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困境
「那接下來該怎麼做？」卡洛斯特有些惘然了，既然要執行探測操作，在確定探測行為不會因探測器而向外釋放不可控污染之後，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保證探測器必須存活，而現在即使是最堅固的探測器，在那片混沌的物質風暴中存活也很難超過十秒。
「如果直接派出探機嘗試取得樣本的做法不可取，那麼……接下來我想嘗試先從外圍區域進行取樣分析。」
計算著當前複雜的情況，卡文瑞爾也一時沒了主意，在經過思考之後，他開始講述自己臨時編織的計劃:
「質量環帶內部的環境的確很惡劣，但是再遠一些，在質量環帶的外圍邊緣，我們可以嘗試捕捉一些溢散出來的物質，來分析一下，質量焦點探測器的讀數到底是真的，還是受到干擾產生了誤報，如此大規模的物質風暴，其質量十分驚人，這附近原來也沒有大規模的星繫結構。這些質量……」卡文瑞爾忽然停頓了一下，「不對呀，這裏的太空之中原本就沒有多少物質，眼下這麼大的一個活動異常劇烈的質量焦點環帶是從哪來的!」
「!怎麼現在才提……算了算了，現在的情況誰都沒見過，咱們也都想着先弄明白那個金燦燦的旋渦到底是什麼。現在本來本底環境之中就瀰漫着某種可以導致人的意識和驗算處理設備出現巨大壓力與邏輯錯誤的干擾，你連續工作太久又這麼累，遺漏了點什麼是正常的。」卡洛斯特看着眼前的科學官，一時也無意再去詢問他這些情況到底怎樣了了，「那你打算怎麼做？現在繼續派遣探針？」
「……感覺現在的情況……我……算了算了，說起這些質量，我還真是心動不已。」卡文瑞爾已經不打算追究自己的腦袋了，此時一種異樣的興奮之情開始在他心中激蕩:封閉系統內，能量是守恆的，但是現在，恐怕這一鐵律的前提條件說不定已經被打破了。
「如果這些質量真的是多出來的，而非是宇宙自身的某些激變轉移過來的，我幾乎都快要認為那個狂妄的想法真的成立了！」
「卡文瑞爾，你到底在說什麼？」卡洛斯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都提起過好幾次那個轉說中的理論了，那到底是什麼？」
「如果能再採集到更多的資料，那麼那個理論可能將成為真理！超越一切的真理！比起整個宇宙都要偉大的亘古真理！」
「喂！冷靜一點！講清楚你的猜測，講清楚你的計劃!」卡洛斯特一把將他摁住，然後強制讓他體內的理性思維模塊激活了。
「抱歉將軍，我失態了。」在體內邏輯組件被強制激活后，興奮的科學官終於冷靜了下來。「那個理論目前還難以判斷是否符合當前的情況，所以我想等擁有更多的證據之後，再向您詳細解釋。」
「這個你看着辦，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派遣探針前往質量環帶外側取樣？」卡洛斯特對於科學官的失態其實也是見怪不怪了，聯邦從十幾億年前科技就開始逐漸停滯，越來越多的技術樹路徑都被鎖死在資訊計算機擾動這一極限之下，而資訊計算機的所有核心來源則都是在一場莫名的大爆炸中誕生的，是純粹的技術黑箱，在這樣的限制之下，任何未發現的，可能的新理論都會讓這些高能的傢伙變的異常興奮，就連維多維爾在更早之前的某一次見面后的閑聊之中都跟自己私下抱怨過，那幫科學家太可怕了。
「還不夠，即使是在質量環帶外圍，探針也很有可能無法抵禦衝擊，我們需要給探針再找一個保護載具。」
「保護載具？你是說讓戰艦抵近目的地之後再把探針發射出去？」卡洛斯特對於這個主意並不意外，如果質沒有用，那就用量來抗。「你準備用什麼載具？目前我們能動用的最強大的戰艦就是您的坐艦了，如果再擴展一下，就是塔洛迦級大型深空自持戰鬥艦了。」
「塔洛迦級的確很強大，但是那不是最好的選擇。」卡文瑞爾搖了搖頭，「對於戰艦的價值可以先放在一邊，塔洛迦級的防禦能力也是體現在護盾和裝甲上的，要想抗住一次混沌物質浪涌目前看來最值得嘗試的是需要用足夠的量，就是厚度去堆，在外層防護毀壞的過程中，探針必須做好躍遷準備，在防護外殼完全崩解，接收到物質樣本的第一時間就立刻啟動高維性質躍遷。塔洛迦級的船體是梭形的，它的殘骸很有可能會幹擾探針在進入躍遷之前的加速過程。」
「那應該用什麼樣的載體呢……如果按照你的說法……我們現在甚至連物理層都不一定能跟那個漩渦對上號……而且即使考慮到最好的結果……我們也需要找個高強度的均質球才行，而且我們還不知道那個是否符合我們已經確認的正曲率空間幾何模型……嘖，要是能再有一個數學團隊組就好了……」
「球形的？」卡文瑞爾一激靈，「這個還真有！我的坐艦里有一個加強型的生命穩定艙段跟艦體是隔開的，正好是半徑五百米的球，外壁的厚度還很均勻！」
「……你到底對你的船做了什麼……」熟知每一種戰艦結構的將軍驚愕的看着卡文瑞爾，」在我的印象中自從船體有慣性穩定器之後就沒再用過球形艙室了，並且塔洛迦級長軸長十六公里，短軸長也就兩公里……你是怎麼把那麼大一個玩意兒塞進去的……」
「生命保全與靈魂維持艙室啊，為了儘可能避免意外我額外加進去的。那個艙段自帶兩套躍遷引擎，有一層色核力裝甲，目前來看符合我們目前所要求的全部條件。」
「你們這幫科學家還真是高能。」卡洛斯特感慨了一下，「行吧，你那個艙段的確不錯，不過怎麼把它取出來？這裏可沒有色核力裝甲構成設備。」
「直接炸開呀。」卡文瑞爾對將軍的這個問題感到很驚訝，「用空間湮滅炸彈進行一次精準爆破不就好了嗎？」
「你還是真的不心疼你的船。」卡洛斯特搖搖頭，「情報部門都幹了些什麼……這些情況應該所有人都知道的……算了，為了確保安全，空間湮滅炸彈都是隨製造隨部署的，不能拆卸，也不能關停后再次激活，這些炸彈在自身設定壽命結束之後會自動失效，這些炸彈失效之後就必須被更換——現在所有的空間湮滅炸彈都已經處於部署位置上，如果要實行你這個高能方案，需要用好幾個月的時間製造一批新的空間湮滅炸彈，現在這片區域正在被封鎖，工業資源有限。」
「這麼久？」卡文瑞爾有眼睛稍微一睜，這些人都是可以活接近十億年的長生種，時間對他們來說並不算什麼珍惜的資源，但是擁有大量的時間也不代表他們沒有時間觀念，尤其是像科學家這樣的，他們恨不得每一秒都能更長一些。
「你以為呢？」卡洛斯特聳聳肩，「空間湮滅炸彈的複雜程度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需要聯邦的卦限級總軍工中心才能批量生產的東西，這次神女蜂群能帶夠材料你就應該感到慶幸了。你大筆一揮然後將整個第三卦限的大片曲率盡頭給封閉起來……聯邦的基建水平有限，不是什麼地方都能瞬間手搓艦隊的。」
「看來這段時間的研究要陷入困境了。」卡文瑞爾神情凝重地搖搖頭，「必須採集到那個區域的樣本，分析一下那些物質的構成以及與主物質位面已知的所有物質是否有本質區別，我才能進一步推進我的研究。」
「好了，別那麼失望。」卡洛斯特拍拍科學官的肩膀，「別忘了，在空間站的緊急醫療艙段里還有許多受到未知輻射侵染異變的人和設備，在那個金色旋渦附近幾百萬光年以內還有幾顆流浪恆星，這些都可以作為你的研究樣本，別在遇到瓶頸的時候總往一個方向使勁，沒準換個視角，還會有別的發現。」
「感謝提醒。」卡文瑞爾點了點頭，雖然這裏即將被翹曲長牆隔離，但是怎麼說它的主物質範圍內的半徑也有數十億光年。
受限制於那道金色漩渦說不清道不明的，產生來源難以探知，生效過程難以知曉但是目前為止還並未對整座前線基地造成不可控影響的干擾作用下，空間站的艙壁處於近乎完全的閉合狀態，全景系統被完全鎖死，而按照常規條例一直以來環繞於大型空間設施周圍的各類遊離式探測器與無人機的部署也被盡數取消，只有通過部分疊加了無數模因畸變屏蔽層的最高等級監控設施的間歇性工作，這裏的工作才能勉強維持下去。
不過卡文瑞爾並不在意這些。相反，從這其中，他反而感覺到了一絲快意與享受之感。
這個宇宙裏面已經有多長時間沒有「新」的，值得被聯邦研究者傾注無數心血進行研究的事物了？
不明干擾仍然存在，就目前看來儘管色核裝甲和在不得不啟動的真空零點能護盾作用之下，干擾可以被屏蔽但是卻無法徹底消除，這意味着恐怕整個基地，以及後續不知曉是否存在的增援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在這樣一片充滿了某種「負面影響」的空間中工作，不過這不要緊。
在金色光芒的照耀之下，卡文瑞爾感覺自己頭昏腦漲，但是在心底的深處，一條極其明顯的思路正在將一個個條件，一樁樁事件，一條條計劃串聯在一起——他感覺自己的思路現在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而現在，他不進擁有清晰的思路，還算完善的工業體系，以及各類高能研究的途徑和廣闊的試驗場。
這難道不是絕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