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Σ的造物

在常規的光學視野中，在同樣的觀測距離下一座山會比一隻小昆蟲顯眼的多，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在信息視野之下，如果不注意它們各自的信息構成而僅僅將自己所需要讀取的條目抽象出來的話，那麼這兩種事物抽象之後，兩者的「顯眼」程度是一樣的，就是一串能顯示其各類信息參數的數據串罷了。

因此，雖然這片陰影比起幾十萬億千米的廣大天文距離窮盡各種描述微小的詞語來形容都不為過，但是在大小失去衡量權重的情況下，這片陰影在信息視野中仍然十分刺眼。

而「陰影」本身的存在也令維斯瑞凡感到奇怪甚至是擔憂：視野中存在陰影所代表的含義，是視野被某種程度上被遮擋了，例如，當人們看一張二維平面時，二維平面上的所有細節都會被來自三維的視線捕捉，因為二維被包含於三維之中，三維生物看二維，就相當於從在二維中一個不存在的方向上進行注視，這個維度可以貫穿二維的一切。

但是在三維，或者說同維度條件下，這個「從世界外來」的維度將會阻擋和散射在三維世界中的光線，所產生的就是視野可以被遮擋，如果想要看清楚三維的無限細節，那就需要再找到一個存在於三維世界之外、可以貫穿這三個空間維度的「世界之外」的方向向「下」看才行。

而維斯瑞凡所用的視野早已超過了本世界內空間秩方程限制，宇宙中的萬事萬物都是構成宇宙的一部分，而維斯瑞凡體內的「世界之魂」現在所體現出的性質，即是與整個世界的平等關係。

在這樣的平等關係下，維斯瑞凡本身所處的「高處」高於世界之中的任何一種存在，也就是說，對於世間萬物，維斯瑞凡便處於至高點，無論什麼都在在她面前被毫無遺留的展開才對。

與世界同級的晶能材料或者其他形式與此同等的東西可以造成這樣的陰影，但是那片陰影遠離任何星明帝國已經開拓的活動區域，現在還在活動的每一個人也都可以確定——在這數個月里，帝國沒有在那裏遺失任何設備，而那種飛翼形制的存在也是聯邦－帝國歷史中幾乎不曾設計過的東西。

但是那片陰影仍然被眾人所熟識，它與「Σ」符號是並列出現過的，在數次接觸中都從無例外。

順帶，這兩樣東西出現的同時，順帶綁定一定會出現的還有異常或者死亡，或許是其中一種，或者是兩種一起出現。

饒是以維斯瑞凡的心理接受力，在看見那片小小的飛翼狀陰影時也是被實實在在的驚到了——對於這些壽命超長的個體來說，維持一定的情緒變化的確可以確定生物自身的性質，但是這樣維持下來的情緒實際上更像是一種例行的反射而已，無論如何，在漫長的壽命中，任何人的見識都會廣大，心智都會沉穩，這是靠量堆出來的，對於這些實際壽命可能已經有幾千萬甚至幾億年的人來說，在正常狀況下要想被真正嚇到或者真的被扭曲心理和情緒可並不容易。

「我看見了一個影子，從外形上來看非常像那個「Σ」文明的小型飛翼戰艦。」在緩和了好久的情緒之後，維斯瑞凡才把這個情況用自己還在顫抖的聲音告訴周圍的幾個人。

「......它有任何活動，或者是什麼能量反應嗎？」在了解到這一情況之後，維多維爾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當前來看......似乎沒有，它在以一種相對固定的趨勢緩緩滑動着，至少我沒有看到它在任何層面上有任何活動，也沒有看到任何死潮反應，在它附近所有的空間都是穩定的，也沒有出現翟卡希爾說的那種「盲區」現象，它只是不可被看透，但不是不可視。」

「不管怎麼說，先做防禦準備。」維多維爾通過網絡很快就通知到了相隔上百光年的兩個基地，無論怎麼樣，充盈著晶能的護盾都是一道很好的防護屏障——至於效果如何，誰都不敢說，帝國必須嚴陣以待。

「維斯瑞凡，你再檢查一下，看看太空之中還有沒有類似的東西，或者說不是由我們製造的，無法被你的視線所看穿的陰影？」

在得知兩個基地的防禦啟動之後，維多維爾稍微鬆了一口氣，至少在那次遭遇戰中，即使加上死潮湧動的背景環境，晶能護盾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抗擊那種級別的小單位所釋放出的黑紅色衝擊波，更何況現在護盾系統更加強大還沒有死潮的干擾，這些小型單位應該還不至於在短時間內擊破兩個基地任何一者的防禦。

「嗯......嗯？的確還有？！」在細細的看了一眼深太空之中的情況后，維斯瑞凡發現了更多類似的存在：「我所發現的這種陰影還有四處，其中三個也是飛翼形狀，而最後一個很像是一段弧形，看起來有可能是被從巨大的球體上撕下來的東西，它們之間彼此相距很遠，同樣沒有發現任何活動情況或者死潮污染體現。」

「嘶......至少後面一句話里都是好消息。」維多維爾倒抽了一口涼氣，「冷靜一下想想......它們會不會是被那次信息衝擊帶過來的？畢竟之前在我們的秩序場里，那次不知源頭的信息海潮後期裹挾了相當數量與「Σ造物」有關的東西。」

「這個可能我倒是不反對，不過那次在秩序場中顯現的景象並不是原本的存在，而是在原主被摧毀之後，殘留的信息恰好保留了一些特殊的結構，然後這些特別的信息結構使得這些信息的「原主人」能在秩序場中顯露出一些景象而已，換言之，它們應該是不具備其曾經有有的絕大多數性質的，不過按照女皇陛下的說法，這幾樣東西仍然可以完全遮擋高於弱法則透視的話，那麼它們很有可能是在相當程度上保留了原有強度的。」

「也就是說，實際上它並不是信息重組來的，而是直接被那場風暴原樣送過來，它還是有可能保證一定強度的戰鬥力，甚至是還有死潮氣息殘留？」

聽見翟卡希爾的說法，維多維爾對那幾塊陰影的警戒程度瞬間拔高，「該死……這簡直陰魂不散……」

「……應該不用那麼擔心過度，那些東西在這裏存在很久了，但是我並沒有異常感覺，或者說，世界意識對它並沒有排斥，那些東西應該是安全的。」維斯瑞凡輕輕拉住了他。

「你之前不是說，世界意識沒有智慧，或者說它的智慧無法被我們了解嗎？」聽到維斯瑞凡的勸阻，維多維爾稍微冷靜了一點，不過對此他還是很擔心，畢竟死潮加Σ這兩個帝國已經知道的最危險的東西很有可能一起出現，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完全放心的。

「沒錯，我依靠的不是世界意識的智慧，而是它的本能。」說到這裏，維斯瑞凡的頭稍微低下了一點：「我也無法解釋這其中的細節，這些情況遠超我們的研究，可能有一段時間我們都無法將其中的細節了解清楚，不過我可以保證，我沒有隱瞞任何情況。」

「抱歉，我不應該過多的提這件事……只是，我們到現在所面對的目前不可知不可解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我很擔心……這些變化和在我們大意之中產生的變化或者漏洞是好是壞……」

維多維爾微微嘆了口氣，「卡洛斯特，我需要組織一次深空探索，你安排一下探測部隊，還有承載載具……」

「陛下，您這是」

「目前看來，那些飛翼沒有任何看起來像是污染的反應，也沒有活化反應，它處於絕對的沉寂狀態……這對於我們而言，恐怕可能也是個機會……」維多維爾此刻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內心的糾結，「……無論如何……既然出現了可能可以被解析的造物……那麼無論我們到底有着怎樣的心態去面對這一切……至少，讓它儘可能發揮可能存在的，對我們有利的價值……」

「明白。」

……

晶能旋渦，星明帝國方舟第一基地。

「陛下，探測部隊已經在飛船待命。」卡洛斯特對剛剛進入控制室的兩位星明皇帝行禮彙報，「陛下，我還是需要提醒您一下，由於第四許可權階層的個體均還處於靈魂狀態被封印在水晶中，這一股探測部隊的全部組成者都是握有第三許可權級的個體。如果這次探測目標異常危險的話，我們可能會損失寶貴的晶能特殊變異者。」

維多維爾掃視了一下卡洛斯特提供的名單，托雷斯和阿格娜絲的名字赫然在列，然而現在，除非是他或者是那幾位超級科學家親自抄傢伙上陣，否則他也找不到更適合的人選來進行此事了，在小小的猶豫之後，維斯瑞凡的聲音響起。

「我保證……不會太過兇險……」

飛船無聲的啟動了，淡金色的晶能衍生物射流從這架看起來方頭方腦的小型飛行器身周的姿態調節噴口中噴出，就像遠古時代的飛機一樣，在推進器的不斷推進下，飛船的速度開始逐漸增加，並彷彿宇宙空間有升力一樣從廣場邊緣滑躍飛起。

在維斯瑞凡精確的世界意識信息感應之下，展現出第一塊陰影的小型飛翼位置被鎖定的十分精確，由於它處於偏遠空曠的宇宙空間中，常規的質量焦點躍遷方式無法在這裏使用，因此只能靠一個臨時建立的天極軸坐標系和維斯瑞凡的感知來獲得準確坐標，不過幸好，這裏的空間符合標準幾何構型，這使得坐標轉換中的大量麻煩流程都被省去了。

幾十光年的距離，對於未掌握超光速引擎的文明來說是難以逾越的天塹深淵，不過在晶能躍遷引擎的強大效率碾壓之下，跨越這樣的距離並不比穿過一條走廊更難——在飛船前方的暗淡紫色光團很快便散開變成了在冰冷太空中苟延殘喘的星球殘跡，而後方的無盡黑暗也再度可被觀察，不過當光錐能被隨意進出之後，光學觀測的意義就已經不再向以前那樣重要。在探測飛船前方數百公里位置的地方，那個反射著微弱光芒的黑色飛翼已經可以被經過視力強化的眼睛所觀察到了。

「陛下，我們已經開始嘗試接觸目標，現在已經在「熔斷」特種信號傳輸頻段建立連接。」幾百公里，對於這樣的飛船來說幾乎就是一腳油門的事情，當托雷斯進行彙報的時候，這架閃爍著暗淡金光的方頭飛船已經開始圍着那個靜靜懸停在空中的飛翼型小船開始進行低速環繞。

「有沒有發現出入口，從目視來看這艘船有沒有能量活動跡象？」在第一基地內部，維多維爾第一次以這樣的方式來檢查這種不明飛船的細節：它的長軸長度是標準的一千米，若按照星明文明所認知的飛翼結果來算的話，它的「船頭」張角是絕對標準的一百五十度，而船尾方向則是一條類似於反比例函數曲線的光滑線條。

這條曲線將「角」封了起來，曲線的中間部位有一組突出的設施，類似於浮空鰩魚的尾巴，但是這個「尾巴」則要短很多——並沒有超出長軸連線多少。整座飛船從船頭到船尾均是先逐漸膨大然後又收束為一條線，看起來非常協調。飛船由一種黑色的、帶有滑膩反光的材料構成，單從畫面上來看，這艘飛船並沒有任何動靜。

「沒有，陛下。」在經過幾次檢查之後，托雷斯沒有在飛船上發現任何能量反應或者是位移改變的跡象，甚至是這些飛船特徵性的紅色「Σ」符號都已經完全熄滅了，在冒險嘗試用雷達掃描之後，探測小組發現，即使是最高頻率的晶能掃描波也無法徹底貫穿這艘奇怪的小船，而雷達的掃描也沒有激起它的任何回應。

「......那麼，嘗試進入這艘船吧，千萬小心。」維多維爾叮囑道，事實上，他並不指望這支隊伍能進入飛船——沒有任何現成的出入口，而晶能掃描波也無法深入其中進行探測，這種情況就相當於把一塊中子星材料扔給行星級文明一樣——你試試用化學炸藥和化學火炮炸強互作用力所構築的大門？

不過很快維多維爾就發現情況似乎比他想像的要好一點，同時也明白了為什麼這架被用於承載探測部隊的金色飛船方頭方腦的就像個貨櫃一樣——因為它真的是個貨櫃，在探機與Σ飛翼保持相對靜止之後，登陸飛翼的那幾個人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從飛船的肚子裏搬出了各種各樣的箱子，而箱子打開之後，一些金光閃閃的東西出現在維多維爾的視野之中：

箱子裏塞滿了爆破貼片，不穩定高頻晶能水晶特製版。

「卡文瑞爾，在我不在的「那兩千年」里你們到底形成了些什麼奇怪的風氣？」維多維爾愣愣的看着身邊的首席科學官，「我知道在軍隊里有把爆炸當藝術的習慣，但是這是不是進化的有點太過分了？」

「額......陛下……對於不可控約束來說……這是最好的能級提權方法……我覺得這一點聯邦時期的做法還是可靠的……」

卡文瑞爾有點尷尬的撓了撓頭，「在解析物質信息方程的初期，特別是那些曾經作為黑祥和技術壁壘的資訊擾動產物，除去小部分物質可以利用數學率核心拆解之外，我們都是通過將大量的該種物質在信息層面拆解才逐漸得到的信息結構，換句話說，資訊－物質轉化技術裏面有相當一部分是炸出來的。」

「......」維多維爾一陣無語，不過變化的深空試驗場很快就將他的注意力拉了回去——在將整箱整箱的爆破貼片安置妥當之後，探機離開了目標飛翼，一些細碎的光流開始劃過飛翼戰艦黑色的滑膩表面，緊接着，無數金色的耀眼光團在太空中亮起。

即使是遠在幾十光年之外的基地向此觀測，那些明亮的晶能爆炸輝光包含結構都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