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a00371 齋宴

花滿樓點了點頭：「嗯，我記住了你們的聲音，以後我不會認錯人了。」

石秀雪道：「你為何會認錯人？」

花滿樓道：「因為我是個瞎子，若是聽不到你們的聲音，我是分辨不出來你們是誰的。」

石秀雪突然有些可憐他，這麼英俊而又祥和的男子，居然失明，上天是何等的殘酷。

然而馬秀真卻震驚了，花滿樓是個瞎子，卻還能接住石秀雪的快劍。

花滿樓微笑：「其實你大可不必同情我，正因為看不見，因此我時常能安靜下來，體會到生命的非同尋常，更能深刻感受到上天賜予我們生命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

此刻，裏面焱飛煌的聲音傳出來，「花滿樓，搭訕美女的機會已經留給你了，你要是想和這四位美女多多交流一下，就趕緊走吧，你們在外面說話，實在吵鬧！」

言語之中充滿調侃的味道，峨嵋四秀心頭惱怒，卻自忖遠不是焱飛煌的對手，不敢進去再找他的麻煩。

花滿樓露出歉意，他緩緩開口道：「你們還是走吧，我要進去了。」

石秀雪雖然才和花滿樓認識不到一會兒，可心中卻升起了一股子難以割捨的情緒，但她找不到可以留下來的理由，這時候她突然做了一件大膽的事情，她抓住了花滿樓的手，說道：「如果我以後不能說話了，你就摸我的手，那樣你就不會忘記我了。」

花滿樓入手一片滑膩，他的心中升起一種不可言喻的感受，他抽開了她的手，石秀雪眼中露出悲傷地神色，她想到：「他這樣的人，一定是嫌棄我這雙手拿過劍，殺過人。」

可是下一瞬，花滿樓的手又摸上了她的額頭，他輕輕說道：「人有時候會沒有手，但活着一定要有頭，我不會忘記你的，也希望你以後出手之前多用用腦子，這樣也不會犯傻了。」

花滿樓說完后，就轉身進了屋子。

石秀雪卻痴痴看着他，明明她和他那麼近，卻彷彿隔着海角天涯，她知道自己永遠都擁有不了這樣的男人。

馬秀真道：「師妹，你若想留下就留下吧。」

石秀雪卻冷冷道：「我們走。」

峨嵋四秀離開了，花滿樓進了屋子，或許她們今生再也不會有什麼交集。

焱飛煌瞧見花滿樓，笑着道：「我以為你們至少會多少說上幾句。」

花滿樓神情平靜：「都是些無知少女，不知道又是被誰利用了，說再多也沒用。」

焱飛煌悠然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去害人，依然會有人來害我，不過我說過我可以放過她們三次。」

花滿樓對着焱飛煌問道：「那這次算么。」

焱飛煌道：「自然算，我說三次就不會是兩次，更不會是四次。」

花滿樓低聲道：「我明白了。」

焱飛煌道：「我這次進京，諸位也知道是為什麼而來。」

苦瓜大師道：「自然知道，可惜我師弟金九齡今日不在，不然他見到焱居士接替他的位置，一定很放心，至少以你的氣度和武功，這江湖又能得享太平一段時間，他也能安安靜靜過完剩下的半生。」

苦瓜大師是金九齡的師兄，這本不是什麼秘密，對於這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金九齡，焱飛煌也十分好奇，可惜今天他並沒有來。

焱飛煌道：「苦瓜大師，你說江湖太平，那就錯了，在下這個人的命不夠太平，走到哪裏哪裏都不太平。近日裏我有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需要請教金九齡，恰好大師對我邀約，當真是天公作美，恰到好處。」

苦瓜大師疑惑道：「這是為何，我那師弟，我也好久沒見過他了。」

焱飛煌悠悠道：「大師可知道，近來江湖上最出風頭的是誰？」

花滿樓道：「你當上六扇門總捕頭的聖旨已經傳遍江湖，若不是你還能是誰？」

焱飛煌道：「可惜這次在下卻被搶了頭條。」

古松居士道：「頭條，這是什麼意思？」

花滿樓解釋道：「古松居士你這便是不知道了，近幾個月在東南繁華之地，有人專門撰寫江湖上的奇聞軼事，照着朝廷邸報的模板，將這些奇聞軼事排版，其中第一條奇事便是頭條一欄，也往往都是最引人矚目的意思，想不到焱兄向來在北方活動，也知道這新興的小玩意。」

焱飛煌微笑不語，花滿樓自然不知道這個江湖版娛樂花邊報紙便是焱飛煌本人的傑作，這是焱飛煌提供給霍天青的點子，如此便可藉著這粗陋的小報，光明正大的在東南一帶打探消息，同時監視平南王府的動向，而不令起疑。

花家乃是江南豪富，耳目通明，自然花滿樓聽說了這個事情。

古松居士聽了頭條的意思，才恍然大悟，原來焱飛煌還是被人搶了風頭。

苦瓜大師笑了笑：「焱居士不像是看重名利的人，雖然我還沒想通，你為什麼要來趟公門這趟渾水，

但是也不至於因為被搶了頭條而生氣。」

焱飛煌道：「我的確非是為這件事生氣，可是這人確實擺明了在挑釁我，就算他不是想挑釁我，可是他做的事，也的的確是明明白白在向我示威。」

木道人道：「劍煌聲振寰宇，又是誰敢來摸你虎鬚，難道是葉孤城。」

古松居士笑了笑：「絕對不是白雲城主，因為我近來才見過他，他和你一樣得了一種病。」

木道人悠然一笑，葉孤城能是得什麼病，自然是和他一樣得了懶病，懶得動彈，因此才有如今的消息閉塞。若不是為了這一席素齋，他可還要在武當山宅上幾個月。

花滿樓道：「也不會是西門吹雪，因為西門吹雪去了極西之地，到如今都還沒有回來。」

說到這，他露出一絲擔憂的深色，他和西門吹雪不是朋友，因為西門吹雪喜歡殺人，而他從不殺人，甚至厭惡殺人，無人比他更熱愛生命，更知道生命的可貴之處。

然而西門吹雪畢竟是陸小鳳的朋友，而花滿樓也知道陸小鳳雖然朋友很多，可是能交心，能託付生死的朋友，卻只有西門吹雪。

花滿樓還記得那年陸小鳳教他靈犀一指的時候，他笑着道：「陸小鳳你教我靈犀一指是為了有一天落難了，我能來救你么。」

聽他說了這句話，陸小鳳笑了，他說道：「花滿樓，若是有一天我落難了，這世上只有一個人能救我。」

花滿樓問道：「是誰？」

陸小鳳露出奇特的神情，似乎是畏懼，又似乎是崇敬，他一字一句說道：「是西門吹雪。」

花滿樓自然無法看到陸小鳳的神情，可是他那時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陸小鳳的心情，也彷彿看到了他的神情。

花滿樓突然有些不服氣，他一向不是個愛鬥氣的人，可那次卻問出了一句：「如果在他來之前，你就死了怎麼辦。」

陸小鳳嘆了口氣：「那他一定會為我報仇，因此我雖然一向不看重生死，卻也不能死。」

花滿樓突然明白了陸小鳳的意思，他若是死了，對手一定很厲害，即便西門吹雪也未必能對付的了，但西門吹雪一定會為他報仇。

陸小鳳並不看重自己的命，可是卻很看重朋友的命。

花滿樓收起回憶，這時候焱飛煌才繼續道：「其實這個人我們誰都不認識，這是個會繡花的人。」

古松居士道：「會繡花的人豈非很常見。」

焱飛煌道：「然而這個人是一個男人，確切的說他繡的不是花，而是瞎子，兩根繡花針，綉出一個瞎子。每一個都很有名氣，其中一個正是當世唯二將十三橫練太保練到大成的人，這個人便是江重威。」

江重威便是那位平南王府的總管，很少管江湖中的事，想不到他這身本事也會招惹到這般強敵，幾人很吃驚。

木道人道：「想不到，不過幾月不出江湖，我已經孤陋寡聞的很，卻不知道還有一個練成十三太保橫練的是誰？」

焱飛煌緩緩道：「正是區區在下。」

世人都知道焱飛煌劍法超群，卻沒有想到他還有一身不俗的橫練功夫，而且他敢說練到了大成，他這樣的人既然這樣說了，那麼火候一定不淺，至少不會低於江重威。

花滿樓沒有吃驚，對於焱飛煌的本事，他早已經麻木了，不再吃驚，而且高明的武學之士知道要殺人本不必學那麼多功夫，只一樣武功精通了，用來殺人，就會無往而不利。

他緩緩開口道：「這些你本不必對我們說，不知道那人為何要做出這些事。」

焱飛煌道：「那是因為他看上了平南王府里的十八斛明珠！同時還有華玉軒珍藏的七十卷價值連城的字畫、鎮遠的八十萬兩鏢銀、鎮東保的一批紅貨、金沙河的九萬兩金葉子！」

言語間，他嘆了口氣，接着道：「這人在我上京城這一個月之間，就做了六、七十件大案，甚至全都是他一個人單槍匹馬做下來的，你說他是不是出盡風頭？這樣子又如何不拿頭條。不過這人居然在聖旨宣佈我成為六扇門總捕頭后，做下這些大案，無論是不是刻意的，都無疑是對我的一種挑釁。」

花滿樓道：「既然時間如此近，你又如何這麼快得知這個消息的。至少朝廷方面還沒公佈這個案子。」

焱飛煌道：「我的消息來源自然是青衣樓。」

眾人這才釋然，明白焱飛煌為何如此消息靈通。

苦瓜大師道：「原來如此，焱居士的武功幾乎無敵於天下，只是輪到查案肯定還很生疏，可是想為此找我師弟幫忙？」

木道人聞言笑了笑：「而且此刻看來，這個忙他還非幫不可。」

苦瓜大師默然，畢竟吃了公門飯，這一輩子要想完全擺開公門那就不是容易的事，焱飛煌的要求本是無可厚非，而且他也沒要求直接讓金九齡出手來破案。

他嘆了一口氣：「我實在不清楚他如今在何處，若是有消息，我一定不會瞞着你。」

如此回答，焱飛煌若有所指道：「或許等我找到了金九齡，這事情也就給解決了也說不定，來來來我們繼續吃飯。」

木道人大笑，道：「說的在理，天大地大，填飽肚子的事情永遠刻不容緩。」

轉眼間，三塊素鴨子已下了肚。

焱飛煌要找金九齡，然而金九齡在何處，沒人知道他在哪，甚至連苦瓜大師也不知道。

苦瓜大師的素齋果然是極為好吃，令幾人讚不絕口，吃完之後，焱飛煌甚至還打包走了一盒素火腿、一盒鍋貼豆腐，順帶拿走了兩壇五十年陳年的女兒紅。

對於焱飛煌的行為，苦瓜大師只有乾瞪眼。

木道人搖了搖頭，笑着道：「這還沒正式就職，儼然就是一副官家人的做派。」

苦瓜大師也唯有露出一絲苦笑：「你說這人看着脫於行跡，然而近日來做的事卻都很俗氣，只是看他樣子，又對自己做的事情其實渾不在意，如此性格與作為，當真是世所少見，真是羚羊掛角，不可捉摸。」

木道人悠然笑了笑：「知人知面不知心，誰又知道別人心裏面究竟想的是什麼，因此我說想不通的事情，千萬別去想，那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古松居士笑了笑：「因此我說，等我們這些老不死都死了，你這人一定能活着，甚至還能活得很滋潤。」

聲聲句句，但花滿樓卻知道焱飛煌絕不會是這樣的人，他把酒和菜打包走到底是為什麼，他知道焱飛煌絕不是那種貪口腹之慾的人，因此這酒菜並不是打包給自己吃的，不是給自己的吃的，又是給誰吃的，想到這裏他倒要看看焱飛煌究竟接下來會到什麼地方。

晚風吹動竹林，有沙沙的竹葉聲，焱飛煌在這蒼茫的暮色中，提着酒和菜，輕快地往山下而去。

山上是苦瓜居士的隱居處，安定祥和，然而下了山便是滾滾紅塵，不得不說苦瓜大師選擇的地方確實很好，鬧中取靜，在紅塵包圍中和紅塵隔絕，自然也隔絕了這外面的酷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