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有來無回

「不速之客？」勝贏臉色一變，「金人？」

「對！」

金人如此囂張，梁紅玉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燒，然而她面上表情卻非常平靜。現在的金人看上去那麼兇悍強盛，但是，他們也只是表面上的氣勢，只要不怕他們，提前佈置好防範及應對措施，金人隨時隨地都會失敗，並且將不敢再小瞧宋軍。

潤花看着勝贏笑問：「你怎麼了？說起金人臉都變白了，金人有那麼可怕嗎？」

勝贏翻了她一眼，「臉白是天冷凍的，我才不怕呢！」一問一答，勝贏心中的緊張瞬間煙消雲散。

梁紅玉道：「大宋何時成了任由別人欺凌的弱國？我們一定要讓這群人有來無回！」

「對，讓他們有來無回！」二女異口同聲回答。

梁紅玉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周圍。一陣寒風吹過，樹枝上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金人狼子野心，貪得無厭。無論我們做出多少讓步，無論我們多麼大度，金人根本不會滿足，他們就是想把我們的大好河山據為己有，大宋還沒有衰微至任由它輕易欺辱的地步！」

完顏宗翰西路軍行軍路線是從塞外經過雲州南下，從雁門關進入太原，從太原繼續南下進入上黨，再從上黨經過天井關到達黃河北岸的懷州，最後渡過黃河，向汴京進攻。這條路線需要翻越句注山、太岳山和太行山，行軍並不簡單。

完顏宗翰的計劃就是沿着這一路線東去，然後和他們的東路軍在汴京匯合，他們的打算十分完美。只是，完顏宗翰想錯了。不論是太原還是趙郡或是滹沱河，守衛的宋軍兵將都鐵了心要讓他們為今天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他們不準備讓來犯之敵全身而退，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最後完顏宗翰的西路軍在太原遭遇宋軍頑強拼搏，受阻太原不能繼續前進，未能與東路軍匯合，金人第一次南下的進攻策略被擊潰。

梁紅玉回去后把大家召集起來，迅速做了佈置，告誡大家提高警惕，鼓舞士兵做好戰鬥準備。一切就緒后，她帶人離開，前行了二十多里路，來到一座小山前，就在那山嘴邊，樹林子裏埋伏起來。

太陽已經升到半空中，天氣依舊很冷，大地在雪下寂寞地躺着，那棵也不知長了多少年的高大楊樹也在寒風中靜靜的立着。埋伏在這裏的人們都好像睡著了一樣，一點聲息也沒有。

嚴寒鍛煉的就是強者！

時間過得很慢，周盛打慣了出擊戰，現在這麼靜悄悄地守着，對他來說實在是一種折磨，他不怕冷不怕累，就是等得焦急難耐，他咬着嘴唇堅持着，心想：這麼藏着真憋屈，當敢死隊那才叫痛快。

梁紅玉身上披着雪白的大氅，裏面是一件紫色的棉裙，越發襯得容顏清秀，她覺得周盛情緒不穩，向他望望，面上卻沒有過多的表情。

周盛和唐齊沒有去趙郡，韓世忠將他二人留下。周盛看到梁紅玉身如雕塑，寒風吹過，原本冷峻的神情更如冰霜。周盛輕輕地一聲長長的呼吸后竟是悄無聲息地隱蔽下來。

本來，周盛是從來都看不起女子的，可是他見識過江平的戰場殺伐，也領教過梁二公子高深莫測的武藝，他們最終都變成了眼前這位女紅妝。這位女紅妝還是他的恩人，在多次與一把雪的姑娘們較量中使他不得不服。漸漸的，他便不敢再輕視小看她們，並對她們有了敬佩之心，覺得這些聰明機智、勇敢幹練又美麗動人的姑娘們是天女下凡。

如今大哥去了趙郡，這裏兵馬不足，此戰不能敗，只有出其不意打敵人個措手不及才能化險為夷。想到此，周盛頓時便生出一種浩然之氣。穩定了心神，不再焦躁，只等跟敵人見面交鋒大展身手。

隨風而來的遙遠的聲音漸漸清晰起來，是馬蹄聲，是一支隊伍行進的聲音。吹來的風帶來陣陣「呼剌剌」響聲。這聲音讓大家精神一震，周盛更是一個激靈，彷彿忽然全身充滿了能量，他使勁握了握拳頭。

勝贏低低地說了一聲：「金軍來了！」梁紅玉輕聲道：「沉住氣，別緊張！」

那個聲音慢慢地過來了，越來越近，已經清晰可辨了。「狗東西，終於來了！」唐齊從牙齒縫裏吐出幾個字。梁紅玉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這些人都是經歷過陣仗的，都是有膽量的，勝贏攥緊了拳頭，潤花更是卻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梁紅玉的思想在跟隨着這支來犯之敵發出的每一個聲音，每一步行動，她的思想中燃燒着火。

「這些野心鬼，」她心裏想，「他們不知道他們在幹些什麼，更不知道他們攻擊的是誰，馬上就讓他們知道厲害。」

這是金將顏盞帶領的一隊人馬，金人準備一舉拿下滹沱河兩岸。這個顏盞雖然個子小，卻長得體壯如熊，他氣勢洶洶，根本不把宋兵放在眼裏。

來到山前，走在前頭的士兵站住了，顏盞問道：「為什麼不走？」士兵回答道：「前面好像有動靜。」顏盞說道：「有什麼動靜？我大金所向無敵，趕快前行。」

等到顏盞過了山腳，梁紅玉向潤花一使眼色，她便拿起弓，搭上箭，對準顏盞「嗖」的一箭射去，顏盞聽到聲音，立刻把身子一側，又一趴，躲了過去，這樣一個笨重如熊的人，動作竟然十分靈活。

潤花第二箭又到，顏盞把馬頭一提，他又躲過了，箭射中了馬面，馬受痛驚跳起來，顏盞翻身落馬，還沒等他站起來，從樹上倏然飄下一條人影，紫鳳趕上來一劍刺了下去。顏盞可沒想到看上去光禿禿的樹上竟然藏着人，嚇得魂飛天外，他猛地一個翻身，卻被緊接着跳下來的秋月從後背一劍刺入，這是充滿恨意的一劍，顏盞登時斃命。接着一陣勢如急雨的飛箭傾泄而下。

副將兀赤里眼看着顏盞一命嗚呼，臉色瞬間便黑了下來。心裏懼怯，口中哇啦哇啦喊叫，但是沒有人聽得清他喊什麼。當他看到又有箭射來，立刻縱馬跳到一邊，誰知道腳下藏着陷阱，雙腳落空，一跤跌了下去。

梁紅玉一揮手，就聽周盛大喊一聲：「殺啊！」隨着喊聲他便一躍而起帶頭沖向金兵，金兵暈頭轉向之際，埋伏好的士兵們就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射出去，他們義無反顧猛烈地撲向敵人。展開了你死我活的浴血大戰。金人沒想到原本精心準備的一場出其不意的偷襲，不想竟然變成宋軍的伏擊。

跌入陷阱的兀赤里大急，拚命大喊大叫。兀赤里剛被手下從陷阱內救出，宋兵已手拿利劍，執長槍大步趕到他面前圍了起來，兀赤里也是兇猛悍將立刻便與宋兵展開搏殺，唐齊生怕金將混戰中跑了，便縱馬平治到金將面前，手中長劍迎風劈下，兀赤里沒有防備，被打個正著，一聲慘叫，落下馬來，那匹戰馬一聲嘶鳴竟然「噠噠」跑了出去。

金人眼見宋兵像洶湧的巨浪般衝過來，竟是不怕死的金鋼，哪裏像消息說的宋兵膽小如鼠。

片刻之間，金兵大亂，忽然一個體魄健壯赤紅臉高鼻大眼的人帶領金兵兇猛地打殺起來，那人只顧往前衝殺，冷不防周盛凌空一躍，當他聽到身後有動靜，還未來得及回頭看，周盛已跳上馬背一把拽住了他，瞅準時機周盛一扳倆人一起跌落下來。那人腦瓜撞在一棵大樹上，血從嘴裏噴吐出來。

周盛也摜倒在地上，落地的同時他才知道大地像石頭一樣硬邦邦的，渾身震得生疼。他想爬起來，但是肩膀和右手都是麻木的。他抽出左手，以手撐地，剛一使勁，腰部一陣酸痛，他沒有能夠如願地站起來。他知道把自己給摔傷了，暗罵自己真沒用，這回又該被唐奇說笑了。儘管他癱軟下來，但他的心裏還是盪起殺敵致果的快感。

見到他們英勇善戰的大將居然這麼輕易斃命，金軍士兵人心震駭，頓時泄氣，勇氣沒用了，抵抗的力量也就消失了。首領都沒了，一個個再也不見了趾高氣的模樣，面色慘灰，蓬頭亂髮，渾身衣裳早已碎裂，滿身臟污的痕迹。

看到遍地都是自家兄弟身上流出的血，把雪都染成了紅色，金兵無心再戰，慌得急退不迭。

望着茫茫原野，梁紅玉道：「我也不想看見這些血肉橫飛的場面，可是這下場對他們來說，才是最恰當的。」

此時趙郡正在進行着更驚心動魄的大廝殺。金軍鐵騎雖然聲勢浩大，然而王幾道畢竟是員勇猛之將。雖然兵力不多，但全體官兵，同仇敵愾，所以金人要將趙郡攻下也並不容易。等韓世忠帶領人馬一到立刻投入激烈搏殺。韓世忠想將金軍包圍全殲，卻是兵力不足，心有餘力不足。

金將知西軍厲害，又見增援人馬一股不怕死的勁頭，一時竟然起了畏懼之心。從早上激戰到現在，人馬損失慘重，況且宋兵愈戰愈勇，金將唯恐再有援兵到。於是大喊：「殺出包圍！後撤！」便率領人馬奮力向西衝去。

這場與金兵的廝殺進行了整整一天，天色將暗的時刻，喊殺聲終於沉靜了下來。

趙郡取得了勝利，王幾道跪下，向京都方向遙遙叩頭，一臉誠懇地道：「皇上，我們阻擋住了金人繼續東進。」他的神情是那麼認真，讓韓世忠見了心中不由感慨萬千。

蘇格站在不遠處，將這一幕看在眼睛裏，想想戰事的慘烈，卻是心有餘悸低聲道：「幸虧我們到的及時。」

韓世忠道：「整點軍馬，立即回滹沱河。」

山野大地在冬日的傍晚是一片混沌無邊的迷濛，韓世忠騎着戰馬在剛剛結束的戰場上徘徊，心中卻是百感交集，只可嘆手中兵力有限，否則金國來犯之敵豈能逃脫？一定要訓練出一支英勇善戰的大軍，若手上有大軍，任而猖狂，也讓他有來無回。

當天晚上，梁紅玉凝視天空。喃喃低語，「春天百花盛開，夏天荷葉連連，秋天碧空如洗，冬天雪花飄飄……我大宋四季秀美如畫，如此錦繡河山，怎能任金人踐踏？」

勝贏問：「小姐，你說什麼？」

梁紅玉卻道：「我在看星星。」

「看星星？」勝贏抬頭看向夜空，發現有星星從遙遠的天空中落下來，越落越遠。

勝贏驚奇道：「看那顆星星，那顆星落下去了。也不知會落到哪裏？」

「落到北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