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神族遠征(五)分流

第一百九十二章 神族遠征(五)分流

在空間已經近乎全部晶質化的破碎太空之中,無數大大小小的戰艦組合成了兩支截然不同的超級艦隊,在裹挾著彷彿凝固的血液一般的晶體碎片的,緩緩旋轉的灰色旋渦中,在世界被強行分割對立出的兩岸,這兩支艦隊之間正在進行着無聲但卻最慘烈的廝殺。

當一切抵達極致,當盾牌堅不可摧,當長矛無堅不摧,當意志不可扭曲,當陰影無孔不入……此時此刻,這看起來十分矛盾,甚至可能有些可笑,然而,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神仙打架時,雙方所遇到的最普遍的情況。

黑紅色的艦隊佔據了世界的半邊星穹,此時它們早已失去理智,也早已不計一切代價。

這個世界原有的異質化星空的數千年前就早已不復存在,它們早就已經變成了環繞在整個世界之中的大墟環帶那流動的血色結晶中的一部分。

位於顫抖的資訊空間坐標中不斷明確的空間門每一次張開都會帶走宇宙原本的質量和秩序,但是從空間門之中鑽出的各式飛翼和足以傲視星球的龐然巨艦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出現會對本陣造成什麼影響,這些腐化巨艦的做法,就是將自己也融入那廣闊的融合場中,在自己崩潰之前貢獻自己作為疊代節點的全部力量並潑灑出全部的火力——

代價早就不用算了,而且世界是戰場約束,是消耗品,世界的損毀根本談不上是代價。

在灰色的天幕旋渦與深邃到彷彿空間本身被切碎的網絡籠罩之下,戰場「這一岸」的中心,四十座決戰旗艦以無聲卻又最執拗的態度強硬的宣告著自己的力量。

混雜着能夠扭曲并吞噬一切光路的黑紅色霧氣的末日-創世光線從這些巨大的黑紅色超級飛翼艦首前端不遠處的虛無之中凝聚並射向遠方。

在萬年所積累下來的攻擊路徑交疊之下,任何空間基本上都已經被這些強大的光束扭曲撕碎到無以名狀。在這個世界之中,從任何一塊還勉強維持一絲秩序的破碎星空中看向這裏投射視線時,所察覺到的只有大片黑色迷霧——那不過是觀察到這些區域的一般智慧生物,他們所「認為」的黑色迷霧而已。

它們的實際存在身份,是這巨大的信息視界最外層的邊界線。由於無法反饋任何信息,它可以說沒有可描述的本體。至於稱呼,那是秩序生物為了欺騙自己,強行利用思維器官所編織的幻象認知。

實際上,這些空洞的秩序視界本身還能存在就已經是為世界本身所不容許的悖論了,但是仍然在這個世界之中交戰的雙方——他們比世界本身要強大無數倍,在這些虛空之中最頂端的秩序擁有者延續萬年的交戰之中,世界本身所蘊含的任何結構只是作為一個戰場環境與背景,被兩方為了爭奪穩定而有利的權柄不斷改寫鎖定而已。

現在殘存的世界屏障,完全就是雙方力量的延續。

又一次齊射,迎著足以為整個世界帶來光芒與穩定的「另一側」,迎著那面對無數信息湮滅導彈,密集到彷彿聚焦了整個宇宙繁星的光矛衝擊和廣域融合場一次又一次擠壓下的世界的另一半,那足以比肩世界群星的,規模巨大的神族聯合艦隊所撐起的廣闊神力遮罩層,決戰旗艦隊再一次開火了。

這四十柄利劍越過邊界閃爍著電光,神火和秩序歸復的防護長牆再一次切碎了世界,並重重的砍向那層輝煌而宏偉的秩序屏障,然而,在這四十柄利劍砍下之前,一道領域便完完全全的將這層神力屏障從任何角度任何方向任何層面上將規模龐大的神族艦隊保護起來,猩紅色的利劍毫無阻礙的砍進了這層領域。

但是,這層領域卻超出了任何概念,法則甚至是真理的限制。它位於秩序宏時間軸之外,位於任何概念與法則的誕生之前,位於任何秩序與非秩序之前,無論是怎樣的存在,在這樣的領域之中也最終會解體崩潰。

從外界看來,一些奇怪的屬性使得他它或許看起來厚不足米,但是當衡量者真的躍入其中,那麼在被徹底吞噬同化之前,它會驚訝的發現,自己處於無限大的迷惘之中,它所記憶的一切都將失去根據,都將失去自洽,失去一切基礎。

即使是強大的末日-創世光束,在通過急劇建立與崩潰映射的方式在這層領域之中艱難跋涉了根本無法衡量的時間之後也最終消散解體,然而在消散之前,它們卻實打實的在這層難以名狀的領域之中創造出了就連虛空都難以直接撼動的混亂秩序。

億萬年中,即使是神明,也沒能做到直接徹底脫離自身的秩序態,在虛空之中還能像在秩序環境中一樣活動全然不受任何影響。更別說依靠自己釋放的攻擊性神術去撕裂虛空。

更重要的是,這層遮罩在神族大軍整體之外的虛空領域,是虛空意志直接撐起的虛空防護盾。在虛空意志的刻意為之之下,這層領域作為被進行細節塑造過的單向通行結構,逆向側比起常規的惰性領域和世界之外的虛空環境要嚴苛得多——甚至即使是神明的力量,倘若它們被納入了兼并範圍,在這一層虛空領域中都難以被允許存在下去。

在時間已經混亂的戰場之中,雙方自身的資訊演化被力量釘死,在這條滾滾前行的單行道前方,Σ決戰旗艦隊的徹底崩潰已成定局。雖然Σ艦隊攻勢凌厲,而且還有從附近不斷湧出的源源不斷的、甚至可能是成標準建制並擁有基礎理智的「移動的疆土」編隊,也無法阻止這邊境防線最重要的一環不可阻止的衰敗下去。

或許是十五萬,或許是十六萬年——混亂的資訊時間之前,規模巨大的亂海天災直接從Σ的無盡永恆空間那座蓄壓巨大且規模史無前例的亂海巨門之中爆發開來,它們不僅直接以Σ文明自身賴以生存的存在性聯繫網絡為載體一口氣席捲了虛空二十六象限中宛若宇宙繁星般的Σ舊日疆土,緊鄰那座亂海巨門,為虛空大橋啟動端聚能並最終以Ω-64撕裂虛空結構的Σ決戰旗艦隊更是首當其衝。

在文明陷入偏執與瘋狂的百億,或許是千億年裏,Σ之所以能夠無數次不計代價的一次又一次以自己的肉體為破解秘密的賭注與抗衡現實的砝碼,一次次向連神明都望而卻步的亂海領域發動規模大到看起來像是拿自己的命運和未來開玩笑的巨型試驗,就是因為保有完全的Ω-64疊代演算網絡的七千六百零八艘決戰旗艦完好無損,而在這些規模巨大堅不可摧的飛行戰艦內部,則保存着文明時刻刷新的扭曲鏡像。

它們和它們的載體,是Σ對抗虛空和亂海最重要的籌碼,也是文明復興最重要的資本。即使出現的事件規模大到足以抹掉Σ秩序疆土中的虛空天區,以決戰旗艦之中保存的資訊快照為藍圖,以出力強度可以達到理論中無限高的疊代-資訊無盡躍升方程引擎作為注能器照樣能夠在短到朝夕之間重置受損的文明結構,而這些文明結構之中又保存着完善且發散到極致,已經彷彿翹曲邊界一般反向自洽閉合的技術樹,在這兩個層面的彼此掩護之下,Σ才擁有了依靠自身實力迎戰整個亂海領域的資本。

但是現在,無論是決戰旗艦隊自身,還是Σ文明的秩序疆土,在那一輪規模大到即使是神明也很難衡量的亂海天災肆虐之後也已經基本上完全失去了活力,在曾經的秩序層面還有一息理智尚存的時候,不可逆轉同化趨勢的聯網兼并陣列使用還有着嚴格的限制條件和文明資源協調補償,但是現在,一切基礎都已經不復存在。

從破碎的Σ決戰旗艦殘骸之中所湧出的滾滾黑潮是曾經文明的資訊快照,在正常狀態之下,它們只要經過恰當,而這個恰當的程度已經低到在神明看來都十分粗魯的注能之後就能重新生成一個完整的世界,但現在,這些最寶貴的資料和資源已經變成了大團大團不可名狀的污染物。

在泄露出來之後,這些規模大到足有數個銀河的,黑暗而褻瀆的芝麻糊正在逐漸阻礙並扭曲Σ倖存艦隊周圍的環境,它們就像漩渦之中突兀的粘稠泥漿和礁石,阻礙著Σ艦隊所撐起的,以倒懸天幕和由無數節點所確立的黑色蛛網為直接對外存在顯示的強現實穩定場的繼續運作,而一些保存狀況不佳的微型基礎單位,則更是會直接被這些彷彿擁有生命一般的結構吞噬撕碎。

自身失去理智之後,戰艦本身在重大的畸變之中本身就在不斷走向崩潰,它們已經不可能憑藉自身的力量修復或者再造與自己同等的存在,而在保存着Σ全部研發能力和所有軍工設施的文明秩序疆土崩潰之後,這些位於虛空絕對巔峰的超級戰艦已經失去了獲取任何後勤修復的基礎。

而所有的常規單位在相同情況下,也同等的失去了塑星鍛爐,注能轉化廠,概念修正場和自洽法則裝甲塑造修復中心等一切後勤資源站,即使暗星要塞本身作為一種能夠維持高度自洽和在虛空層面中自持的補給節點,也無法為規模巨大到足以被稱為「移動的疆土」的艦隊提供完全的後勤服務,即使依靠信息疊代模塊,完全組網之後的大艦隊之中的單體可以達到單獨狀態時戰鬥力的數倍甚至更多,也無法避免硬性損傷只后所造成的,無論發生在任何層面都是無法挽回的慘烈損失。

在神族大軍整體向Σ的腐化廢土大規模推進之後,這裏已經逐漸被孤立開來,亂跑亂撞的Σ艦隊可不會多挑剔目標。更何況,當整個文明已經在死潮衝擊之下徹底沉淪之後,文明所殘留下來的腐化亡靈們不可避免的淪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在神明遠征軍的集群強攻之下,衰弱並逐漸消失,是舊日霸主倖存下來的腐化亡靈們不可避免的定局。

伴隨着那層無形無質的黑暗領域驟然膨脹消散之後,神族本陣之中,除去最為明顯的藍銀色與金色光點之外,明亮而十分突兀的白色光點已經增加至十幾個,在這些白色光點的照耀之下,橫亘於整個世界之中的真理巨牆正搖搖欲墜,每一簇白光的照射都會使得這道半透明的長牆產生大塊大塊的噪波和漣漪。

在稀疏而分散的神族艦隊之中,由金屬、水晶和玉石等多種畫風和使用方法都完全不同的神性材料強行搓成的第一代虛空意志回歸命令模擬器在經由神明和眾多來自於各個凡人邦國無數優秀的技術研究者與工作者的不懈努力之下變得越來越成熟,在最終整合由虛空向這一目標所需要的真理的衰變過程之後,需要由多種不同的材料以及不同神力兼并融合才能勉強發揮效果的照射裝置已經不再是一種強行糅合起來的麻煩——在解析完成之後,這種純粹的武器化模擬器完全可以投入批量生產之中。

在曾經虛空超級文明所劃定的技術樹里,在超脫對物質世界本身的世俗依賴,能夠將不朽建立在超越任何常規物質層面之後,理解虛空之中的第一力,以及對文明自身影響與應用程度的技術被再度分成了兩個相對模糊的等級——泛概念,強法則級,以及相對於它們而言更加高明,更加模糊,更加難以界定的真理級。

由於神明的神性和直接的象徵權柄來源於虛空意志,凡人不可能憑藉自身的力量在根本理解不了源頭與源頭向下衍生方式的情況之下,製造出這種虛空之中絕對獨特的高位階信息,因此絕大部分的技術方向便主要集中在了對虛空第一力的開發,以及探究在任何秩序世界之中都能夠被承認,生效,擁有可看做與第一力看做同等位階的泛概念和強法則的實際應用。由於這樣的做法仍然是利用現有的客觀規律,因此冗餘和對於實現目標這一路徑走向的效率缺失之處仍然存在。

就像機器可以將螺絲的精度做到比要求的精度高許多倍,但精度卻不能給螺栓的頭部切花絲一樣。

而真理級技術,則指一類已經被整合,以整體完整流程發揮作用而不可再進行單體分割的技術的總稱,它們便是為了滿足已經確定的虛空之中的一種目標,使其不再經過任何其他流程加工,也不再需要任何後續過程,從提出目標到直接,完全,百分之百實現該目標的一種技術層級,這種技術層級基本上無法進行明確的區分,包括像神族一開始的虛空意志回歸命令模擬器還有決戰旗艦的末日-創世,它們基本上就是完全整合之後的,只為了實現目標而存在的,一般文明在衡量它們的時候往往左右為難,因為以凡人的觀點去看待它們,例如科技,魔法,意志,修正等等所有的方式都無法將之歸類。

因為,凡人觀點中的技術方向,無論是哪一種,究其本質也不過是真理向下衰變衍生出的一系列次級概念而已,任何技術的誕生與應用都是要達成目的,而最終所需要達成的目的,就是掌握真理。

在慘白的光芒照耀之下,噪波擾動越來越劇烈,漣漪發展為波浪甚至實質性的扭曲。在同為真理的外源壓制之下,處於被動開啟狀態的攻擊映射割裂層開始出現了一個又一個漏洞,儘管在漏洞出現的瞬間位於世界另一邊的決戰旗艦便有所察覺並立刻對此修復,但是在長久以來的被動式工作中,這樣對真理級防禦的刷新就已經留下了最致命的缺口。

在漏洞存在的一瞬間,神的映射就已經建立完成,只要再出現一次哪怕最微不足道的破損,虛空衝擊或者千百億道乾元神雷就足以撕破太空,並再一次將大群大群的目標化作齏粉。

數萬年以來,阻擋在長河衝出群山道路上的最後一道攔河大壩即將土崩瓦解。

「勾晨大人,幻羲大人,我們的艦隊該分流了,數萬年來,這裏吸引了我們太多的注意力與力量,在這裏,我們被耽誤的時間已經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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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明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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