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a00281 天下皆知的宿敵

對於林仙兒、孫小紅這女人之間的崢嶸，焱飛煌沒有興趣。

他看着阿飛，道：「從西門兄身上的劍傷可以看出，荊無命的劍法詭秘怪異，更是專走偏鋒，每一劍出手的位置，都是對方不會想到的，現在你還那麼有把握敵得過他的劍么？」

阿飛語氣平淡：「沒比過，不知道。」

他表現的並不十分在意這件事，還沒有發生的事，他實在沒興趣多想。

焱飛煌卻道：「很快就會知道答案了，不出意外，近幾日荊無命就會同你決鬥，或許在今天或許在明天，戰書就會送到你面前。」

一旁的孫小紅面露不解：「荊無命方才應該也察覺到阿飛了，而他的左手劍法阿飛已西門大俠身上看到來，如果今日他和阿飛交手，豈非憑空減低了勝算。」

高手相爭，即便少了一成勝算，也已很致命了。

焱飛煌卻神秘地笑了起來：「如果為『天下皆知』這個詞找個宿敵，你會找什麼？」

孫小紅一臉蒙昧，焱飛煌卻不做回應。

上官金虹的住處是個很簡約的地方，甚至可說簡陋。

那是一間小小的木屋，內中只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處石榻。

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任何東西，連一個烤火的炭盆都沒有。

江湖人絕不會想到，眼前這個現今江湖中最有權柄的人物，居住的地方竟然是這樣。

荊無命在門外，上官金虹在屋內。

外面冷，裏面卻更冷。

上官金虹的聲音傳出：「你身上有血腥味，你殺了人。」

荊無命語氣冷漠：「是，我遇見了鞭神西門柔，拿他喂招，離開的時候，我還看見了阿飛。」

屋內的上官金虹眯着眼睛：「你們沒有動手。」

荊無命道：「沒有。」

上官金虹說道：「你對西門柔出了多少劍？」

荊無命道：「三十九劍。」

上官金虹眉毛一動，突然笑了起來：「如此阿飛一定能從西門柔身上的傷口，瞧出你的劍法，好，很好，我要你三日後和阿飛對決。」

荊無命平靜的道：「是。」

他沒有問為什麼，上官金虹的話他從來只需要服從了。

他荊無命不需要去想為什麼那麼做，他存在的意義就是殺人，為上官金虹殺人，他是上官金虹的劍。

然而，上官金虹繼續說道：「這次，我要你用右手劍。」

荊無命冷漠的神情變了，身體顫動，這是他最大的秘密，此刻這個最大的秘密竟然被上官金虹知道了。

他抬起頭道：「你……知道了。」

上官金虹神情淡漠：「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你右手上的繭很厚，我實在想不出除了拔劍，還有什麼能磨出這樣的繭。」

荊無命沉默了，無論是右手劍還是左手劍，這把劍終歸是只為上官金虹而出的，他終歸是上官金虹的劍。

只是有些他想刨根問底的事情，恐怕不會如願了。

此時，上官飛進來了，他怨憎的看了荊無命一眼，然後向上官金虹說道：「父親，外面有人求見。」

上官金虹神情冷酷，對荊無命道：「去把那人殺了。」

他連來人是誰都問，有什麼目的也沒問，直接叫荊無命去把他殺了。

此等殘酷的手段，冷酷的態度，令人膽寒，令人畏懼，這就是威震江湖的金錢幫主，一代梟雄。

荊無命轉身出門，一會兒之後他回來了。

上官金虹感覺到他沒有動殺機，道：「你沒有殺他。」

荊無命道：「他是個孩子，我不殺孩子。」

這件事上官飛之前沒有說。

即便是上官金虹，也依舊吃了一驚，這十年來沒人敢來見他，更別說只是一個孩子。

得有多大的膽量，才敢如此行事。

上官金虹感興趣了，他決定要見一見這個孩子，道：「飛兒，你去把他帶進來。」

頓了頓，續道：「然後你就離開吧，不用再進來了。」

上官飛面色一僵：「父親……」

上官金虹拜了拜手：「我不想說第二遍。」

金錢幫主目送上官飛離去，冷酷的眼中忽然多了一絲別樣滋味。

他是個冷酷無情的梟雄，但在這之前他首先是個人，是個父親。

荊無命之所以能隨行他左右，是因為他不想讓上官飛成為這個角色。

這可說是整個金錢幫中最危險的位置，然而這一點上官飛永遠不知道，永遠想不明白。

他只知道嫉妒荊無命奪去了上官金虹那原本屬於他的關注，只會記恨荊無命可以隨時呆在上官金虹身邊。

與世上千千萬萬的父子一樣，父親以近乎不近人情的威嚴將孩子保護起來，而孩子卻責備父親太過分了，什麼都不讓自己承擔。

不一會兒，進來一個小孩。

這孩子弓著身子像一個老頭子，他神色恭敬，一步一跪來到上官金虹面前。

上官金虹忽然笑了：「你現在看，他像一個孩子么？」

荊無命回道：「不像。」

上官金虹對着這個孩子道：「你是誰的孩子？」

小孩道：「我是龍嘯雲的兒子，我叫龍小雲。」

上官金虹道：「為什麼來的不是你父親。」

龍小雲道：「若是他來的話，連幫主的面也見不到。」

上官金虹點了點頭：「不錯，一般人來見我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亂刀分屍……你的膽子倒是不小，來見我，你就不害怕么。」

龍小雲道：「自然是怕的。」

上官金虹對荊無命道：「你看得出他有害怕的樣子么？」

荊無命冷冷道：「看不出來。」

龍小雲道：「那是因為我在幫主面前，不敢做出害怕的樣子。」

上官金虹似乎很滿意這個回答：「好個『不敢』，有一種人我不會把他亂刀分屍，就是能帶給我好處的人，你今日來能給我帶來什麼好處？」

言下之意，若是沒有好處，即便龍小雲是個孩子，也必然是亂刀分屍的下場。

龍小雲道：「我給幫主帶來了小李飛刀的奧秘，同時，我的身上還有劍煌焱飛煌留下的真氣。」

上官金虹的聲音變冷了，這在他來說，是一種變得嚴肅的表現。

「確實是一份好禮，你想換什麼。」

冰河劍決之後，焱飛煌和李尋歡是上官金虹在這世上最後的敵人，也是他最看重的對手。

當今世上，也只有這兩個名字，能讓他心生忌憚。

龍小雲道：「家父希望幫主能和他結拜。」

上官金虹忽然道：「聽說龍嘯雲就你著一個兒子。」

龍小雲即刻聽出上官金虹這句話的意思：「是，但幫主若想用我來威脅家父那就大錯特錯了，家父和幫主是一樣的人。」

上官金虹是個無情的人，是個梟雄，如果有人用上官飛來威脅他，他會讓那人即刻殺了上官飛，然後把那人大卸八塊給上官飛報仇。

上官金虹看着龍小云：「既然有奧秘在手，你自己為什麼不練小李飛刀？」

龍小雲難得苦笑：「我不是李尋歡那樣的人，發不出那樣的刀。」

這句話說的很玄，但上官金虹卻聽的很明白，他同樣不是李尋歡那樣的人，即便他自認武功高過李尋歡，也沒把握練成小李飛刀。

「好了，讓我看看，你身上被焱飛煌種下了真氣。」

言語間，上官金虹忽地抓住龍小雲的肩膀，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另一隻則按在龍小雲的丹田。

他的內力進入龍小雲的體內，很快就遇到一股奇異的真氣。

這股真氣表面上似乎並不強大，但糾纏在龍小雲丹田裏面，緩緩吸收龍小雲的內息，卻並不為他所用。

從這真氣中，上官金虹察覺到焱飛煌的根基，一種磅礴浩蕩，無窮無盡的根基。

上官金虹猛內力一吐，頃刻間霸道的勁力將龍小雲的丹田摧毀。

若龍小雲可以內觀，便可看見自己的丹田變得一片死寂。

他自然不能，所以現在他只能感覺自身四肢百骸變得暖洋洋的，彷彿在熱水裏面泡澡一般。

他之所以有這樣的感覺，是因為那道真氣終於被上官金虹擊散，散入他的身體的四肢百骸。

龍小雲大喜：「上官老伯，難道你替我除去了那股內力，我現在感覺渾身前所未有的舒服。」

他心性再成熟，畢竟也的確是個孩子，不能練武的噩夢一直纏繞着他。

上官金虹殘酷地笑了起來：「我確實已經幫你除去了那股真氣，不過你的丹田也被一併毀去。」

龍小雲臉色一變，稚嫩的面容有些扭曲，但很快就恢復了，他勉力笑着：「依舊多謝上官老伯幫我除去那道該死的真氣。」

龍小雲總算出生名家，自然知道丹田氣海對練武之人的重要。

他已明白：如果說來此之前還有一絲重練武的可能，現在是連那一絲都沒有了。

上官金虹道：「你可以走了，明天正午我和他在金錢幫總舵結拜。」

龍小雲道：「屆時家父一定把小李飛刀親自奉上。」

龍小雲連句謝都沒說，卻很乾脆的只提上官金虹關心的利益。

龍小雲離開了，上官突然長嘆：「這孩子若是早生二十年，便能同我爭一日雄長。」

荊無命道：「我看他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

平時荊無命是絕不會這樣說話，但是今天他卻這樣說了，因為當他像龍小雲這般大時，上官金虹可沒這麼讚賞過他。

上官金虹意味深長的看了荊無命一眼，道：「知進退，明得失，不是這般年紀該有的，龍嘯雲倒是生了個好兒子。」

荊無命沉默不語。

上官金虹話鋒一轉，道：「兒子雖好，但他龍嘯雲本身算什麼東西，也敢和我結拜，明日你當場殺了他。」

荊無命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他了解上官金虹。

無論是誰二十年和一個人朝夕相處時，總會比別人了解他多一點。

小李飛刀的奧秘上官金虹根本不在乎，龍鳳雙環本就在小李飛刀之上，自那日擊殺天機老人後，上官金虹更是自信已經天下無敵。

只要荊無命殺了阿飛，焱飛煌孤身一人便再無法威脅他。

到那時他有十二分把握擊敗焱飛煌，事實上即便是現在，他把握也至少七分。

然而這一戰許勝不許敗，他的每一場比斗，都沒有輸的餘地。

天色黃昏，紫煌居中的阿飛收到一封信：

三日後，城西十三里，長亭林側。

荊無命

冬日已深，樹上最後一片枯葉也已被寒風吹落。

這封信的顏色就好似枯葉一樣黃，更是種帶着死寂味道的黃——黃得沒有生命，黃得瘮人。

接到這封信，阿飛很平淡的出了紫煌居，他認為自己沒有驚動任何人，但是事實上紫煌居里的每個人都知道他離開了。

事情果然如同焱飛煌之前預見的那般，孫小紅看着道：「白日間你應該還有事沒說吧？」

焱飛煌笑了：「你想知道？」

孫小紅咬着紅唇，道：「當然想知道，阿飛和荊無命這一戰不止關係到他們自己，更關係到你和上官金虹的勝負，因此甚至可以說，關乎整個武林的未來。」

焱飛煌依舊笑着：「原來你是這樣看的。」

紫煌居的院子裏有許多楓紅，不過此刻紅葉早已落地成泥，枝頭光禿禿的。

在簌簌寒風中像一把把鋒芒畢露的利劍。

風雲將起，長劍指空，這場武林浩劫，將有多少人喪命其中。

孫小紅很認真的看着焱飛煌：「你和上官金虹在伯仲之間，他沒有絕對把握勝你，你同樣沒有絕對把握勝他，但是上官金虹有荊無命做幫手，更有整個金錢幫，索性你有阿飛相助，這才堪堪維持你與他之間的平衡。」

焱飛煌依舊語氣平淡：「所以在你看來，一旦阿飛和荊無命之間決出勝負，他們中任何一人不在了，這對峙僵持的局面立刻就會被打破……你為什麼不認為我一個人就能對抗上官金虹和荊無命，又或者，我可以傳信到關外，找李尋歡相助，鐵傳甲的命是我救的，他欠我的人情可不小。」

孫小紅眼中閃動着興奮光芒，似是驕傲道：「若是李尋歡在此，他一個人就可以殺了上官金虹。」

焱飛煌笑了：「不，他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