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戰場與......夢？

「即使是無限之海，也需要受到最大資訊編碼帶寬的制約，即使是總旗艦，也不可能無所不能……」

「主觀與客觀，真理與意志的造物之間的差距究竟在哪，意志的造物是否可以凌駕於真理之上，甚至有一天，意志的產物也足以編製真理？」

「無論我們如何努力，要處理的事情也永遠不會有盡頭，當我們決定走上這條道路之時，恐怕就已經沒有任何選擇了，畢竟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我們退無可退。」

……

「埃爾溫陛下，宇宙基準穩定錨信息賦值線數量下降已經超過百分之一，我們的世界穩定程度正在下降，經過多次損毀而又被強行修復的世界畸形結構開始對外來控制資訊產生排斥反應。」

在似乎沒有邊界和實質的金色空間之中，數座鑲嵌著巨大的水晶矩陣的約束設施穩坐於虛無之中，在這數台大型設施所形成的無形約束場中，一團無所定型的光芒彷彿心臟一般有規律的搏動着，並將已經被修改的宇宙意志通過約束圍殼外的增廣陣列源源不斷的廣播到整個宇宙之中。

然而現在，一簇簇晦暗的陰影已經在不知何時從明亮的數學空間中湧現，而且這些彷彿黏液一般粘稠而不斷蠕動的黑影似乎不斷擴大，即使速度很慢，但如此放任自流下去，即使是堅固的重裝堡壘世界，淪陷也不過只是時間問題。

在整個世界被以資訊化戰爭的方式進行覆蓋之後，整個世界為了維持常規結構穩態所凝固的第二層級，也就是法則管理層會被全部展開並被賦值，通過以這種為法則套上「甲胄」的方式，帝國可以儘可能延長侵入者破解法則運算層所需要的時間和面對時的難度。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說存在自然天體，那麼任何層面上的自然天體實際上都是出於極度危險的脆弱狀態的——當所有法則展開之後，這些遵循單一秩序結構的個體也會被同步展開，就像漂浮於深海之上的一層油膜一樣。

不過同樣近乎不受任何世界低位階法則限制的晶能異質星系則對此毫不在乎，戰場輕微活化的結果，就是可以毫無障礙的在任何一點就可以看透整片星空。

由於宇宙初始設定密度上的問題，這些重裝堡壘世界的每一個天體防線之間的距離都十分遙遠，晶能恆星之間的間距甚至可以達到上萬光年，在這樣龐大的太空尺度之下，即使晶能光芒擁有無視常規世界法則限制而超高速傳播的能力，晶能恆星在非本星系的視線之中也不過是一個個微弱的光點。

有所不同的是，每一個光點之間，都存在着影影綽綽的微弱聯繫，超越萬物，聯繫本質。這道看似微弱的聯繫網絡卻能夠在星球之間跳轉，從世界起始一直聯繫到世界的盡頭。

在沒有星雲，沒有古星系和超級類星體的昏暗太空之中，這張彷彿沒有盡頭的立體表格似乎無窮無盡，在任何一個天體之上看去，這張巨大的網絡都是看不到盡頭，甚至看不出深淺的——一個常規的世界背景之中存在的龐大本超星系群會為整個世界填滿參照物，但是這裏不會——

晶能光芒不遵從透視定律，因此要想直接靠感覺去確定一顆構成大網的一個節點在哪是不可能的。帝國人擁有連接數據網絡與通過資訊視角直接濾掉一切不必要信息直接觀察世界的能力，但是假如是帝國所記錄的絕大部分常規生命接觸到這樣的太空，他們可能會在一瞬間感覺到恐懼與倒立之感——漆黑的大洋之下，你的認知將被干擾，你的生命將蒼白無力，你的選擇將無所定型，上一秒可能剛剛沒過腳踝的黑潮，下一個瞬間就有可能使得你萬劫不復。

但現在，這張大網正在入侵者的撥彈之下劇烈震動。

「再這樣拖下去，就算等到臨近世界的星啟堡壘造好然後再帶一千支艦隊來也沒有多大的意義。」埃爾溫一邊努力調整著自己體內被鼓動了一次又一次的奧術力量，一邊不斷延伸聖裁集群的輪迴禁咒場以期建立一條能夠躲過攻擊映射割裂影響區並同時壓制世界坐標定義引擎的模糊通道，日蝕的作用效果與新月不同，那很明顯是一種被動層面上的持續效果——面對近乎真理層面的畸變，他們無可奈何。

「空間穩定性總體下降百分之一，宇宙質量損失三千億分之一，失控區接近六千億分之一，包括世界屏障的微量結構。」經過匯總之後的情報合成意志將信息轉接於埃爾溫的腦海之中，「如果再這樣下去，我們很有可能會將敵人，自己和整個世界全部拉入一塊具有失控膨脹性質的劣化晶體中。」

「或許該向第零天區，維多維爾陛下求援……嗯？」

埃爾溫還沒來得及將自己的虛構信息波動附上多少實際存在值，一個碩大的、帶有敵我識別信號的扭曲空間門便在疆土艦隊迎敵向量差距大約數個天文單位遠的地方打開，這道大門幾乎是瞬間便引起了Σ艦隊的注意，在一簇黑色的影子閃過之後，大片的黑霧便徹底吞噬了這道空間門。

「展開那道空間門的……是維多維爾陛下？」在埃爾溫等人帶有敬意的注視之中，黑空間迅速膨脹，它一路碾壓着周圍空間的一切，就像推倒關鍵節點引發多米諾效應那般將周圍的秩序牆壘一座座拖入黑暗，然而很快，伴隨着足以點亮虛空的紫色光芒亮起，這團遭到重度背刺的黑空間也轉瞬之間走到了盡頭。

在黑空間自身解體之後，深陷其中的紫色圓球則驟然膨脹開來，無數道紫色的亮線從明亮的光球體之中分離出來，並彷彿擁有智慧一般牽引著龐大但玄奧的奧術能量飛快在空間中變幻交織，如此龐大的反應顯然能夠引起敵方艦隊的全部注意力。

在短到幾乎難以察覺的時間裏，埃爾溫艦隊所承受的壓力就驟然下降了百分之五十以上，所有原本的攻擊全部都被它們的操控者轉移並打向了這個正在憑空進行戰場造船的紫色光影，然而，沒有任何一絲衝擊能夠真正作用於這一光點。因為，除了一部分狹隘而單一的視角之外，這束紫光甚至是不存在的。

「邊界線……這是，奧術王座號的資訊投影？」

由純粹的光與影所構成的巨大浮空模型完全展開，其巨大的艦身便瞬間讓埃爾溫這一邊的整支艦隊中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厚重而偉大的力量，三億四千萬千米，超過兩個天文單位，這樣的本體即使沒有任何超凡加成，它也足夠資格成為能吸引整個世界的目光的天體了。

「虛實資訊投影只能發揮一部分力量，不過很明顯你們應該不需要我幫忙拆艦隊吧——如果只是需要清除日蝕的話，那麼這麼一個投影也足夠用了。」伴隨着預留信息的播放，一層模模糊糊的紫色光影開始倒懸在所有敵方艦隊的「下」方。

光影抖動着，就像黑夜中裹挾著暴雪的狂風，不過這並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伴隨着一道蔓延整個世界，彷彿河流入海口失控而發散的三角洲一般的奧術長河逐漸形成之後，埃爾溫驟然感覺到了一股從心底里傳來的輕鬆，或者說減壓之感。

如果以虛空為零的話，那麼任何物體的存在性均為正數，而本體所衍生出的各類投影，陽光下的影子，文化之中的人物縮影，歷史之中被壓成化石的時代成像等等，它們作為虛存在性展露的一環，與本體的存在關聯甚密，一旦本體的存在性完全歸零，那麼這些虛資訊投影也將會一併消失。

只不過，在這層紫光的照耀之下，部分本體正在成為影子的附屬產物，在存在性坐標軸上，重要與否的權重已然倒轉。

「戰場倒影，建立完成。」

在下一個瞬間，那座缺了一個口子的飛行三角板便與它有關的所有聯繫一起被刪除得一乾二淨，就像烈陽照耀之下毫無遮擋的大地一般。

「世界屏障出現破口，強度很高且已經異質化，宇宙基準穩定錨以及現有手段均無法封閉！」

「什麼？它們這是要撤離！反制措施呢？」

「沒有！」

伴隨着一陣胡亂閃爍的影子，這個世界瞬間恢復了寂靜，還有隨着寂靜的降臨而不斷擴散的黑暗。Σ艦隊在權柄崩潰的一瞬間便集結力量強行突破了這個世界，順帶還將綁定在它們身上的、作為反制躍遷手段的世界結構也一併強行從本世界的信息結構之中拔出，而這顆已經將自己的滿面虯須深深地扎進了整個世界結構之中的大頭顱在瞬間原地起飛之後，那無孔不入的虯須也帶走了大片大片的世界結構，就像從泥土之中挖出巨大的榕樹樹樁時，無數的土被根須連帶拔起，與基層分離開來。

「宇宙基準穩定錨封鎖世界屏障，開始校對時間……可惡，在這裏耗了好幾十個資訊演化年，結果卻光挨打了！」

在世界與自身的資訊結構演化趨於平穩之後，與帝國主時間軸對接所得到的第一個結果就這樣尷尬，埃爾溫恨不得直接上去把那些瀰漫着黑紅色霧氣的倒霉玩意兒全抓回來一個一個敲爆，然而就現在，導致他所負責的這一區塊直接虎頭蛇尾的最大問題瞬間便擺在了整個帝國的面前。

戰場現在對於兩個超級文明而言的確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在這個層面上，至少是已經探明的層面，雙方的技術都已經無法約束對方的行動，只要目標是在世界內接戰並能夠從虛空中定位到一個大概的區間，艦隊就能夠強行一步一步莽進來，也能再重新莽出去——只要一落下風，就立刻調動火力炸穿世界屏障然後撒丫子跑路就行。

這與曾經的猜測結果不符，但確是實打實存在的現狀。

不是誰都是維多維爾，在可以的隱匿虛空航行模式之下，向虛空之中逃逸的艦隊是幾乎不可能被捉到的。

如果要想在一片戰場中完全將敵人留住並殲滅，那麼擁有一種更高明的，能夠干擾與阻止非識別範圍內世界之間跳轉的技術是必須的。

「該死……算了，既然我們這裏的壓力暫時解除了，就繼續向外擴張，內部不含虛空鍛爐的重裝堡壘世界打先鋒，沿途播撒資訊奇點，儘可能符合共鳴頻率！！」

在解除精神直連之後，這個苦惱的概率識別者與坍縮者一拳頭砸在了自己面前的一塊艦體結構上，「這樣的戰鬥令人噁心！」

「冷靜，埃爾溫先生，以後我們要面對的無法選擇不明不白的事情還多著呢。」一個冷冷的聲音從虛空之中幽幽的飄來，「至少，你們面對的這些事情還可多少可控可選擇呢，按照預定的行動流程，在非接戰時期繼續對外錨定世界。」

「……明白。」

「陛下，這裏是第六天區艦隊，我們的一支臨時虛空勘探隊伍遭遇到了不明現象……」一個有些急切的女聲忽然插進了臨時組成的通訊結點，「有一些Σ世界……它們似乎正在復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