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a00309 大漠傳奇
曲無容的神色很是冷清,看不出她真實的心情。
胡鐵花開口了:「我們都已見過你的真面目,你又何必蒙面。」
曲無容淡淡道:「我怕嚇着你們,這樣總行了?」
胡鐵花大聲道:「老子天不怕地不怕。」
姬冰雁眼觀鼻鼻觀心,彷彿老僧入定。
高亞男覺得反正被抓住了,跪地求饒也好,硬氣也好,下場也不會有什麼大的區別。
曲無容不瞧胡鐵花,她看着一點紅:「你……真的不嫌我丑?」
一點紅道:「你本來就不醜。」
曲無容淡然道:「這話若是別人說,我是不相信的,你說我一定相信,我願意放你走。」
言語間,曲無容彈出一縷粉末,落入了一點紅的嘴裏,又伸手急點他的胸口,解開了他的穴道。
一點紅道:「我不走。」
曲無容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只能放你一個。」
她的目光毫不退讓,一點紅的目光也毫不相讓。
胡鐵花怒道:「一點紅,你小子有多遠滾多遠,老子死也不要靠女人救我。」
姬冰雁內心嘆了口氣,高亞男低下了頭。
胡鐵花並不是嘲笑一點紅,而是真的希望他能離開,因此才故意這麼說。
曲無容在一點紅逼人的視線下,冷笑一聲,突然從房間裏面拿起了一個酒壺,片刻間就斟了五杯酒。
她冷漠地道:「你不願走,你們五個就喝了這五杯酒罷。」
胡鐵花道:「來來來,老子第一個喝,死前能喝上一杯酒,痛快。」
胡鐵花是第一杯,一點紅則是最後一杯。
沙漠宮殿裏面最幽深的地方是一處石室,紅衣少女將焱飛煌帶到了石室外面。
這個過程,沒有人能夠發覺。
焱飛煌踏入了石室,入眼處的牆角垂著一面天青色的布幔,拉起這布幔,便露出一面晶瑩而巨大的鏡子,鏡框上鑲滿了翡翠和珠寶。
但就算是這些價值連城的珠寶,也不能奪去鏡子的光彩,這鏡子本身,就像是帶着種神秘的魔力。
無論誰走到這鏡子前,似乎都會忍不住要向它膜拜下來。
鏡子裏面是一個白衣人,矇著面,面容看不真切,朦朦朧朧。
燈光泄落在焱飛煌的錦衣玉平上,滿室生輝,飄然若仙。
焱飛煌道:「你在等我來。」
白衣人點了點頭,無言風華,勝過世上任何美女的搔首弄姿。
如果這都不是石觀音,那麼誰還能成為石觀音。
焱飛煌忽然輕輕嘆道:「多年不見,你卻愈發的年輕了。」
他想起了當年華山上的那一面,歲月無情,倒真有幾分恍如隔世的感覺。
白衣人悠悠道:「歲月無情,我卻偏偏要留住,其實我又做錯了什麼,只是想念兒子,去看他們一下而已,這有什麼錯。」
焱飛煌負手而立道:「很久以前開啟,我眼中已無對錯,對錯在我眼中根本微不足道,你既然立下誓言,就不該違背。」
白衣人道:「你總是這麼自負,難道你真的以為你便能剋制現在的我。」
焱飛煌道:「別說我不給你機會,你可以向我出三十招,讓你盡情的發揮這些年來的所學。」
白衣人道:「你這樣說一定有條件,你雖然自負,卻不是蠢材。」
焱飛煌道:「我自然不是,我要知道高亞男等人的下落。」
白衣人道:「她們只有一個去處……黃泉。」
焱飛煌神情依舊不為所動:「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白衣人道:「你只要贏了我,在這裏,想做什麼做不了。」
焱飛煌輕笑起來:「這句話倒是也有道理。」
紅衣少女的出手已經夠快了,可比起白衣人來,還差得極遠。
這不是簡單速度的疊加,而是對武學招式的心領神會。
白衣人的神態、姿勢,乃至於任何一個方面都和當年華山上的李琦,也就是石觀音神似,即便她實在太年輕了,也可以用石觀音駐顏有術來圓。
然而焱飛煌心頭還是覺得不對。
他這樣的人物,不會妄自產生這樣的疑慮。
白衣人此刻不只有一雙手,而是憑空多出了五六隻手。
少林有一門武功叫做千手觀音掌,自然是誇大之詞。
可是白衣人這武功施展起來,當真像是多出幾隻手。
如果一般人面對這樣的招數,要麼顧此失彼,要麼顧彼失此。
焱飛煌卻只是肩頭微動。
所有落在他身上的招式,都被輕輕卸開。
沾衣十八跌的武學,到了他這種等級的武者身上使出,幾乎神乎其技,可以為道。
只一個卸字決,便讓這奇詭的武功毫無用武之地。
焱飛煌還沒等到後面的招式,居然違背承諾,搶先出了手。
他沒有鎖定白衣人任何要害,只是揭落了白衣人的面紗。
焱飛煌看着白衣人的面容:「如果你再練十五年武功,或許有可能瞞過我三招,但現在你一出招,就露餡了。儘管你模仿石觀音已經很多年了,但這點本事還瞞不過我。」
曲無容面無表情:「她本來就沒準備我能瞞過你。」
焱飛煌道:「我本以為她還有些傲氣,想不到還是不敢見我,她未免太天真了,我若是真想找她,就一定找得到。」
曲無容道:「你可知道東瀛有一種忍術,能夠把一個男子變成女子,她從這女術中,研究出一門秘法,改變了自身的氣質和氣息,這世上將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哪裏了。」
焱飛煌心念微微一動,道:「看來我的確小看了她,她既然能夠避開我,又為何派你假冒她。」
曲無容依舊冷漠:「她要你死,從你踏進這石室那一刻,機關就已經發動,這裏將馬上崩塌,整個山谷都不能倖免,為了這一天她足足等了十三年。」
焱飛煌忽然笑了起來:「我之前還以為這機關是她想和我同歸於盡才啟動的,原來是這麼回事,我真是高估了她的膽魄,但她也低估了我。」
曲無容眼神一驚,難道焱飛煌早就知道她剛才開啟了機關,若是如此,他為何絲毫不怕。
自從當年石觀音建造這地方開始,就已經在為今天的事情做準備。
在這處華麗的石室中,那面裝飾瑰麗的鏡子其實就是整處宮殿的樞紐。
一旦開啟其中暗藏的機括,就能引動地脈,摧毀整個山谷,屆時谷內一切事物都會被這天地偉力所摧毀,即便焱飛煌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脫身而出。
為了這處機關,石觀音足足用了十年,也不知花費了多少人力物力。
當年選擇隱居於此,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設此局對付焱飛煌。
計劃中,曲無容一定要見到焱飛煌,才會發動這機關,以此確保萬無一失。
之前的彭家兄弟、以及紅衣少女,都不過是用來對付焱飛煌的小棋子,甚至培養得跟石觀音十分相似的曲無容也是棋子。
當前面的手段失效的時候,最後曲無容發動機關便是最終一擊,而這時候石觀音已經飄然遠遁,即便焱飛煌在這九死一生的情勢中,依舊能脫身而出,石觀音也不會有什麼大礙。
曲無容見到焱飛煌悠然的神情,心裏一震。
其實跟焱飛煌她素未相識,而她抱着和焱飛煌同歸於盡的心思,是為了報答石觀音的養育之恩,雖然石觀音毀了她的容貌。
曲無容這人其實並不壞,她只是極重恩情。
石觀音到底是養了她,她必須回報。
因為抱着必死的決心,她才會對一點紅動情,因為在死之前,她想知道什麼是愛情,哪怕只有一瞬間。
焱飛煌神情悠然:「到現在你難道還沒發現,這機關經由你發動之後,並沒有出現什麼異動。」
曲無容神情驚疑,按理說如果是毀滅整個山谷的機關一啟動,到現在怎麼也會發出一些動靜,可是現在什麼情況也沒發生。
曲無容遲疑道:「這機關的事,只有我和她知道,不應該會提前泄露出去。」
焱飛煌道:「所以說石觀音低估了我,沒人泄露,就不能從佈局中泄露么?」
憐花寶鑒中記載的也有奇門陣法,機關圖錄,甚至風水堪輿,焱飛煌一入山谷就發現這裏的地勢和地氣匯聚有問題,因此在來這之前,不動聲色的破壞石觀音的暗樁。
以他浩瀚無極的修為,直接就看出了機關的弱點,揮手間就破去了石室樞紐和最終毀滅山谷的機關的聯繫。
這種能力,甚至比武學更可怕,更叫人無可抗拒。
曲無容面露苦笑:「原來你在這短短時間就發現了這件事。」
她的語氣中沒有什麼失落,反而有些解脫,一絲欣然。
緊接着,曲無容正色道:「既然不能與你同歸於盡,那你殺了我吧。」
焱飛煌擺了擺手道:「你的本質並惡,我為何要殺你,而且從始至終我一定要殺的,也只是石觀音。」
這時候焱飛煌突然回頭,石室的大門轟然而開,透出光亮。
一點紅的劍架在紅衣少女的脖子上,他的臉色十分蒼白,他的小腹插著銀色的匕首,血液一滴一滴的流淌下來。
然後他看見了屋內的情景,冷酷神情,有了人色,先是看了看焱飛煌,視線鎖定曲無容道:「同我一起走。」
紅衣少女面露冷笑:「曲無容,你可真是魅力非凡,臉都這樣了,還有人為你送死。」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都忍不住嫉妒起來。
焱飛煌淡淡笑了起來:「曲姑娘你現在更沒有死的理由,他不顧性命的來找你,你總得將他照顧好才是。」
胡鐵花等人在谷外焦急的等候,只見到谷里起了濃煙。
一把大火衝天而起,分明是要焚盡這片詭異山谷。
胡鐵花道:「一定出大事了,我必須回去看看,看看一點紅那小子到底死了沒有。」
姬冰雁冷冷道:「你這樣進去,也只能添亂,說不定還會把自己的小命搭進去。」
胡鐵花道:「死就死,我如果不進去,活着也沒意思。」
他拔足朝谷內狂奔而去。
高亞男和姬冰雁見到這一幕,暗嘆一聲,也跟着上前去。
他們才衝倒谷口,就被熱浪弄得鬚髮焦枯,難以寸進。
這時候有人冷幽幽道:「你們這是活得不耐煩,想進去找死么?」
只見到谷口右邊的一塊怪石旁,白衣蒙面的曲無容和一身黑衣的一點紅牽着一匹馬靜靜地站在那裏。
胡鐵花大笑衝倒一點紅身邊,一拳打在他肩膀上,放聲大笑:「好小子,你果然還活着。」
只聽到一點紅哼了一聲,曲無容露出責怪的神色,胡鐵花才看到一點紅的腰腹上纏了白布,隱然間有血色冒出來。
胡鐵花面露訕訕道:「我該死,竟然沒有發現你有傷,等你傷好后,你打回我千百拳,我決不皺眉頭。」
曲無容道:「我說過,這種人你本就不該救他。」
胡鐵花聞言,頓時滿面通紅。
姬冰雁道:「冷姑娘谷裏面發生了什麼事?」
曲無容道:「我姓曲。」
姬冰雁道:「抱歉抱歉,因為你一直這麼冷,我不禁就把你叫成冷姑娘了。」
曲無容忽然撲哧一笑,道:「想不到你這人看着冷冷的,也會這麼幽默。」
姬冰雁神色自若道:「想不到你也會笑。」
高亞男眼神流轉,若有所思道:「是不是焱公子到了谷中?」
曲無容道:「沒錯,如果不是他,只怕現在我和他都已經死了,谷里更不會有一個人能夠逃出來。」
高亞男問道:「那他現在在哪?」
一點紅道:「不知道。」
遠處的白雲,被谷中衝天的火光映得通紅,變成了美麗的雲霞,遍照穹蒼。
眾人不禁注目望去。
此時,不知是風聲還是其他聲音,更好像是一隻貓的叫聲,似遠似近,最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們知道焱飛煌來了,而且破了這裏那精心十載的大局,解決了所有的敵人,救出了所有人。
可他們偏偏與他緣慳一面,由始至終都沒能見上一眼。
不過這已不重要,無論見與不見,這片大漠都已鑄下那一頁傳奇。
屬於焱飛煌的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