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楚州香蒲

「冬看山林蕭疏凈，春來地潤花濃。少年衰老與山同。世間爭名利，富貴與貧窮。榮貴非干長生藥，清閑是不死門風。勸君識取主人公。單方只一味，盡在不言中。」

梁紅玉念著韓世忠寫的《臨江仙》，笑道：「世間一切都會化為塵煙，蹤跡難尋。什麼才是永恆？心靈的清靜閑適啊！想要達到這樣的境界只有一個方法，一切盡在不言中。夫君，我說得對不對？」

韓世忠道：「夫人見笑了！議事堂諸位弟兄已到了，我們走吧！」

韓世忠因為屢勝金兵，連敗完顏宗弼，很得高宗信任，被封為行營前護軍，武寧安化軍節度使、京東淮東路宣撫處置使，駐紮楚州。

梁紅玉被朝廷先後加封為「安國夫人、護國夫人、楊國夫人」，地位尊貴，但她卻十分關心百姓疾苦，常常親自走訪視察。

金國十萬精兵攻打楚州城，韓世忠和梁紅玉領兵鎮守楚州被金兵長期圍困，內無糧草、外無援軍，情況非常艱苦。梁紅玉沒想到楚州會成為前線，她獨領娘子軍與韓世忠轉戰各地，多次擊敗金軍。

議事堂，看到他們進來，蘇格立刻站起來道：「大哥，沒有吃的，現在人心惶惶，該怎麼辦？」

「今天我們就是商議商議該如何解決眼下的困難。大家都說說心中的想法吧！」

韓世忠話音一落，孟馳高聲道：「以往都是向民眾徵收，如今好端端富庶楚州變得荒涼貧乏，百姓家徒四壁，一貧如洗。」

蘇格道：「我們再艱難，也不能打百姓的主意。只要百姓跟我們一心，支持擁護我們就行。」

周盛道：「在西北春夏時節百姓就會挖野菜，這楚州山水好，野菜更多。」

唐齊道：「沒有吃的自己找自己種，沒有住的自己造，冬天還早。」

韓世忠看看梁紅玉，問道：「夫人有什麼主張？」

梁紅玉對楚州面臨的嚴重危機心裏很清楚，剛剛這些將領的話都說得很明白有道理。「諸位，金軍偽齊大軍圍困，我們已多次打敗他們，利劍在手，不怕敵人。周將軍說的對，楚州青山綠水還怕找不到吃的，只要我們軍民同心，誓死保衛楚州，就一定能度過難關。」

一直都沒有說話的韓世忠，目光炯炯地看着眾人，「好，我們一定要把楚州變得城防堅固，百姓吃住不愁。」

韓世忠第一步是以淮水為界，舊城之外又築新城，以抗擊金兵。第二步是招集流亡，鼓勵工商。第三步就是建造軍府營房。經過戰亂的浩劫，楚州當時已遍地荊榛，軍民食無糧，居無屋。為了快速有效，這三項事務都是由他帶領手下親自去做，與兵士同甘共苦。

梁紅玉沿着官路緩轡而行，邊走邊看。

楚州被譽為「淮水東南第一州」，只因戰火燒到了這裏，把這塊肥美的土地變得荒蕪貧瘠。

長期戰爭，人們沒有食物吃、沒有房屋住，梁紅玉見過楚州繁華時光，如今再看一片荒涼滿目瘡痍，禁不住淚水模糊了雙眼，深深嘆息道：「無衣無食，不能遮風擋雨，百姓還怎麼生活？」

勝贏道：「是啊，怎麼辦？」

「我們要想辦法幫助百姓，與百姓一起度過難關。」

走馬觀看，不知不覺已來到城外。她們經過一條小河，河裏長滿了蘆葦。又走了一程，但見河邊、池塘等地一片片的蘆葦昂揚生長，就連一些低洼地也長滿了蘆葦。風吹過，蘆葦搖搖蕩蕩，看着這整片整片起伏的蘆葦，梁紅玉忽然心潮激蕩，似乎想到了什麼事情，嘞馬凝望。

「勝贏，葦席用什麼編製的？」

「葦席，當然是蘆葦啊！」

「我再問你，葦席有何用？」

「那還用說，鋪炕啊！」

「還有呢？」

「還有……」勝贏轉動眼珠，「哦，蓋房！」

於是梁紅玉便親自紡織，用蘆葦「織蒲為屋」。

沒有糧食，沒有任何食物，好在山上長滿了植物，梁紅玉便帶着百姓一起上山尋找野菜充饑。可是有許多植物是不能吃的，有的甚至有毒，若有一種多而能吃的野菜就好了。

楚州西北角有個勺湖，西臨運河。勺湖旁邊有座尊勝塔，塔高十三層，裏面供奉著佛像。

梁紅玉這天經過勺湖，遠遠看見綠水之旁巍巍矗立的尊勝塔。今日天氣好，無雲無霧，塔頂在湛藍的天空下微微泛光。一層層的塔角塔身沐著陽光，彷彿一個鮮嫩的春筍，向上生長。塔腳下，一簇簇一片片的植物綠綠蔥蔥。

「小姐，你看，尊勝塔，像巨人一般，我們去敬柱香吧！」今天跟隨她一起出來的是溶菊。

聞言梁紅玉便下馬步行，向尊勝塔走去。由於軍務民務繁忙，梁紅玉一直都沒有時間去尊勝塔看看。

二人走進尊勝塔，塔一層供奉著四尊如來像，尊尊神采奕奕。

梁紅玉上好香，「請求佛祖保佑遭遇災難的楚州百姓能戰勝災難，早日度過難關，重建家園。」

溶菊恭恭敬敬磕頭，「如來佛祖，我為楚州百姓祈福。我們現在每天飢腸轆轆，連野菜都吃不上，求佛祖保佑我們有吃的，等莊稼長出來就好了。」聽她嘟嘟囔囔說那麼多，梁紅玉道：「放心，會有吃的！」

「小姐，我們到塔頂看看吧！」

「好！」

來到塔頂發現有觀音菩薩端坐蓮台，手持蓮花，頸懸珠鏈，神態莊嚴雍容。拜過觀音菩薩，梁紅玉便站在塔頂觀望。溶菊把剛才對佛祖說的話又對菩薩說了一遍后道：「求觀音菩薩保佑我們儘早打敗金賊，保佑我們楚州魚肥谷滿倉，蓮藕滿池塘。」

走出尊勝塔，看到馬兒在勺湖邊吃草。勺湖岸畔一片翠綠，馬兒正津津有味地吃着高高長長的青草。梁紅玉好奇地問：「那是什麼草？」

「香蒲草啊！」

「香蒲，名字挺好！」

梁紅玉忽然心中一動，走過去拔出一棵香蒲草。草莖很長，剝開草葉后發現裏面的莖潔白如玉，圓潤飽滿，很厚實的感覺。

「溶菊，我怎麼覺得這香蒲莖能吃呢？瞧它長的樣子就像能吃，說不定味道還不錯呢！」

溶菊看看香蒲，又看看梁紅玉，搖搖頭，「不知道，沒有人吃過，馬兒倒吃得挺香。」

「我嘗嘗看！」

「小姐……」

「不用擔心，既然馬兒吃的香，說明沒毒，我試試看。」

梁紅玉說着就將香蒲莖放入口中，慢慢嚼著，溶菊緊張地看着她。「果然，鮮嫩多汁，清香微甜，無澀味。生食尚好，熟食會更好。」

「真的？我也嘗嘗。」溶菊說着話彎腰去拔，從泥里輕輕地將一棵香蒲連根拔起，剝出嫩莖，放入口中。

「溶菊，今天我們沒有白來，收穫巨大。」

她們當即采了一大捆香蒲草回去，做熟後果然清香肥嫩柔軟，而且無渣。溶菊贊道：「當真是天下第一美味！」

梁紅玉道：「這道菜就叫蒲菜，《周禮》上就有「蒲菹」的記載，蒲菜入宴在已早有歷史。」

楚州水鄉，淺水最多，香蒲菜隨處可見。接下來梁紅玉發動軍民采蒲莖充饑，從四月開始一直到秋風吹起。解決了糧食盡絕困境，軍民同心協力，終於打敗了金兵。

從此香蒲菜又有了一個高大勇武的名字「抗金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