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靈魂仍可拓展
……
破敗。
殘骸。
一地狼藉。
滿目瘡痍。
……
來自虛空中的巨手撕碎了帝國的大片版圖，無數傷口跨越數千億個頻率深度，帝國的疆域幾乎碎裂，就連那帝國有意打算遺忘的，至今仍在源源不斷的產生殘骸的核心深處……也被徹徹底底的擊穿了。
虛空中又一次寂靜了起來，或許這一次……會真的寂靜很久很久……
作為準備與生死博弈的帝國真的被它們抓起名為秩序的棋盤當頭敲下，並且被敲得頭破血流。
帝國幾乎沒有更多對此的反應與注意，一切好像已經被習慣，被預料到，甚至……好像在某些程度上，應該更值得……慶幸。
如果讓所有的世界全部集合然後徹底聚攏的話……帝國恐怕還會再「滅絕」一次。
而這一次……甚至已經有部分推測認為……這可能是某種考驗，甚至……「教導」？！
畢竟，這樣的行動太過粗劣，執行太過野蠻，整個行動與計劃……如果有，那其中的種種漏洞……恐怕不會比已經缺失了超過九成九以上的，這龐大而腐敗的世界結構中遍佈的漏洞與殘缺之處更少——它不像是戰術調動，更不像戰略調用……
如果它不是某種低劣而毫無靈魂的底層肉體抽搐，那恐怕……展示力量與展示虛空中「大事」等等可能，也並非絕對為零……
不知道它們是否還有可以被自己理解的智慧，但是可以確認——它們本應擁有邏輯活動能力。
這一次，與上一次滅亡級戰爭極其相似——然而，這一次，攻擊整個帝國的敵方力量規模恐怕不如上一次，整體行動模式也低劣了太多。不過它們的共同點，就是都讓帝國存活下來了……
可能在這樣的狀態下，它們就認為帝國已經……「死了」？？
「……無法證明，亦無法證偽，猜測沒有意義，無論它們究竟是打算殺死我們，還是不斷的向我們展示虛空中究竟都可能會發生些什麼……最終都沒有意義。」
「我們現在努力，我們現在掙扎……不是為了文明，更不是為了什麼虛無縹緲的希望和未來——我們根本不需要文明了，我們只是為了未來死的時候能痛快一點，死的有尊嚴一點……」
「至少，我們希望我們未來可以戰死，而不是被碾死，就像蟲子那樣……不想再痛了。」
……
「又是一地狼藉啊，我們在虛空中創造的大量設施又損毀了，網絡中到處都是大塊大塊的缺口和黑障。要是沒有節點約束層保護，怕是那些黑障和斷口能像黑洞那樣吞掉所有的檢索請求和實際的靈魂與意識……」
「……至少，這一次不算滅亡戰爭……」
「伊卡利姆，還有阿格娜絲——我希望所有人都弄清楚，我們現在的網絡結構和儲藏模式即使被技術極致推演模塊再度修改過，這樣的網絡結構也不可能維持穩定，不可能安然保存所有的信息。如果我們再正常哪怕一點點，這樣的災難就足夠炸崩我們的整個體系——能活下來只是我們不正常罷了」
翟卡希爾的靈魂略微閃爍了幾下，光芒並不溫暖：「我們現在，或者說是曾經的網絡里所有的東西全部都來源於技術極致推演模塊——我們不需要了解它們究竟原理幾何細節幾何，我們只需要大致了解它們的性能然後會用就行了……」
「無論我們丟失的再多，只有技術極致推演模塊不損毀我們就永遠不會有真的損失，只要我們還記得如何操控那些觸點。而另一個方面……我們現在根本就不算文明，我們的文明也不可能滅絕，它已經滅絕過了，死亡的存在既然沒有復活並且死的不能再死，那它就不能被殺。」
「……你少說兩句吧，現在已經到了這步情況，沒人希望我們中間再有更多的……不愉快……？」
幾道沒有多少善意的目光跨越遍佈漏洞與缺損的天塹冷冷的瞥了過來，「至少我們還有靈魂。」
「如果不在乎，那就不會痛——你們以為真的不在乎是很容易做到的嗎？它可並不比會擔當要容易多少！話說的簡單，但是你們有多少人仔細思考過這些話之後蘊含的可能嗎？誰能真正做到理想中的自己或者一切，哪怕是那些下位文明中啟蒙故事裏的一切——帝國有能力嗎？你我有能力嗎？？看看現在的我們！我們算什麼！！」
「……這都什麼時候了……」
……
「——？？！！我們發生了什麼？」
「……我們不是在調整網絡嗎？我沒記得我們之間……」
……
「網絡幾乎一半以上的節點都崩潰了，現在所有的操作幾乎都是黑的，完全無法預測一條指令跨越漫長的傳輸網絡之後究竟會被扭曲成什麼樣子……」
「……確實，這是非常非常嚴重的事情……不過至少我們還能……算了。」
「聚合起來？會議？你是想說這個？確實，現在整個帝國裏面都沒幾個個體是帶有靈魂的，同時……在這樣的關頭下，這次聚會也並沒有任何積極的成分——我們又失去了幾個有名字的，有靈魂編號的老朋友。」
「阿爾貝克，奧里夫，X–T–11–6466723，X–J–7–35j1……托雷斯和埃爾溫靈魂和人格受重創，恐怕以後就算能恢復，最多也就能重新變成一個古板嚴肅的個體，而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人。卡文瑞爾和艾思凱特靈魂受損，我們不得不用龐大的靈魂靜滯場鎖住這些靈魂，以儘可能抵抗它們的消散趨勢……」
「至少一切還有的救，我們總不至於戰死的時候沒有戰友和朋友。」
「上一次我們一起使用操作台解析資訊模型……是在什麼時候……？」
「幾億年前或者十幾億年前吧，我只模糊記得我在帝國文明仍存的時候使用過資訊模型控制台，那之後……我不清楚自己是否參加過植入核心和殘骸轉化模型的對應研究……」
「我們還需要很多時間，去驗證我們的猜想，實施我們的計劃，但願這一次，虛空中的寧靜不再是表象……」
……
這裏並不安寧。
靜滯模塊位於一道巨大的間斷金色環帶中央，而環帶上則等間距的鑲嵌着數量巨大的水晶矩陣，這些水晶按照一定的「韻律」向環帶中央的模塊核心廣播靜滯替換信息以維持「永不變化」這一屬性。
環帶本身非常巨大，它的單秩直徑超過三千萬公里——然而，比起這個曾經巨大且完全的宇宙，這個環帶本身……對於這個世界而言，它至關重要，但它仍然只是一顆不起眼的微小光點。
而在這個小小的閉合區間以外，這個世界的狀況就不那麼美好了：
為了儘可能加速對整個健全的宏觀世界的調整，帝國放棄，或者說改進了曾經單一的資訊星網。現在，藉助場生命的「力場遺蛻」，宇宙基準穩定錨可以大幅度增強對整個世界的所有資訊結構的控制，並且可以有效利用被遺蛻籠罩之下星空的一切資源，這樣的世界或許單看部分強度無法比擬曾經的重裝堡壘世界，但是現在的標準帝國世界無論是整體規模還是複雜度與完整度均超越曾經的標準化造物——在高度可控的前提下，複雜度將不再成為控制的負擔，而是成為將整個世界壓回基準線的「砝碼」的一部分。
世界本應該更加穩固，可現在……
浩瀚的太空中，群星原本的結構已經崩潰擴散。原本的星團和星盤就像被瞬間撤去了引力一樣炸開，淡金色光點在太空中毫無規律的亂跑亂撞，就像是這裏遭受過嚴重的死潮襲擊一般。世界本身與世界之間的底層數據中蘊含着大量的漏洞與錯誤，宇宙基準穩定錨不得不以極短的間隔一次次掃描整個世界並析出其中的錯漏，否則這個世界很快就會將自己「毒死」。
而已經臨近崩潰解體的星空深處，那些原本應當呈現出深沉黑暗的部分，現在卻不斷閃耀着、蠕動着無以數計的妖艷黃色光芒——那是已經異化的星空與不穩定的底層空間結構在嘗試撕扯、毀壞世界基礎時與場生命「遺蛻」和宇宙基準穩定錨的共同穩定作用之間彼此傾軋的結果。
實際上，這裏已經不太適合再作為工業核心——特種資訊模型塑造時需要極端穩定的環境，而現在的世界結構……即使附加的冗餘修正設施和塑造設備的強大基礎性能足夠重塑加工時需要的穩定區……已經高度扭曲的世界很有可能也承受不住這些強大工業模塊帶來的外延壓力——世界可能會被撕碎。
然而……這裏深處帝國核心區域，作為曾經的工業植體模型構建計劃中的核心實驗區之一，這個世界連同周邊的部分附屬結構算的上是目前整個帝國保存的最好的世界/世界結構之一了。換句話說……這裏是帝國為數不多的，可以製造「自己」的物品的基地了。
「卡文瑞爾與艾思凱特的靈魂結構已經暫時穩定……在之前的戰鬥中，我們應該注意到，其實許多具有靈智的個體在軀殼被炸毀的一瞬間，實際上其靈魂仍然完整，甚至可能連人格都沒有絲毫缺損。但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我們沒有辦法去救他們。靈魂被剝離后不僅會變得脆弱，並且它非常容易吸引「注意力」……同時，現在殘存下來的主靈魂……普遍具有太過巨大的信息糾纏——常規的靈魂容納設備已經無法承載它們，而更加高級的靈魂非線性虛空躍遷和靈魂彌散降權保存……至少目前，無靈的傀儡用不到。」
「我們曾經……遺忘了一些部分，一些就在剛剛還未被我們發現的財富。」
處於資訊操控態的、已經軀體靈魂完全活化展開的艾森德爾與場生命一起，開始為處於巨型設施中央的靜滯核心植入已經被多次校對的資訊植體。汩汩流動的金色光芒跨越太空，就像在黑夜中揮舞某種淡金色的綢緞，綢緞隨風飄蕩，流過千萬公里的夜空……
「……我們曾經嘗試利用靈魂與思想來作為我們外物的承載空間，不過那後來的一段日子裏，我們總會與各種各樣的危險物品與危險信息打交道……直接利用思想與靈魂構築的空間來承載它們充滿危險——一次失控就有可能徹底將靈魂炸毀……」
「但是，那樣的屬性一時半會用不到，可不代表着那些冗餘是沒有價值的……」
植入靜滯核心的植體已經失去實體，曾經的高聚合光點擴散開來，在兩人的靈魂周圍形成了超越聖芒級的巨大艦影。
隨着虛空打印光流的不斷掃過，從虛無中噴灑出來的細碎光點首先在艦影內外形成了一個個基準點，隨着越來越多的光粒子「黏附」上去，那些最基礎的光點很快便紛紛擴散，變成了一道道正在沿着虛影向外蠕動的實體結構。缺口與裂痕很快便彼此彌合在一起，並最終形成了兩座中間橫向更鼓、一端整體拉長的巨大梭狀戰艦。
「為了「爆發」能儘可能穩定且快速，這一類戰艦隻能儘可能結構從簡……」艾森德爾的「眼光」掃過巨大的飛船表面那如同金屬與水晶的混合材料，「充能封裝結構的確能做到更高的抗性與強度，但是……它們的結構終究需要疊加與穩定，那需要佔據大量的資訊演算帶寬，這並不適合用於緊急情況下進行超遠距離高強度躍遷確保主人格與主靈魂脫離戰場的靈魂旗艦……」
「這也算是我們的第一類單一結構超凡材料了……不依賴兼容，不依賴超凡資訊固定模組，直接從虛空中提取資訊進行賦值轉化……」
「是啊，難以想像世界末日中居然會誕生那麼多的極端屬性存在，其中甚至有一些就連我們的炮火都無能為力，為了解析它們，我們必須動用更高端的暴力……」
「不過……這些其實也都可以從曾經的世界內部找到對應的模型——恆星。恆星在暮年時期經歷各類劇變之後，其最終剩下的殘骸天體的諸項性質均遠遠超越曾經的恆星聚變核本身。世界末日時，整個世界的所有世界線將進入閉環崩解過程，整個世界從創世紀伊始到世界末日時所有的資訊與可能都會在那一刻匯聚……誕生極端材料也不算不可能……」
「那些Σ擁有的，在所有數學與邏輯層面上完美的材料……」
「或許以此為基礎經歷了無數代改進吧，誰知道呢……」
……
「檢測到靈魂封裝特徵出現——兩人靈魂缺口已經被填補，正在進入蘇醒恢復期……」
「等托雷斯人格重塑完成之後，就放逐掉這個世界的外層結構吧，設備留下，空間已經法完全無法修復了，我們嘗試介入越多，那些「疤痕」就會越被刺激進而發育的越瘋狂。」看着「渾天層」中那無數縱貫星空宛如游龍一般瘋狂掙扎扭曲的結晶殘骸與越發異常的天象，艾森德爾搖了搖頭，他忽然本能的想再呼叫一次附帶演算組，但是無論如何呼叫，接入的存在都只有冰冷的龐大演算力，沒有任何靈魂痕迹。
「……」
眼前的某些血紅色光芒從未褪色。
但是自己……卻真的再也哭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