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莽夫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句話在苦境並不完全適用。

因為從一開始，苦境歷史便不能脫離三教。

三教，不僅是天神預留蒼生生計的最後保障，歷經無數年的時代演變，同時也是進步的最大阻礙。

深諳此點，與其營造正面衝突的形勢，斗姆選擇的締約對象，除了海宇獨具雄厚武力，往往都在苦境具備一定名望。

造福西南一方的法門無須多提，就算是萬易商堡，翠家父子不僅富甲天下，也對改善民生頗為在意，力求做到貨通天下，在金甌周邊頗享讚譽。

如此一來，聞人然不難推想，斗姆屬意的人選，勢必在初期難以招人非議。加上祂獨步天下的武力，更會使旁人不敢妄動。

一旦度過最脆弱的起步初期，幾大勢力聯合成型。往後想要污名化，便不會那麼隨便。

不過，這樣也有壞處。

假如三教回過味，只要他們決心翻臉，則必然帶來前所未有的血腥——無關正邪！

「那，這九個人選你得儘快擬定。雖說階級之爭，水火不容，但三教做不出太快的機動反應。」

「你有合適的對象？」

斗姆與聞人然就算在最後勢必有一個了斷，可此刻大方向卻是一致，也不奇怪聞人然建議。而聞人然稍作思量，便應聲答道：「法門、宇外之雄、商界翹楚，其實都未涉及核心。想要讓三教投鼠忌器，內部分化才是最有必要的。」

「儒門天下加上六庭館也不夠。」

「龍首的取捨不好說，而學海最後也未必靠得住。」

學海無涯勢力與能力足夠，但他們本身立足於三教，與德風古道同樣開拓之心不足，甚至顯得更為油滑事故。

聞人然並不吝言：「在我看來，靖宇宗源那四位胸懷理想者，如果可信的話，的確是最佳的選擇之一。」

「那得等等，虛無光靠一個問奈何未必壓得住。佛門和道門呢？」

「佛門就算了……」

要從佛門裏找幾個老好人沒問題，可革新苦境這種事和尚們怎麼做得來？

聞人然一口否決，隨後說道：「道門我傾向於登道岸，或者說正一天道。一來，他們有和魔城合作的基礎，天然能接受新事物。二來，新掌教靈自靈朝氣蓬勃，不乏進取銳意。三來，正一天道和我關係還算緊密，相對容易說服。」

「你想拿三教內部的人絆住我過激的行為？」

「有得有失，看你自願。」

對於聞人然的一些心思，斗姆不難看穿。但聞人然這一次，卻也沒阻止斗姆的意思。

而之所以選擇靈自靈，他其實還有些話不方便明說——主要正一天道的人能「噴」會「懟」，遇到蠻不講理的三教相關人士，無論不上道還是刑天師根本不會客氣，擼起袖子打罵一起上就完事了！

反之，像道真、玄宗那種，高人的架勢是有，可脫離生產、太要面子也不行……

不過，聞人然並不想斗姆與靈自靈締約，否則就有強行綁正一天道上車的嫌疑，因此半真半假找了個借口：「……清苒私下比較相熟的只有靈靈一個，我這長輩卻從來沒關照過她。之前不動城的時候還叨擾了那邊，索性這次就一併補償了。」

「補償？」

「閉關這麼久，總有不少收穫，可以提攜後進。」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數度春秋以來，聞人然與梵天不斷歸納總結，推陳出新。許多武功精義，除了雪鴉有所旁聽，也就只有槐生念曦一人回來后時常參閱。

所以，上次聽秀心提及靈自靈修行遇到瓶頸，聞人然便索性藉此理由離開別苑，也好討個清凈，省得因斗姆舉措而滿懷非議的無聊人士找上門。

「聞人阿叔，我又沒苒妹的修為。現在出來走跳江湖，定會讓阿真擔心呢。」

「有我在，你怕什麼？苒妹……你當她面怎麼不這麼稱呼？」

「嘿嘿，我已經不是小孩了，只是不想跟她計較年齡啦。真要算，我的年歲，比大多數江湖人都要大許多哩。」

粉衫仙影，顧盼生姿，腳步輕快，跟在聞人然身側。前人饋贈八重玄極功體，已然融會貫通，靈自靈真元雄厚，只欠一步，即可另攀登道岸高峰。

但僅這一步，既如天塹。概因《玄極心法》九重，渾然脫胎換骨，直入半仙之境，登道岸也j沒幾個修成。而這一步困擾靈自靈的，卻非是真元不夠精純，更在玄之又玄的心境。

靈自靈瀟灑應承道：「紅塵有萬劫，生死本自空。臨頭迎白刃，猶如斬春風。歷經宗門劫難，我心明了此理，可要契合功體心境，仍少不了踐行。」

「就是前回聽清苒提過你遇見難關，我才帶你出來。」

「去哪裏？」

「虛無被問奈何封印前後，曾有數道魔光掠過苦境。我不大放心，乾脆在對付八歧邪神前，先把這些變數理一理。」

「那斬魔衛道，我義不容辭。」

「放心，那些人應該都不是很厲害。否則你但凡缺了角，我都免不了被那幾個老頭嘮叨好些天。」

聞人然玩笑話音方落，四周山徑忽漫一股肅氛，凌厲劍意銳逼而來。

雖不似邪魔囂狂，滲入風中的怒殺之心，卻令人不寒而慄。聞人然方有所感，即聞壓抑聲線慍恨傳音，倏飄雪花千瓣，寒影劍光瞬襲而至！

「雪無夜，夜無名，愁海孤燈霜劍鳴。」

「嗯？」

素不相識的面孔，漠含殺意的快劍，使得聞人然心感莫名。但看來招狠意堅決，仍有三分餘力未盡，聞人然轉念之間，抬手一按靈自靈肩膀，即見歧天劍逆捲風雪，出鞘回扣主人手心，橫臂一擋來招。

白茫紛紛，猶濺星火萬千。靈自靈雖不明就裏，本能自衛一提真元，八重至頂的玄功尚遜一籌，歧天走勢卻是精妙無匹，竟勘破來人劍招細微偏差，大方舒展，旋轉松活，彷彿雲手推化，盡卸浩然佛功。

「佛門？」

「名劍—絕世。」

一襲天藍勝雪，白髮垂肩而下，來者眉宇之間殺意凝聚，不予正面應答，竟硬邦邦地自報家門，旋即絲毫不顧禮儀，朝着聞人然嗆起聲來：「吾只問一次，皇劍可是你所殺？」

「嗯……」

該來的麻煩總歸避不過！

眉頭一皺，聞人然稍有些無奈，想想說道：「我只能說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他早被魔始擒捉洗腦，淪落魔人鷹犬，死於兩軍交戰。」

「緣由如何，以後再言。誰敢動皇劍，絕世斷難縱容！」

應聲單手合十頃刻，名劍絕世展露天佛七元相，清聖修為盡顯無疑，分明不欲善了。

要是不相信報仇也就算了，他明明清楚其中另有曲折，還蠻不講理非要干一架是什麼路數……總不能僅僅為了出氣泄憤？

聞人然是頭一回遇見這種角色，腦筋一轉雖不想把對方打擊得太狠，但也懶得再把皇劍生死未定的消息說出來。

不過……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聞人然急思間靈光一閃，突然拍了拍靈自靈肩膀，說道：「靈靈，你的機緣來了。」

「我，我的劍術一般般啦？」

「謙虛。術劍也是劍術，何必拘泥形式？」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深造總有親證時。厭惡對方無禮行徑，靈自靈果敢無畏，更有長輩撐腰，此時不覺技癢。霎時歧天騰入重霄，五雷驚匯轟織成陣，凜然請招。

「道啟九重觀蜃影，玄修一劍御天蹤。碧影仙塵·靈自靈，請教！」

符籙術陣，納己為用。靈自靈運純正道元，催太清神訣，降九天玄火，化無窮烽煙，凝誅魔一劍，浩浩蕩蕩疾推而發，竟無絲毫花巧。

名劍絕世激憤於心，此刻又見聞人然這等藐視行徑，更是怒火沸騰，佩劍絕世無心熠熠生輝，無賴反斥：「哼，當我是世上虛偽正道，捨不得打不聽話的小孩嗎？大錯特錯！」

真當自己是爺唄？

聞人然居然被氣笑了。

「最好你捨得打，那我揍你也沒心理負擔。不過，有我在，你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