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主動放手

相同規格的第三劍從空中劈下，一劍分斷還在重構的山頂冰冠，Watcher海帕芙塞絲僥倖沒被劈中，但帶給祂的震撼沒少。

厚重的堅冰城寨在光芒中如蛋糕般被他人切分，大自然中僅有大地震能做到的事情，竟能如此隨意做到，海帕芙塞絲不理解。邪龍退下后，召喚陣另一端揮劍宣告的究竟是什麼人。

實在太可怕了！

調整視覺光感，適應強光環境，海帕芙塞絲凝視空中耀眼的召喚陣，看清了攻擊自己的來源——有一雙穿戴光鎧甲的巨手，揮舞著一柄光鑄巨劍，其本體還未正式穿過召喚陣。

「那是北歐光明神巴德爾？」藉助蓋亞抑制力信息交換，海帕芙塞絲知曉了攻擊者真名，祂之前以為六大異聞主神之首的巴德爾是個稍強一些的主神，親身體驗過對方的光之劍，祂算是領悟到光的沉重與銳利。

「向世間播撒荒蕪的冰之災難，可知曉罪行？既知曉罪行，負隅頑抗有何意義？須知，正義之光下斷無邪惡！」

巴德爾的狀態極不正常，祂如同處於夢遊中，意識停滯在自己被第六獸捕獲之前，祂還在裁斷邪惡，以正義之名衝鋒，祂偉岸的身姿未在自我意識中倒下。

未意識到纏繞身軀的條條邪龍，向祂吐露的言語皆為虛假。看似輝煌的光芒蒙上了塵埃，巴德爾本人不知曉。

————

紐約往西南方約160公里，費城城郊，機神阿波羅停步於此。中途少了達·芬奇支援，但同時有了大力神海格力斯與女武神希格沃德加入阻擊戰，比起處處保留餘力的達·芬奇，他們完全承接下了正面阻敵工作。

言峰神父得以換位幫助千子村正準備弒神，之前兩者要正面迎擊不斷前行的阿波羅，沒有合適的準備時間。面對阿波羅連綿不絕的多變攻擊形式，沒有蓄力的機會。

獲得濕婆毀滅力量提升，當千子村正蓄力許久，對準僵持的機神阿波羅揮出斬擊，他也意識到阿波羅在最後階段像是恢復自我意識，故意與大力神海格力斯角力對峙，對附近的他視若無睹。

否則以阿波羅之前的攻擊頻率，斷不會讓千子村正舒服地蓄力。

【都牟刈村正】

一劍近乎將巨大的機神身軀從背後縱向劈開，即便如此，即便是弒神特長的千子村正最強一劍，機神阿波羅也沒有真正倒下，祂維持着與大力神角力動作，雖不斷後退，背後裂口不斷擴展，仍未停歇下來。

煩人的機械雜音仍充斥周圍，高溫火球與熱光束仍有再啟動激發的跡象。類似從者戰鬥續行的能力，機神阿波羅像是也有。

女武神希格沃德見狀有動手補刀的想法，她在空中巡航機動，看到了被斬開的裂縫間機神阿波羅的神核，明顯碎開只是沒完全破碎罷了。沒有堅固的機神外殼遮擋，以她實力俯衝連續突刺，足以正式擊碎對方。

不過在下落動手前，她又覺得還是交給盟友為好，已經伸入臂盾下，要掏出「大神宣言」的手停住了。她還是沒有拔出這把「劍」的相稱前提。

就在此時，阿波羅前胸位置高溫發光的炙熱球體無徵兆地發出耀眼強光，這招祂之前沒用過，事發突然，除開言峰神父，其他人都被強光暫時遮蔽了視覺。

當大力神海格力斯「睜開」眼睛，很久很久以前曾有過的束縛感覺讓他詫異，他都快遺忘如何驅動脆弱的人類血肉之軀了。以至於睜眼後下意識做出划手指調取操作界面的動作。

沒有參數、輔助程序、提示語音的感知處境，讓他一時分不清發生了什麼，茫然劃了半天手指，才算是明白當前不是實體環境。

被背後的人拍了下肩膀，大力神海格力斯動作失調地轉身，撞中了身後高個男性。那是完美的男性人形，海格力斯已喪失了複雜形容的辭彙，能用「完美」形容他人已經是特殊個例。

「不用驚訝，我們機神原有模仿你們人類軀體的計劃，我們也不是高高在上的偉大之存在，也有各自喜好和小心思，會內鬥會合作。不是善，當然也不想被當做惡人。」

「阿波羅大人，我不適應身體……啊，該如何用詞、總之當前的感覺很不適。血肉軀體是落後的，它已經被文明淘汰，可您現在以人類軀體的樣貌與我對話……」

雖說意識中被啟用了許久以前的肉身形象，海格力斯的思維方式與習慣已不適配真正的人類身軀，即便他是所有希臘英雄級機體里的特殊個例，近期重新學習了不少情感詞語。機械與人的區別無法短時間內改變。

這點是阿波羅沒想到的，祂一直以為全體住民可以機械化，未來沒有外部威脅后，也可以再造肉身，給予大眾自由選擇。祂此刻終於意識到自己過於理想化，作為主腦的宙斯曾指責過祂不下二十次，沒了其他十一主神相互監督，阿波羅等於失去了認知錯誤的尺度。

「阿波羅大人？我不是一直跟你說，私下裏我們就是兄弟關係，你叫我哥，或者大哥都可以。原來如此，你從未把我視為兄弟，以往被我指正了，你就填空一般把信息中的稱呼全部替換為我要求的？」

沒有了程序輔助，各種以前隱藏起來的問題逐一暴露，當然這些已經不重要了。阿波羅原本想着託付海格力斯，讓後者繼任。

但現在阿波羅改了主意，祂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一直以來祂將祂以為對的，好的，正確的方式強加給了信賴祂、敬仰祂，憧憬祂的希臘子民們，所以當希臘異聞成功擊退泛人類從者軍團，正式將全員機械化，後續的希臘異聞文明並非延續，僅僅是祂個人一廂情願的演繹。

祂一旦離去，沒有人能繼位，因為沒有「人」，無法描繪未來的藝術畫。

海格力斯還想說些什麼，但他還是下意識做出調取操作界面的動作，寄希望於程序輔助，幫他提示辭彙。他想，但無法說出來，無法描述自己產生的具體想法。

「夠了，你不用勉強，兄弟，我明白了。是我錯了，以為文明延續可以走捷徑，用我的方式套用你們人類。文明的道路，還是得你們自己走……可是你們已經走不了了。不甘心嗎？抱歉，最後我也只能向你道歉。已經無力再做些什麼了。我結束了，希臘異聞也……」

高傲的阿波羅向海格力斯低下了頭，祂爽朗的笑容也陰沉下來，眼眸中失去火光，即便是主神阿波羅的再啟動能力，在神核受創的情況下，也就能持續運行一段時間。

認識到錯誤，帶有遺憾，想要道歉，祂也是長久以來難得有多種複雜情緒充斥運算模塊的時候。

「不，您無需致歉。我們所有人都看得到您的努力，為了我們的文明，您獨自承載壓力。您就是我們的太陽，我們的光，賜予我們溫暖的一切之源……」

「都這個時候了，就不要念讚詞了。我每天聽各個神廟裏的祭司機體念叨，早就聽煩了。結束了，明白嗎？我說，結束了、」

「不，阿波羅大人，即便很快會滅亡，那也是我們沒能守護自己的文明。我們會傳誦你的讚詞，直到光柱倒塌，文明毀滅。您已經幫助我們足夠多了，是我們的錯，一直向您索取，習慣了您給我們引領方向。如今失去光的指引，陷入了無序混亂。但我們還要掙扎一下，在最後活一段時間。」

海格力斯盡自己辭彙所能，表述了自己的決心，他握緊拳頭與阿波羅碰拳，以力量傳遞心中更為雄厚的意志，他不願意放棄。

「是這樣嗎？是這樣啊，這就是你們人類的美？在這顆星球上誕生的獨特藝術品，與你這樣的英雄共同努力至今，留下的記憶也是美的藝術結晶。阿瑞斯也是我的兄弟，祂與其他機神不幸在那場阻擊外來星體的戰鬥中被摧毀，祂的機體保留地相對完整。我一直在修復它們，可惜能力有限，至今只修復了阿瑞斯一架機神機體，並留給了你。

「阿瑞斯·海格力斯。之後就交給你了。」

融化為耀眼的光芒，人形的阿波羅不留痕迹地消失了，對應現實中的巨大機體也失去了活性。所有的光與熱不再激發，神核徹底破碎，強光耀眼卻僅有一瞬。

大力神海格力斯的意識重新回歸自己的機體內，看着熟悉的數據界面和輔助程序，剛才被血肉軀體束縛的感覺沒了，但仍有被束縛的感覺折磨着他，看着觀測程序提醒「確認主神阿波羅停止活動」，他不知為何反覆讓程序重新觀測，與客觀現實違背的舉動他反覆做，好像經過他反覆按重啟觀測鍵，能看到不同的結果。

言峰神父沒有搭理兩架機體，他在強光結束，近距離確認阿波羅神核徹底破碎，之後向空中盤旋的女武神希格沃德打了聲招呼。

「有你們來支援，這裏的問題算是解決了一個。但我感覺……總之有些擔憂。我跟千子村正消耗很大暫時使不上力，那邊的紅色機械人看着也不像是能馬上投入戰鬥的樣子。你還行嗎？」

希格沃德下降高度，略有些戒備地觀察「裁判」，「你要我去哪裏？」

「你立刻去華盛頓特區的國立博物館，我擔心那裏出事情。達·芬奇現在肯定在北邊處理Watcher的事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這邊與北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