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a00324 白雲無生，無生有花

如果說史天王是海上的霸主，那麼杜先生便是沿海一帶的土皇帝。

無人知道他用什麼方式說服了十三家最大的商行，迫的史天王這海上霸主，也不得不承認杜先生跟他有同樣的地位。

同樣史天王進入內陸最大的阻礙，便是杜先生。

而杜先生想要擴大勢力的障礙，便是史天王，兩者之間，水火不容。

不過他們都很克制，因為兩方的勢力一旦火拚起來，那就便宜了倭寇。

白雲生微笑道：「我是為一個已經死了的人來傳話。」

杜先生道：「哦，人都死了，說什麼還有意義么？」

白雲生道：「對別人來說沒有什麼意義，對你而言，卻多少還是有一點的。」

言語間，他的眼神露出一抹複雜、無奈、還有心酸。

這一切都自然瞞不過杜先生的眼睛，他沒有驚訝此人的眼睛，為什麼可以表達這麼多的情緒，只是淡淡道：「你知道只有一點而已，又何必說。」

白雲生若有深意道：「對你來說有意義的事本就不多，即使只有一點，那也足夠了。」

杜先生敲了座椅三下，發出有規律的響聲，過了足足有五個呼吸，他才開口道：「我的人已經都暫時離開了，你究竟是來替誰傳話。」

白雲生道：「我是來替丐幫的南宮靈來傳話的。」

杜先生道：「他不是被丐幫的長老幽禁起來么，怎麼又死了。」

白雲生道：「他自殺了。」

杜先生呼吸不由得加快了一分，這點自然動靜瞞不過白雲生。

他嘆了口氣道：「原來你還不是那麼無情，畢竟那是你的兒子。」

杜先生冷冷道：「你到底是誰，你絕不是白雲生。」

史天王手下的白雲生他當然知道，也調查過，雖然此人很是神秘，也是史天王的智囊，但絕對不會知道這件事情。

白雲生淡淡一笑道：「你難道連你自己的兒子都沒有認出來么，母親。」這兩個字他咬得極重。

杜先生冷笑起來道：「原來是你，無花，當真是好本事，竟然能瞞過史天王。」

無花笑道：「我根本沒有瞞過史天王，而且白雲生就是史天王為我殺的，好讓我假冒他。」

杜先生道：「好手段，我早知道你這種人怎麼會死。」

無花道：「母親不也一樣，利用二弟的門路搭上了大內，日子過得只怕比在大漠裏還要快活。」

很顯然杜先生便是躲避焱飛煌的石觀音，誰也沒想到這個女魔頭居然堂而皇之的改頭換面，成為沿海一帶的江湖霸主。

南宮靈不但是丐幫的人，也是朝廷的人，因為丐幫幫主本就肩負着朝廷用來監視江湖的使命，而他的身世其實早就被大內知曉了，大內也想利用南宮靈的身世來對付倭寇，只是沒想到橫生枝節，南宮靈的身世被提前暴露出來。

而石觀音正是得到了南宮靈的人脈，搭上了大內這條線。

這件事做的十分隱蔽，她卻沒想到居然被無花給查了出來，終究是小看了這個兒子。

石觀音笑了起來，她的聲音比春風還要醉人，這是她本來的聲音。

她道：「你果然是我的兒子，我本以為天底下再沒有一個人能找到我，沒想到還是被你發現了，縱然我不忍心，也留你不得。」

無花嘆息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母親為何如此狠心。」

石觀音道：「你都狠得下心殺害你弟弟，我又怎麼不能狠下心來。」

無花淡然道：「我說過，他是自殺的，而且他死前還說過，願生生世世不再跟你有任何關係。」

石觀音道：「如此最好。」

她的心或許已經硬如鐵石。

無花垂下了眼帘，窗外的江水流淌不息，魚燈在江水裏，並沒有隨着江水流動。

良久之後，無花開口道：「你可知道焱飛煌已經懸賞了三百萬兩銀子的花紅，用來買你的消息。」

石觀音面色一沉，無花既然能查到她的下落，那麼一定也有別能夠查到。

其實只要她出現在江湖上，總會留下蛛絲馬跡。

別人本未必會幫焱飛煌找她，但在三百萬兩銀子的誘惑下，無論什麼勢力，都免不了動心。

因為只是一個消息，又不是來殺她，不用承擔多大風險。

這可說是堂堂正正的陽謀。

她能想到焱飛煌用任何辦法，卻沒想到焱飛煌居然用銀子來買她的下落。

她當然不會懷疑焱飛煌是否能拿出三百萬兩銀子。

石觀音道：「你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

無花淡淡一笑道：「當然不是，我已經將母親的消息賣了出去。」

石觀音氣極反笑道：「真不愧是我的好兒子。」

無花道：「現在母親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何不想想下一步怎麼走。」

石觀音冷笑道：「大不了我找個窮鄉僻壤呆下去，不出現在江湖上。」

其實她不知道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因為過不了幾年，世上便不會有焱飛煌了。

她只需要忍耐幾年的清苦，就可以獲得一世的安寧。

可惜，她並不知道。

無花篤定道：「普通人的生活，你如何適應的了。」

石觀音道：「總好過沒命。」

無花徐徐善誘道：「為什麼不想想其他的辦法。」

石觀音即刻明白了，嘆口氣道：「史天王想跟我結盟？」

無花搖頭道：「不是結盟，是歸附。」

石觀音沉沒了片刻，說道：「好，我可以答應。」

江風，漁火，孤燈。

焱飛煌漫漫清吟道：「月黑隱漁光，孤舟一點芒。微風簇浪環，散作滿星蒼。」

胡鐵花剛好回來，大聲道：「星星我是沒看見的，不過你猜我跟着金靈芝，最後看見了誰？」

焱飛煌笑了：「你這人，當真不能有一點雅興么。」

胡鐵花非常認真的道：「不能。」

言語間，他已經從江岸上，到了漁船。

胡鐵花穩穩落在甲板上，說道：「我看見了武維揚。」

張三驚道：「十二連環塢的武維揚？」

胡鐵花道：「正是如此，眾所周知武維揚和雲從龍水火不容，其實他正是知道了張三被雲從龍逼迫的事情，正準備出手相助。不過金靈芝家裏跟他關係不錯，他們半路上遇到，恰好金靈芝知道張三藏了許多珍珠，自然想來瞧一瞧，誰知看到了我們，所以金靈芝就順水推舟潛水過來，想要偷聽我們說話。」

張三道：「事情就這麼簡單？」

胡鐵花怒道：「難道你不相信我。」

焱飛煌道：「可能這就是事實，金靈芝的事情，我就不插手了，現下我還有一件要事。」

不知何時，船上居然多了一隻貓，正在那津津有味的啃著魚骨頭。

張三尷尬道：「這魚本來是給你留的。」

胡鐵花有些憂傷道：「人被餓著，貓卻能吃飽，這是什麼世道。」

土司空淡淡瞥了胡鐵花一眼，嘴裏還叼著魚骨頭。

胡鐵花居然被這貓瞧得發毛，心道這死貓跟着神神秘秘焱飛煌，難道真成精了不成。

以這個世界的標準，土司空或許真成精了，至少這裏不是建國后，合情合理……合法。

焱飛煌目光流轉，道：「好了，張三我現在需要借你船一用，你和小胡就先上岸。」

張三自無不可。

焱飛煌之前便暗中派土司空跟着白雲生，這貓兒跟着焱飛煌往返東洋，違背常理的練成了一身水性，之前潛行水中，暗中吊尾那疑似無花的白雲生。

焱飛煌也由此知道自己所料不差，那白雲生果然是無花，他甚至去見了石觀音。

焱飛煌懶得拖拉，借了張三的船便徑直去找石觀音，他根本懶得處理關於金靈芝的事。

焱飛煌站在船上，卓然而立，衣袂飄飄。

此刻他便在海上，風急浪高，但這船卻怪異的穩如泰山。

一口風帆，便讓他渡過了南洋苦海，前面一座海島杳然在望，上面有一座漁村。

今天看來是一個非常特別的日子，來這海島上的人，也居然不只他一個。

不過幾番追逐，他已經確定了石觀音和無花已經到了這島上。

甚至他很篤定，這島上的漁村便是那傳聞中史天王的老巢。

石觀音到了這裏，恐怕天下已經沒有人可以殺她。

因為這裏的高手如雲，史天王更是非常可怕。

何況石觀音至少已經比他早到了十二個時辰，一切都應該準備妥當了。

焱飛煌突然有了豪氣，那種在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的豪氣，更難得心血涌動。

事實上他這次殺石觀音，恐怕比百萬軍中取上將首級還要難一些，畢竟石觀音自身也是一個絕頂高手。

不過這是對別人而言，對於焱飛煌來說，只要他知道了那個人的下落，不論對方有多麼嚴密的保護，只要他動手，那人就死定了。

這不是自大，而是一種經年累月養成的自信。

焱飛煌一落足在沙灘上，便有很多漁民瞧着他。

這些漁民比普通的漁民更高更壯。

武功更是不錯。

焱飛煌開口道：「帶我去見這裏的主人。」

其中一個健壯的漁民道：「史天王不是誰想見就見到的。」

他的身子壯的好像一頭蠻牛，渾身都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而且得益於經常在水裏面打魚，他的動作沒有那種長滿肌肉的大漢那樣的笨拙，反而有一種靈巧敏捷在裏面。

焱飛煌瘦弱的身體在他面前完全不夠看。

如果他只是一個文弱的書生，只怕這時候已經被嚇得軟倒在地。

然而焱飛煌並不是文弱的書生，大漢也沒有把他當做文弱的書生。

他的腦子沒有壞掉，至少看得出焱飛煌孤身一人穿越大海，來到這島上，一身本領絕對不差。

因此他要試試焱飛煌的本事，到底有多不差。

焱飛煌道：「看起來你的力氣很大，如果種莊稼，一定是把好手。」

大漢道：「我可從來不種莊稼，我喜歡撕人，尤其是你這種細皮嫩肉的人。」

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好像一條兇惡巨鯊。

焱飛煌不以為意：「我覺得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去種莊稼吧。」

焱飛煌一伸手，就將這大漢扔了出去，高高地飛起，重重的將要落下來。

這時候海面上又下來一道身影，一個佩刀的青衣人，他的年紀大概在三十多歲。

一個呼吸之前他還在海上，一個呼吸之後他就到了沙灘上。

他往前踢了一腳，恰好落在剛才那個壯漢的身上。

壯漢在他面前，好似變成了一個皮球，復又往那些漁民飛去。

這一擊足足壓倒了三十多個同樣壯實的漁民。

佩刀的青衣人長笑道：「老子向天飛，來找你們史天王晦氣，還不去通報。」

此話一出，那些漁民不禁臉色一變。

同樣也是從別的地方來漁村的江湖人頓時失聲道：「是海上孤鷹向天飛。」

陸上的強盜大致可分成幾種，有的是幫匪，有的是股匪，有的佔山為王，有的四處流竄，有的坐地分贓，還有一種，叫獨行盜。

相比前面的大盜，獨行盜是最令人頭疼的，因為這種人獨來獨往，飄忽不定，無牽無掛，而且本領高強，他們只要做成一宗大買賣，就能享受很久。

而陸地上的獨行盜雖然不多，但也不少，可在海上就大不相同。

在海上做案，遇險的機會總比陸上大很多，商船航行海上，多是有備而來，而且海上風浪險惡，也絕非孤身所能應付得了的。

因此海盜大多是嘯聚成群，很少有獨行之輩。

然而這「海上孤鷹」向天飛卻正是海上絕無僅有的獨行盜。

可想而知，此人的厲害之處。

不過如今海上的海盜大都歸降了史天王，自然容不得向天飛這種獨行盜。

向天飛是膽大包天之人，知道如此下去，定會被史天王的人逼得無處容身，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闖入史天王老巢，來個單刀赴會的斬首。

他一來就顯露出驚人業藝，果然如願震懾了這島上的漁民和其他勢力的江湖人。

焱飛煌被搶了風頭，也渾不在意，給向天飛這麼一鬧，島上的漁民也不過問他，分出一些人引他們這些來客去見史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