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b00008 再行星宿行

第329章 b00008 再行星宿行

「……族長應該心知肚明才是。」

方才抱拳一拜,敬的是南焰谷家族長這個頭銜,如今敬禮已畢,谷正陽言語間毫不客氣,一開口就是問罪架勢。

「正陽……你,你這是什麼意思,本族長可是半點都聽不明白。」面對百焰城第一高手的氣勢,谷宗承明顯有些發憷,雖然他仍舊勉力維持上位者的尊嚴,但相比起谷正陽的沉淵若定,他那遊離變幻的眼神,不安擾動的雙手,再再出賣了他此刻內心的恐懼。

「哦?族長聽不明白,既然如此,那正陽就說到族長明白為止。」谷正陽義正詞嚴,他踏前一步,這一步雖未催動任何力量,但百焰第一高手的無形氣勢散出,逼得現場無一人能開口說話。

「今日我谷正陽來此,只是想要問問族長,我谷正陽一生為南焰谷家出生入死,為家族殲滅無數強敵,甚至當年為救族中數百被陰謀暗算的幼子,甘心耗費星力,令自身修為從星將五重倒退回一重,面對我谷正陽為家族所做的種種,如今令我獨子淪為質子,天倫被迫分離,這就是家族對我的回報么!?」

最後一聲以星力喝出,霎時間猶如虎嘯山林,獅吼穹蒼,震的那安坐椅上的谷家族長身體一軟,幾乎就要滑到地上。

上一次族長選舉時,谷正陽本是呼聲最高的熱門人選,然而就在正式選舉的不久之前,谷家數百名幼童遭不明勢力暗算,身中奇毒,唯有星將等級的星力方可救治,當時谷家達到星將修為的不過寥寥數人,其中除谷正陽外,皆是甫踏足星將領域,星力儲備有限。

若是將救治重任壓倒這些人肩頭,以他們的修為恐有星力枯竭,危及性命之慮,因此當時已達星將第五重的谷正陽力挑重擔,豁盡全力提供星力救治那些幼童,最終結果數百幼童皆得救,代價便是谷正陽的修為自星將五重跌回一重。

如此元氣大傷的情況下,谷正陽毛遂自薦退出族長選舉,閉關養復元氣。

正因如此,族長的寶座最終才落到原先並無太多人看好的谷宗承頭上。

谷正陽道出往日那些不可磨滅的功績,尤其是當年捨身救治數百幼童的慈悲善舉。

當年他捨棄修為救治數百幼童,今日家族卻要送他的獨子去過那暗無天日的質子生活,如此極端反差,天下最令人寒心者莫過於此。

谷宗承的面色既尬尷又心虛,面對踏步而來的谷正陽,他提不起一絲對抗的勇氣。

谷宗承雖然是一個廢物,但長達十年坐在族長這個位置上,對於陰謀算計方面自然可不能一竅不通,原本定下今次送往北焰喬家的質子中,並無谷星燚的名字,這個名字是在谷章甫遊說后才加上去的。

雖然谷章甫說了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但谷宗承心裏清楚,什麼「星靈沉寂,往後再難為家族效力」什麼「既然已廢,不如以他換取別的有用弟子更大的生存空間」,這些統統都是場面話,谷章甫的真正用以,是讓對他最有威脅的谷正陽失去競逐族長之位的資格。

然而,身為族長,谷宗承卻默許了谷章甫的這份算計。

事實上,以谷宗承本身的立場來說,他這一脈與谷正陽所在那一脈的關係,可說是不遠不近,原本並無必要與天罡武館弄的如此不可開交。

但是谷宗承清楚谷正陽的性格,明白自己在位這十年的所作所為,日後一旦谷正陽獲得大權,自己絕對沒好日子過。

當然,經歷了十年的奢華,如今谷宗承認知中的「好日子」,絕非一日三餐,百畝良田,這種僅僅衣食無憂的生活,嬌妻美婢,金銀滿屋,這才是他的標準。

存有這份顧及,面對向他送上大量金銀,以及做出種種許諾的谷章甫,身為族長的他幾乎沒做任何考慮,便倒向了谷章甫這邊,因此質子名單中才會出現「谷星燚」三字。

此時此刻,面對谷正陽義正詞嚴的喝問,谷宗承不禁有些懊悔自己當初做下決定時的倉促,雖然谷正陽無法像谷章甫般,為他帶來巨大的利益,但這並不意味谷正陽比谷章甫好惹,尤其是親身面對他的怒火時,谷宗承不得不承認,百焰第一高手的威壓確實非同小可,甚至令他心驚膽戰。

不過,老天今日似乎頗為眷顧谷宗承,就在他難以承受谷正陽的威壓之刻,一個聲音自外傳入:「谷正陽,你對家族的貢獻,家族自然不會忘記,但你若挾功自傲,以此要家族偏袒於你,那隻能令人質疑你往日功績背後所藏的用心。」

人未至,聲先道,伴隨着一聲「質疑」,谷章甫大步踏入。

見到谷章甫,谷宗承的面色明顯一松,彷彿見到了救星般,他一個箭步從椅子上竄起,急速躲到谷章甫身後。

做派之明顯,就差沒在額頭上印上「我們有勾結」五字了。

谷正陽轉過頭來,視線與谷章甫對上,後者面對他這位百焰第一高手的怒火威壓,倒是表現的鎮定自若。

谷正陽忽然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若是這十年坐在族長寶座上的是谷章甫,谷家應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步田地。

谷章甫雖是心存惡念的梟雄,但至少不是如同谷宗承這樣的廢物。

不過這個念頭一閃即逝,以大方向來說,谷正陽終究不認為以谷章甫的心性,能為南焰谷家帶來真正光明的未來。

「偏袒於我?要求家族別犧牲我的獨子,如此便已算是偏袒了么?」谷正陽將矛頭轉向谷章甫,天罡館主心裏很清楚,整件事真正的幕後黑手,從一開始就不是那個坐在族長寶座上的傀儡。

「犧牲?哈,谷正陽,坐擁百焰第一高手的美名,當真已讓你忘卻這個世界殘酷的本質了么?弱肉強食,優勝劣汰,從古至今,世界一直都是遵循這道法則演變而來,凡人的世界尚且如此,更何況我們星者。」

谷章甫跨前一步,以自己的身軀完全擋住躲在他背後的谷宗承,面對天罡館主的質問,他毫無顧忌的反擊。

「我們星者的世界,比起普通人更為殘酷百倍,尤其是類似我們百焰三家這樣的星者豪門,失去潛質的人對家族來說只能是一種負擔,這樣的人唯一的剩餘價值,就是為家族獲取外交上的優勢。」

「谷正陽,平心而論,我們南焰谷家似令郎這般,十五歲了星靈依舊毫無動靜的後輩有幾人,相信你也清楚,家族對於這種情況的處置,歷來不外乎質子、下放那幾個有限的選擇,如今情勢,家族最需要的就是能與北焰緩和關係的質子,難道為了保全你那沒有未來的兒子,便要家族犧牲其他擁有星者潛質的後輩么?」

谷章甫這番話說的大義凜然,同為谷家子弟,從大局來說應是不存在熟親熟遠的區別,拋開這層,剩下的標準就唯有哪個能為家族帶來更多利益。

基於這點考慮,一個星靈沉寂,被世人認定再無翻身之日的落魄天才,自然比不上一位星靈活躍,只等開脈便能更進一步的人才。

「谷正陽,我們百焰三家相互交換質子的習俗已輾轉延續過百年,成為質子的孩子在別家的生活過的艱苦不假,但概括統計,這些質子交流期過後,基本都回到了自己的家族,他們所付出的代價僅僅是在年輕力壯的時候過個幾年艱苦的生活,這份付出所換來的卻是整個家族千百戶的安定幸福……」頓了頓,谷章甫忽然抬手遙指谷正陽:「……谷正陽,我谷家歷代先輩能讓自己孩子吃這份苦,難道就唯獨你谷正陽的孩子吃不得么?」

谷章甫厲聲喝問,在他的言語撥弄下,整件事聽起來,就好像是一位自私自利的狹隘父親,不願自家孩子與無數家族先賢同甘共苦。

「谷章甫,我與北焰喬家有着怎樣的糾葛,你不清楚么,往昔那些作為質子的孩子基本都回到了本族,那你谷章甫能否保證,質子期限一過,我兒便能安然無恙的迴轉么?」

往昔那些作為質子的孩子基本都回返本族不假,但這些孩子之所以能有那種結局,那是因為他們的父輩與對方並不存在不共戴天之仇!

不共戴天!

即便是百焰南北兩家多年對峙,關係也未真正惡化到這種程度。

然而,谷家與喬家未走到這一步,但谷正陽與喬家卻早已跨過了這條界限。

面對谷正陽要自己做出其子質子期限后必能平安返回的承諾,繞是谷章甫心機深沉,梟雄本色,原本那義正詞嚴問罪的氣勢也不由為之一弱。

「谷正陽,我想你是弄錯一項主從關係了,質子的身份本身就是出於對家族的保護而誕生的,為家族奉獻是質子的職責,如果成為質子的前提,是家族必須確保質子絕對平安健康,那豈不變成家族利益以質子為先,變相轉變成一種家族為質子奉獻的畸形狀態,若真如此,質子的存在又有何意義呢?」

言下之意,雖然大多數質子都平安迴轉本族,但至於你兒子最後能不能平安返回,那就要看他的運氣了。

谷正陽怒眉上揚,踏步逼近谷章甫,見他逼來,躲在谷章甫身後的族長身形立退,與谷正陽拉開距離,反觀谷章甫倒是不閃不避,沉穩鎮定,盡顯梟雄本色。

「我燚兒的天資,並非簡簡單單『星者』兩字就能概括,家族若是因為他如今失去星靈便棄如敝履,來日必定追悔莫及。」

「哈!在所有心存溺愛的父母眼中,自家孩子個個天資不凡,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文治武功樣樣皆能,曾幾何時,我也是如此看待我家孩兒的,不過事實上,從古至今世人對一個人的判斷,大多不會採納其人父母的觀點。」

語帶譏諷,饒是谷正陽修養絕佳,也被眼前之人言語間透露的蔑視與譏諷撩的怒火更熾。

天罡館主呼吸加速,粗重的鼻息,顯示此刻谷正陽的怒火已到了極其危險的火山口,再進一步,便是砰然爆發。

「谷正陽,你非蠢材,而且我相信在你眼中,我谷章甫更非蠢類,既然如此,你認為今日我出現在此地,對於有可能發生的後續,會毫無準備么?」

這是一句已接近光明正大的威脅,谷正陽是百焰第一高手不假,若是單打獨鬥,谷章甫絕非他的對手,然而同為下任族長的競爭對手,兩人之間的實力也不至於天差地別。

相比起孤立無援的天罡武館,谷章甫黨羽眾多,其中不乏實力不俗之輩,雖然這些人任何一個都不足以對抗谷正陽,但雙拳難敵四手,蟻多咬死象的例子,古往今來屢見不鮮。

況且,如今身在谷家名義上最高權力者的府邸,谷正陽若是於此時此時動手,於公於私都不佔理。

除此之外,不久之前他剛經歷過與谷蒼狼的大戰,身上任就留有舊傷。

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皆缺,更不具大義名分,面對此等不利,即便是百焰第一高手,也不得不暫時退卻。

然而,雖然不得不退,但谷正陽卻已心有決斷。

「谷章甫,你如此處心積慮算計我兒,無非是要阻止我參與今次選舉,原本我並無意族長之位,不過既然你如此咄咄逼人,好,我谷正陽今日在此向你保證,無論我兒結果如何,今次族長競逐,我必定拼盡全力!」

留下一句「拼盡全力」,天罡館主拂衣而去,那道堅毅不屈的背影,此刻所宣告的,是一份遇魔誅魔,遇神退神的無比決心!

目睹谷正陽離去,半響后,族長谷宗承才緩過神來,他遣退廳中的婢女,隨即唯唯諾諾地來到谷章甫面前。

「我們如此行事,是否太過極端了,若是真逼的谷正陽狗急跳牆,到時候局面恐怕難以收拾。」

谷宗承的語氣中明顯透露退縮之意,谷章甫轉頭凝視着他,嘴角掠過一絲冷笑。

「若不行極端,又如何將谷正陽這頭猛虎逼至無力反抗,放心吧,就像我當初分析的,以谷正陽的實力如果奮起反抗,家族恐怕要損失過半精英才能完結此事,他當年能義無反顧的犧牲星力救治數百幼童,說明他極其看重家族之間的血緣羈絆,因此他無論如何震怒,都不會冒着讓家族實力大減,被外人乘虛而入的風險……」頓了頓,谷章甫眼中的寒光更甚。「……正因如此,我才會定下這一步步蠶食逼退他的底線,最終令他積重難返的計劃。」

雖然正值酷暑,身邊又無人扇風納涼,但谷宗承卻難以抑制感受到一股自腳底升起的寒意。

頭一次,他對自己選擇谷章甫的決定產生了一絲動搖。

谷章甫能對身為百焰第一高手的谷正陽定下如此毒計,那一旦他登上族長之位,那時已走下神壇的自己,在他眼中又是個什麼角色呢?

只可惜,這抹念頭剛出現,就被谷宗承下意識的淡忘,他與谷章甫之間已有太多的利益輸送,他早已上了這條賊船,想要下船只有兩種方法,如期靠岸,亦或……

觸礁沉沒!

谷正陽自族長府邸回返,步入天罡武館的他,兩道英眉間依舊凝著憤怒與失望!

甫進入後院內廳,妻子程素香已迎了上來。

「怎麼樣?」程素香顫抖的睫毛顯示這一刻她內心的波動,那是一種柔和不安與期盼,患得患失的心情。

「最為令人失望的結果。」谷正陽語氣低沉的說道。

「果真是如此么……」程素香喃喃自語,腳下下意識地退了幾步,對於谷正陽給出的答案,她表現出相當的抗拒。

「為什麼會是這種結果?」喃喃自語透露出無盡的悲傷。

谷正陽將妻子摟在懷裏,輕拍肩頭安慰着她。

「虎無傷人意,人有害虎心,花花世界中存在太多的誘惑,這世界有像我們一樣淡泊名利的人,自然也不可避免的存在一些趨炎附勢,追名逐利的兇狠之輩。」

感受着丈夫略帶溫暖的胸懷,程素香的情緒平復了下來:「既然如此,正陽,你準備怎麼做?」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谷正陽雖不喜生事,但卻也非怕事之徒,既然有人不想要和睦敦親,那便讓他們做好迎接天闕離火的準備吧!」

谷正陽彷彿宣誓般的向妻子訴說着,語氣間更像是一種保證。

敢犯我家人者,天闕必誅!

清晨,陽光普照。

谷星燚步出房門,他氣息稍稍有些急促,額間也微微泛著汗珠,顯然在出房門前一如往常的鍛煉了一番。

「喲,小燚子,你起的挺早啊!」少年還來不及伸個懶腰,練霓虹那甜膩的聲音已在耳邊響起。

少年嘆了口氣:「唉~~~,小燚子,燚小子,小燚兒,燚小弟……我說虹姐姐,你到底想要用哪個稱呼喚我,麻煩你做個決定好么?」

「為什麼要做決定,你父母喚你做燚兒,你那個死黨王易烊喚你做星燚,良辰美景那兩個小丫頭喚你做少爺,人生在世本就有多種稱呼,為何要強行規定用哪一種呢?」練霓虹睫毛彎彎,輕聲魅語地辯駁道,她這番單手托腮的巧辯之態固然極美,同時她的辯駁語句,也是極盡歪魔邪說。

「人生在世確實有多種稱呼,不過那是因為一個人一生要遭遇許多不同身份背景的旁人,這多種稱呼來自每個人相對於他的那份立場,如果是其中一人卻用上了數種不同的稱呼,這種情況可不多見。」

「不多見才好,小燚子你不知道你虹姐姐平生最不喜隨大流么,別具一味才符合我的風格。」

「好吧,愛怎麼喚都隨你,你滿足就好。」語畢,沒興趣和練霓虹閑扯下去,轉身就要離去。

下一瞬,楓紅身影突然閃到面前。

「竟然用『滿足』兩字,呵呵呵,燚小子,你這是在挑動姐姐么?」

霎時間,從未經歷過這等陣仗的少年面頰發燙,身體下意識退後三步,與練霓虹拉開距離。

「一時口誤而已,姐姐想多了。」少年強壓那顆青春躁動的內心,故意一本正經淡淡地道。

「哈!臉都紅了,看來確實有人想多了,不過那個人可不是我呢!」言畢,身形一旋就要離去。

「喂,你去哪兒啊?」練霓虹旋身間,面上浮現的那道戲愚讓少年直覺事態不妙。

「去哪兒?還用問么,自然是去向伯母道喜,告訴她她的燚兒已從什麼都不懂的小屁孩,成長為會想入非非的真正男人了呢。」

靠!那還得了!

雖然消息來源是一貫信口開河的練霓虹,不過由於問題的敏感程度,時候母親必定來一次破皮拆骨的大審查。

「咳咳,想不到三天前姐姐見過那位宿命大敵後,竟然還會將心思放到這些不關己的零星瑣事上?」

以練霓虹的心性性格,如今的她雖然尚不足二十,卻已是仇敵滿天下,不過若說宿命大敵的話,能達到這種標準的,在練霓虹本人的認知中只有一個……凌若雪!

少年此時此刻刻意提起凌若雪,無非是想藉此轉移練霓虹的注意力。

「哈!此刻將那個殭屍臉小丫頭搬出來,圍魏救趙的目的太過明顯了……」頓了頓,嬌媚臉龐忽然露出一副更為嫵媚的笑容。「……不過么,既然把那個小丫頭搬出來當救兵,那就給你一個自救的機會。」

「燚小子,照你的意思,如今我是應該將全副心思都放到凌丫頭身上嘍?」

「那是當然,難道姐姐已放棄那持之以恆了多年的宿敵論了?」計策不在高明,而在有效,雖然意圖被看破,但似乎轉移注意力的目的依舊達到了。

「宿敵論么,姐姐我當然沒有放棄,不過前次再見,姐姐不得不承認,自己在外修行提升之時,那閉門造車的凌丫頭也沒疏懶,以她那日展現的實力,我們之間若強要分出勝負,還是得看運氣。」

「欸~~~,姐姐如此說未免太消極了,上古孫子兵法中記載,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姐姐之所以對戰勝宿敵沒把握,是因為姐姐離開百焰城多年,對敵人就連基本的了解都沒有,如今姐姐只能做到知己,卻做不到知彼,因此才沒有必勝信心。」

「所以說,姐姐當務之急是儘快搜集這些年有關對方的信息,掌握她的衣食住行,如此說不定能從細節中找出破綻,一舉勝出。」

谷星燚說着歡欣勵舞,極具鼓動的言語,所要表達的潛台詞只有一句。

把你那多到泛濫的精力用在這上面吧,別再來煩我了!

谷星燚的鼓舞似乎起到效果了……,事實上,不止起到效果,甚至已有些……過頭了!

「嗯,你拉着我幹嗎?」

「不是你建議我當務之急要儘快搜集凌丫頭的信息么?我離開百焰城多年,人生地不熟,如果要在百焰城內活動,自然需要一名熟悉此地環境的人幫手。」

從小在百焰城長大的谷星燚,確實符合熟悉環境這個條件。

「而且……」練霓虹動人地笑着。「……想來這世上沒人會白白透露信息給你,既然要打聽凌丫頭的消息,自然少不了一些打賞賄賂。」

下一瞬,眉眼間忽然流露一抹委屈。

「然而,義父是什麼心性性格,小燚你不是不了解,姐姐我這些年跟着義父走南闖北,餐風露宿,平日裏的積蓄就連三餐都照顧不全,更別說是餘下閑錢打賞了。」

練霓虹委屈的語氣聞之令人生憐,然而谷星燚聞之在耳,視線卻在她髮飾上的珠花,耳珠上的耳墜,以及白皙玉頸上那顆玉石項鏈上掃過。

哇!珠光寶氣,熠熠生輝!

這也能叫餐風露宿,一日三餐都照顧不全?

「嗯!?小子,你那是什麼眼神,質疑姐姐我么?」方才還是輕聲細語的「小燚」,轉眼間便是兇相畢露的一聲「小子」。

谷星燚沒有回應,不過少年此刻的眼中,簡直就如同裱上去似的印着三個字。

你好假!

「好啊,默認是吧,既然如此,我看我還是去找伯母探討現今男孩的早熟問題吧?」

少年嘆了口氣,更進一步認清自己目前毫無討價還價餘地的現實。

「姐姐誤會了,我怎麼會質疑姐姐呢,姐姐一路跟隨狼叔顛沛流離,實在是辛苦了,姐姐放心,今日的一切開銷用度,都由我這個地主承擔。」

「哈,你這小子果然懂得疼人……」露出一幕狐狸偷雞得逞的表情,下一刻,忽然又換上一副「其實你得便宜」的眉眼。

「小燚,你不妨把今日和姐姐的相處看做一場練習,現今的女孩兒,可是最易對勇於承擔一切的男子漢着迷了。」

少年回以一幕孺子受教的謙恭表情,不過內心卻是一句和外部表情毫無共通的感嘆。

——哇!原來男子漢的鑒定,是取決於荷包豐鼓程度!

鑒定男子漢的標準還真是取決於荷包的厚薄程度,以這個標準,此時此刻的谷星燚怕是快要自宮變太監了。

「小燚子,這個不錯,拿下。」

「小燚子,那個也看着挺順眼的,也要了。」

「小燚子,這聞着挺香啊,拿回去正好熏熏我的屋子……嗯,什麼,這是吃的不是香料?誰說熏屋子一定要用香料的?」

不算上迅速乾癟下去的荷包,單這一聲聲「小燚子」,已讓谷星燚感覺自己頭上那頂公公的帽子越來越實體化了。

而且更令少年感到苦澀的是,四周投來的那一幕幕充滿羨慕與嫉妒的眼神,顯然在場無一人能體會少年此刻的心境。

在他們看來,此刻的少年不過是個攜絕色嬌娘出來逛街,肆無忌憚地炫耀自己幸福的混蛋。

「好……好美,這是哪家的女子?」

「不知道,以前從沒見過。」

「這樣的美貌,該不會就是我們百焰的第一美人,夕夢小姐吧?」

「第一美人?不是說三大美女不分上下嗎?」

「嗯?有這種說法?」

「當然有,哦!對了,你剛從別的城搬來,所以沒聽過。」

「先別管第一美人,三大美女,雖然我沒見過夕夢小姐,但我肯定這位美女絕不是她,你們知道她身邊那個男孩是誰么?」

「是誰?」

「他就是天罡武館穀館主的獨子。」

「哦!原來就是那個廢物!」

「所以你們明白了吧,夕夢小姐是北焰喬家的掌上明珠,如果這個美女就是夕夢小姐,她又怎麼會和南焰谷家的人這麼親密呢?」

「原來如此,那就是說,我們百焰城新來了個超級大美女!」此人說話時興奮的語氣,令旁人不由擔心他隨時有可能噴涌而出的鼻血。

「你什麼記憶啊,我剛才不是才說過有三大美人么,說不定這就是其中之一,啊!對了,我記得其中一個就是南焰谷家出生,好像就是天罡武館!」

四周眾人的議論,即便是谷星燚這樣的凡人也收之在耳,更別說是練霓虹這樣五感敏銳的星者了。

耳聞自己成為旁人議論的對象,甚至他們言語間對自己的身材樣貌品頭論足,練霓虹面上依舊那副嫵媚動人的笑容,然而一雙芊芊玉手卻不經意的揮指一彈。

「哎呀!」四周眾人中神情最猥褻的一個男子瞬間摔的四腳朝天。

「誰……誰打我!」

男子痛呼哀嚎,四周之人都一副看熱鬧的態度,沒有一人去拉他。

目睹自己的傑作,練霓虹嘴角那抹淡淡的嫵媚笑容牽動到她的雙頰,這一刻的笑容中才真正散發出笑意。

轉過頭來,視線即刻與少年對上,就少年投來的目光,練霓虹明白自己方才的那番小動作一定被他看穿了。

練霓虹不動聲色,內心卻等著少年的譴責之詞。

誰知,少年轉身前行,彷彿剛才那一幕他並未察覺。

「嗯?真意外,我還以為你會頗有微詞呢?」

「我為什麼要有微詞,從世俗的道德常理來說,女子生的美並不代表就該承受旁人的污言穢語、猥瑣羞辱,做出那種舉動,被人教訓那是咎由自取。」

少年的話意外的讓練霓虹感到舒心,擁有超凡容貌,迷人身段,且平素喜愛惹火打扮的她,曾經無數次遭遇方才那種滋擾。

但凡遇到這種事,只要過了她的底線,她都會出手懲戒,不過都未傷人命。

有幾次,她甚至反遭懲戒對象質問。

「不想讓人看的話,那就別打扮成那樣招搖過市!」

面對這樣的言論,練霓虹深深感受到,作為「美女」這個當下社會的少數群體,在這片紅塵所處的弱勢。

因為練霓虹是星者,因此她尚可對污言穢語進行懲戒,如果同樣的情況發生在那些僅僅擁有美貌,卻無實力的女子身上,她們便只有聽之受之。

谷星燚的那番話可謂是說道練霓虹心裏了,不過同時,她也察覺到另一事。

「嗯,世俗道德常理……,那除此之外,你還有哪種角度的見解?」

「姐姐和那人相比,強弱明顯,一個弱者惹動強者的怒火,只受到那種程度的傷害,已經是祖上積德了,畢竟拋開世俗道德常理的話,這個世界真正遵循的法則其實只有一條……」頓了頓,少年忽然以無比沉重的語氣續道:「……弱肉強食!」

表情嚴肅的道出這四字,少年的神情隨即軟化,換做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這個道理,我可是用了四年時間體會的相當深刻。」

四年前,百焰第一天才少年,世人眼中理所當然的未來強者,四方巴結,人人獻媚。

開脈之後,星靈沉寂的廢物,再無一絲光明的未來,人人嘲諷,眾叛友離,萬幸總算有家人、死黨不離不棄。

這前後的天差地別,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句……強弱有別!

……

練霓虹愣了半響,忽然收起她素來表現出的輕佻,慎重地道:「看來,這外人眼中不幸的四年,倒是給予了你一番意外的進步成長。」

少年微微一怔,他感受到練霓虹語氣中的那份肯定。

今次隨谷蒼狼回返的練霓虹,入住天罡武館的這幾日雖然平時表現的和谷星燚很熟絡,但是谷星燚察覺的到,在這位虹姐姐平日那番輕佻語氣背後,所隱藏的是她對旁人那般別無二致的輕蔑。

只是她將這份輕蔑藏的很深,令人難以察覺。

但方才那句話中,少年卻感受不到一絲輕蔑,自己在練霓虹心裏,終於得到某一方面的認可了。

不過,少年尚來不及欣喜這種被認可的感覺,練霓虹的神情忽然又是一變:「不過,雖然你有所成長,但是你剛才那種語氣,卻是把你的心酸沉重傳染給姐姐了,姐姐逛了這半天才難得培養出來的好心情,被你一股腦兒破壞的徹徹底底,小子,你要怎麼賠我啊?」

「逛街?你早上定的目標可是收集情報!」

「女人天生就擁有你們男人不具備的第三隻眼,誑街時這隻眼會全面激活,因此對女人來說,最好收集情報的方法就是逛街。」

女人是否天生擁有第三隻眼,關於這點谷星燚尚無法表態,不過此時此刻他至少確定了一件事,比起第三隻眼,女人倒是千真萬確的同時擁有三個腦子。

這些腦子分別替她們掌管她們所喜愛的珠寶首飾,綾羅綢緞,以及小吃零嘴。

這一點在少年陪同練霓虹逛街的這幾個時辰中,方方面面地體現了出來。

「哇!御寶齋新出了一款翡翠步搖呢,哦,買二送二,良機不可失!」

「那意思是買兩個送兩個盒子,而且御寶齋,那離我們現在的位置至少有三百米吧?這麼遠你能看見?」少年一副「活見鬼」的表情。

「廢話,不是告訴你了,女人逛街時會開啟第三隻眼么?咦!綵綢庄推出了一款新到的漣秀,哇!友情價,過期不候!」

「綵綢庄每天都豎起過期不候的牌子,這塊牌子豎在那兒都快六年了,過期不候?我看他們倉庫里積壓的那些賣不出去的衣服倒是真過期了。」

這次少年沒有感嘆綵綢庄距離他們所在位置那兩百多米的跨度,畢竟之前有御寶齋三百米的先例。

「快看那兒,一品佳珍,燊國少女成長中必不可少的十樣零嘴,精品禮盒裝!」

「不是吧,伴隨着十樣零嘴成長,那長大后第一件是絕對是減肥。」

少年不得不針對每個都吐糟,因為以他對這三家店的了解,這些店內的商品都是以一百焰盾起步的。

焰盾是少年所在的燊國的通用貨幣,當今世界主流貨幣星盾中的一種。

之前少年贈給那個小賊的那一枚金幣,價值就是一百焰盾,當時少年判斷,那樣一枚金幣足夠那小賊過上幾個月。

然而在練霓虹瞄中的三家店裏,這麼一個金幣只能買顆葡萄,而且還是乾的。

現今燊國的貨幣統稱是焰盾,面值便是以代表一百焰盾的金幣為最高,依次而下是價值十焰盾的銀幣,價值一焰盾的銅幣,以及價值僅僅只有十分之一焰盾的殘幣。

除此之外,擁有更高價值的就是金盾卷,燊國官府頒佈的規矩,金盾卷的面值不得少於一千焰盾,也就是說一張金盾卷的起步金額是一千,而上限則是一百萬焰盾。

不過一百萬焰盾的金盾卷的製作工序,主要是針對這個數額的特殊認證手法非常複雜,一般的機構不會發放這種超大面值的金盾卷。

拳打御寶齋,腳踢綵綢庄,怒對一品佳珍,正是這種類似道門一氣化三清的神跡,讓谷星燚做出女人有三個腦子的判斷。

又或者,是左眼御寶齋,右眼綵綢庄,中間第三隻眼普照一品佳珍,如此想來,難道女人真有三隻眼?

就在三家店鋪在練霓虹腦中進行角力之時,一個聲音打斷了過來。

「咦!星焱,你怎麼會在這兒?」

少年循聲望去,一張熟悉的臉進入他的視線……王易烊!

確認果真是好友,王易烊快步跑了過來,走近之後,他即刻察覺到艷驚四座的練霓虹。

「啊!是虹大姐!」第一眼雖然被驚艷到,但隨即王易烊便露出青蛙遭遇眼鏡王蛇的表情。

「嗯!我說了多少次了,是姐姐!不是大姐!大姐,大姐,把本姑娘叫的既顯老,聽起來又像是個山賊頭子。」

「哦,我……我……好久不見姐姐了,一時間忘了。」還差幾步就走到谷星燚這邊,王易烊卻停下了步子,不但停下,甚至有意無意間挪步後退。

顯然,他判斷前方出現了非常危險的東西,就如同眼鏡王蛇對青蛙來說這麼危險。

事實上,王易烊比練霓虹更為年長,只不過作為谷星燚的總角之交,八百年雷打不動的死黨,他從小生活在練霓虹淫威之下,不知何時起,已沒膽子讓練霓虹叫一聲「哥哥」了。

「王大少,你今天不用幫你爹打理生意么,竟然有空出來閑逛?」

谷星燚如此一問,王易烊忽然不退了,他的面上露出一絲猶豫。

「嗯?怎麼了?」

「這……沒什麼,你也知道,我要快開脈了,因此今日我爹特別放我假,讓我去星宿行會進行星靈驗證。」

谷星燚聞言愣了愣,他明白方才王易烊為何有那種反應了。

開脈!

對於谷星燚來說,這兩字是一生都難以抹去的痛。

「原來是這麼回事,王大少,你也把我想的太脆弱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可是足以被列入上古十大愚行中的蠢行,我怎麼可能會犯這種錯呢。」少年的語氣輕鬆隨意,看起來似乎是一點都不介意了。

星者作為當今天下主流,各國政府對星者的看重自星宇歷后就無一絲懈怠,因此雖然允許民間存在許多星者修練的派別,但對於星靈的鑒定審查,以及開脈等等相關事宜,可是一直掌握在各國政府的手中。

以燊國來說,用於實處的方案就是在各省各州設立星宿行會,星靈鑒定、審查,開脈皆由星宿行會負責,如此不但能由實力可靠的官方人員把控各個環節,確保無失,同時也能做到在第一時間將星者的信息收入在案。

對於國家來說,每增加一個星者,便意味着國力增強一分。

當然,天下之大,特例總是存在,星宿行會的監管範圍並非沒有邊界,一些頂級的豪門,以及皇族,出於各種目的,往往避開星宿行會進行星靈鑒定、開脈。

不過這畢竟只是極少數的個例,總體來說,星宿行會依舊稱得上隻手遮天,只不過是指縫大了些,難免被某些東西趁機逃過罷了。

「哈,小烊子,你終於也走到這一步了。」練霓虹湊了過來,她輕拍著自己那波濤洶湧豐胸,頗為感嘆的道。

這聲「小烊子」讓谷星燚的耳朵霎時間如沐春風。

太好了,繼「小燚子」之後,終於有人陪他一同葬在這片太監的萬骨枯中了。

「不敢在虹姐姐面前獻醜,比起虹姐姐,我的資質實在太愚鈍了。」這句話並非完全的獻媚恭維。

練霓虹的天才只比當年的谷星燚差少許,她十二歲完成開脈,如今修為已近星者頂峰的第九重,半隻腳已踏入下一層星士的大門。

忽然,一個一聽就讓人討厭的聲音響起。

「欸~~~,這不是我們曾經的第一天才么?」

吐出這等令人生厭語氣的,是此刻前呼後擁,排開人群向谷星燚他們逼來的一名年約十六、七的少年,單論相貌倒也算英俊,只是眉峰眼角處處透著傲氣,而這股傲氣中卻又隱隱散出一股狐假虎威的味道。

這無疑是個初看之下張牙舞爪,細品后卻又不難察覺其內心自卑的角色!

此人在一眾奴僕的簇擁下來到谷星燚面前,當他的視線掃過練霓虹時,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了許久,雙眼中分明邪火撩動。

這人貪婪的視線停留了數十息,才依依不捨的移開。

視線移回谷星燚與王易烊,眼神中滿是不屑與挑釁:「王易烊,聽說你也報名這次的開脈儀式了,今天該不會是去參加星靈鑒定的吧?」

目光移轉到谷星燚身上:「哈,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啊,王易烊你今年該有十九了吧,還差一年就是弱冠之期,此時此刻才進行開脈,你可真是『大器晚成』啊……不過至少比你旁邊這位曾經的第一天才強,雖然開的晚了些,但總算有機會……」說道這兒,忽然來了個非常做作的驚嘆表情:「哎呀,也不知這廢物是否會傳染,王易烊你三天兩頭和我們曾經的第一天才混在一起,今次開脈不會也來箇舊事重演吧!」

當年穀星燚就是在開脈環節出了問題,因此才弄的星靈沉寂,淪為廢人,此事早已鬧得滿城皆知,此人如此刻意提及,那份故意刺痛谷星燚的惡毒用心昭然若揭。

面對這分惡意,谷星燚卻是悠閑自得的打開手中的摺扇,緩緩地扇,且淡淡地道:「嗯……,言語用詞太過着痕迹,表情神態配合度也不夠,以話術來說,滿分一百的話,最多只能得個七、八分,喬傲,有待提高啊!」

少年輕鬆隨意地對方才那番言語品頭論足,最後那句「有待提高」畫龍點睛,將喬傲方才那番言語的羞辱意圖溶解的乾乾淨淨。

喬傲眼中騰起怒火,下一瞬,他的視線掃到練霓虹,強壓下怒火,輕浮地笑道:「這位小姐有禮,在下北焰喬家喬傲,敢問這位小姐為何與我們曾經的第一天才同行?」

「怎麼,與他同行有何不妥么?」練霓虹眯著媚眼,言語間透出一股打哈欠般的慵懶。

「小姐有所不知,你身邊這位可是我們百焰城曾經的第一天才,不過四年前因為不明原因,在素來十拿九穩的開脈儀式中發生意外,如今已不幸淪落為我們百焰城聞名遐邇的廢物,對於當初那場意外,至今仍未查出一個明確緣由,因此有不少星者推斷,他身上或許寄宿了某種干擾星者根源的毒病,就類似常人的瘧疾……」說到這兒,故意取出一塊手帕捂著鼻子,後退三步,彷彿要避開病毒般。

「……在下之所以提醒小姐,是因為在下觀小姐也是星者一脈,這類毒病是否會傳染他人,目前尚未可知,因此在下只是好意提醒小姐預先做下防範罷了。」

語畢,更為挑釁的視線投向谷星燚,隨後又切回練霓虹身上,等待着欣賞練霓虹像甩開蟑螂般與谷星燚劃清界限的那一幕。

他剛才那番話刻意說的很大聲,此刻不但谷星燚幾人,四周的行人耳聞他此語,紛紛退後數步,厭惡兼合畏懼的眼神望向谷星燚。

相較於四周眾人,練霓虹倒是面色平靜,沉默了數息后,她未做任何排斥谷星燚的舉動,反倒凝視少年的雙眼,問道:「怎麼樣?」

這三字問的四周之人不明所以,不過緊接着谷星燚的回答,稍稍解釋了一些。

「嗯……,比剛才那第一波攻擊稍稍高明了些,至少運用了挑撥四周盲從群眾的伎倆,這次給他多打幾分吧,十四……不,慷慨些,十五好了。」

谷星燚的回答令王易烊和喬傲一眾明白了練霓虹那「怎麼樣」三字的用意,她和谷星燚這一唱一和,根本就是以耍弄喬傲為樂。

「你們兩個——!」喬傲怒容翻騰,不過他尚來不及完全爆發,卻見谷星燚一副尚有後文神情,抬手指着他。

「不過,喬傲,剛才那兩次攻擊中,已暴露了你兩個問題。」

「你……你說什麼?我有什麼問題?」突如其來的指控阻斷了喬傲欲發的怒火。

谷星燚面露微笑,遙指喬傲的手豎起一根手指。

「第一個問題,方才你和王易烊打招呼時,說了『聽說你也報名這次的開脈儀式』,你既然在話語中用到『也』字,那就不得不令我生出,今次報名開脈儀式的名單中,同樣有你喬傲的這種聯想。」

喬傲面色一僵,方才那股欲從五官噴發而出的怒火,此刻已尋不見蹤影。

「喬傲,我記得你今年應也有十八了吧,比起十九的易烊,你不過早了一年,然而你出生星者大族的北焰喬家,這份家族優勢可非祖上數代經商的易烊能比,如此情況下,你卻只僅僅比易烊早了一年,這等行百里半九十的差距,倒虧你有臉說出那句『大器晚成』?」

谷星燚問的刻薄,更問的尖銳,一句句的分析,喬傲方才那不可一世的氣勢一步步減弱。

初聞谷星燚的指控,他本想一口否認,但奈何他確實準備參加今次的開脈,此刻否認,來日在開脈儀式中被人撞見,豈非更無地自容。

此時,谷星燚豎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個問題,以我的了解,喬傲你與喬家的喬漢、喬宇關係親密,你們三者在加上另外兩人,對外自稱北焰五公子,情同兄弟,日日促膝長談是么?」

「不錯,那又如何!」北焰五公子的大名早已流傳街頭巷尾,雖然預感谷星燚這一問會不利於自己,但於此點上,卻是不容否定。

「那就奇怪了,喬傲,你方才對我身邊這位姑娘從頭至尾以『小姐』相稱,更誣陷我有會傳染的星者劣疾,試圖讓她離我遠去。」

「然而你可知道,這位姑娘姓練名霓虹,是我二叔谷蒼狼的義女,從小與我一同在天罡武館長大。」

「什麼!?」

谷星燚透露練霓虹的底細,喬傲頓時面露驚惶,此時,他隱約間有些察覺到谷星燚方才提起喬宇、喬漢的目的。

不過顯然為時已晚。

「喬傲,就在三天前,我和練姐姐在琳琅滿目巧遇喬夕夢一行人,當時喬夕夢與我們爆發不小衝突,所幸經由凌家的凌若雪出面,此事才得以平息,那次事件琳琅滿目有數千人在場目睹,其中包括喬宇與喬漢,關於練姐姐的身份,他們不但聽喬夕夢親口提到,之後更有凌家凌若雪反覆數次親口證實。」

「然而,觀你剛才的反應,卻是絲毫不知我練姐姐的身份,如此看來如果不是你們北焰五公子並不如外界流傳的那般相親相愛、互通有無,那便是你喬傲智商不足,見到我練姐姐這等世所罕見的良才美質,卻蠢到未將其與得自喬宇喬漢的信息聯繫起來。」

兩種可能,如果是前一種,那就意味着喬宇、喬漢未將百焰三美重聚的消息告訴喬傲,三美重聚對於百焰城來說絕對是件大事,如此大事兩人明明親眼所見,卻不告訴對外宣稱情同手足的喬傲,單此一事,便可看出北焰五公子的關係究竟如何。

如果當日只是喬宇、喬漢其中一人目睹,或許還可辯解為此人醉心旁騖,一時間疏忽忘記了,然而當日目睹的是喬宇、喬漢兩人,其中喬宇更是以心細如塵聞名,要說兩人同時疏忽忘記,可能性實在太低了。

如果是后一種可能,喬宇、喬漢已經把練霓虹回歸之事透露給喬傲,即便喬傲未親眼見過練霓虹,但今日在街上遇上,目睹她那世所罕有的美貌,以及與谷星燚同行的情況,也該聯想到她的身份才是。

這種聯想別說是自詡高人一等的喬傲,即便只是個才智平復的普通人,也不太可能有此疏漏。

如果喬傲真出現如此疏漏,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他的才智比之普通人都不如,換言之就是……蠢!

究竟是坦誠北焰五公子的交情不如外界傳頌,還是坦言自己智商不高,洞察不明,一時間,喬傲陷入這兩難境地中。

事實上,谷星燚這番言辭並非事先準備好,其中仍就存在一些細微的破綻,少年很清楚這點,不過他並不擔心,因為在他的計劃中,那番言語的真正聽眾並非喬傲,而是四周的百姓。

就如同方才喬傲誣陷谷星燚身帶星者毒病一樣,方才四周之人因為喬傲的幾句話,便對谷星燚露出敵意,此刻谷星燚只是依樣畫葫蘆。

不過他的手法比喬傲高明的多,策動群眾只是他第一步,他的後續是借群眾的騷動,將這股壓力數十倍放大后,逆流回喬傲身上。

「他說的好像挺有道理的,我本來聽說北焰五公子情同兄弟,現在聽他這麼一說,五公子的關係好像是不怎麼樣啊!難道他們之前只是做給別人看的?」

「三天前的事我也聽說了,確有其事,聽說那天最後是凌家的凌小姐出面,才吧這場風波平息下來的。」

「不過那人不是也說了,未必是五公子關係不好,他可能早就得到消息了,只是剛才一時間沒想起來。」

「怎麼可能,就連我都聽說天罡武館的那位練大小姐回來的消息,如果不是我沒見過天罡武館的少主,認不出那個少年就是他,見到這麼相貌出眾的女子,我一定會猜她就是剛回來的那位練小姐,連我都猜得到,這喬傲不會猜不到吧?」

「難說,誰規定是喬家的人就一定聰明機敏的,說不定這喬傲本就是個蠢蛋。」

「你們別討論的這麼大聲,被喬家的人聽到,小心以後吃不了兜著走。」

四周圍觀的百姓竊竊私語,各種議論像病毒一般蔓延開,這次可非喬傲先前杜撰誣陷的那子虛烏有的病毒,此刻蔓延開的病毒是有實體承載的,它的名字是……流言蜚語!

在這番流言蜚語的折磨下,喬傲面紅如血,眼中充滿怨毒的瞪着谷星燚。

「谷星燚,你能說會道又怎麼樣,老子我再大器晚成,至少我未來能成為一名凌駕凡俗的星者,而你呢?曾經的百焰第一天才,你這輩子還會有摸著星者邊的一天么?」

下一瞬,忽地話鋒一轉,續道:「欸?或許老天爺真沒興趣再玩你了,你的星靈已經恢復了也說不定,撿日不如撞日,正好今天星宿行會的測星師全員候命,你不如去上一回,要是真碰上個萬一,我便全城通報,普天同慶曾經的第一天才終於摘取去上那頂『廢物』的帽子!」

這些話喬傲全都刻意說的很大聲,一陣陣怨毒自他的神情間傳遞出來,顯然在他看來,舊事從提是最能刺傷谷星燚的一招。

「喬傲,你別欺人太甚……」王易烊看不過眼,厲聲喝道,然而他話未完,谷星燚卻對他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

谷星燚面露思索,隨即作出了一個絕對出人意料的決定。

「嗯~~~,還別說,喬傲你說的還挺有道理的。」語畢,隨手拉着王易烊,起步開足。

「王大少,我們走。」

「嗯?去哪兒?」

「星宿行會啊。」

旁晚,天罡武館結束了一日的喧嘩,前院武館內,數十名弟子收拾著器材武具,他們的面上各個透著疲累,然而伴隨這份疲累的並非怨懟,而是體力得以盡情揮灑的滿足。

暮然,一道飛奔疾馳的身影跌跌撞撞進入,忙於收拾的眾弟子抬頭望去,卻見是館主夫人的近身婢女美景。

美景平素雖然年輕冒失,但如此有失體統的跌跌撞撞,在她身上並不多見,眾弟子直覺有異,然而還不待他們詢問,美景卻氣喘吁吁的先開口道。

「夫人……夫人在哪兒?」

「應該在後院吧。」

得到了回復,美景火急火燎的再度踏上征程,彷彿是怕自己引起的騷動還不夠,奔跑間,她還扯著嗓子叫嚷道:「夫人!夫人!不好啦!」

拜這番動靜所賜,她剛進入後院,程素香已趕了過來。

「美景,怎麼回事,慌慌張張。」

「夫人,夫人,不好啦……哦,不對,是太好啦!」

一會兒不好啦,一會兒太好啦,程素香立馬被弄糊塗了。

「什麼不好啦,太好啦,你這孩子倒地想說什麼?」

「夫人……呼呼……夫人……」連讓自己緩口氣都不允許,小美婢一邊拚命用鼻子吸氣,同時嘴巴儘可能的維持功能的道。

「……夫人……少爺,少爺的星靈恢復了!」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時間回溯,日間谷星燚一眾與喬傲遭遇的大街上。

星宿行會!

谷星燚口中吐出這四字,霎時間,滿場寂靜。

「星燚,你……你說要去哪裏?」王易烊一臉質疑自己聽覺的表情。

「看着我的嘴型,星-宿-行-會!」少年放慢語速,一字一句的道。

這次王易烊確認了,自己並沒有聽錯,既然自己聽力沒有問題,那絕對是死黨的腦袋出了問題。

「星焱,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當然,我們走吧。」少年神情輕鬆的說道,同時一把拉上王易烊。

「不是吧,你……你真的要……」王易烊目瞪口呆。

事實上面上出現這種神情的絕非王易烊一人,喬傲、及其隨從,還有那些熟悉谷星燚的百姓對於他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皆表現出十萬分的震驚!

「喂,他說什麼你聽到了么?」

「好像說要到星宿行會去做星靈測定。」

「可他……他不就是天罡武館那個出了名的廢物么,他去星宿行會測個鬼啊?」

霎時間,整條街因為少年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炸開了鍋。

然而此時那引發一切的罪魁禍首,卻興高采烈的一路平治。

谷星燚對百焰城非常熟悉,更清楚星宿行會的位置,他一路拖着有些被嚇到的王易烊走街串巷,不一會兒就來到一座雄偉巍峨的建筑前。

在兩人身後,練霓虹玉容平靜的跟隨着。

百焰城星宿行會的門面是一幢三層高的建築,青磚紅牆,筆直的牆體將它圍防的猶如一座城中之城,入口的正門呈現三米開闊的正方形,大門上鑲嵌著一副星月圖案,這個圖案是星宿行會的標識。

少年來到巍峨大門前,他自下而上的掃視了這扇暌違許久的門戶,隨即踏步開足,毫不遲疑的向它走去。

「不是吧,你……你瘋了,你真打算進去?」

皇帝不急太監急,此刻王易烊無疑就是一個熱鍋上的太監。

「反正你本就打算今天測試,我就當是陪你好了。」少年一臉的輕鬆愜意,王易烊被他硬拽著前行,呼吸間,兩人已進入門衛的警戒範圍。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來幹什麼的?」行會的大門有兩名體格魁梧的壯年男子把守,既然把守的是燊國星者官方的最高組織,星宿行會的大門,因此兩人星者的身份毋庸置疑。

「我們是來參加星靈測定的,我朋友之前已經報名了。」谷星燚搶先說到,言語間他攤手伸向王易烊。

星靈測定規則上不用提前報名,不過因為每天星宿行會給予進行測定的名額是有限的,因此前來測定的人一般都會提前幾天把名報好。

之前王易烊透露他早計劃於今日進行測定,因此谷星燚判斷他早已報名。

作為一個燊國政府統轄下的官方組織,星宿行會的規章制度完善嚴格,所謂的報名自然不可能只是一句空口白話,在行會報名後會得到一張憑證,這種憑證中不但含有特殊密碼,更有星者的星力作用其上,用於識別。

因此,憑證是很難仿造的。

此刻谷星燚攤手向王易烊索要的,就是這份憑證。

因為尚未從谷星燚不合常理的舉動中恢復過來,王易烊愣了愣,隨後才醒悟谷星燚那隻手的意思,他取出隨身攜帶的憑證。

憑證的外貌只是一張厚厚的紙,上面印着一些花俏的圖案,谷星燚接過時稍稍瞄了一眼,在那些花俏圖案中他隱隱感覺到某個規律。

事實上,四年前谷星燚進行開脈之前,也做過這樣的星靈測定,他見過這種憑證,不過那時候的他性格相當浮躁散漫,並未將注意力放到憑證的圖案上。

門衛接過憑證看了看,隨即還給了他們。

「不錯,憑證有效,但你們只有一張。」門衛用生硬的語氣質疑道。

「我本就是星者,今天來是陪弟弟做測定的,家裏人擔心萬一結果不如意,弟弟會受不了打擊,所以讓我陪同照看。」練霓虹甩出一枚戒指,界面上印刻着與星宿行會大門上同一款的星月標識。

這種戒指是星宿行會發給星者的身份證明,憑藉這枚戒指,星者能在星宿行會得到很多相應的便利。

那兩個門衛望着練霓虹的眼神本就不似看谷星燚兩人那麼冷淡,此刻見她亮出身份證明,肅然起敬,板著的臉軟化了九成。

「小姐如此年輕,竟然已經是正式星者了,真是前途無量啊。」

星宿行會沒有明文規定,不過來做測定的人不少有家人朋友陪同,如果這些陪同者具備星者身份,一般都會放行。

星宿行會基層人員流動性很大,政府出於種種考量,一般不會讓基層人員在一個地方呆上很久,這是為防他們結黨營私,這兩個門衛就是從別處新調來的,他們雖然聽過百焰第一天才廢物的事迹,不過卻未見過谷星燚,因此認不出他。

王易烊有預約,練霓虹本就是星者,兩個門衛的視線集中到最後的谷星燚身上。

「哦!我嗎?我就是那個受不了打擊的弟弟,姐姐今天就是特地陪我來的。」

兩個門衛偷偷瞄了一眼風情萬種的練霓虹,兩人的眼中流露出妒忌。

「你為什麼沒事先登記報名?」

「這個……其實我原本是不敢來的,不過剛才在街上,有個好朋友不遺餘力的鼓勵我,因此我想,來試試總比一開始就放棄的好。」

王易烊的神情非常怪異,谷星燚口中的「好朋友」無疑就是指喬傲,事實上,方才的喬傲確實不遺餘力,只不過他不是不遺餘力的鼓勵,而是不遺餘力的羞辱打擊。

兩個門衛對視了一眼,沉默半響后,道:「內部的情況我們不清楚,今天來做測定的人不算太多,如果你現在報名的話,或許能排上。」

「謝謝兩位,一看兩位就是好心人,既然如此,我就替兩位祝我今天旗開得勝了。」

替別人祝自己!

既迂迴又不失奇葩,練霓虹嘴角浮現一抹笑意,今日谷星燚那處處出人意表的一舉一動,將她柳眉櫻口間的那抹慵懶完全驅走了。

星宿行會的大門開啟,三人終於步入其中。

「星燚,你……你真的要參加測定?」三人前行於通往報名處的路上,雖然已經進入星宿行會,但王易烊依舊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王大少,都進來了,如果什麼都不做就回去,那就真要被人當成心懷叵測的細作了。」少年漫步走在前面,再度踏上心中這條荒廢已久的道路,往昔的記憶在少年那份輕快笑容的掩飾下,一一浮上心頭。

「小烊子,你就別管他了,過會兒如果他受不了擊打要自盡的話,我會在第一時間打昏他的。」練霓虹又恢復到那份事事不上心的慵懶語調,這種語調在加上一聲「小烊子」令她看起來好像一個久居後宮,養尊處優的妃子,當然是禍國殃民的那種。

「哈,那就先謝過虹姐姐了。」

前行了一會兒,三人來到了星宿行會內部的報名處,與整座星宿行會的巍峨雄壯相比,報名處的擺設倒是平平無奇,此刻這裏就如方才門衛所描述的,人員稀少,除了工作枱後坐着的那位行會工作人員,旁邊只有二三人等候着。

看來,大多數的人都和王易烊抱有一樣的想法,在今日之前就早早把名報上,拿到了憑證。

無論身在何地,練霓虹的美貌總是能引起不小的騷動,即便是此地也不例外,報名處零星散散這數人的視線難逃淪亡,隨着練霓虹的踏入,不約而同的被這道楓紅熱火的身影吸引,隨即……

嗯!?

方才兩個門衛因為是新來的關係,沒有認出谷星燚這位名人來,但此刻報名處的除了負責報名登記的,其他都是本地人,而且都有星者這層關係,他們可不會認不出谷星燚。

霎時間,報名處的幾人眼神交匯,其中一人更是面露愕然。

「你……你是來做測定的?」提問之人對星宿行會的規矩頗為了解,星宿行會平時並不接待閑雜人等,更別說是今日了。

此時此刻出現在這星靈測定的報名處,目的為何非常明顯。

然而因為此刻面對的是這張臉,明明是非常明顯的目的,開口的這人卻滿臉不可思議。

「你哪位啊,我們很熟么?」谷星燚神情怪異,此人面上即刻一紅,他剛才那種問法,在外人聽了確實像和谷星燚有很深交情一樣,但事實上,兩人連萍水相逢都算不上。

「嗯……,雖然不熟,但我對你可是久仰大名。」那人掩飾著尷尬,強撐著道。

「這樣啊……那我們還是繼續保持這樣的『久仰』好了。」

彷彿沒見到此人變得如同豬肝的面色,谷星燚越過他,來到報名的櫃枱。

「麻煩你,我想報名參加今日的星靈測定。」

櫃枱上的那人向谷星燚投來一個略感意外的眼神,目睹他這一眼,谷星燚看出了幾件事。

首先,這人應該也是剛調到百焰城,因此他對於自己這張臉出現在這星靈測定的報名處,反應才會這麼平淡,谷星燚看得出,此人那個「略感意外」的眼神,應該是源於自己竟然到現在才來報名這個因素,而非是「哇!這個廢物來報名幹嘛?」

其次,谷星燚判斷這個人應該只是個普通人,而非星者,因為像報名統計這樣的職位如果安排一個星者的話,未免太過大材小用,雖然這裏是星宿行會,但並不代表在這裏工作的都是星者。

事實上,星宿行會大部分的工作依舊是由普通人擔任的。

除此之外,讓他做出如此判斷的另一個原因,便是這人此刻那一身七歪八斜,單單一眼就足以讓人火大的着裝。

衣襟松亂,褂子斜跨,袖口一個半翹,另一個卻幾乎翻卷到手肘,如此的着裝,單單一句「衣衫不整」簡直就是一種褒獎。

以此人的職務性質,他對於着裝這般不重視,說明他在這個位子上已經呆了有段時間了。

換句話說,他已經混成了一個老溜子了,而非菜鳥。

因為如果是菜鳥的話,剛調到一個新地方的他,理應注意自己的顏容,出現他此刻這般七歪八斜的可能性實很低。

既然確定了他來此已經有段時間,那他對於就百焰城來說簡直同等名勝古迹的「谷星燚」三字,或多或少都該有所耳聞,既然有所耳聞,通過方才旁邊那幾個報名者的竊竊私語,他應該已經知道自己是誰了。

如此,此刻與自己近距離接觸的他,不該是這種反應。

之所以出現這種反應,就只有一種可能,那些竊竊私語他並沒有聽到。

方才那些竊竊私語雖然離他有段距離,但以星者的耳聰目明,不該錯過這些信息。

因此,谷星燚最終得出的結論,他並非星者。

這就是與此人對上眼的呼吸間,谷星燚腦中轉過的念頭。

自從開脈失敗后,眾人的排擠帶來的不僅僅是孤獨,還有寧靜。

耳邊那一聲聲虛偽的諂媚奉承褪去后,少年相較以往更能對某些細枝末節投以關注,他的注意力比以往集中十倍。

而這番變化所帶來的好處,越來越讓少年慶幸有這四年。

那人凝視了谷星燚一會兒,視線又瞥過谷星燚,掃了掃四周依舊竊竊私語的其他報名者,途中自然也在練霓虹身上停留了許久,最終才切回到谷星燚。

「之前報名今天進行測定的人很多,你現在報名的話,今天未必能排的上。」

目睹四周之人竊竊私語,卻又聽不到實際內容的他,面上的疑惑更重了,不過雖然衣衫不整,但他還算恪盡本分,對谷星燚陳述利弊。

「謝謝好意,情況我了解了,我還是決定要報名,就算今天輪不到也沒關係。」

「這樣的話,好吧,那就把這個填一下,還有報名費,一百焰盾。」

此人遞給谷星燚一張表格和筆,隨後他便移開視線,忙自己的事去了。

當然,他自己的事,總體來說就是發獃、打哈欠、以及……用斜視偷瞄練霓虹。

很快填寫好報名表格,谷星燚將表格遞給那人。

「哦,叫谷星燚是吧?十五歲,所屬家族是谷家……」

——嗯……谷家,谷星燚……

「谷星燚!?」自言自語讀著表格上的內容,下一瞬,那人一副活吞了一把蒼蠅的表情。

「你……你……你叫谷星燚?」

「嗯……,用了十幾年的名字,應該是不會寫錯的。」少年回以一個非常無辜的純真笑容。

那人的表情越來越精彩,他的視線移動到四周那些竊竊私語報名者的身上,現在他明白他們在竊竊私語些什麼了。

下一刻,讓他表情更精彩的事來了。

交上了報名表格,谷星燚開始從衣袋裏掏取那用來報名的一百焰盾,掏著,掏著……兩道英眉漸漸靠攏,靠攏,靠攏,乃至……僵立蹙蛾眉!

美人卷珠簾,深坐顰蛾眉。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

這四句是上古唐朝時期,詩仙李白所做的《怨情》的原句,谷星燚此時此刻的狀況,這首《怨情》稍稍改動一下,便可生動直白的加以描繪。

少年佇台前,僵立蹙蛾眉,淚目珠千行,至於心恨誰么……

練~霓~虹~

少年向身邊的美人投去訴說着如此四句的眼神,這眼神是如此生動。

「嗯?幹嘛這麼看着我……咦,等等,該不會是……剛才都花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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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敵屬性超人的副本諸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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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b00008 再行星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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