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預偈

贔屓的聲音似唱似誦，聽得凌峰心怦怦跳，彷彿他奔跑的步伐，正踐踏在這首瘋狂的偈語上！

跑回莞鎮時，他家房子正打着旋兒地燒，他的母親在火光中呼天搶地，哭啞了喉嚨。

他也好想陪娘抱頭痛哭，但他擔心狄嘯天會再來，所以只在牆外刨了捧黑土，便噙淚拖着娘離開了莞鎮。

丹岩嶺上，他刨坑埋黑土以奠家父。

望着父親的黑土冢，他恨不得手中有把鋒利的劍，能將狄嘯天一劍刺穿！

娘問他接下來要去哪裏，他想也不想，就說要上青雲門求道。

娘問他如何去得？他將龍鱗從掌心逼出給娘看，說是贔屓給他的，他能憑寶入門。

娘說路途遙遠，擔心他出意外，他便將跛腳伸出，說只有上青雲門腳才能恢復，並逼問娘究竟要不要自己的腳好？

這樣逼問他覺得有些殘忍，但為了娘不再有旁顧，他也只能那麼做，他只求早點飛黃騰達，不再讓娘過苦日子！

離開莞鎮唯一一件欣慰事，便是次日正午時，同鎮的歐陽小香來送行了。

歐陽小香是富家之女，還在很小時，歐陽小香失足掉下龍王橋，是凌峰跳入河中將她救起，她才沒被河水沖走。

也是在那一次，凌峰頭部撞到橋墩，鮮血滲入橋體，才喚醒贔屓，並發現了龍王橋的秘密。

歐陽小香一直記着凌峰的好，但她父母嫌凌家窮，不讓她跟凌峰玩，所以對這個跛腳恩人，她也只能在角落裏默默關注。

送行的包裹里除了衣物和乾糧，還有一塊用小錦囊裝着的玉。

凌峰知道那是歐陽小香的護身玉，察覺后，趕緊對已經轉身的歐陽小香喊：「小香，你的玉掉在這了！」

歐陽小香背對着他大聲回答：「不是呢，是我故意放的，娘把元石全藏起來了，我現在能拿來換東西的就這塊玉了，凌峰哥，你和晚霞嬸嬸，一定要好好的！」

歐陽小香的回答，讓凌峰一輩子都記住了她的好！

就這樣，凌峰和娘開始了千里求道之路。

一路掀稻草堆露宿、就著雪啃乾糧下喉、受旁人冷眼、被惡狗追咬，這些艱難自是不必多說。

最難熬的便是挨餓。

為了能省點乾糧，凌峰幾乎不吃東西，他的母親林氏催他吃，他卻總說不餓。

他也不知怎地，離開莞鎮后，便感覺消化系統好像發生了變化。

最初那幾天其實是餓的，但忍了七八天後，居然幾乎感覺不到餓了。

尤其是在每天清晨醒來時，他的精力會自覺煥發，比以前吃飽了飯還要充沛。

更令他百思不解的是，當他吃了一些東西后，原本已經消失的飢餓感，又會突然醒轉。

也就是如今的他，不吃東西不餓，一吃東西反而會餓！

他也沒心情去思考這問題，只當是上天對他的眷顧，讓他能省更多乾糧給娘吃。

受點苦就受點苦吧，只是讓娘也跟着遭罪了……

最讓凌峰傷心的，是大年三十晚上，他想帶娘去一個小鎮上借宿，娘卻叫他不要去，說大年夜是團圓夜，打擾人家不好。

那真是個寒冷的夜晚，轉點玄鐘響起，小鎮上煙花爛漫，他卻只能在草垛里陪娘聊天。

唯一能夠安慰娘的，便是在煙花放得最燦爛時，說一句討娘歡喜的話：「娘，冬天過去，春天來了呢！」

林氏聽着他的話，抬起頭來，朝渺遠星空露出嚮往的笑容：「對，春天來了，我兒何時才不再受苦了？」

如此，從隆冬走到初春，從偏僻無名的莞鎮走到繁華似錦的青雲行省，母子倆歷盡艱辛，終於在次年正月十三，來到了青雲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