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神族遠征(七) 災變后的現狀

第一百九十四章 神族遠征(七) 災變后的現狀

在大約十五萬神族資訊年之前爆發的,足以橫掃虛空的可怕天災發展到當前這個情況,即使是神族也已經無從評判它的性質到底幾何了。

對於架橋這樣或許是上一個虛空紀元,也或許是無數個虛空紀元輪迴以來從未成功過的行動,神族也並不清楚它的每一個細節究竟如何,以及不同階段不同水平的做法究竟都會導致怎樣的結果。

由於兩大神界近乎擁有着無盡的時間,發展空間和在這長久的歷史之中所積攢下來的無數神明個體與無盡的力量,因此即使是在遠征計劃之中神族調動了對於絕大多數文明而言都難以想像的超大規模的軍隊,但是在兩大神界以及神界管理之下的世界之中,仍然有無以數計的神明研究者在努力解析著任何需要被研究的內容。

從理論上來說,架橋對於亂海領域和架橋者本身都會產生相當程度的影響——從目前虛空意志還能回憶起的資料出發,架橋需要在虛空架橋點附近首先製造出一片相當巨大的「寧靜區域」,從相當大的一片秩序世界輻射場開始,世界的活躍度和「生命強度」由外圍向中央坍縮,在逐漸坍縮的過程中,世界本身的活動程度將會被逐漸壓制下來。

在理論中的架橋基點,用於承載大橋啟動端的那個世界應該沒有任何底層世界線與多少不定向的發展潛力,它會遵循一套十分固定的太初法則長久的運行下去。

而其他的世界也必須具有類似的性質——既不能太過活躍,以至於本世界有可能與近鄰的其他世界產生太多的資訊交互,也不能完全像信息黑體一樣阻隔一切交流。

這些世界所包含的整塊結構就應該像一座圓台般的橋墩那樣,可以將架橋時橋身所產生的巨大荷載——也就是在啟動端激活之前亂海抑制環鎮壓亂海出口時所產生的壓制力穩定的傳輸,擴散,分攤下去,一方面,它又不能太過剛硬,那樣的話在這個寧靜區域能夠穩定架橋所帶來的壓力之前它的內部結構就會首先被自身的壓力碾碎。

而在擁有了這樣的一片區域之後,想要完成架橋還必須完成兩岸映射的精準對接,並且能夠在另一岸的虛空的映射對接點之中也製造出一個類似於這樣的結構。

就目前看來,很可能還需要在兩岸都將類似於「寧靜漏斗」和映射對接對應好之後,兩岸的架橋者「同時」激活啟動端,對於虛空意志是否知曉此事,在此基礎上產生的影響;以及兩岸之間的信息交流強度是否會幹擾兩岸的宏時間軸對接,這一部分即使是幻羲和勾晨也沒法做出什麼解釋——這種本來就沒成功過的東西,如果要問的話能拿得出一整套完善的理論才不正常。

只能說,Σ自己把自己逼瘋到了頭——在更早的時間之前,虛空意志也沒能完全將這些資料和注意事項完全整理出來,因此他們也無法為Σ提供幫助,而在位於記憶底層的「幽靈內容」被漸漸發掘之後,一紙冷冰冰的存在性互通協議則將文明與神族完全阻隔開來。

神族也很難完全理解為什麼Σ要專門造一個極端費時費力的「人工神界」,並且調動整個文明的力量嘗試強行莽穿虛空結構。

這些費時費力的東西理論上並不必須,也太危險。用人工神界來代替理論之中的寧靜漏斗,或許可以解釋為Σ在試驗啟動端類似結構的時候,祂們發現了這種東西如果沒有足夠穩定且巨大的現實承載力來緩解開門壓力的話,在啟動端啟動之前就會徹底崩潰並將亂海和混亂的信息污染波及到附近的好幾個世界,因此祂們索性選擇了這種最暴力最執拗的方式來阻止啟動端激活過程中,現實的脆弱結構對外泄壓的任何可能。

至於更多的猜想……或許Σ在擁有完全的自我架橋能力之後根本就沒想着去嘗試再指望別人——祂們或許已經在對岸找好了映射對接點,而位於對岸的啟動端只需要在那個世界完全崩潰之前,能夠充能啟動到一定程度,能夠對亂海污染層結構造成一點點象徵性的壓力就好,接下來的架橋絕大部分活動都將在本岸完成——

在對岸的橋墩出現之後,以本岸大橋啟動端激活表現作為判斷,Σ通過決戰旗艦隊的末日-創世進行強度增幅,直接強行模擬啟動端的運作環境並將虛空結構捅穿,這就相當於直接將整個橋身從一端像伐木那樣將被砍伐的巨木放倒,然後靜等著結構體本身「倒下」之後能夠像獨木橋那樣砸中對岸已經支好的「橋墩」,而從這裏來看,Σ的要求可能更低——恐怕那個橋墩就算是個象徵性上的都沒問題。

Σ肯定已經做到了這一部分,那七千六百零八道經歷全文明力量與信息加持,還進行了聯網疊代的末日-創世聯合光束肯定已經在某種程度上真正意義的洞穿了亂海層。

否則,如果對岸沒有任何可以釋放如此程度的超大規模亂海壓力的泄壓口的話,在Ω-63向Ω-64疊代暴漲的過程之中,湧出的黑潮將會直接將Σ,以及所有主要受到Σ擾動力影響的世界瞬間統統刪除一個不剩——臨界層的力量可不是開玩笑的,在亂海領域的現有模型之中,臨界層或許只是一個根本沒有厚度、亂海顯示濃度無限大但卻近乎不會對光臨這裏的秩序造物造成壓力的地方。

但是一旦亂海擾動蔓延並將這一層級的污染「請」了出去的話,如果沒有真正的虛空意志抵擋,恐怕即使是神界都要遭受重創——一方面,它的寧靜主要也確實是因為它的屬性足夠誇張,另一方面,這裏寧靜也因為這裏是虛空舊日理論模型種絕對的「中性層」,一般而言所有的擾動到了這裏都會被徹底中和以至於沒有蹤跡可以尋覓,但是中性層的寧靜也是因為它待在這裏而已,一旦出現動蕩,它的回彈振動將比任何可以描述的模型都更猛烈。

或許真正的虛空生物有能力通過發散自己的力量幫助文明抵抗那恐怖絕倫的亂海污染,但是理論中存在的,那個作為半吊子造物的虛空烈陽很顯然不可能達到這個效果——虛空層面上的絕對無限……至少現在看來是絕對不可能通過有限量來彌補的。

只能說,Σ真的是功虧一簣,或許祂們能夠再多出哪怕千萬億分之一份的理智和冷靜,或許就能真的依靠自己的力量成功架橋。而那功虧一簣之後,Σ自身在最開始的亂海反震之下所有高等靈智全部徹徹底底的死亡,而這些死亡之後由於自身太過強大而一時難以散去的腐化亡靈又與戰艦融合併變成了比斷裂帶更加難纏的亂海污染傳播者。它們是絕對意義上的災難,從任何層面上都難以應對的前所未有的災難。

但是這樣程度有所衰減的災變,卻又使得Σ的絕大部分世界雖然遭遇重創,但是仍然有不少遠離架橋核心的邊緣世界僥倖存活了下來——Σ自身所進行的文明觀察與保全活動從未間斷,恐怕其治下的文明數量也不比Σ自身所掌控的世界和秩序節點要少多少,而這些一般文明和層次較低的文明和秩序存在便主要分散於可能受到的擾動程度較低的Σ邊陲世界中,弱化的災變,也算是給了這些文明一個還能繼續掙扎存活下去的機會。

然而,擁有這樣的機會是好是壞,即使是神族也無權去站在那些受到亂海污染區的凡人角度去評判這次事件,很多時候看起來首先保證活下去是非常「意義正確」的看法,但是神明也不能完全將這樣的觀念強加給經歷了不同事件,本身社會思潮或者群體意識中對不同情況看法也不盡相同的萬千文明——假如有一個文明,他們自身的發展水平或許剛剛到達能夠完全操控自己行星的地表部分,或者能夠在他們自己所在的行星系或許是永恆大陸以及其他同等結構附近建立少量的殖民點。

他們的技術能夠保證他們的族群在一般程度的原有自然災難之下不受太重的影響,並且能源與資源等東西能夠暫時維持自給自足,文明內部的個體強度和抗擾動強度能夠抵抗一般程度的表面災難,那麼在不遭遇重大預計範圍外的擾動時,這個文明是有能力繼續發展下去的。

但是亂海不同——它無形無質,卻又能無孔不入,以最畸形最扭曲最褻瀆的方式污染並肢解萬物,它自身甚至可能本身就是某種程度上的現象集,而這個集合在出現的過程之中所導致的次級衍生災難到底會以怎樣的方式呈現,又會造成怎樣的結果,即使是最精確的數學與資訊模型也只能夠給出一系列模糊的大致結果——如果可以的話,沒有任何秩序生物會多麼願意去與它接觸第二次,當然,如果要談到接觸第二次,那麼首先他們需要在第一次接觸中認識到亂海出口的可怕,並存活下來。

如果是那樣一個處於較低水平的、發展程度較為基礎的文明所生存的環境之中出現了亂海污染,即使這亂海污染程度不高,並不足以直接撕碎空間和法則,但是它卻會導致這個文明所生活的區域處於沒日沒夜的悖論天災之中,大地被撕裂,天空中佈滿永不散去的,充滿著壓抑與不可名狀的攝魂之感的黑暗雲團,整個文明長久處於動蕩之中,任何學者及其團體都拼盡一切努力,試圖能夠從蛛絲馬跡之中尋得哪怕一點點能夠解釋當前情況的可能解釋,但是越研究,他們往往會得到越令人感到絕望的結果——

他們什麼都查不出來,而與他們為敵的,將會是他們所生存的整片環境。在根本無法解釋的畸變波動之中,他們將不得不與自己所生存的整個世界抗爭。

隨着時間的發展,在這種情況之下難以自行散去的亂海污染衍生體會不斷滲透到輻射區域之下的每一個層面之中,它擁有着最無孔不入的擴散途徑,根本不可能以任何常規物理手段去阻擋,即使是一點點彌散出來的次級污染物,也足以一步一步將這些尚顯稚嫩的秩序瓦解乾淨。

當一天天過去,整個文明之中的所有人絕望的看着自己的疾病一天天不可控制的發展下去,官方機構所傳出的消息一天比一天更冰冷與令人絕望。看着自己的親友血裔在毫無希望的黑暗現實面前拚命掙扎,卻又只能在不可名狀的黑潮之下,一點點失去自己身體結構與心靈之上的防線,最終變異成令人作嘔褻瀆生命的怪物;或者在瀰漫着腐化和死亡的城市之中,面對着粘稠的地面嘔出自己的最後一口心血。

在天災人禍的瘋狂絞殺之下,文明的技術,知識與傳承一塊塊的在根本無法解析的絕望之中失去傳承者並逐漸斷代,文明的希望逐漸消失,延伸到大地盡頭的,只有一座座再無可能點燃燈火的,沉寂的死都。

在這些瀰漫着陰冷與詭異的不祥城市之中,或許還能有一兩個強者或幸運兒還在做着最後的掙扎——他們是看着自己所屬的文明一點點腐爛的見證者。即使是他們有朝一日能夠被救出去,也最終只能成為被觀察研究的可憐樣本——到了這個層面,文明早就已經滅絕了。

或許更強的文明有更多的生存機會,但是又有多少文明能夠在他們自身誕生之後,還可以在被自己的生命結構與他們生存的整體環境所指定的大過濾機制之中生存下去?

很多時候,一個稍微不恰當的宇宙常數,世界結構甚至僅僅是環境屬性就足以扼殺文明向更高層面發展的腳步——或許僅僅只是一顆星球的重力加速度數值更大一些,這顆星球上的文明可能就會永遠錯失擁抱群星的機會。

文明發展的過程之中容錯率往往也極為有限。一整個文明要想一步不錯的走完全程近乎不可能,但是很多時候,只要走錯一步,錯誤所造成的影響就能立刻擊穿容錯極限。

從災難起始,到神明有能力處理這些事情,在無盡秩序結構之中流轉的資訊已經演化了十五萬年——縱使資訊演化主軸處於對接狀態,這些文明所走的路與神同步,留給這些文明自己的時間又能有多少個十五萬年甚至一萬五千,一千五百,乃至一百五十年的時間都沒有!

如果真的是這樣,恐怕很多時候在無知中誕生,又在無知中被迅速抹殺反而會是一種絕對程度上的幸運,不是誰都足夠強大,都能在無盡的黑暗,恐懼與絕望之中還有膽識看着自己的身體一天一天無可救藥的腐敗,並最終崩潰解體的。

對於世界而言,衍生層面的亂海污染還尚可抵禦——世界本身整體結構與第一力和神明同級,在一個成熟的世界之中,經歷時間演化發展所堆疊出的信息量非常巨大且複雜,在亂海污染擴散的時候,這些資訊就是最好的緩衝劑,但是世界如此也不代表凡人也能如此。

即使世界在被污染之後仍然還能堅持相當長的時間,但是寄存其中的凡人文明卻不能——很多時候,一次對於世界而言微不足道的火花就能炸毀凡人文明的整個家園,更別說要面臨這種即使是連神明都沒能解釋清楚的災難了——當污染降臨,那些文明甚至可能都沒有能力為自己樹一塊碑。

……

「利艾,文明疆域等級,殖民地擴張A級。文明發展等級:第三世界層級B級。」

「組成個體:IV型閉合循環生物,泛概念碳基個體,生命形式高度接近標準人形。」

「滅亡原因:在他們所生存的世界爆發亂海污染后,他們自身的技術水平不足以使得他們能夠進行有效的自救。在一段時間之內,他們之中的個體不斷出現惡劣的變異,出生率不斷下降,成熟個體大批量死亡,倖存個體也逐漸失去了大部分的智慧活動,當人口衰減到一定程度之後,倖存者已經不足以驅動社會運行。最終,無人倖存。」

「由於自身技術有限,並且無形的災難在太短的時間裏對他們造成了太過巨大的壓力,他們沒有能夠給自己留下任何明確的紀念物與可流傳的文明記載之物。」

「根據部分可識別遺跡與與之相關的所有映射聯繫,萬華稜鏡已將所有該文明曾經的文明狀態解析、提取並記錄,所有相關資訊已經併入萬華神庭與東廷神闕資料巨庫。」

我們來晚了。

【封存】

……

「這是最後一個了啊。」神明站立在這顆星球破敗的大地上,就像這個個文明的終末存在那樣,凝視着被濃雲遮擋而再也難以尋覓的寧靜夜空,不詳的黑紅色閃電宛若游龍一般穿梭於天空,大地早已失去恆星光芒的照耀。在大地之上,物質已經開始變異,彷彿融化的黑臘或者瀝青般詭異質感的物質糊滿了目力所及的一切——從這些已經腐化變異,再難尋覓原貌的城市之中,對文明的最後記憶與描述是那樣的冰冷無情。

在星球之上,神的視野並不會被這樣一點點簡單的低濃度污染所帶來的衍生現象所干擾。

在足以洞悉世界的一切本源結構的注視之下,原本蠢蠢欲動的底層世界線都在無聲中一條條重新沉入了世界的最底層。而在已經單調卻又瘋狂的太空之中,一顆異質化的「亮星」仍然熠熠生輝——Σ的「世界管理終端」,不過是一個非暗星要塞的,相對簡易的版本。它甚至沒有裝備一般的旗艦級單位都會擁有的中等自洽法則裝甲。

可能……即使是Σ,也沒有能力將暗星要塞實裝到所有治下的世界吧……

畢竟,世界太多了,虛空也太大了——大到無論如何拼盡全力去擴張,在無盡的時間裏將無盡的世界全部納入治下,到最後回首望去,除了自己背後那一片有限而可憐的秩序輝光之外,所有前進的方向仍然是無邊無際深不可測的荒漠。

「星奕大人,伊蘭迪斯大人,小隊已經完成了對本世界任何層面上的最終掃描,這是最後一處智慧遺跡了。」

在心靈之中對探測最終結果作出回應之後,東華星奕轉身望向站在他身後的伊蘭迪斯,精靈王正在為這個世界所有還未徹底消散的最後一絲智慧殘響祝福——神明的力量可以無視世界自身的結構在任何層面上生效,即使是世界線徹底崩潰之後不知多久,新的世界有朝一日再度誕生於此時,神力的餘溫也仍然不會熄滅。

儘可能驅散舊世界沉淪時所留下的陰影,新的世界也將更多的嚮往秩序與光明。

「……好了,我們走吧,我們來的太遲,秩序背離這裏已經太久,願所有還保有最後一絲殘響的靈魂得到安寧。」

「知道了。」東華星奕輕輕點點頭,「小隊注意,確認所有成果收集完成之後全員返回銀星長劍,本世界內三十分鐘后投放資訊對宙炸彈,我們要以此結構為基礎,重新啟動這個世界。」

「願新的世界,能夠不再沉淪於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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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明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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