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棋子
清晨，陽光明媚，彪形大漢帶着尹天成離開暗室去新的住所。
出了暗室，尹天成才知道自己被囚禁在一座孤島的七層古塔之下，周圍是一片湖光水色。
岸邊可以看到綠油油的農田，以及半掩在樹林之中的村莊。
更遠的地方，則是灰濛濛一片，像有霧氣籠罩，讓人無法看到地平線的痕迹。
上了小船以後，彪形大漢就撐起風帆，藉著風勢直朝東南方駛去。
泛舟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上，沿途看見那些忙碌的漁民收起沉甸甸的漁網，不亦樂乎地挑選著魚蝦，尹天成禁不住生出了幾分羨慕之情。
可沒過多久，他就發覺氣氛有些異樣了。
只要附近有漁船經過，尹天成就無一例外的察覺出，那些見到他的漁民臉上都流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陏后這些皮膚曬得黝黑的漁民不約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向尹天成彎腰或是脫帽行禮，有些人行完禮后甚至想划槳過來和他搭訕，但都被彪形大漢嚴厲制止了。
即使隨着這葉小舟離遠以後，尹天成仍能感覺到那些漁民在背後指指點點，議論紛紛，好像自己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此刻正在微服出巡，體察民情。
「別嘚瑟了，漁民們不過是認錯人了，以為你是他們心目中那位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見尹天成有點得意的樣子，彪形大漢冷笑不已。
尹天成收斂起神情，轉頭看向對方，說道：「他們看到我，以為是后羿來了？」
「是的。」
彪形大漢一邊划槳，一邊回道：「我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裏，就是為了等待羿王再度歸來。」
尹天成沉吟了一下，問道：「你們祖輩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有幾百年了吧？」
「遠遠不止，少說也有一千年了，自從有窮國淪落之後，我們就遷居到這裏生息繁衍。」
「原來這些人是有窮國的後裔。」
尹天成暗地裏嘆驚了一聲，旋即又問道：「這是荀池說的，還是你們族譜里的歷史記載？」
彪形大漢目注着他，忽然笑了起來：「呵呵，我就是事件的親歷者，能不清楚嗎？」
「哈哈，別告訴我你也是個神！」
尹天成也跟着笑出了聲，從對方身上感受到的那股氣息雖有些怪異，但依舊是修仙者所擁有的元氣，所以他對彪形大漢的話是付諸一笑。
「我不是神，我只是一個活了一千五百多歲的人類。昨天和你發生爭吵的那位兄弟也很長壽，他的年紀只比我小兩歲。」
尹天成知道他口中說的兄弟是那個中年壯漢，臉上的嗤笑已悄然轉換成了冷笑。
「我知道你不信，但這是事實。」彪形大漢淡淡說道：「我們之所以能活這麼長的時間，是吃過蟠桃的原因。」
坐落在昆崙山上的蟠桃園，是西王母管轄的神聖之地。
園裏的蟠桃樹每九千年開花結果一次，據說人吃了后能得道成仙，就連那些品相不好，青澀難看的蟠桃，吃了都可以壽增一千。
表面上聽起來彪形大漢說的話沒什麼漏洞，可尹天成依舊是不信。
道理很簡單，蟠桃是神仙們才能享用的特供食品，凡人別說是嘗一口了，就連見都沒有見過。
人類想要進入蟠桃園，首先得有本事登上崑崙，可那座神山對人類來說是不可逾越的禁區，除了被貶下凡的后羿之外，世上沒誰能進入這座神山。
如果世間有那樣厲害的人物，鎮守昆崙山門的陸吾早就告訴了尹天成，哪輪到彪形大漢在這裏吹牛了。
「你懷疑我沒吃過仙桃？」彪形大漢只是笑笑，又說：「我當然沒本事摘到蟠桃，它是羿王送給我們兄弟倆的禮物。」
尹天成無言以駁，后羿當然有這個本事，他曾去崑崙向西王母求取了長生不老葯，臨走前再多要幾顆蟠桃也不足為奇。
可他無法判斷出對方是否說了謊，只好換個角度問道：「后羿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你們是他的親戚？」
「呵呵，我哪有這種福分。實際上我們兄弟奉了羿王之命，協助泰逢、荀池和武羅三位大人鎮守此處，沒有足夠的生命，那是不可能辦到的事。」
尹天成目光一轉，又問：「這裏是什麼地方？」
「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羿王仙逝前用神力建立起來的庇護所，它可以保護子民們生活得很快樂，不受外界的侵擾。」
「真玄乎啊，我從沒聽人說過世上有這樣的庇護所。」
「事實就是如此，即使是神，也不知道東夷有它的存在。因為庇護所的上方有羿王的結界做掩護，外人無法探知到它的位置。而我們也只能生活在這裏，沒辦法離開。」
「你們出不去？這怎麼可能！」尹天成頓感意外，但更多的是懷疑。
「等到你在這裏住久了，自然會無聊的去嘗試一番。」
彪形大漢淡然應道：「不過我可以保證，無論你從哪個地方不拐彎的一直往前走，要不了十日就會回到原地。」
「難道這是個封閉的空間？那和監獄有什麼區別！」
「坐牢也比呆在有窮國強許多倍，那裏才是暗無天地的地獄。」
「你為何這麼說，難道你對有窮國的近況非常了解？」說這話時，尹天成不忘偷看對方一眼。
「我都說了自己出不去，哪能知道外界發生的事。」
彪形大漢一點反應也沒有，好像並沒有發現尹天成在偷窺。
他繼續說道：「這是荀大人帶給大家的消息。有窮國淪陷為敵占區后，現在的國王與官員都是帝俊那個老王八派來的狗腿子。他們從不關心百姓疾苦，唯一感興趣的就是迫害我的同胞。」
「你剛才不是說庇護所里的人都出不去嗎，荀池難道有本事開天眼，上觀天穹，下看幽冥，知曉人間百態？」尹天成立馬抓住了對方話里的漏洞。
「對了，有件事我忘記和你說了。」
彪形大漢尷尬地笑了笑，旋即向尹天成做了詳盡的解釋。
「羿王早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所以設置結界時，讓它能在每年的固定時間內短暫地打開一條裂縫，從而方便我們與外面建立聯繫。」
「基於保密與安全的因素，裂縫內時刻都會發生時空扭曲的現象，因此除了荀大人他們幾位神祇以外，其他人無論是外出還是進入，腳只要踏進去一步，靈魂和肉體都會被吞噬掉。」
「是嗎，那你怎麼解釋我和南宮姑娘進來后沒出任何狀況的事實？」
尹天成心裏的疑惑更深了，他再次抓住對方話里的漏洞進一步追問：「我記得荀池說過，那個戴着面具的神秘人接連四次的成功潛入進來，你對此又有何解釋？」
「這正是奇怪的地方，所以看到了陌生人的出現，我們要將你們擒獲交由荀大人審問。」
「居然把我當賊看待，我長的就那麼像壞人嗎？」尹天成開起了玩笑。
「這是很正常的防範措施，換作是你，手段也許會更重。」
頓了一下，彪形大漢又說：「不過現在看來，你已經初步得到了荀大人的信任。」
「是嗎？」尹天成笑道：「我可是什麼也沒說啊，怎麼就讓荀池改變了看法？」
「因為你手裏有龍鳳呈祥，我們可以不相信女魃，但一定會信任妘瑛。她能把其中一半的玉佩交給你，就證明你不是壞人。」
「為什麼你們如此相信妘瑛？」
「就我個人來說，妘瑛仙子是我這輩子裏見過的最善良的神，她有着一雙世間眾生都不能擁有的純凈眼睛。」
尹天成轉過頭來，凝視着他，深有同感地說：「我目睹過她的善良，確實是無人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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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船已停靠在了岸邊，尹天成跳下船，跟着彪形大漢一起往前走。
才走上小路沒多遠，尹天成就停步不前了，眼睛緊盯着路兩旁、那些茁壯生長的植物。
彪形大漢見他似乎是盯着一叢灌木發獃，便笑說道：「這就是治好你噬心毒的芫華。」
尹天成的眼睛發直，竟像是什麼也沒有聽見一樣。
路兩旁的花草與樹木，除了芫華之外，其他的無論是認不認識的植物，以前都在女魃的那個後花園里見過了。
他知道不是巧合，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在赤地千里的死亡沙漠裏憑空冒出許多東夷特有的植物，絕不是有人想和女魃過不去，而是專門留給自己看的。
想明白這個道理以後，尹天成怔住了很久，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恐懼。
原來這些年來身邊發生的所有事，沒一件是巧合，全都是精心安排好的局。
自己竟然真是顆被人捏在手中的棋子，按照持棋者的意思一步步地往前走。
「如果某位神祇鐵了心想辦成某件事，他可以提前數千年，甚至是數萬年的時間來佈局，而後耐心的等待結果！」
幾個時辰前，荀池對他說過的話，此刻似驚雷一般在尹天成的腦子裏炸響。
他只覺心跳加快，呼吸沉重，眼睛裏有了從未有過的挫折感。
面對這樣的一個可怕對手，尹天成沒有任何的把握，認為自己能夠贏對方。
但是他又怎能輕易認輸，他要讓那個隱藏在黑暗裏的傢伙知道，自己就算是敗了，也要盡量製造出一個爛攤子，讓對方不能稱心如意！
尹天成按捺住不甘的心緒，對彪形大漢說：「如果我們能放下成見，互相合作，對雙方都有好處。」
彪形大漢一頭霧水地問道：「我們之間有什麼事情需要合作？」
「我幫你們調查面具人的真實身份，你們協助我解開隱藏在龍鳳呈祥里的秘密。」
尹天成已經有了一種預感，自己不一定要去有窮國，而是很有可能在這裏知悉龍鳳呈祥的秘密。
「這件事我做不了主，你應該和荀大人說。」彪形大漢坦率回答。
「那你現在就帶我去見荀池吧。」
「荀大人說了兩天後與你見面，何必急於一時。」
「事情有了新的變化，我們不必拘泥於先前的約定。」
「這恐怕不行，明天我們這裏要舉行百年一次的祭祀活動，荀大人正在着手準備相關事宜，他沒時間和你詳談。」
尹天成不作聲了，他現在才知道荀池為何要說要等兩天來看望自己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