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湮滅之創
……嚴格來說，這隻「虛空巨手」的指揮中樞在十幾億年前已經跟着許許多多超出預料的，來源不明的戰艦與生物一起灰飛煙滅了。
在更早的時間之前，亂海天災橫掃Σ疆域內部的無數世界之後，許多並沒有遭遇亂世破壞屬性直擊的Σ設施並沒有被一瞬毀滅……
時間流逝之中，這些設施的保存狀況不盡相同——它們之中有很多甚至可能仍然存儲著還沒有從靜滯狀態中激活的各類單位甚至是概念耗材，而更多的部分……在那場災難降臨之時便已經被文明崩塌誕生的風暴徹底摧毀，或者是在幾萬年甚至更短的時間裏便已經完全腐爛了。
僅就在一區間的虛空中分佈的殘骸而言，巨型設施自身相對而言往往能保持的更久——萬族聯盟那以絕對的效率和穩定堆砌起的金字塔和信息網絡關聯結構在絕大部分情況下保證著下層節點永遠拱衛節點的底層基礎協議——這些強大的單位既可以是要塞，也可以是「種子」。
不過……虛空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變數。
在這顆「控制核心」遭到攻擊之前，某種在虛空中蔓延的概率場便已經將它覆蓋。在那數十萬年的場不斷的侵蝕與剝離中，那座已經失去絕大部分穩態屬性的巨型虛空要塞更是變得更加腐朽不堪……
或許很多事情可能從來都不會發生，但是很多意外……或許也能同必然等價……
……
亂海可以撕毀一切被認為是理所當然的固定規律。在一些沒有遭遇亂海出口直擊的間接污染區以內，一切看起來或許除了氛圍極度惡劣以外並無太多不同，但是實際上……那裏的許多規律與法則早已被飄蕩其中的黑紅色二維花紋篡改……
維持原狀的，或許只有一具具腐朽潰爛的軀殼而已。
高位中樞被擊毀，這本應該是特別重大的狀況——只是，對於一具仍然在腐爛的屍體而言，多挖去幾塊血肉與殘肢……實際上，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命令用了很久才將結構內部蘊含的信息送達無數已經失去高位調控中樞的下層基礎節點中，而做出回應，理解它們則需要更長的時間——
凍結可能剛剛結束……
由無數世界組成的纖長手指，或者也可以說是無盡延展的絨毛……在虛空中，無以數計的它們在殘存底層反應的控制之下緩緩砸向「風」的來源。
高級靈智……可能出現過極為短暫的復甦與掙扎，但在直面那撼動虛空秩序本源的無盡天災之時，它們的一切防禦都被擊垮，這導致……它們的存在這一基礎，恐怕早就已經攜帶了難以想像的毒性。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
似乎……摧毀？
高層中樞缺失，反饋……頂級中樞無響應……
無法鎖定……嘗試模糊匹配……
鏈式同步自毀倒計時……
如何在一切都存在關聯的信息環境中獲取獨立而片面的存續方式和……影響輸出方式？
屏蔽，割裂，扭曲，淡化……
最終，這些操作會鑄就一部分性質詭異的形而上產物——就像現在的它們自己。
而這些，也只是一類模型與可能而已……
崩潰之後，許多限制被吞噬撕碎。
虛幻彌散的虛假信息模組同樣在曾經的考慮範圍之內。
高下或許從未被確定。
顫抖的底層反射，也同樣可以像意識與精神一樣，在需要的時候，將自己從原有基準「推離」出一段距離。它們或許無法再恢復，但是即使靈魂湮滅智慧壞死，多幾個秩向的判斷或許也會更有利於一些事件的順利出現……
也能多幾個視角，多幾個方向……
一切皆為信息，大一統理論同樣可以表示成為一切均可以用信息解析、組建、量化並操控——
所有的方向都可以被認為是片面錯誤的，和都可以被認為是正確且全面的。
……
「在虛空中多個位點發現不明信息躍升–崩潰性震蕩……西里爾，還有依扎娜，與你們同步的研究者們如何看待？」
「伊蘭迪斯陛下，我的研究者們懷疑……這些在虛空中隨機出現且蹤跡難尋的信息影響……Σ可能發生了某些獨立於亂海侵蝕與虛空分解以外的新情況……目前我們也無法做出更多的解釋，研究者們的感知與思考深度已經抵達極限。」
面對這樣僅僅一個連全息投影都算不上，但一言一行卻充滿了聖潔與某些不可抗拒的威嚴的投影，這位名揚萬千世界的秩序教皇誠惶誠恐的低下了頭顱。
「……了解，多投影意識聯合開始，召集神識會議，秩序聖殿主演算核心資源開始富集，預計十年之後開始執行可能性匹配……」
短暫的交互之後，投影變得模糊起來，真神列王的力量與無數個體連接起來，汩汩洪潮中，神的意識與意志正在變得更加緊密——由誰說出，由誰執行，實際上已經變得不再重要，它們的源頭，幾乎可以確定是由更高的意志最終做出的決定。
……
「……已經與虛空意志和位於其他前進區間內的部分神識高位會議達成初步一致……」
「存在性湮滅數量不足。」
「平衡塔……此時或許將無法成立。」
「虛空中……秩序與亂海的總量……不一致？」
「的確如此，兩位神王大人，在我們進一步校對了相關演演算法與對應象徵概念之後，我們已經達成共識：虛空中的秩序與亂海出現了可能總量偏差。目前，我們還無法確定，這是因為變動仍在發生，還是某些原有的規則已經發生改變。」
「……如果說，虛空因厚重的亂海隔離層而在部分方向上體現出「封閉系統」的可能特徵……」
在虛空生物那無限延展的感知之中，層層疊疊的無盡陰影之下，一塊巨大的黑暗正在緩慢蠕動，彷彿一塊被切出來的虛空……擁有了生命。
它們被重重疊疊的Σ腐化殘骸遮掩，而億萬年來，頂級文明之間不同的認知與整體行為模式實際上對文明內部疆土結構的影響非常巨大——即使是虛空意志和神，也無法直接窺探這其中直接的可能。
不過……許多影響，許多現實事件不一定必須要「眼見為實」，在條件適合的情況下，它們都可以被解算出來。
當亂海結構層結構完整的時候，兩岸的信息可能永遠無法送抵彼方。即使是強行突破，兩岸可能性巨大的存在屬性差異也會使得被送往對岸的信息出現不可逆的換算差異——這差異恐怕永遠無法識別出來，即使直接的注視，即使給予再多的補償修正措施也毫無作用，因為補償修正措施在那一刻根本不知道該補償修正什麼……
超凡資訊是混沌的。
但是超凡造物不是，這可能不是技術或者蠻力就能解決的，也可能，是因為神族的援手未能及時抵達，以至於許多機會永遠缺失了……
但是……
那座可能堅持了二十一秒才徹底崩潰的虛空大橋……
它曾經真正打通了虛空兩岸！在某一刻，這個系統的閉合狀態被擊穿了！
而在那個時刻……
Σ難以想像的巨大影響力，已經被所有的決戰旗艦聯網編撰的末日—創世裹挾，並隨着這道失控的架橋被……
送往了對岸？！遠遠不止曾經想過的，只會是末日–創世本身的餘波，而是……與Σ這個強大無比的人間之王真正密切相關的，象徵性，影響力，乃至於……一切？？！
難以想像，這會意味着什麼。
兩岸的基礎秩序結構……或許可能能支持從零反轉之後的超限換算，但是……
兩岸之間的信息演化趨勢，基礎對接映射都不盡相同。那些可能消弭，但卻蘊含着無窮無盡的意志與力量合集的，來自Σ艦隊的全文明級別的信息投射……
不知道會作用於哪個與它們同等級的文明內部，引發一場可能難以解釋的災難，還是……
製造出某種難以想像的存在，某種經過轉換與扭曲之後，從對岸的基礎混沌中覺醒的……化身？？甚至是關聯等級超越虛妄級的異樣繼承者——？？
「溯源思想難以真正發現本源問題。因為倘若一切皆從零，從虛無中誕生，那麼我們根本無法確定，我們的溯源技術會在哪一刻失效——只要有關技術與源頭相關……」
「這種毀滅性研究……」
「暫不討論，穩定溝通通道，開始進一步聯繫位於其他主前進方向上的研究網絡與技術議會，階段性回收深潛系統並解析數據。開始捕捉先鋒探測器，進一步研究依靠技術手段打開固定亂海出口的相關技術……」
虛空中，無以數計的攻擊跨越黑暗天塹，劈頭蓋臉的砸向神的壁壘。
它們被虛空護盾化解，被神火結界阻隔，被映射壁壘偏轉……
類似的事情，也發生在另一邊。
越發優雅簡潔的天樞星裁作為向著這一方向不斷挺近的神族聯軍的一類離散核心，此時此刻，它們與無數嶄新的、前所未見的各類單位一起，在神的軍隊中播撒出一層層明亮的輝光。神的底蘊，神的智慧，神的力量與神的思想在那層不知為何悄然生成的暗淡隔膜被吹散后，它們在碰撞與摩擦中釋放出難以想像的力量。
虛空中，神力熠熠生輝。開拓與探知不止向此一處，戰火不止向此一處蔓延，而新的發現與新的記錄，以及更多的思考和轉變……
它們在神界與虛空中每時每刻都可能發生。
無論一個問題多麼微小，只要它無非被現實完全解釋，它就能撬動整個體系。
這樣的存在，或許會比世界方舟更加可貴，也有可能充滿了難以想像難以控制的危險……
虛空巨環之間，地上天國之下，曾經的無數希冀，無數理想和無數疑慮……
它們曾經的形制無論如何，現在，它們都是價值。
劇變已經發生，即使它已經不再顯眼。
虛空兩岸之間，更多的變數已經被悄然引入。
凡人之王……
他們或許……真的創造了歷史……
但願這樣的創造不會只有這一次，也不會只有這一步……
……
「這一部分，不能對外……」
「帝國的歷史……似乎還沒有模糊……」
「記憶深處，我們的文明，我們的家園……按照記憶深處模糊的記憶來看……我們的文明每一次遭遇重大災難，遭遇毀滅的時候，只要我們能挺過去，那麼我們的文明出現的躍升……每一次都難以想像。」
「我們的家園世界被摧毀，方舟艦隊不得不在等同於自殺的前提之下緊急衝出宇宙，我們曾經被決戰旗艦燒焦了整片疆土，但是我們卻能在獲取末日方舟和虛空烈陽之後製造出那樣的一系列難以想像的造物……再到現在，曾經的帝國生機仍存時……那時的帝國對於現在而言，不過滄海一粟……」
「即使現在文明不再，但是不可否認，我們的成就難以想像，並且每一次成就都伴隨着……毀滅？外來破壞？」
「不排除……我們又需要承認一些事情……」
「在宇宙中，構成生命基礎結構的元素與基礎……來自於群星的生滅……」
「我們最早的軀體……恐怕是星塵鑄就的——」
「星球毀滅崩潰，化作在廣袤太空中飄灑的塵埃，然後這些塵埃被新的引力源捕獲，並且成為生命的源頭……」
「這必然會是猜測，而且恐怕並無太大的意義……」
……
「只是，現實的一切不得不值得注意……因為這樣的巧合——恐怕已經不能完全歸於巧合和命運。」
「烈陽的恆星風恐怕並不能引動如此多的事件和躍升……現在來看，虛空烈陽本身應該是偏向於混沌的存在。它即使真的需要某些因素來修復自己，或者說引發某些事件……有無數種路徑，無數種方式達成目標……我們即使全員轉化為怪物都有可能，但是我們卻……按照我們曾經走過的路，走的更高更遠……」
「Σ似乎也是如此，儘管它可能包含大量的，我們還未注意到的形而上結構和未明信息，但是……或許我們之間的路大致相似……」
「等等……」
「從毀滅中誕生新的生機和進步，我們的進步……」
……
「這中間，難道會存在轉移關係——？！」
「……呵。」
漫長而孤獨的思維緩緩劃過，又一簇思維線程被它們的主人永遠放入了黑體之中。
太像了，與過往太像了，這樣的猜想，這樣的環境，這樣的相似……令人窒息。
思考一件事情，與做出多少行為，已經近乎不再具有關聯——
奧術王座作為強大的虛空戰艦，在數億年的適應過程中，它與維多維爾的本能正在不斷綁接起來。
絕大部分時候，如果總旗艦面對的不是大規模的Σ旗艦艦隊……那麼它對戰鬥的控制，就像神經對心跳的控制一樣。
但是要想在空洞虛乏的意識海中編織出一件事情的非理性進化可能……
可能一個念頭就需要數千年來維持運轉和完成邏輯遞進。
這樣的思維，這樣的模式，這樣的事件……
似乎與過往太像了。
然而，卻也又太亂了。
混沌從未褪去，或許，只是從最開始的慌亂，驚懼與進退維谷，轉化為現在這樣，大量邏輯根據現實與許多想像中的理論憑空創生，然後……
它們彼此矛盾，甚至互斥……
……
算了……
「重大事件——帝國網絡系統反饋，虛空中出現大規模世界偏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