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a00825 睥睨大唐200

第819章 a00825 睥睨大唐200

他完全可以與寧道奇開戰,甚至幹掉他,但他卻更想將對方的信念擊垮,於是悠然道:「天數尚有轉機,究竟誰才是最有資格問鼎中原的人,現今言之過早。」

寧道奇微笑了笑道:「公子該聽過『蹈水之道』的故事吧!」

焱飛煌點了點頭。

『蹈水之道』將的是一個男子向孔子描述他學會游泳之事,孔子問他:「游水也有什麼特別的門道嗎?」

那人搖頭回答:「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方法。我起初是故常,長大是習性,有所成就在於自然。我跟水裏的漩渦一塊兒下到水底,又跟向上的涌流一道游出水面,順着水勢而不作任何違拗。這便是我游水的方法。」

孔子再問其解釋詳細,那人又回答:「我出生於山地就安於山地的生活,這就叫做故常;長大了又生活在水邊就安於水邊的生活,這就叫做習性;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而這樣生活着,這就叫做自然。」

薑是老的辣,寧道奇的詞鋒比之師妃暄都要厲害。這故事恰到好處地說明了焱飛煌是在強詞奪理,因為他是『因個人心意而為』,絕不是口中所講的『自然』那樣。

但根深蒂固觀念的碰撞是無法調和的,任你如何超凡入聖,依舊沒本事去改變別人內心最深處的觀念,正如二人都認為自己的『道』是大道一樣。

焱飛煌表情絲毫不變,顯示他不為寧道奇的『攻勢』所擾,淡然道:「我送真人八個字,魯王養鳥,盜亦有道。告辭!」

說完飛身向皇宮方向奔去。

寧道奇神色已轉複雜。

情況出乎他的預料,事先的一切準備都沒起到作用。焱飛煌的防守是完美的,更可趁機發出最致命的一擊。

魯王養鳥,盜亦有道,都是莊子的寓言,『魯王養鳥』講的是魯王為了表示對一直海鳥的愛護和尊重,把宮廷最美妙的音樂奏給鳥聽,用最豐盛的筵席款待鳥吃。可是鳥卻會不到魯王這番招待盛情,只嚇得神魂顛倒,舉止失常,連一片肉也不敢嘗,一滴水也不敢沾,這樣,只三天就活活餓死了。這故事正是暗示寧道奇在只知此,不知彼的情況下,違背了不同的對象,應當用不同的方式方法對待的標準,所有作為都是一廂情願、對牛彈琴而已。

『盜亦有道』講的是春秋時的大盜『盜跖』的故事。盜跖的部下曾向其求取『大盜法則』盜跖回答說:「憑空能猜出屋裏儲藏着多少財物,這便是聖;帶頭先進入屋裏,便是勇;最後退出屋子,便是義;酌情判斷能否動手,便是智;分贓均勻,便是仁。不具備這五種素質而成為大盜是不可能的。」

這一套說教,和儒家宣揚的『聖人之道』如出一轍。『聖人之道』如果用來教育君子,君子就能被培養成聖人;如果被壞人利用,壞人就能成為大盜。可是天下聖人少而大盜多,可見『聖人之道』給天下帶來的利益少,帶來的禍患多。焱飛煌表面是批儒家,實際是借之暗諷寧道奇一眾白道人的虛偽。

自然,這裏的『道』一般指的是道理和門道,華夏千年歷史中,將之作為『道義』的大盜們卻都是值得讚許的。

焱飛煌句句不離老莊,將寧道奇這老莊大家迫至心境露出縫隙。這『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方法玄妙至極。

今日只是小試牛刀,與白道的戰爭才剛開始。

焱飛煌為免被寧道奇察覺異樣,繞過皇宮,才來到位於永福坊內池家大宅的後院牆,收束所有能顯示生命活動的徵狀,包括身體氣味、心跳、脈搏的微響,按照白清兒傳出的消息,來到大宅東北角一處毫不起眼的破舊地庫入口。

此時剛過初更,池府內大部份人均已就寢,只餘數處建築物透出燈火,萬籟無聲,一片安寧。當他肯定附近沒有惡犬和高手的影跡時,再不猶豫,輕輕跺了兩下腳。

堆滿貨物的門突然裂開一道縫隙,焱飛煌如鬼魅般鑽了進去。

地庫內裝飾豪華,未等焱飛煌仔細看一遍房內設施,衣着單薄的白清兒拉住他,奔入卧室,鑽入被窩,低聲道:「左遊仙就在外面不遠處,公子小心。」

焱飛煌貼著,老實不客氣地道了一句:「先親一個再說」不等白清兒抗議,大嘴強行印上。

白清兒哪能想到這傢伙如此強硬,初吻瞬間被奪,她大腦一片空白,只知憑本心抱上焱飛煌的頭。

待到分開時,白清兒驟然清醒幾分,稍微推開焱飛煌,低聲嗔道:「急色鬼!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焱飛煌輕聲道:「這是美仙傳我的法門,類似於天魔場,所有聲音都可以控制在氣場內,只有修為高過我的人才能聽到我們的談話。」

白清兒這才放心地抬起螓首,藉著昏暗的燈光,焱飛煌發覺她的俏臉泛著聖潔無瑕、今人難辨正邪、使她的美麗更異乎尋常的光澤,顯示她的『奼女心法』更有精進突破。

白清兒修長入鬢的秀眉微一攏聚迅又舒展,笑意盈盈的道:「公子是否只想要清兒的身體呢?」

焱飛煌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半晌,方鬆開手道:「你若這樣想我,那我們還是不要再接觸了。」

白清兒卻貼了上來,繼續道:「清兒又不像師尊和師姐那樣,是你沒到這時代時就喜歡的人,人家只是個小角色,自然有擔心的必要。」

焱飛煌恨恨地道:「你不知道現實與理想的差別嗎?憧憬與真實遭遇怎可能一樣?現今在我心中,你們都是同等重要,你見我何時有過偏袒?」

白清兒誇張地輕呼一聲,嗔道:「公子好沒趣,清兒說笑也不行嗎?」

接着正容道:「尹祖文要清兒在初一當晚給李淵表演,你說這中間會否有些問題?」

焱飛煌與白清兒交換詳細消息。白清兒對焱飛煌的口才很是佩服的同時,焱飛煌卻道:「這中間牽扯事情太多,我回去與她們商量一下吧,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白清兒感受得到焱飛煌的關心,笑語嫣然道:「清兒的『奼女心法』就要大成,只可惜打探不到太多消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焱飛煌道:「清兒什麼時候投降?婠兒可早投降了。」

白清兒羞赧地掐了他一把,道:「那也得等離開關中后才行吧!」

焱飛煌點了點頭,將她小腦袋按在胸口,道:「我把清兒哄睡再去探聽李元吉的消息。」

白清兒微紅的粉面上帶着滿足的笑意,扭動嬌軀,找了個舒適的位置,閉上秀眸。

焱飛煌卻皺起眉頭,炯炯目光直望着屋頂。

一更天開始,長安再次下起大雪。

一身勁裝,外罩長風衣的祝玉妍走過延康坊,左轉往永安大街。前方便是橫斷長安南北、寬達十多丈的『永安渠』,宏偉壯觀的躍馬橋雄據在水渠之上。

大雪不斷飄下,四周寂廖無人,嚴寒的天氣,使巡城者也躲在崗哨關卡內去偷懶。

祝玉妍緩步走上橋頭,彷彿自然自語地輕聲道:「兩位既已來到,為何不現身一見?」

一聲古怪詼諧的佛唱由結了冰的河面響起,接着鍾音輕嗚,誦經之音似遙不可及的天邊遠處響起,若不留心,則模糊不清,但若用神,則字字清晰,無有遺留,分明是佛門一種奇功。

清冷迷朦夜色下,出現兩個僧人,其中一位手持禪杖,氣質雍容爾雅,身材魁梧威猛,鬚眉俱白,站立橋上。另一位則自然寫意地坐在欄桿上,驟眼看去,他似乎在百歲高齡過外,皆因他一對白眉長垂過耳,雪白的長須垂蓋隆起的肚腹。但定睛細看,兩目固是神光電射,臉膚卻幼滑如嬰兒,且白裏透紅,青春煥發,光禿的頭頂,更反映明月的色光。雖肥胖卻不臃腫,一派悠然自得,樂天安命的樣子,予人和善可親的感覺。

祝玉妍微微一笑了笑道:「原來是華嚴宗的帝心尊者和禪宗的道信大師,玉妍見過兩位。」

帝心尊者雙掌合什道:「數十年未見,祝后風采依舊,又神功大成,可喜可賀。」

祝玉妍回禮道謝,道:「幾位先後於九日內到達長安,住在東大寺,玉妍未能親自登門拜訪,真是失禮。」

若不知內情的人看到此等溫馨場景,定會以為三人是多年不見的知交,此刻正在互相問候。

實際上尚未見面時,三人間已經開始了暗鬥。

祝玉妍自然不會是焱飛煌那種『防守反擊』的性格。她永遠都不白白看着主動權喪失,因此她率先發動攻勢。

道信從腰間拿起酒葫蘆,灌了一口,道:「心包太虛,量周沙界。盡日尋春不見春,芒鞋踏破嶺頭雲。歸來偶把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古往今來魔門雖人才輩出,始終沒有一人能夠修成『道心種魔大法』,祝後福緣深厚,先後練成『天魔大法』與『道心種魔大法』,由魔入道,氣質大變,修為已超越天人至境。我深切感受到你身上再無數十年前那種殘忍好殺的味道。」

他的話其實並未說盡,妙處在那小詩上。那詩說的是人們追尋人生真理,探求智慧,往往本末倒置,向心外去追求,而不知道向心內去尋找。道信不過便是想點化氣質大變的祝玉妍,問其『本心』的意願再選擇行動。因為『心凈即佛,佛即是心』正是禪宗四祖道信的禪之精要。

祝玉妍俏然而立,不發一言。

帝心尊者繼續道:「華種雖因地,從地種華生。若無人下種,華地盡無生。道信大師尚為成年時,曾禮謁禪宗三祖僧璨大師,並問:『願和尚慈悲,乞與解脫法門。』三祖反問道:『誰縛汝?』道信大師當時答:『無人縛。』三祖道:『何更求解脫乎?』祝后可明白其中意思?」

祝玉妍又不傻,豈會不明白?三祖所講的不過是說人束縛不在外面,而在內心。束縛完全來自於人自心的顛倒妄想,也便是分別、計度、執著,如果看破了這些妄想,知道它們來無所來,去無所去,當體即空,不再被它們所轉,就可得解脫。內心不解脫,到哪兒都不會自在。因此,解脫在心,不在外。

實際上對於此刻的祝玉妍的想法,道信和帝心都無法窺探得到,唯一能做的先禮後兵,道理都講完再說。

祝玉妍道:「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玉妍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也一直在這樣做。」

道信二人一時竟不知該如何繼續開口。

祝玉妍的意思是說人的心性就好像一塊美玉,即使放在污水裏,也不失它的光澤,只是人們沒有用心去發現而已,一旦去除了這些污染,人的佛性就能展現出來。隱含『大隱隱於野』的意思,委婉表明立場及態度。

帝心鍥而不捨地道:「既然神功大成的祝后與佛如此有緣,為何還留戀這紅塵呢?須知人生百年,不過是白駒過隙,轉瞬間,塵歸塵,土歸土,一切皆化為無。在深山中尋得個幽靜之所,個人樂得自在,又可為蒼生帶來和平,何樂而不為?」

祝玉妍微笑了笑道:「午窗定起書沉沉,觸目虛擬一片心。好鳥關關知我意,盡情啼破綠楊陰。尊者該知我的心意了吧!」

這禪詩是說:世界的一切是心靈虛擬而成,並不是表示世界是虛假而無意義的,只要沉迷其中的人不要太執著,學習以更超然的立場來看世界,就能能從世界上學習更多。

道信微微一愕,真心贊道:「祝後果真是脫胎換骨,竟可說出如此有禪理的語句。」

祝玉妍搖頭道:「玉妍只是與小女美仙經常談天,這些都是從她那裏聽來的。」

不等道信二人開口,祝玉妍又道:「我有一個疑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道通道:「祝后請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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