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接通世界之外

「陛下，出現異常情況，探測器在疑似引擎的設備內失蹤了！」托雷斯立刻將當下的情況通知給第一基地，不過讓他有點驚訝的是，指揮層那邊得知情況的速度似乎比這邊還要快，他剛剛彙報完畢，維多維爾的話語便透過層層短距離通信甚至是物理通訊轉接過來，在自己的腦海中響起：

「那個探測器我們知道在哪了，剛剛維斯瑞凡感覺到了一次世界屏障殘骸外側輕微的波動，那個探測器掉進虛空裏了——你們做了什麼？」

「什麼？」聽到維多維爾的話，托雷斯以為子機聽錯了：「陛下，剛剛我們發現了這架飛翼戰艦疑似動力爐的組件，這些設備的輸出部分與我們的晶能導能輸出管網結構非常相似，但是在尋找這種反應爐的「輸入部分」的時候，我們向這台設備應該是能量輸出通路的部分放出了一個小型探測器，不過這個探測器進入管道之後沒多久就失蹤了。」

「......在你們放入探測器之後，那艘飛船沒有任何變化或者是激活徵兆吧？」

聽到托雷斯的解釋，維多維爾瞬間變得比他還要驚訝：那艘小型飛翼離宇宙內部直線距離最近的翹曲世界邊緣都有數光年以上的距離，然而，那個探測器就在那短短几十米的距離里，直接跳過了世界屏障一頭撞進了虛空。

世界屏障可並不是一道杵在宇宙盡頭的高牆那麼簡單，從內部空間性質上，它會體現出某種「終點即是起點」的性質，但是從實體上，世界屏障是由一系列複雜的信息組合而成的，除非利用數學率設備，並且能在其中將整個世界結構研究到任意可解，否則宇宙內的物體想要跨越世界屏障幾乎是不可能的。

而現在，這個穩穩地停在秩序世界裏面的小飛船所裝備的引擎里，卻存在着足以跨越世界，連同虛空而在此基礎上沒有產生任何異常現象的「空間通道」。

「沒有陛下，這艘飛船現在沒有出現任何活動跡象，它的狀態與此前無異。」托雷斯回答道。

「再測試一下吧，確認一下那個設備中的「通道」是否真的可以直接從宇宙內部接通虛空。」

「明白。」

一會之後，在數個探測器反饋信號消失的同時，世界屏障外側所產生的數次異常的信息湮滅連帶的波動也同時被維斯瑞凡感受到。

同時，這次測試還發現，從「虛空視角」看的話，這些小物體都是離開了「本世界」這段頻率，並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如果是從「宇宙視角」來看的話，維斯瑞凡可以確定，那些微弱的波動來自「四面八方」，也就是現在可以假定，此「空間通道」的確存在，並且可以連接虛空與秩序世界，但是此空間通道似乎不是固定的，它所起到的作用，似乎就是使得這台設備可以與虛空溝通。

對於這一點，所有對晶能獲取有所研究的人都會明白——晶能本質上是一種擁有秩序傾向但是不確定性非常高的信息漲落，而且根據目前的信息大一統理論，晶能應與世界平級，對於這一部分，有可能的解釋是世界在誕生之初是虛空概率坍縮所造就的，而這一過程與晶能的提取過程去掉參數差異之後完全相同。

所以會有這樣的解釋，但是世界的「衍生能力」似乎並沒有晶能那麼強，因此，這樣的解釋只是較為合理，但是還不能最終定論，憑空冒出的信息大一統理論中，還有相當部分的推論與細節，到現在是壓根無法驗證的。

考慮到世界內部的存在秩序已經高度固化，因此，除非真的將世界看做一個頻率，直接在這個層面上動手，否則從秩序世界中重新將已經固化的秩序信息聚合體逆轉成未定的高頻率的信息漲落可以說異常困難，因此獲取高頻晶能最好（也近乎唯一）的方法就是向虛空索取，通過一個由純粹的資訊體實體模型所構成的信息空間，使得虛空在「向此倒灌」的過程中按照映射方程的規定產生唯一的概率坍縮，晶能自此誕生。

在這一過程中，星明帝國當前的技術水平是需要直接在世界屏障上打開一道小小的裂口，並在通道的牆壁上綁定虛空衰變方程環境。在綁定成功之後，世界屏障的力量可以維持此環境不被歸零，而經由虛空衰變出的晶能也可以抵禦虛空倒灌對世界的侵蝕，而剩餘的部分則會富集起來，形成晶能旋渦。

很明顯，比起這種動輒在世界屏障上開洞，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搞出世界末日的粗暴工程，這種通過一條小小的，原理不明的通道就可以直接接通虛空的方法顯然要高明先進得多，但是任何人都明白要實現這一過程需要面對多少困難，僅僅是「繞過世界空間」直接接通虛空之外，這一點維多維爾就能預估出來，它可能不比直接製造與高頻晶能平級的變體要容易。

信息大一統被證明很好用之後，各類相關的資訊技術的確開始發展起來，但是實際上，除去卡文瑞爾等人所做的論證性研究之外，其他方面，絕大部分人還是自發的傾向於用常規的物理手段來理解一切。

但很顯然，要做到這種程度，帝國所需達到的技術水平肯定已經完全不能依賴任何物理觀念，它需要上升到更高的層面。

「這樣看來，我們需要建立一個第三基地了......托雷斯，你們做得很好，匯總一下具體的細節內容交個報告上來，這些問題需要所有能動腦子的人都參與進來研究才行。」維多維爾擰著眉毛，看着畫面中性質詭異的小飛行器，腦海中不禁開始設想那個奇怪的文明：跨越虛空，對抗死潮，擁有定義自己在秩序世界中位置的力量，規模巨大的設施甚至可以拖着宇宙碎塊那麼巨大的東西跨越虛空追逐茫茫混沌中一個異常不起眼的點......這些傢伙的底力，會有多強？！

而在實用性方面——這種「通道」的普適性和各類不同型號的變體肯定也比目前的晶能獲取手段高明到不知哪裏去——晶能旋渦是在宇宙中塑造出一片可以被提取晶能的能量田，毫無疑問，這種規模龐大的玩意兒再怎麼樣都塞不進戰艦體內，更別說是生物了，而且這種東西需要緊貼著世界屏障來建設，那麼意思就是，這東西根本沒辦法建在「世界內陸」。

即使是用後來研究發現已經可以說相對技術水平非常超前的，可以繞過世界大部分資訊阻礙的翹曲空間泡遠距離躍遷的思路也無法解決這個問題，秩序世界的規則不允許，當然，卡文瑞爾等人相信這種事情要是強行去做的話也不是不能做出來——只是那樣，世界恐怕就已經原地爆炸了。

……

數天之後，多艘承載量產數學率核心和大量晶能水晶的貨艦從晶能旋渦照耀之下的第一基地啟程，它們的任務是以該飛翼戰艦為中心建立一個可以集破拆、研究、建設實驗等功能於一體的綜合性站點。以數學率核心為基礎，晶能水晶中蘊含的信息漲落為物料的基礎建設工業比起傳統手段而言省去了大量的繁瑣步驟，同時還帶來了相當高效的建設效率，圍繞着那個以飛翼戰艦為球心的空間中，一系列散發着淡淡金輝的龐大建築就像全息投影或者３Ｄ打印一樣迅速在空間中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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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個月後，流亡紀年３１９９年１１月７日。

在幾乎不計成本的拆解作業中，那艘飛翼戰艦無比堅固的外殼終於在不要錢的晶能爆破貼片轟擊中破碎，而內部一層一層的結構與異常情況也在以卡文瑞爾等人為首的狂熱趕工中逐漸展露了出來。

首先，就是在施工過程中貢獻了絕大部分困難的飛船結構材料，這種材料的部分物理參數可以達到相當誇張的程度，而這些部分還並不算是多稀奇——類絕對剛體的製造對於現在的星明文明而言也不算是困難，而真正引起眾人注意的是，這種材料還帶有無比強大的位階抗性。

由於沒有死潮原體，因此這種危險實驗無法在此展開，不過常規的物理衝擊試驗，晶能衝擊試驗甚至是虛空拆解是結果都表明，這種材料的性質對於一個需要進入虛空的文明而言可謂優異異常，直接暴露在虛空中的情況下，這些材料碎片的抵抗能力要比晶能裝甲強很多，而一般的世界內法則錯位對它所造成的影響也微乎其微。

不知道這種「裝甲」是否還有提升強度的餘地，不過，這些試驗都是在目標受體完全沒有任何活動的情況下所取得的。

第二個，也是在探測初期就確定的異常情況，就是飛翼內部的空間異常，在沒有出現空間摺疊，甚至是沒有出現空間尺度轉化的情況下，明明範圍已經遠超飛船表觀尺寸的空間卻能毫無問題的與外殼範圍兼容在一起，即使這層外殼在後來被拆除了，這種奇異的空間現象也沒有徹底消失。

很顯然，這種現象並不需要被外殼束縛，還是要強調一點——這艘飛船沒有任何正在運作的設備，沒有任何能量反應，同時也沒有任何信息變化趨勢，這一切，就在這無聲的靜默中穩定的存在着。

在船體中心的位置，卡文瑞爾發現了類似於聚能設備的東西，這兩具有有些類似於電磁炮的設備穩穩地坐落在飛船堅固的中央構造板上，相當數量的暗紅色「血管」從四面八方規整的在這裏富集，就像一個動脈球，不過兩具設備並不連通外界，而是以一個奇怪的姿勢重新沒入了艦體內部。

考慮到此前在遭遇戰中這種型號或者說類似形式的小型飛船所擁有的強大攻擊力，在沒有任何其他醒目設備，或者是從物理上連接外界的設備的情況下，它們就暫時被認定為了這種飛船所裝備的「武器」，它們實在是沒辦法被拆下來了，或者說強行動手的話，最好的結果也是需要將這個玩意兒扔進虛空裏泡一泡，軟化一下才有可能將它們從無比堅固的管網和基礎結構上拔下來。

在這數個月的拆解之中，這艘飛船的一個理念開始在越來越多的實際證據下顯示出來——這艘飛船所強調的是自身系統的閉合，絕大部分的行動，包括攻擊和防禦等，似乎都是將飛船看做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來進行的。

這種理念與星明文明的造物相比，最主要的一個特點就是，星明文明要想達成這些使用目標，那麼他們會使用比較傾向於傳統層面的方法。

而這樣的方法所造就的結果，就是飛船的閉合性並不強，各類武器，還有動力輸出設備，大部分都是需要飛船與外部環境進行溝通的，或者就是說需要在飛船結構上開洞，以接近物理的方式來維持飛船與外界的物質——能量交換，而這個文明並不太遵從這些，除去一開始就確定的反應爐部分直接接通虛空之外，剩下的結構似乎都可以在本環境整體閉合的情況下對外發生作用，也就是說——路徑單方面高度可控且不可逆。

研究團隊並不想冒險去真的完全啟動這些不明所以的設備，而且晶能似乎並不能對這裏的引擎或者是能源管網起到供能作用，所以這些設備的具體用途以及操作細節只能留在眾人的腦補之中。

在不斷的破拆與深入之中，飛翼內部的空間差異也越來越明顯，即使飛船外殼已經被大部移除，但其內部似乎已經被極度拓展的空間仍然完全穩定，就好像這一部分空間的法則都已經被整體改變了一樣，即使是動用高頻晶能進行無差別攻擊或者是維斯瑞凡的範圍性法則扭曲能力，似乎也根本撼動不了這些已經固化的異常空間，這層詭異的結構似乎比外殼還要堅固穩定。

當托雷斯所標記的，極有可能是引擎的部分暴露出來之後，卡文瑞爾等人暫停了行動並撤出了這個臨時站點轉而回到了穩定的第一基地，而留在站點的操作者則換成了可以被意志操作的，精確的遙控機械體，而相當數量的晶能水晶也被以球殼的形式佈置在這個站點周圍的空間中。

如果拆解過程中出現意外，那條連接虛空的不明通道一方面有可能會因為破壞而自我分解掉——這種結果的預計危害較小，而另外一種情況就是通道中的「被動限制鎖」被破壞進而引起虛空倒灌，如果真的發生這種情況，維斯瑞凡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儘力閉合世界屏障，而佈設在站點周圍的晶能水晶將會被虛空拆解而產生爆炸，散逸出的晶能將抵消虛空倒灌在現實世界中可能造成的破壞。

到目前為止，雖然在高效率的簡單思維和行動之下，女皇體內的殘魂被提及的地方很少，但是很多出現狀況之後一直伴隨着的問題與猜測，同時也都是一茬一茬的誕生而又消弭於無形:

這個世界意識來自於哪

祂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祂在以怎樣的方式運作祂是否還活着

現在的這個整體是誰

……

然而，在現在進退兩難的帝國之中，一切只能以結果和許可權來論——就目前來說，在這塊世界碎片裏面這種獨一無二的控制能力很有研究價值，對其他研究也有很大的輔助價值。

……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替身操作吧？」看着一群正在腦補自己開機械人的科學家正在第一基地里靜靜地杵著，維多維爾不禁感覺有點可樂，因為除去大型機械手之外，這種類人形狀的機械人很少出現，哪怕出現也多半是出現在生活領域中，過去起作用的，絕大部分都是強大的人，而非人的代行者，只有在絕對的危險領域，自律機械才會起到足夠的作用。

「不得不說，那外殼實在是硬的可怕。」卡文瑞爾在腦海中向其他人說道，「後期操作中，幾乎有一個月的時間都是以不計成本的方式付出晶能爆破貼片進行拆解才最終將那層安全外殼打開。」

「......動力爐部分嘛，堅固是肯定的。」翟卡希爾簡單的回應了一句，「最終切割作業即將結束，隨後向次理論通道中投射晶能震爆貼片以檢測其高秩結構。卡文瑞爾，我會儘可能記錄並嘗試理解蘊藏的信息結構，你務必進行清晰的記錄。」

「當然。」在卡文瑞爾應答並做好一切防護準備之後，數個機械人將爆破貼片安置在了位於地板上的，已經被晶能炸藥強行挖出深槽的輸出端上方，這些貼片被引爆之後並沒有產生太明顯的爆炸——畢竟這是小範圍內使用的型號，在精準的爆破之下，那條可能連接着虛空的通道被暴露在了沒有任何約束的現實世界中——

一陣強烈的暈眩向所有以自身分意識注視該區域的人襲來，翟卡希爾感覺到頭痛欲裂，這是超大容量信息瞬間湧入腦海時的癥狀，不過所幸現在負責這些部分的人都經過相當不錯的晶能強化，因此這只是令人很難受，而並沒有損壞大腦，在注意力完全散失之前，翟卡希爾看到了一種完全無法用語言描述，甚至是已經開始超脫維度的感官都無法形容的結構，那結構是一段信息所構成的，與晶能掃描波的多元坐標反驅動方程類似，但是它所製造出的結構存在兩個錨點，一個定位於飛船內，而另一部分則通向......世界之外。

感知被切斷了，一部分意志被猛然彈開並傳輸的精神波動幾乎放倒了負責開機械替身的每一個人，維斯瑞凡身體一顫，以她為中心，這個世界的一部分開始產生本不應該出現的變化。

在預設的晶能爆破信息映射震蕩中，某些散逸出去的模型信息流在虛實之中跨越了相當於宏觀世界數十光年的距離。

在某個只有用數學模型才能描述的層面之上，這個已經失控並且在強烈的外部干擾下正在畸變解體的數學模型，即將開始釋放自身的餘輝。

在太空中，與晶能旋渦幾乎遙相對應的遙遠「內陸」深空中，一顆巨大耀眼的金白色太陽驟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