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資訊層面的較量
冷靜與理智，是星明文明能夠在漫長的時間之中能夠比另外的兩個文明延續的時間更長的一個很關鍵的要素，如果沒有足夠的冷靜與理智，星明文明極有可能在有一次遭遇重大災難時忽視了當時的情況而心慈手軟之時就已經徹底隨着沸騰著狂暴與毀滅的黑色浪潮徹底湮滅在歷史之中了。
也正是因為這在面對重大抉擇時近乎殘酷無情的理性決定與絕對高效的抉擇，星明文明才沒有在看着主宇宙的成千上萬艘已經受到異常嚴重的死潮污染的飛船正絕望的沖向翹曲世界長牆的通道時為它們把這條通道留下；
也沒有在Σ的腐化艦隊和決戰旗艦騎臉星明領土並一層一層颳去帝國的血肉時指揮所有的飛船和人員衝上去自爆；也沒有在兩位已經異質化的皇帝回歸的時候因為他們融合了自己的敵人的設備而勃然大怒不再接受皇帝的領導；
還沒有因為擁有了便捷的力量與技術來源而失去謹慎。儘管問題已經迫在眉睫，文明也儘可能迅速而認真的進行了足夠的考量，一切的一切才開始躍升。
在目標與生存的機會與可能仍然存在時，星明文明所能爆發出的鐵血理智甚至可以令文明自身徹底割捨自身的絕大部分而保障文明的存續，在看着那個不到一光年的缺口之中有無數正在向全宇宙可能是唯一仍然安全的地方竭盡全力逃難的飛船，而飛船上擠滿了充滿著恐懼與絕望的人，他們的面前就是代表秩序與安全的金色輝光。
而在船隊的後方，就是正在步步緊逼無形無質但又能撕碎一切而無從抵禦的敵人，還有已經在異質與腐化之下，彷彿巨獸潰爛的口腔一般正在從全部的時間與空間之中向自己壓來的曾經故鄉……
誰又不曾想過儘可能增加翹曲世界長牆預留通道的存在時間，使得那些身體正在腐化理智正在崩潰在死亡之前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憤怒與絕望的人一個生存下來的機會呢？
在流亡方舟艦隊之中，在遭遇了自己根本無從應對的敵人所發動的詭異攻擊，流亡方舟折損過半，而人口受損更是異常嚴重，已經跌落至是否還能涵蓋文明這一辭彙的信息總量這一閾值時；當無論如何用最大功率的晶能掃描波探測虛空，而虛空之中所傳來的全部回應幾乎只剩自己的一點微弱迴響，就像在一間絕對安靜的房屋之中，你所發出的任何聲音都得不到回應，你所能聽到的自有自己的心跳甚至血流聲時，任何人都會絕望。
而方舟艦隊中只有千萬分之一的人還勉強維持活動，離開那幾間仍然點亮着燈火的控制室與自律艙間之外，所到之處就只有甚至不足以點亮近在咫尺的黑暗的微弱光芒，殘留在走廊之中與蜂巢艙室之中的腐化氣息以及腳下不知何時會出現的，彷彿足以將身體和靈魂一起拉入黑暗的物質沼澤之時，即使是最堅定的帝國高層們，又有誰不曾在巨大的壓力與充滿壓抑的環境之中產生過動搖？而在千年之久的漫漫長夜之中，為數不多的苦中作樂和根本無法投入實際應用的研究成果，究竟能帶來多少慰藉？
復興紀年，文明的燈火挺過重重危機再次綻放之時，維斯瑞凡體內的不穩定因素和最高許可權作為底層協議的一部分所帶來的隱患就已經紮根於星明帝國全新的人口-設備聯合網絡之中，或許並不符合時宜的無盡晶能來源和現實實用技術的缺失在發展之中絆住文明成長的腳步，看着空有力量卻無任何適合的方式來進行有效的宣洩時，又有誰不會在心裏感到隱隱的躁動與不安？
而在文明自身發展逐步趨於穩定，皇帝的影響逐漸下降，文明結構開始有效發展與擴張，帝國再次恢復輝煌之時，來自世界之外的敵人卻在自身毫無理智的「條件反射」之下近乎摧毀了整個文明之後卻又不明不白的揚長而去之時，難道就沒有人充滿仇恨的凝視着那些正在遠去的黑紅色身影，甚至想不惜一切代價嘗試與它們同歸於盡？
與之類似的，大大小小的事件已經太多太多，文明可以因為理智而在正常的生活之中努力將這些事件隱藏在底層，也可以在絕望到來之時集合全文明仍然理智的思潮對抗文明中出現的每一絲負面情緒來保證絕大部分個體仍然能夠穩定的為文明，為帝國為自己好好地存續下去，但是無論如何，這些理智的運作並不代表着帝國會忘記這一切，更不代表着帝國會因為自己已經取得發展在一定程度上癒合了傷口就忘記身體被撕碎之時所產生的疼痛。
而現在，即使總體和相當多的層面仍然無法抵禦自己曾經的敵人，但是至少，帝國艦隊在某些層面上已經與敵人站在了近似的高度，帝國所能做到的，是真正的迎戰，而不是在巨石碾壓之下絕望的舉起前腳和觸角，靜靜等待自身被碾碎的螻蟻。
在已經完全資訊化的戰場之中，無數從Σ艦隊的各類黑紅色戰艦中生出的光柱和資訊盲點脫離母體，以近乎超距作用的方式無窮無盡的向規模遠弱於來犯者的帝國艦隊襲來，黑紅色的光芒彷彿群星，點亮了帝國艦隊周圍的黑暗，使得一切都更加光怪陸離，然而這些光點，卻也只能化作資訊背景之中的一次次波動，在群星的照耀之中黯然失效了。
在規模達到上億光年的戰場間隔之中，一層彷彿塑料薄膜一般的暗淡白色光層靜靜地懸浮在空間之中，懸浮在帝國艦隊任何層面的空擋之中，即使是數千萬光年之外，活性已經被大大減弱的黃矮星所發出的光芒都能夠毫無阻礙的穿透這層近乎沒有厚度的薄膜，但是Σ艦隊那已經能夠堪比最高強度晶能火力的黑紅色光柱和以完全無法想像的詭異信息方向閃現打出的導彈卻統統被這層看起來如同塑料一般一捅就破的薄膜完完全全的攔截了下來。
在星明艦隊星空被暗挖去，但是沒有一顆光點越過雷池半步。
強現實穩定場和虛數虛空阱進一步縮小了影響範圍，它們的作用是在那層薄膜失效的時候保護防禦力貧弱的常規艦隊，然而現在看來，超越強法則級別的兵器達到了它應該表現出來的成果。
作為虛空矩陣號的主要防禦來源，擁有【不滅長牆】戰術代號之稱的【攻擊映射割裂斷點攔截系統】可以在演算能力所許可的任意範圍之內形成強大的，具有超高精度與細微識別能力的真理級信息隔離屏障。
任何能夠配判斷為:與會與本體發生有害交互的信息，都會在不滅長牆的最外圍牆壁阻擋之下粉身碎骨，它是如此的精確，以至於僅僅只是一點點可能的外源靈智波動對此所產生的不滿，都有可能激發不滅長牆的最高級別預警，維多維爾自然能夠控制主動反應的靈敏度，但是即使不控制，它的被動反應能力便足以在某種程度某些方面上將外界整體塑造為信息黑體，即使是最刁鑽、最隱匿的攻擊手段，都不可能逃過這層看似脆弱的薄膜的識別與反應。
在不滅長牆的牆內，承載着帝國所有人意志的晶能火炮還有各類效果詭異而玄奧的術式和奧術扭曲場蓄勢待發，不過率先撕破帝國艦隊陣地的寂靜的攻擊來源則來自於兩座強大的總旗艦。
神聖意志和星陣之終聯合起來所爆發出的閃光並不強烈，然而雖然看起來並不多麼絢爛，但這並不影響超位階武器發揮出它異常強大的力量。
神聖意志的白物質光芒瓦解了Σ艦隊身周的秩序坐標並徹底拆毀了強現實穩定場和數量巨大的黑色戰艦的區域聯合護盾和殘存的自身防護，活躍度高到已經開始呈現出黑暗與混沌的晶能則彷彿藥液沖入病體一般，從白物質光芒拆解出的，Σ戰艦所暴露出的可交互缺口轉瞬間鑽入了那些體積巨大的天體要塞和身形修長的飛翼戰艦之中；
而在星陣之終系統的戰場倒影之中，與全部受到奧術光芒影響的戰艦的鏡像倒影已經建立完成——奧術術式的確也有很多生效異常迅猛的類型，但是由於奧術能量自身的特殊屬性，它可以通過靈魂的直接活動來進行賦值，許多心因性影響，或者在實際信息世界之中所體現出的各類「象徵性」就是奧術術式生效最好的方式之一。
通過奧術王座和虛空矩陣的眼睛，維多維爾可以將整個戰場的情況洞悉得一清二楚，在他根本不給任何反應機會的攻擊碾壓之下，大群Σ單位已經徹底失去了自身活動能力，在甚高頻晶能與奧術光芒的來自任何時間任何空間的無死角灼燒之下，正在劇烈掙扎的黑紅色飛船彷彿被浸入強酸一般正在迅速腐化破碎成黑霧與碎片。
在越發強大的擾動下，大塊大塊扭曲的黑紅色碎屑和異質化的信息結晶，還有無數不屬於戰場世界的空間反應正在從那些不斷被凈化的死潮污染單位附近源源不斷的產生——在控制系統和能源迴路的不斷崩解之下，它們內部的空間拓展系統還有自洽閉合能源迴路已經難以維持運作了。
白色光膜之上，黑紅色的光點驟然減少超過四成，而在Σ艦隊的那一方，無數黑紅色光團取代了曾經耀武揚威的天體要塞和高位飛翼，死潮污染和密度極高的信息漲落在眾人的眼中結成了堪比銀河的明亮光海。
奧術王座增強了出力，在紫色的奧術能量交織之下，星球被從表層拉入全維，紫色的光芒侵染了這些已經有些不穩的影子，光芒照耀之下，死潮污染被瞬間凈化，而信息基準穩定點則彷彿交錯盤虯的樹根一般猛烈與Σ艦隊的倒懸天幕爭輝，甚至就連長久以來從未被干擾過的巨大黑灰色旋渦也被完全卡死——烏龜殼已經被敲掉，而在這樣短的時間之下，帝國艦隊還沒有完成全部的蓄能。
在整個最前線的全員愣神之中，發射命令幾乎是被下意識下達的，在強現實穩定場和虛數虛空阱整體被奧術王座和虛空矩陣絕對碾壓之下干擾掉之後，兩支艦隊總算能站在同一水平之上互相傾瀉火力了，經過調製之後的晶能諧振火力和各式各樣的奧術映射攻擊跨越時間與空間，狠狠地轟炸在已經失去場型防禦的Σ腐化艦隊的聯合護盾上，並在那結構不明的護盾之上打出了大塊大塊的漣漪，現在，角色已然反轉。
「艦隊，開始記錄敵方艦隊作戰結構與火力參數。」維多維爾暫時關閉了不滅長牆的維持——有這層堅不可摧的強大屏障存在，帝國艦隊的確可以像觀賞星星那樣欣賞不斷被不滅長牆阻斷的全向信息映射，但是要想真的能夠總結出對抗這些強大而目前仍然不明的敵人的作戰方法，就必須讓戰士們親自去面對，親自去承擔全部的戰鬥。
儘管這仍然會造成傷亡，但是維多維爾清楚，這些攻擊雖然仍然凌厲，但絕非不可防禦，而不滅長牆的存在則有可能會使得Σ艦隊停止使用一些可能對常規艦隊起作用但是無法突破這類位階太高的防禦手段的武器。
一切以實用與有效為最高原則，而在這原則之下，此時產生的傷亡是有價值的。
太空之中，畫風彼此之間完全不同的兩支艦隊再次開始了盛大的交鋒，金色的晶能洪流巨牆和紫色的奧術閃電，還有更多詭異而無孔不入的信息流迎接着黑紅色的暴風驟雨撕破黑暗的空間劇烈碰撞在一起。
敵人雖然失去了強現實穩定場和虛數虛空阱在中低信息位階上近乎無解的防禦，但是在同為常規艦隊的層面上，它們所擁有的控制層級和戰術的成熟能力，僅僅只是基礎生物反射一般的戰術能力就比帝國艦隊還要高得多。
在交鋒之中，帝國艦隊出現傷亡的時間比最初預計還要早許多，Σ艦隊操控信息的方式更加詭異，即使聯合護盾和強現實場防護嚴密，卻也總能有無形無質的錯誤資訊干擾帝國飛船的運作，在近乎於世界為敵的情況下，艦載成員開始紛紛將靈魂接入自己所在的戰艦，通過半融合的方式來儘可能綜合雙方所擁有的抗性和信息操縱能力，然而即使是這樣，在已經成型的聯合護盾之中，也不斷有越來越多的飛船被各式各樣繞過防護的攻擊引爆，傷亡開始不斷增大。
「敵人的總體艦隊結構已經探明。」在已經化作流光不斷閃爍的奧術王座號內部，維多維爾正在靜靜地聆聽着每一位天區統治者之間正在飛速流轉的情報，
「以長軸為基準判斷，最大型的飛翼戰艦作為旗艦級指揮艦，它們身周所纏繞的數據流最密集，信息交互最為頻繁，天體級要塞的數量大約在這一級飛翼戰艦數量的四倍以上，它們作為各類場源和戰場基地源源不斷的為小型單位提供後勤作業，並在此過程中繼續生產中小型單位，長軸在兩百公里以下的小型飛翼和梭翼飛船則與我們的艦隊結構類似，它們被作為常規單位來使用，在這一結構之下，似乎以指揮艦為中心，每一支艦隊都可以進行自身信息疊代等方式疊加自身的影子來增強戰鬥力，而指揮單位的通行帶寬目前來看與接入量有關，總體似乎是沒有上限的。」
「受限制的是常規艦隊自身的強度和天體級要塞能夠進行支援的維護強度，超過此限度的話，可以進行爆髮式戰鬥力提升，但是不能保證戰爭的持續能力，而低於此限度的話，Σ的總攻擊能力會削弱，但自身持續性與耐久能力會進入拉鋸戰模式，這是當前所能得到的情報。」
「各艦隊受損程度呢？」
「陛下，艦隊整體目前沒有成編製上的受損，但是每一支艦隊之中都有不同程度的、不同區間的傷亡。」在速度極快的統合之後，卡洛斯特進行了情報匯總，「目前看來，總損失大約在百分之十五左右。」
「白物質出力增強，開始激活快照。」看着敵方正在信息疊代之中增強的火力而傷亡速度開始緩緩上升的本陣，維多維爾的手開始緩緩抬起，「世界線之樹，開始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