業模塊正在不斷疊代聚合，並且不斷融合轉化成各類級別更高功能更強的資訊塑造母機，它們會在結構成熟之後被發射並派遣到其他世界，並且在擴張過程中製造數量龐大的各類設備，並且「餵飽」跟隨隊伍一起前進的場生命。

基礎設備與高級設備之間的資訊融合併不呈現出平線性關係——塑造高級資訊模型時需要的部分概念趨勢和法則規定……

可能需要無數的零件才能進行轉化。

「……但願這一次，哪怕死，我們會像是戰死……我們畢竟……」

維多維爾輕輕搖搖頭，然後把剛剛想過的一切都記錄了下來，並小心翼翼的將它們擺在了安全的記憶深處。

對比這些總會很有趣——自己原來曾經無數次設想過，預測過甚至預言過一些內容，它們總會在一段時間裏被自己奉為圭臬，而自己也會時不時的去思考它們與帝國之間的關聯，並且在此基礎上讓帝國與自己的部分預測想法靠攏……

很多想法其實都很有趣——五十步笑百步那樣的有趣。

可以說，自己擁有整個帝國最開闊的視野，擁有最強大的、難以想像的豐厚資源，自己甚至可以靠一個靈魂統合形而上與形而下……但是自己並不比其他人高明太多。

自己的知識庫有限，甚至可以說——自己的膽量也有限。

否則，曾經自己應該就不會讓帝國只困在一個泡泡裏面了……

「又是事後的自我言語與譴責……」

不知道，等到未來，再過幾百幾千，百萬上千萬年或者更加長遠的時間……自己又會如何看待自己的這一段想法，周圍的下屬們，同胞們……朋友們，他們的想法又會如何呢……？

時間伴隨資訊的流動與發展而誕生，而時間的流逝又會對應着資訊結構與無數秩序世界的不斷變化。

什麼都可以被改變，什麼都可以被記住，而所有的一切同樣可以被遺忘，可以徹底消散殆盡……

心念微微一動，作為生命附屬結構的巨型資訊賦值計算機陣列便匹配出了下一次自己預定的坐標。一次短暫的世界之門閃爍之後，這裏的一切都回歸了原樣，就好像這裏什麼東西都不曾存在過。

實際上，這裏也的確什麼都不存在，也不曾存在過什麼。

……

難以想像，無限如果能被真正利用，那究竟會怎樣。

虛點跳躍的基礎從未改變，但是比起曾經那近似利用本能的跳躍模式……現在，進行一次光圓秩序上同調判定，就足夠讓自己一次性飛出曾經億萬個古帝國連在一起所能搭建起的虛空秩序跨度。

靈魂鎖與能力壓制或許的確存在，並且高明到自己明知道它的存在也不可能識別出它位於何方，也有可能……思想與認知，本來就是天生的限制鎖。

但是，現在無論採信哪一種或者哪幾種解釋，問題都還太多太多……

……如果，如果我們……真的能窺見到無比漫長的未來……那一切究竟會是怎樣的呢？

……

冰冷與空曠……適合思考。

虛空象限的概念……它的先置存在概念維繫的時間甚至比帝國本身還要長一些。長久以來，無數理論，無數觀察結果都能證明虛空象限的確實存在屬性，它並不是某種形而上的，或者心因性的虛概念，它的確普遍存在在無數世界之間，並將世界在某種概念層次中「分開」。

這自然毫無疑問。

但是……「虛空象限」本身的劃定標準又是什麼？象限之間的邏輯結構差異巨大，這能夠證明劃分象限的是世界觀差異與隱藏在背景與黑暗中的創世大律差異嗎？更多的細節該如何理解如何判斷呢？

……

虛空引擎。

最基礎的虛空引擎。

這或許是最好的劃分參照物，也是對虛空象限本身這個概念最直接最準確的判斷與解釋的來源。

目前可以確認的是，虛空有二十六個象限。

如何確定象限究竟如何區分，如何在不同的世界之間進行作用……？

製造虛空引擎……目前看來，製造它的前提，是需要徹底明了一個世界內部的所有資訊，所有規律與所有細節，並且能自洽且精確的操控自己所在的整個世界內部的一切。

而這條目前看來可能性最高的技術發展路線……

製造虛空引擎需要完全控制並掌握自己所在的世界的所有資訊。

而這個世界……必然會處於某一象限的內部，或者是象限的邊界處，並且仍需考慮主要權重差異，否則……邏輯之間的固有規則差會撕裂它們。

它位於一個象限內部，位於一條虛空創世大律的引導之下。這就必然意味着，這個世界的一切法則與邏輯……必然與本象限中其他的世界存在部分共同之處。也就是說，或許在無限偏遠的區間之外，世界之間的共同點幾乎不再可見，但是只要它們還處於同一象限……虛空引擎就可以解析，可以「開機」。

當跨越了那條線，虛空引擎無法點火之後……共同點將不再存在，創世大律已經徹底轉換，象限就此被劃分開來。

「但是這並不能解釋一些基礎的問題……」

「或許……我們其實一直沒有搞清楚，我們曾經面對的虛空象限究竟是什麼，它們實際上只是同一區間之內的部分其他規則區……？」

「它們太相似了……」

「但是或許……這並不絕對，我們最早劃定的象限……」

「我們曾經檢測到過邏輯基礎性差異，這是事實，並且……並不落後於其他事件……等等！」

「我們以前……劃定過確切的虛空象限嗎——？！」

「我們以前對它的認知與定義……都是怎樣的……？？」

「資料庫早已丟失……我們想查也沒機會了……我們沒法回憶起，究竟是象限內區間還是象限之間造成的差異影響了我們……」

「彌散晶能輝光可以完全替換等離子火焰的一切本徵表述屬性，但是……它們之間的差異異常巨大。」

「這可不是靠看和想就能分出差異的……」

……

虛空中，龐大的艦隊開始擴散。

在它們極限集結開始調動之前，虛點跳躍飛船已經先於它們數千萬年離開了帝國的本土。它們一路向外跳躍，並且在虛空中留下了無以數計的虛空信標和心靈靶點，甚至是世界之門矩陣——

它們便是引導龐大帝國艦隊進行第一次虛空超大尺度絲狀纖維結構體總擴散的最初先鋒。

無數大門，無數信標間或閃爍，此起彼伏。

尋常生物的眼睛不可能看見它們，但是在帝國橫亘無數世界的龐大演繹自由矩陣中，這些光點卻比群星還要璀璨，更加輝煌。

「已經開始對照概率閃電鏈原初核心位點……」

「奧術王座無盡躍升動力爐非固定賦值極限資訊投放嘗試……」

「規避，確認危險，規則缺失……」

「……？？」

「虛空中……虛資訊與實形資訊之間的影響範圍，作用範圍與種種差異仍然巨大且明顯……」

「許多內容，我們在宇宙還未崩潰時就曾暢想，但是現在……我們並未達成。」

「虛資訊仍然虛微。」

「我們的思想……我們的妄想……會走的那樣遙遠嗎？」

……

「原初核心已經鎖定。」

「周邊影響已經靜空。」

「虛空環境穩定，概率閃電鏈純凈。」

「總旗艦警告，此過程不可逆轉。靶點已經鎖定，開始——轟擊！！」

虛空中，一片小小的陰影被紫光吞噬。

前所未見的、混沌到指向性幾乎為零的海量資訊之源被幾乎不存在的賦值方程收束引導，然後……它們被全部轉移到了虛空之中。

它們擊中了核心。

一座跨越虛空的輝煌橋樑就此建立。

虛資訊的力量，可能正在被某些根本無法量化的規律強行吸收，然後進一步坍縮轉化，成為驅動現實的漲落源泉。

文明曾經設想過太多在宇宙之中做不到，或者做到的意義聊勝於無的事情，也創造過太多根本不可能成型的，只能用一系列象徵雜項來窺探其本體一角的概念。

但是現在……那些曾經的，難以想像的宏偉幻影……

它們將最終進入現實！！

而作為虛資訊的承接與轉化方，虛空概率波動區間中有着無窮無盡的物料——不僅僅來源於虛空本身，也不僅僅來源於虛空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巨型概率閃電鏈……

這裏發生過無以數計的世界末日，無數世界就像星海融化在真空零點能潮汐之中一樣，被炮火，被思想蒸發。

無數的物料，其最終來源……它們來自於這裏曾經發生的一切。這裏的過往，記憶，還有掙扎和殘骸……

它們仍然可以發揮餘熱。

……

「……」

「這是……什麼？」

「我們還是太低估那些我們未曾設想的可能……」

「邊界已經無法尋覓……，我們怕是要浪費很多資源了……即使有虛點艦隻鋪就的虛空雷達矩陣，我們也目前也遠遠沒有將可能控制範圍延伸到這種地步。」

「觀察到擴散性均勻信息關聯脈衝！！」

虛空中，一對巨大的羽翼舒展開來，以最猛烈最迅捷的爆發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