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9章 灰飛煙滅
君隱臉色僵了僵，神色有些不自然，沐歌清楚看到君隱耳根微紅，想必是害羞了。
抬手拍了拍君隱的臉，沐歌一臉凝重開口，道：「君隱，為師沒什麼可傳授給你的了，過幾日尋個時候，你下山去吧。」
君隱抿著唇，未曾開口拒絕，這話她是順着君隱心思來說的，自從閉關出來，她時常看到君隱往山外跑，想必是有什麼人在互通消息。
君隱本就屬於這紅塵中人，與其讓君隱在師徒情與前途之間為難，倒不如她來開這個口。
「師父捨得我離開？」
君隱眸子一片漆黑，似乎還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沐歌垂眸不去看君隱那雙眼，啞聲道：「這不是捨得捨不得的問題，你是我徒兒，我不可能陪你一世。」
君隱不言，依舊緊緊盯着沐歌的臉，眼中浮現出幾分溫熱：「那師父，若是徒兒求你，可否願意陪我下山？」
沐歌連忙搖頭，下山這事君隱已經提過許多回，她是萬萬不可能同意的，「君隱，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你很多次，絕對不可能，對我來說，這座山就是我的家，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這裏。」
「家？」君隱若有所思，低頭沉默了許久，沐歌酒意有些上頭，昏昏浴睡，忍不住再次抬手拍了拍君隱的臉：「為師困了，這事就不必提了，你且去睡吧。」
不理會君隱，沐歌自顧自將身子埋進了被窩，暖意浮上身子，忍不住幽幽嘆息了一聲。
等君隱離開了，她就要再次閉關了，直到幾十年後投胎轉世，再度輪迴。
……
沐歌說到這，突然哽咽了一下，白幽用樹枝撥了撥火堆，疑惑道：「難不成他真的離開了？」
「是啊，離開了，我一覺睡醒后，發現山中已經只剩下了我一人。」
白幽撇了撇嘴，「我還以為他會想盡法子將你拐出去，既然他走了，你又何必這麼放不下，執意要找到他的轉世？」
「君隱離開之後，我獨自在林子裏生活了三年，我原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這樣孤寂的日子，可這三年裏，我真真切切明白了君隱對我來說有多重要，沒有他的梅林，就像是一汪死水，再也不會有任何活人氣息。」
「這也是正常，那你去山外找他了？」
沐歌密長的羽睫顫了顫，「沒有，他來找我了。」
這個回答倒是出乎白幽意料，「找你？」
「嗯，但他身邊還帶了位女子，是他即將要迎娶的皇妃。」
白幽冷笑，「看來你猜測的不錯，君隱果然是皇室中人，他將皇妃帶回去，是想告訴你自己要成家立業，讓你放心？」
「我不知道，我那段時日一直在想着，要不要出去找他，可當他將那女子帶回梅林時，我才徹底明白自己對君隱早已經生出了些師徒以外的感情，所以他們二人在梅林里住下的第一晚，我沒控制住自己，用了妖力害人。」
「你殺了那女人？」
沐歌淺笑，「是啊，我看不得其他女子站在君隱身旁，他是我一手帶大的徒兒，怎麼能和其他女子恩愛一世，白頭偕老！」
白幽細眉輕蹙，對於沐歌的極端頗有些詫異。
她還以為這是個無浴無求，早已經看破了紅塵的女子，卻沒想到行事比自己還要決絕。
「之後呢？」
「妖一旦殺了人，身上便會沾染煞氣，之後性子便會變得愈發殘戾，我幾百年來年連殺生都不曾有過，更何況是人命，所以動完手之後我便後悔了，後悔的恨不得殺了自己。」
「那君隱呢？你殺了他的皇妃，他沒有怪你么？」
沐歌搖頭，「他沒有怪我，將屍體斂了后便獨自回了都城，一句話都不曾跟我說過，其實那時，我是恨他的，但更恨的則是我自己，再後來，我又去閉了關，等我出來后才知道，君隱已經死了，不是年老而死，更不是因為病痛，而是被皇室中人割下了頭顱，懸掛在城牆上七日。」
一直靜靜聽着的上官瓊把玩著白幽髮絲，不咸不淡開口：「他剛回皇室，本就根基不穩，你殺了那女子，皇室中人正好借題發揮，為了保住你，他不得不但下罪名。
沐歌捂著臉，任由淚水從指間滾落，「是，我得知他離世的消息后，拋下一切趕到了京都城，卻只見到了他的親信，那人告訴我，他在牢獄里被鞭打了三日，受了凌遲之刑，卻始終不肯透露出關於我的一個字來，直到最後被砍下透露，也仍是死不瞑目。」
白幽聽得心裏很是沉重，「那他究竟為何要將那女子帶到你林子裏？」
「這也是我至始至終都想不明白的，後來我再三追問，君隱的親信才告訴我，那女子不願被人當做棋子，此次和君隱一同去梅林，為的只是徹底擺脫束縛，原本君隱已經佈置好了一切，卻不想我竟動手殺了人，若君隱不擔下這罪名，被捉回去凌遲的便會是我。」
如此原由，讓白幽像是一口氣堵在嗓子裏，上不去也下不來。
這陰差陽錯，除了感嘆一句老天爺作弄人，還能說什麼？
若那時君隱早些說出實情，或者沐歌直接去詢問，一切的一切就都不會落到今日這般地步了。
「所以你費盡心力的想要找到他，只是為了贖罪？」
「不，不單單是贖罪，我會將他帶在身邊，無論他會不會愛上我，我都會護佑他世世平安喜樂，這是我欠他的，也是為了成全我自己。」
「可你容顏不會老去，等他到了花甲之年垂垂老去時，你們又該如何？」
「我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白姑娘，我殺了人，手上已經沾染了罪孽，原本我能一直活着也只是因為那顆丹藥珠子，如今珠子已經被染了煞氣，要不了多久就會漸漸碎裂，到那時，我就會和尋常人一般老去，但我不會轉世，只會化作一縷魂魄，消散在天地間。」
白幽眉心微動，「你是說，你一旦死了，就會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