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鍍銀》後篇

第93章 《鍍銀》後篇

【07】

商帆拿起了桌上的雞毛撣子,原本想打我。但想了想還是放了下來,做飯去了。

我也沒跑,因為實在是太餓了。

此時我才發現,商帆族長家的窗戶可以看見皇宮銀白色的宮殿。

我明白我一個人就算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村子裏的人也會覺得我是胡謅。

誰能想到,這樣的時候能吃上一頓好飯居然是因為面前的商帆族長。

商帆族長單身,老伴早死了。此時他用着餐具,而我只能徒手。

商帆族長提醒道:「別碰到盤子,不然就別吃了。」

我只能用手去抓,才明白這些東西有多好吃。

那天我將一桌子菜幾乎全塞入了自己的肚皮內,就看着商帆族長點了煙斗長嘆了一口氣:「孩子,怪你命不好。當然也不能說你命不好,如果你能活着回來。說不定能改姓呢。以前前線回來的士兵,殺了敵人把敵人的耳朵掛在腰間,一串十幾個的都當了將軍。頭頂上額頭的字,從各種卑賤的姓氏被改刺成了武。這一頓飯就是專門做給你的,如果真能從戰場上回來別忘了我。」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點想哭,又想笑。

到這個時候了,商帆族長居然還和我爸爸有一樣的思想。大家為海大富吃百家飯就是因為他額頭的海字,而此時的商帆族長願意給我做一桌子好吃的送我上路。也不過是期望我九死一生回來之後真的能當上將軍也別忘記他。

當天晚上我也體驗了一次木桶洗澡,而商帆族長給我換上了一身乾淨的新衣。

為了讓我不說些不好聽的事情出去,我早一批隨着其他村的戰士去了前線。

錯開了村子,我說什麼顯然都沒有意義。

而這個村去打仗的只有十五人,他們的額頭上寫的是木。

應該是木匠世家,地位不上不下。但國家應該需要他們的手藝,所以只派了十五個人。

我知道我是被提前派去戰場的,而這一幫十五個姓木的不那麼想。

看着我穿着一身新衣,頭頂的力字思考着;「你是地主家的兒子吧?這都升階到我們這群來了。肯定是走關係了吧?」

「估計是花了錢,偷偷塞到我們這裏來的。想着跟着姓力的一起估計在最前排就死了,跟着我們插個隊,能死慢一點吧。」

「走這個關係有什麼用?還指望着回去能當個將軍嘛。我來給你潑一盆冷水,上前線的九死一生。那是以前,現在你不知道。上面的人有多無能。我們村子幾百號人。抽十五張生死簽,才抽出我們十五個去送死的。」

「就是,我們去死的壞差事。到成了你們姓力的好差事,真是難得。」

一片哀怨聲中,我沒有說話被帶出了城。

我轉頭,可以看見皇城。

我又一次看見了銀白色的宮殿,那是皇權的象徵。

而周圍都是各色的帳篷,帳篷上都帶着文字。

智、武、相、王、權、貴……。

【08】

但越到前線帳篷上就沒有字了,而是清一色的白帳篷。

我跟着十五個姓木的住在一個帳篷內,因為商帆族長的交代所以他們也讓我住在帳篷內。這似乎是個兩百人的帳篷,內部的也是百人的物資和食物。但只有十五個人,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木家村應該至少要出兩百個人,但是名額被其他低種姓的村子多劃出了。

這也就意味着,力家村的前線帳篷內。四百個人要分兩百個人的物資和裝備。

此時的木家村眾人已經開始裝備自己了,有的人甚至穿上了兩套盔甲。雙手拿着左右各一隻鐵劍。腰上還帶着一隻備用,看起來確實非常威武。

身旁的木姓族人給我扔了兩件盔甲,笑着:「東西多,別說我們虧待你。穿兩件,死也死慢點。」

我點着腦袋:「你們不覺得錯了嗎?這明顯是給兩百個人準備的物資和食物。那麼就意味着上面各個村子應該都是平分物資的,我知道有的村要多去一些人,他們豈不是上戰場都沒有武器了嗎?吃也吃不飽?」

「多能多幾個啊,你別瞎搗亂啊。到時候真傳出去,我們族長謀求少死人的福利。這要是傳出去了,整個村子都要遭殃。」

「你要亂說,我們不如現在就把你砍了。」

眾人惡狠狠的盯着我,十五個姓木的,顯然我就一個人。我只能閉嘴在一旁穿上了盔甲吃起了軍糧。

此時門口有人,這人正是傳軍。

看見后開口道:「你們人怎麼那麼少?算了,這後面走的太明顯了。也是你們木匠跟皇室沾親帶故的多,搞藝術的也多。這樣,要三十個人去聽將軍發言。你們就十五、六個對吧?全部跟我去。你們知道這個名額是你們族長給你們安排的,那些低種姓名的根本聽將軍話的機會都沒有。快點去吧,我還要去傳話呢。」

此時我才明白,連這個傳話的傳軍也明白內部的這些事情,想想也是一個私下裏傳消息的估計更懂這些。

木姓的全部都出了門,傳軍攔住了我:「這個姓力的太低級了,就別跟你們摻和了。」

「不行,帳篷里留他一個不安全。萬一出去亂說我們只有十五個人?」

「好吧,他也跟上,躲在你們隊伍最後面就是了。」傳軍說着去往了下一個帳篷。

大家有的穿着盔甲,有的沒穿。

而眼前的人也熙熙攘攘的不是很多,有的姓氏只來了一兩個人。我這才明白大家都在投機取巧,一個姓氏一兩個人,那麼兩百人的物資就幾個人食用。而真正下方最差的階級,就需要幾百人使用兩百人的物資了。

這根本就是兒戲,這樣的戰爭必敗無疑。

這樣的國家也必敗無疑,當我不解的時候。

枱子上的兩個人都站了起來,男人虎背熊腰,肚子上的肉都鼓出來了。但腦袋上寫着的確實一個文字,叫文昌。

在銀白色的皇城之下演講,格外震懾人心。

文昌開口道:「我就是你們的軍師了,我們以前跟大巴斯打過。那時候我們的將軍每個人腰間都是對方十幾個耳朵。所以我覺得不用計劃,我們直接打正面。誰拿的耳朵多,誰當將軍。」

此時台下一陣歡呼雀躍,回來一個都能拿着十幾個人的耳朵?我此時心裏不知道為什麼,莫名的興奮起來,感覺有機會了。

但要贏,沒武器肯定是不行的。我此時有些激動,想把知道的真相喊出來。我剛打算張嘴上前大喊,木家姓的人就把我按住了。

「就知道你要搞事情,想都不要想。」

此時一旁全副武裝的將軍摘下二樓頭盔,居然是個女人。

改姓了好幾次,我沒看錯的話第五次從商改成了武。

此時的女人瘦弱無比,卻穿着男人的盔甲。

「我叫武閃閃,昨天才被改的武姓。是個小妾,我知道我來這就是送死的。這一場戰鬥不管輸贏,只要兩方有損傷有民怨就會要求和解。到時候賠錢就是了,或者回來的人都有……」武閃閃話還沒有說完,被後方的兩位穿着盔甲的男人拖了下去。

此時文昌站了起來尷尬的笑着:「武將軍沒睡好覺,所以散了吧。明天一早號角一響,逐批次進攻。反正也和她說的差不多,輸贏無所謂,活下去,死掉一點賤民。殺掉他們一點人,死人了就會有民怨然後談和解就是了,這一次大巴斯也是看上了我們銀燦燦的宮殿,覺得我們有錢想分一杯羹。本來是準備直接給錢的,但你們懂得對方要價太高了還要土地。所以死點難民對沖一下,對方估計也是一個模子派難民上的。撿耳朵就是了,就這樣散了吧。」

戰爭都只是兒戲,只為了讓對方國家死些士兵然後激發民怨。這樣的話割地賠錢可以給少一點?

【09】

我被帶回了帳篷,心裏不是滋味。

姓文的軍師長的虎頭虎腦,根本沒有領軍的天賦讓大家剛正面。

而姓武的將軍自己的一族都不派人來,只來了個通婚的女人還是個小妾。

這就是我的國家,一個姓名至上的國家。

半夜玩輾轉難眠。

「我們怎麼沒有武器?」

「是不是搞錯了?」

「吃的也不夠。」

我聽見稍遠處的帳篷顯然是起義了,而我又聽到了那個熟悉的傳軍的聲音。

傳軍解釋道:「軍工廠生產的材料有限,你們將就用。我再去給你們申請好不好,不要急明天上戰場前就有了。」

我明白,都是炮灰。這申請是不存在的,明天一早大戰的時候沒有盔甲、沒有武器是正常的。

第二天一早,眾人都被叫醒了。

大家都明白,開始穿上了盔甲拿上了武器。

我也穿了兩套盔甲,如果能套上三套。我會毫不猶豫的穿,可惜塞不進去了。

我雙手都拿着鐵劍,此時外面已經出現了喊殺聲。

我掀開了帳篷的帘子,才發現前線已經打起來。

是一邊倒的局面,萬箭齊發。第一批還沒穿戴好衣服的士兵已經死了,他們有的兩個人共用一把劍,每個人都只能穿單個上半身和下半身的盔甲。

而他們面對的根本不是帝國的炮灰,而是騎着戰馬穿着全副武裝盔甲拿着長矛的勇士。

號角再度響起,木匠們推着我也上了前線。

我舉著雙劍,明白實力懸殊。

但我還是大喊著衝上前打算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血賺。

可我轉頭才發現,姓木的都在摘掉被箭射死的自己人的頭盔,從自己人的腦袋上割下耳朵,塞到自己的口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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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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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戰爭?這就是那一幫子每個人帶回十幾個耳朵的真相?

騎馬的大巴斯帝國的士兵都下了馬,開始一對一肉搏。

(「這樣的戰爭,根本就是碾壓。」)

(「上戰場前我還提心弔膽。」)

(「將軍還說他們都是精銳?」)

(「你們想想,出戰前的喊話:精銳?老子打的就是精銳!」)

(「是啊,我們怕到時候回去:精銳?老子打的就是精銳?」)

大巴斯帝國的士兵說着自己的話語,但我們一句也聽不懂。

大巴斯帝國的士兵們有說有笑的進攻著,一刀一刺間就是生命。

此時的姓木的撿夠了耳朵開始逃跑,而我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原地。

面前是一個大巴斯帝國的士兵:(「嘿,你們就是這麼打仗的?」)

奇怪的喊聲,讓我回過了神。

我雙手鐵劍橫舉擋下了對方的劈砍,我用盡全力揮舞挑起了對方的頭盔。

我似乎劈到了對方的面頰,頭盔掉落之下。

我看見了對方長長的額頭,頭頂上並沒有名字。

我們派去的是我們國家的子民,而他們上戰場的是真正的士兵。

我們國家覺得玩玩而已的東西,對方來的卻是真槍實彈。

我想起了一個問題,力帆也好、商帆也好。族長騙了我們,其他的國家的額頭可沒有和我們一樣的文字。

一根長矛刺中了我的胸膛,兩件盔甲瞬間被洞穿。

拔出之後我向後倒了下去,腦海里都是嗡嗡的耳鳴聲。

我又一次看見了銀白色的宮殿,那是皇權的象徵。

我們的國家從銀燦燦的宮殿,被稱為鍍銀而開始。

也就因為銀燦燦的宮殿,也因為鍍銀而面臨結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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