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a00594 翻覆風雲194

鬼王虛若無高瘦挺拔，身穿普通布衣，臉孔瘦長，生得極有性格，尤其深陷的眼眶襯得高超的鷹鼻更形突出，予人一種堅毅沉穩的深刻印象，配合瀟灑高拔的身形，專註的神態，整個人揮散著難以形容的神秘感和魅力。鬼王本來被朱元璋加封為威武王，只因他的速度極快，快如鬼魅，因此才被江湖人物稱之為鬼王。

鬼王虛若無和里赤媚有着殺做師之仇，當年虛若無曾一路被上追殺蒙古皇帝元順帝，追殺途中血戰連番，最終殺死了蒙古第一猛將擴廓，而里赤媚，正是擴廓的嫡傳弟子。

「原來是鬼王駕到！」里赤媚冷哼一聲，停下了腳步，他深知鬼王武功超群，遠在一般黑榜高手之上，有虛若無阻攔，他想和厲若海一戰的想法只能擱淺。

「正是在下，里兄近來可好？」虛若無就像是個好客的主人正在迎接遠道而來的客人。

然而他的動作絲毫沒有停下來，平淡無奇的隔空一掌朝着里赤媚印去，手掌推至一半，一陣龍吟虎嘯似的風聲隨掌而生，同時勁風狂起，波洶浪涌般往裏赤媚捲去，周遭忽地變得灼熱無比，每一掌都似把地獄內所有鬼火都引了出來，連衣服都可點燃。

這看似平淡的一掌，正是鬼王最厲害的鬼火十三拍，這鬼火十三拍一共十三招，一招連這一招，十三掌一掌比一掌兇猛，到了後來虛若無手掌之上似乎連帶着一團幽森的火焰，這一掌直欲把人帶入煉獄之中。

和鬼王鬼火十三拍的熾烈不同，里赤媚的天魅凝陰以陰寒的氣勁為主，天魅指的是迅如鬼魅的速度；凝陰指的是內功心法。兩者相輔相乘。速度愈高，凝起的內勁愈是凌厲。

里赤媚的天魅凝陰已達至古往今來練此功者的最高境界，轉化了體質，陰氣凝起時，身體似若失去了重量，像一陣輕風一般，儘管虛若無的鬼火十三拍乃是極為厲害的武功，但遇到里赤媚天魅凝陰的天下極速卻也奈何不得。

里赤媚也並不是被動的防守，他伸出比女人都遠要白皙細膩的雙手，一雙手掌宛如白玉雕就，這雙手掌上附着能讓水流瞬間結冰的寒氣，和鬼王的鬼火十三拍接連相交，寒熱抵消，兩人鬥了個勢均力敵。

鬼王十三掌盡出，卻也不能傷到里赤媚，只因里赤媚始終處於高速的移動之中，速度越快，他的寒性內力也就越強，儘管鬼王的第十三掌已經到了焚盡萬物無物不燃的境界，但遇上里赤媚那宛如寒玉一般的手掌卻也無可奈何。

「痛快！」虛若無驀然停下攻勢，而隨之里赤媚也停了下來，那種動靜之間的突然轉換讓看着的人直欲吐血。

里赤媚笑了笑道：「鬼王這些年來養尊處優，武功反而大有進步，里某佩服！」

虛若無道：「里兄竟然能將這從來沒有人練成的天魅凝陰練至大成，虛某也是佩服之至。」忽而莞爾道：「你說旁邊這些人會否覺得我們在彼此吹捧？」

里赤媚無所謂的笑了笑道：「到了你我這般境地，又何須理會其他庸人如何，哈哈哈哈。」

他們兩人說話都肆無忌憚，台上其他人懾於鬼王的威嚴不敢怎樣，藍玉卻是大為不忿，盯着兩人的眸子裏滿是怒火。

但虛若無和里赤媚始終不看他一眼，彷彿台上再也沒有其他人的存在，虛若無道：「里兄小心，虛某可要出兵器了。」

里赤媚道：「久聞鬼王一條鬼王鞭變幻莫測威力無窮，里某有幸得見，豈不快哉！」

虛若無的鬼王鞭法單憑肌肉和內功的駕馭把鬼王鞭用至使人防不勝防、出神入化的地步，鬼王鞭靈蛇般出來，神出鬼沒，一時由袖管或腳管鑽出來，又或由襟口飛出，一擊不中，立即縮了回去，教人完全不知道他下一鞭由何處攻出。

遇到這樣神秘莫測的攻擊手段很多人都會疲於應付，但里赤媚的天魅凝陰一旦運起，速度轉到極致，就算鬼王本身也以速度見長，但比之里赤媚還是稍遜半籌。

里赤媚的輕功就算龐斑等天人合一的絕世高手都不一定說能夠完勝，但他並沒有對虛若無造成絕對的壓制，再加上鬼王鞭法的神奇，就算有天魅凝陰的天下極速輔助，里赤媚也只能和虛若無戰個平手，想要擊殺虛若無為師報仇那是絕無可能。

里赤媚從來不使兵器，他的速度他的雙手雙腳乃至身體的每一部分都是他的兵器，尤其是他的一雙宛如白玉雕就的雙手，就算硬接鬼王鞭也不傷分毫。

「啪！」

里赤媚一掌擊在不知道從何處而來的鬼王鞭鞭梢上，氣勁交接發出震耳的聲響，趁著鬼王鞭收縮不見，里赤媚整個身子朝着虛若無撞了過去。

以天魅凝陰的速度，這一撞的力量極其強橫，就算京師的城牆恐怕也經不起如此一撞。虛若無就算如何自信，也不願硬受這樣一撞，鬼王鞭突然從褲管之中閃現，纏向里赤媚的雙腳，里赤媚縱身而起，只是這一下速度反而下降，虛若無身子疾側，兩人擦肩而過。

秦夢瑤作為慈航靜齋專門培養出來對付龐斑的秘密底牌，她其實一直在人群之中，只不過她的身形若隱若現，就算周圍的人都幾乎會忽略掉她的存在，隱形匿跡的功夫實在到了匪夷所思的境地。

當龐斑射出驚天一箭意欲射殺朱元璋的時候秦夢瑤驀然現出身形，飛翼劍出鞘，氣機鎖向龐斑。

但她的氣機被一個人半空截斷，這個人正是慈航靜齋的宿敵紅日法王。

紅日法王身披着紅內黃喇嘛法衣，盤膝坐在兩丈許外一塊尖豎的石上，只方寸與石尖接觸，卻是坐得四平八穩，絲毫沒有搖搖欲墜的感覺，平衡的功夫，教人深為佩服。

清奇的臉容寶相莊嚴，雙眼垂下，闔得只留一線空隙，隱見內中閃閃有神的眸子。

手作金剛大輪印，指向掌心爭彎曲，大拇指併攏，中指反扣，纏繞着食指。

這飄忽無定的西藏第一高手，這次終肯坐定下來，與秦夢瑤進行西藏密宗與中原兩大聖地糾纏了數百年的歷史性決戰。

秦夢瑤淺淺一笑了笑道：「法王是想跟夢瑤做一個最終了斷么？」

紅日法王仍是雙目低垂，不慍不火地應道：「夢瑤小姐請原諒則個，此事牽涉到大密尊者轉生前的誓咒，否則紅日豈是好鬥之人哉？」

秦夢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密宗又稱貞真言宗，最重視印契、咒語和實踐，所謂三密修行，便是身、口、意。

特別是有德行法力的喇嘛，在死前立下的法誓，最具約束力，故紅日法王才有此語。

秦夢瑤玉容若止水般安然，柔聲道：「不知法王是否相信，夢瑤有個直覺，當年先師雲想僧、虛玄禪主和大密尊者三人均法理深湛，大行大德之人，絕不會因意氣之為，禍延後人。其中定是另有玄虛，尤其證諸他們離世的時間方式，更是耐人尋味」紅日法王猛地睜開眼睛，眼下立時烈射出兩道精芒，投在秦夢瑤俏臉上，訝然道：「夢瑤小姐這推測極有道理，事實上我們亦一直心存疑惑。尊者回藏時容色如常，當人人均以為他全勝而歸時，尊者踏入布達拉宮后立下誓咒，便站化而去，如此德行，使我等更不敢有違他的遺命。」

秦夢瑤道：「夢瑤還是首次得聞此事，心中着實欣慰。」

紅日法王微微一笑了笑道：「縱使知道其中隱含妙理，這中藏一戰仍勢在必行，請夢瑤小姐見諒。」

秦夢瑤淡然道：「這個自然，與法王之戰，已成了師門遺命，了斷此事後，夢瑤再無牽掛。」話題一轉道：「未知法王是否知悉鷹緣活佛的下落？」

紅日法王眼中閃過奇異的神色，微一沉吟道：「若連這個也不知道，紅日亦枉稱法王了。但卻不明白他為何要躲到宮裏去？他難道要參與這大明開國以來最大的危機鬥爭？」

秦夢瑤低吟道：「夕陽照而足，空翠落庭陰；看取蓮花凈，應知不染心。法王心中滿載妄念，連「呼勒罕」怕都成不了，如何測度鷹緣的不染心呢？」

所謂呼華勒罕，乃密宗術語，指人若不除妄念，只能隨業轉生，無能自主，常轉常迷而不自知。除非去凈妄念，證真法性，才可不隨業轉，自主生死，自在轉生，隨緣度聚，名為呼華勒罕。若臻此境界，就算寄胎轉生，仍不昧本性，攬有前生的記憶。

自然這比起密宗的最高理想「肉身成佛」，又低了數層。

傳鷹之所以被藏人推崇，正因他是肉身成佛的典範例證，故他們才這麼重視鷹刀。

紅日法王哈哈一笑道：「夢瑤小姐真厲害，一句話便使本法王生出妄念，不過如今紅日最期待便是與夢瑤一戰，至鷹刀，這種神兵自然有他的歸屬，天命所歸，紅日倒是不用妄加揣度了。」

秦夢瑤知道他在展開反攻。事實上紅日法王修的不死法印，最厲害處正是飄忽若神，全力下若一擊不中，即遠飛遁。儘管龐斑等天人合一之輩武功更勝於他，想殺死他也是有所不能。

紅日法王如此說法，卻是說他已經放下，秦夢瑤依舊記在心裏，顯然道心不穩。

武功到了他兩人這種境界，已非是只拚死力了。

秦夢瑤莞爾道：「法王所說甚是，夢瑤受教了。不過據說鷹緣活佛已經將鷹刀託付給鬼王虛若無，讓他交給指定之人，不知道法王可知此事？」

以紅日法王的修養，亦要聞言一愕。他之因此到中原多時，仍不敢去找鷹緣，主因實非內傷未愈那麼簡單，而是基於心內對鷹緣的敬畏。

這在西藏號稱無敵的高手，唯一能使他拜服的人便是鷹緣活佛。在這深不可測，攬有無上功法的偉大人物前，什麼蓋世武功也變成微不足道。他甚至自知無法對鷹緣出手，只希望能得回鷹刀，好回藏復命。

秦夢瑤正是看透了他的心意，才點出鷹刀已被鷹緣活佛交付於鬼王虛若無手中，讓紅日法王帶鷹刀回蔵的希望徹底破滅。

紅日法王心神一顫。

驀然間天地靜止了下來，時間似若停上了它永不留步的逍逝。

秦夢瑤一對秀眸變得幽深不可測度，俏臉閃動着聖潔的光澤，飄飛的衣袂軟垂下來，緊貼着她修美的仙軀，超然於世間一切事物之上，包括了生死成敗。

紅日法王心知不妙，知道自己堅定不移的禪心，因對方巧施玄計，破開了一絲空隙，精神侵了進來，遙制着他的心靈。

武功到了這種層次，根本在招式上誰都勝不了誰，比拚的便是情神、意志、修養和戰略。

而且一落下風，便難有扳平的機會，因為對手高明得絕不會再予對方任何可乘之。

「嘛！」紅日法王倏地發出咒音。

那靜止的感覺立時破碎，這藏域第一高手的心神，藉着這有若空山禪院鐘鳴鈴響的梵界聖音真言，心神轉往本體那不可言傳的秩序里，辨識到嚴密的自然結構，各種節奏和機能，包括心臟的鼓動、呼吸、細胞微不可察的變化，凡此種種，合成了生命與時間的感覺，物質存在的各種差異和相互作用，從而重新把握回自主與自我，破掉了秦夢瑤的精神合力。

「嘛呢叭彌吽」在密宗里乃至高無上的六大真言咒，而「嘛」則是中樞悟道之音，有法力者能藉此真音與無上意識相通結合。紅日法王自幼修行，在千萬喇嘛中脫穎而出，豈是易與之輩，才能以此密法破解秦夢瑤龐大的心靈異力。

但他卻已處在下風和守勢。

這對他是非常要命的事，因為不死法印講求操握主動，故能要來便來，說去就去。

如今的他失去了這種優勢，主動權變成握在這智能秀美的仙子手上。

紅日法王趁這破法的間隙，從石上升往半空，雙足由盤膝變成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