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矛與盾（下）
在太陽熾烈的核心之中，晶能護盾僅僅是稍微增強了亮度，在低功率的運行狀態之下，整座飛船安靜的停在了這片近乎絕對的生命禁區中，彷彿周圍的一切環境都不存在一樣。
「這就是晶能護盾對於常規的，已經凝固的低位階信息不講道理的防禦手段了——簡單說來，直觀效果就是無視。」卡洛斯特自豪的點點頭，
「這些內容最早我是跟着卡文瑞爾一起從晶能旋渦那學到的，對於常規材料而言，超高溫，超高動能等等屬性都會對材料本身造成巨大的壓力，包括色核力材料，它們的抗擾動性能很強，所以能在更強大的外來侵入中將自己的閉合穩定維持的更久，但是如果外來侵入能力不斷增強的話，僅僅是依靠量來達成的閉合自洽很快就會被打破，但是對於晶能護盾——那些在常規物理狀態下的超高能，已經變成了一串無效的字元信息而已，除去真空零點能那種已經開始偏向於資訊活化狀態的能量之外，剩下的屬實不夠看。」
「也就是說，那些曾經危險性高的數據，現在看來，就跟屏幕里兩個參數一樣，最多看起來比較嚇人，但是實際上，這些常規的物理攻擊……對於晶能，就像程序之於計算機使用者」
「正是如此，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就像溫度三百度和溫度八萬度一樣，八萬比三百要大得多，但是在我跟您說的時候，這兩種描述並沒有產生什麼不同的區別，晶能護盾就是如此，那些超高能的太陽輻射還遠沒有上升返回資訊活化態，在位階低了一個級別的情況下所產生的信息應對差就是這麼明顯，常規的物理攻擊量變，已經不再晶能護盾需要考慮的範圍之內，畢竟要擋住一束未活化的資訊所形成的射流的話，射流無論是三百度的還是八千萬度的，後面那個數據就是一個信息字元串，無論有多少個零，只要反相位刪掉就好了。」
「很好，就先讓那艘飛船在太陽里泡一會吧，那麼現在……應該還差「近衛圈」和「護盾圈」的用具效果展示吧」維多維爾問道。
「嗯，確實如此，陛下，護衛艦的作用有點像納米蟲，它們在戰鬥中會在聯合護盾所組成的信息防護屏障附近不斷逡巡，修補、增強聯合護盾，無論我們的賦值能力有多麼強大，在晶能的「廣譜頻率」上也達不到完美，這就代表了類似於艾思凱特等人所持有的特殊力量可以干擾這層賦值信息盾，而控制權重一旦丟失過多整個控制就會易主，因此，護衛艦一方面可以修正增強護盾反相位化的波形，來儘可能將攻擊消弭掉，另一方面，就是在小範圍內大量增加賦值點，來抵抗權重偏移。」
「這一部分……聽起來更像是理論上的內容啊。」
「這話倒也沒錯，畢竟艾思凱特的力量我們還模擬不出來，如果可以的話，這一部分我想等卡文瑞爾首席他們完成解析之後，再向您做更加詳細的效果展示，對於艦隊近程防禦艦，或者說驅逐艦，您或許會比較感興趣，事實上，就連我也覺得它們很……壯觀。」卡洛斯特一邊斟酌著字句一邊回憶著，似乎那場景相當吸引人，程度高到到就連這位強大的將軍都為止着迷。
「那就趕緊開始吧。」
維多維爾話音剛落，他的眼神也瞬間直了：
在艦隊主隊列中，無數細小的金色光箭從隊列中的幾個主要部分分離出來，數量難以估算，幾億，幾十億甚至可能都難以形容，無數晶能火炮迅速跨越了幾千萬公里的黑暗太空，耀眼的金色光芒在短短數秒鐘內就迅速交織成為了一張密不透風的熾熱防空「天網」。
「一隊，增強左舷彈幕，在維持精準的狀態下，將反應精讀開到極致!」卡洛斯特一邊給艦隊下命令，一邊欣賞著全景顯示中無比壯觀的景象，臉上則帶着毫不掩飾的自豪。
「這層彈幕的攻擊範圍比起我們當前的護盾延伸範圍要大得多，如果有極端數量的攻擊個體向艦隊靠近，這層厚重的彈幕將會在它們能威脅到聯合護盾之前將它們徹底撕開，並且這套系統所佔的驗算資源很低，在有實際目標的時候，彈幕會略微薄一點點，但是作為補償，每一發防空火力都是經過路徑驗算，精確攻擊目標的——它們的生效機理更加優秀。」
「的確……太壯觀了……」望着足以點亮星空的絢爛防空「煙火」，維多維爾也深深地沉浸在了對於這道壯觀的彈幕的欣賞之中，不過他並沒能在自己的世界裏沉浸多久，卡洛斯特的一句話瞬間就將他打回了現實：「陛下，我們的艦船……除去這些臨時的戰術代號之外還沒有名字，沒有名字的還有與之匹配的大量系統，希望您能為這些軍事載具定名，將榮譽賦予它們。」
「這個……」
＝＝＝＝＝＝＝＝＝＝
虛空，Ζ象限，東廷神闕邊界屬地，「第一邊界」對外虛空哨站，天樞艦隊集結點。
一段神造頻率在虛空中波動着。
頻率之內，是無比廣闊的秩序場，神的力量支撐著這片區域的穩定與堅固，而在這片秩序場閉合波動的空間秩中，分佈着浩如煙海的黃白色光點，拉近視角，這些黃白色光流中的每一點，都是一座神族戰艦，一座強大的天樞壁壘。
天樞琉璃是東廷神王勾晨大帝的心血，與作為神之力量的大日神火地位同等，前者作為誕生自虛空的創造物，擁有兼容超凡力量，穩固現實與精神的力量，它可以抵抗近乎全部的與畸變、干擾有關的信息衝擊，而且它幾乎不可能被摧毀——當它受到的攻擊越強大，它自身所給予的對應反饋也越強大，進而本體出現更加強大的防禦屬性，而且，作為神王創造，眾神在無盡的時間中不斷進行使用與改良的造物，它在作為軍事用途的相關方面技術已經爐火純青。
而大日神火，其誕生則要早於東廷神闕的另外一種主力量乾元神雷，其靈感則來自於虛空中多元世界數不勝數的宇宙大爆炸，與每一個世界中恆星的點亮與滅亡。熾烈的火焰雖然拒絕生命的直接寄存，但是不可否認，秩序，智慧，生命的來源，幾乎全部誕生於此，而大日天火則遵照虛空生物的意志，掌管着獨特的創世紀力量，強大，但不暴烈。
天樞艦隊的最主要部分，則由東廷神闕中戰鬥力最強大的兩支神族的戰鬥單位所組成——銀星長劍的隸屬者乾元神庭由神王直接從凡人文明晉陞而來，而赤陽金環的所有者聖陽神殿則直接來自於神王的創造，在時間無盡的積澱之中，不朽的神明擁有了近乎無窮無盡的力量，但是，每一個神明都知道，擁有不朽與力量的代價——當世界末日降臨，他們就是最後一道防線，最後一堵壁壘，無論是誰退縮，他們也不能退卻。
東華星奕站在銀星艦隊旗艦中，在他超越萬事萬物的視野之中，海量的數據正在不斷刷新著，向這支艦隊的每一個指揮官傳遞著並不樂觀的情報，不久之前，數個凡人文明直接從神族領地上消失，而最高神明得知這一情況，還是因為虛空通信網中的數個節點已經完全失去回應，神族領地遭到攻擊，與神族網絡的虛空節點被直接擊毀這兩條消息同時抵達，幾乎沒有給任何神明一點點反應時間，哪怕連神明的直覺，都沒有察覺到這一突發情況。
東華星奕與位於龐大艦隊陣列的「另一端」，位於赤陽金環最高旗艦上的聖陽·羲和都知道，整個虛空之中，只有一個文明能做到如此程度：
Σ。
曾經的Σ文明是虛空中最強大，最活躍的文明，也曾經是神族最堅定的盟友，為虛空秩序付出無數血淚的戰士，雖然兩大超級文明相隔異常遙遠，但是兩方還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在虛空中儘可能架起了一條可以讓兩個文明直接溝通的偉大通道，而在Σ文明的治下，無數有潛力的凡人被默默的保護起來，Σ的觀察者不斷開拓虛空版圖，將越來越多的世界從亂海的侵蝕中奪回，而處於這些世界中的文明，會被觀察、記錄，甚至被記憶下來，這樣的繁榮共贏，持續了數萬億年之久。
但是，在過於長久的歷史中，神明開始逐漸忽視一點：Σ文明無比強大，但是它仍然是一個凡人國度，組成它的個體，無論有多麼強大與睿智，也始終還是凡人。
亂海作為虛空中的可怕災難，與存在於無數世界中的秩序直接相關。
據神王稱，亂海，還有與之有關的衍生產物全部而詳盡資料被封存於異常晦澀而隱秘的地方，目前即使是神王所知曉的，只有一個相對粗略的，可以描述虛空結構的模型：
亂海並非只是一種摧毀世界的災難，它與虛空自身的聯繫密不可分，但是相關的全部具體細節現在暫時未知，目前僅僅知道一點：
來自於秩序的力量，可以刺破亂海那可怕的領域，在虛空中架起一座高於任何概念與描述的虛空長橋，並以此大大減少亂海出口出現於秩序世界的概率，與此同時還會消除一種位於極其遙遠的未來並必然會發生的可怕災難。
在這樣的狀態之下，曾經有數個凡人文明在並不明了的情況之中貿然邁出了最後一步——他們已經全部在相當久遠的過去葬身於亂海反震所產生的黑潮之中，所留下的，也只有一些性質詭異的亂海出口，還有已經被腐蝕的支離破碎的資料庫。
Σ的領袖們無數次請求神族加快這一領域的研究，但是無數次的前端失敗，還有每次失敗給秩序世界所帶來的巨大代價——還有最重要的是，在全部情況並不清晰的情況下，貿然架橋所帶來的極度危險……這些條件使得神明也有所顧慮，當神族終於察覺到異常時，Σ的變異已經開始。
在長久以來的戰鬥中，Σ發現，亂海的強度與秩序息息相關，秩序越強大，所要面臨的亂海就越頻繁，強度也隨之越高，無論將這些正圓形的詭異黑色二維大門炸毀，清除，剿滅，碾碎多少次，黑紅色的花紋仍然會堅定不移的在文明的腹地中爆發，無論是用多麼強大的力量，都無法將這如同跗骨之蛆的恐怖污染從文明中割離出去，甚至，就連集結整個文明的力量，將足以按數以億計的宇宙直接化為太初秩序信息直接沿多座群發性的亂海出口灌入的行動也幾乎眨眼之間宣告失敗，與此同時所伴隨的代價，就是一個完完整整的Σ虛空管理區直接被亂海抹除掉，消失在了滾滾歷史之中。
恐怕……在這些最強大的凡人眼中，已然誤解的神明態度，與面對亂海的無盡戰爭所產生的仇恨，最終還是將這個曾經虛空中最強大的霸主吞噬了。
很快，Σ徹底撤回了所有的使者，並驅逐了神族的全部使節，隨後，Σ徹底封鎖了通往神國的國境，而同時，一種扭曲的執念則悄然紮根於整個文明的所有心靈之中：擴張、變強、徹底將亂海從虛空中刪除!!
在這些意念的驅動之下，Σ不再遵循曾經的規則，凡人不再是被保護者，文明意志已然瘋狂，永無休止的強大擴張使得Σ掌握了無以數計的多元世界……
在無形之中，一些東西已經被無盡的戰爭和亂海腐蝕篡改到了某種從未被任何人預料到的層面上。
再往後的具體細節，即使是神明也無法再看清，Σ徹底封鎖國境之後，神的眼睛也無法看穿祂們佈設在虛空之中的層層封鎖設施，而在後期，越發失去理智的Σ甚至將部分矛頭對準了神明——嚴禁任何存在性互通協議之外的交流，違反者即被視為對Σ全面開戰，存在性互通協議，是Σ在僅有的冷靜之下，向神明做出的最後承諾，Σ徹底斷絕了與神族的聯繫，即使神族後來或許又取得了一些結果……也永遠傳不過去了。
再往後，只有數次從Σ境內突破封鎖傳出的強大虛空資訊海潮表明祂們仍在活動，而第四十二次存在性互通之後，回應神族的，就只有腐化戰艦沒有理智的強大攻擊。
虛空節點的缺口表示，Σ的艦隊正在向此方向發動進攻，可以確定它們的目標是沿途的一切秩序產物，而向此方向「前進」，秩序性最強最明顯，並且與Σ文明聯繫最緊密的秩序世界，就是東廷神闕的神都。
「唉……終究，我們還是…」東華星奕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而在資訊掃描陣列中，無數雜亂的秩序頻率正在跨越虛空向此湧來。
「星奕，不要太過沉浸於回憶，後悔已無意義，我們只能盡量看看，還有什麼是我們可以補救的！」羲和清脆堅毅的聲音在東華星奕的腦海中響起，這使得他有些恍惚的精神轉瞬間集中起來。
「注意！它們來了！」
「空間秩全部活化已經完成，神術環境兼并場全向展開完成。」
「迎擊!」
兩位代表着艦隊中樞指揮源的最高神明同時下令，而在神的話語掃過秩序場內部的同時，無數飛翼狀的戰艦與天體要塞也撕破了秩序空間的邊界，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暴雨一般灑向神族艦隊的黑紅色衝擊波。
銀星長劍撐起了第一道防護屏障，閃耀着幽藍色電光的神力脈衝與強大的天樞琉璃裝甲扛下了這些單位的第一次集群攻擊，在秩序場中被碾出的無法空間迅速修複合攏之後，從長劍尖端抽出的幽藍色神族雷電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的限制，以百分之百的力量轟在了那些顯眼的天體級要塞閃動着不祥的黑紅色花紋的滑膩外殼上。
而無數彷彿枝杈一般的叉狀閃電則從主攻擊束中分離，擴散，發展開來，數以億萬計的雷霆掃過秩序與虛空的邊界，並將無數小型飛翼推入了毀滅的光芒之中，而在這一次威力可怖的攢射之後，Σ腐化艦隊的攻擊勢頭也暫時被減弱了幾分，Σ文明的大型天體級戰艦可以輕鬆抵抗世界末日，星奕和羲和二人也沒敢奢望，天樞艦隊的第一輪齊射就足以終結這次戰鬥。
在長劍蓄能的過程中，赤陽金環也開始了自己的攻擊，每一座金環戰艦中，都有十二位神明進行控制，這一數量從未增減過，在神力的驅動之下，這些體積巨大的光滑結晶巨環開始緩緩改變姿態，而在十二位現出金烏真身的神明注視之中，金環中央原本空無一物的地方開始出現了輕微的扭曲與波動，並在幾個短暫的閃爍之後驟然亮起。
無數威力強大的黃白色神力射流從環體中央的波動區中噴薄而出，在緩慢的移動之中緩緩切割著Σ戰艦附近的大片亂海腐化雲霧，即使是強大的Σ天體要塞，在這種規模的神力強攻之下，也最終開始超載並崩潰解體，它們所附着的亂海力量可以成倍的增強它們所發出的攻擊的破壞力，但當還能保持穩定存在的底線被打破之後，這些能不斷放大破壞的力量便開始催化這些腐化戰艦的崩潰解體速度。
面對戰場中躲過了這兩輪攻擊，規模仍然可以堪比潮水一般不斷湧上來的飛翼狀中小型載機，這些強大的金環開始展露出第二種攻擊手段——大日天火執掌創世紀的力量，任何等同於創世紀的行為都能被此力量控制，在神明的強大感知與神器的強化與擴散之下，這些規模巨大的金環陣列中，每一艘戰艦的中央都迅速浮現出了無數的微小光點——每一個光點，都對應着一艘敵艦的虛空反應爐。
混亂的Σ艦隊使得它們雖然氣勢洶洶，但是實際上反而相當虛弱——伴隨着象徵映射的建立完成，黃白色的光芒從金環中央的映射區域亮起，金環中央的亮點在瞬間被全部燒盡。與之對應的，是秩序場中無數Σ戰艦爆炸所留下的黑紅色光團，就像污染的心臟被完全碾碎一般。
「……有些不安。」看着秩序場中閃動着的危險的空間裂縫光芒與仍在不斷腐化崩解的大片殘骸，羲和不僅搖了搖頭，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事情遠遠沒有結束。
「……第一輪攻擊已經結束，按照金環探測與虛空資訊陣列探查，第二批腐化艦隊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抵達這裏，注意，第二批次艦隊中有高於天體要塞的強大戰鬥單位……等等，那是什——」
沒等東華星奕的戰場初步總結結束，十二道彷彿凝聚了虛空全部怨念與憤怒力量的黑紅色衝擊波紋就像虛空吞噬秩序世界一樣，在秩序場中沿途擦出了大片大片的「秩序真空區域」，衝擊波一路向前，在規模巨大的神族艦隊中撕出了一塊駭然的裂口，上萬艘銀星長劍以及被前者拱衛起來的數百座赤陽金環在這股來源不明的強大力量衝擊之下被瞬間擊碎，連一點點殘存痕迹都沒有留下。
在秩序場混沌黑暗的邊緣，不斷遊走着猩紅色亂海閃電的雲團開始以數個不明光點為中心猛烈坍縮，就好像那些似有似無發光點每一個都帶有極其強大的廣域融合能力一般。
在破碎的雲海之中，遊走着褻瀆秩序的黑紅色光紋的巨翼割裂了空間，龐然無比的巨艦從雲海中浮現，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那灰暗的大漩渦之中被約束的能量振動，與那些被力量強行打開的大門與大門之中不斷湧出的，潮水一般足以憑藉自身體量淹沒群星的高等級單位。
「那是……決戰旗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