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春試:敬王的疑惑

第36章 春試:敬王的疑惑

相比而言,儲秀宮這邊氣氛愉快許多。麗德妃和敬王李世訓屏退了下人們,兩人相對飲酒。

「如今你初涉政事便有如此不凡的成就,受封敬王,是值得我們娘倆好好慶賀一番。」麗德妃端起酒杯道。

李世訓也端起酒杯道:「全賴母妃福澤深厚,教導有方。」他飲了一口,「不知拜託母妃查的宮中舊事,可有進展?」

麗德妃放下酒杯凝神細思道:「此事恐怕要追至長公主出生之時了,長公主生於承光二十二年,本宮承光二十三年嫁入當時還是二皇子的府上。且不說當時長公主已然是當今太后之女,加之本宮身份僅為側妃,並無多少入宮請安的機會,憑着個人的記憶,實在查不出什麼了。」

李世訓神色有幾分不安:「如今長公主突然出手相幫,對付她的母后,又直指宮中舊事,不查清楚我實在難以放心。」

麗德妃寬慰道:「也許長公主只是替她的公公傳話呢?她一個病弱寡婦,難不成能掀起什麼大浪?」

李世訓一邊想一邊搖頭,「我和長公主有正面接觸,她絕非像世人眼中的那樣是個廢了腿的寡婦。她指點我,卻又處處暗示我什麼,最為可怕的是,我甚至都分辨不清哪一句包含着暗示。這話不像是蕭大人告訴她的。」他抬起頭,看着麗德妃,「母妃你想,禮部收受的賄銀均以鴻運櫃坊為樞紐,上轉至怡嬪,這樣隱秘的事情,她是如何知道的?」

麗德妃也有些吃不準了,「你說,會不會是蕭靖通過自己的手段查出來,拜託長公主轉告給你的?」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李世訓放下筷子,「不過,如果是蕭大人查出來的,以他的名聲威望,為何不直接上呈陛下呢?」

麗德妃冷笑一聲,「他那個老狐狸,永遠都只知道以自己的利益為先,這種劍指太子的禮部一事,既無勝算,又得罪人的事情,他自然不會做。」

李世訓奇怪道:「母妃好像很不喜歡蕭大人?」

「哼,」麗德妃滿臉嫌惡,「那種人,不提也罷。」

李世訓知母親不願過多提及,便順着母親的話往下說,「誠如母親所言,蕭大人出於明哲保身沒有將此事上報,那咱們進一步問,他又是從何得知的呢?」

麗德妃若有所思,「此事的確蹊蹺。」

「兒臣有一個想法,」李世訓思忖了一會兒道,「母妃可曾聽說過風波庄?」

「好像是個……江湖幫派?」

李世訓點點頭,「的確是個江湖幫派,不過在關中,風波庄的勢力極大,據說關中發生的事情,就沒有他們不知道的。還有人說,關中發生的事情,沒有風波庄不參涉的。他們也做買賣,解人疑惑,替人消災。」

麗德妃順着說下去道:「你的意思是說,是蕭靖向風波庄買到的這個消息?」

李世訓又搖搖頭,「如果蕭大人真的這麼幹了,那他的動機又是什麼呢?他的兒媳長公主是當今太后之女,就算他再中立,於情於理,他都不會得罪太子吧。」

還沒等麗德妃說話,李世訓眼中金光一閃,「所以根本問題還是在長公主和太后的關係上。」

麗德妃也反應過來了,「你說……長公主讓你查當年宮中舊事,是她的意思,還是蕭靖的意思?」

李世訓擰著眉頭,「不好說,不過我覺得更有可能是長公主的意思,且不說她心思難測,加之她嫁入蕭府不過兩年,不至於哪件與她相關的宮中舊事是牽連蕭府的。」他頓了頓,「如果此事是長公主的意思,長公主一可能是想拜託我們查清她所不知道的舊事,而且此事與她相關,她希望知道真相;第二種可能是,她已經知道當年舊事,這樣說是想暗示我們什麼;第三種可能是,她知道我們查不出什麼,純粹是想讓我們打草驚蛇,驚動太后。」

麗德妃點頭道,「有道理,那你認為長公主的意思是?」

「不好說,不過相對而言,我認為第三種可能性稍微小一點,如果她真要我們驚動太后,那她無疑就是太后一黨,可是她替蕭大人傳話,又沒有泄密給太后,兩者矛盾,實在說不通。這就極有可能是前兩種推論。不管是哪一種推論,共同點在於,長公主向我們已經顯出示好之意。我們查清楚那件宮中舊事,如果長公主不知情,我們便可以真相為利,向長公主回應,讓長公主成為我們埋在太后太子一黨的釘子;如果長公主已經知情,那便是想藉此暗示我們什麼,當務之急便是要弄清楚這件事究竟是什麼,她想暗示我們什麼。」

麗德妃憂心忡忡,「這麼說來,非查不可?」

李世訓肯定道,「非查不可。」

麗德妃看自己兒子堅定,她目光也逐漸堅定起來,「好!」

李世訓寬慰道:「母妃也不用太過於着急,我們不妨先分析長公主其人。」

「熙寧長公主……」麗德妃有些焦慮,「以前還真是沒有注意到她,她長年不在京城,居於雲山,甚至連除夕之夜也不曾回來,連我都疏忽了宮裏還有這樣一號人物。」

「那她平日裏從來不回長安嗎?」

麗德妃慢慢回憶道:「她出嫁以前好像每年會回來一次,不是除夕,好像是每年四月的樣子。出嫁以後應該一直住在蕭府,蕭屹去世后,她大概又回到了之前的樣子。今年倒是有一些奇怪,過年就回來了,如今還在長安城中。」

「四月……」李世訓回味着這個詞,「長公主出生的那年四月宮中可曾發生過什麼大事嗎?」

「四月就是長公主的生日啊,」麗德妃突然想起來的樣子道,「四月十五,沒錯的,我曾經在有一年的那天在宮裏的桃花林外遇到過陛下,陛下說那天是長公主的生日。」

「桃花林?」

「對啊,那地方很偏,不過旁邊倒是有一座宮殿,柔淑宮……」麗德妃說道這裏,突然臉色變了,「對啊,柔淑宮,婉淑妃!」

李世訓不解,但他彷彿看到曙光一樣問道,「母妃想起什麼事來了?」

麗德妃驚喜道:「我怎麼忘了,柔淑宮是先帝婉淑妃住的地方,婉淑妃不是別人,是當今太后的親妹妹,比太后要年幼很多。她入宮以後很得先帝寵愛,曾經有孕,不過後來不知怎麼的,這個人就像消失了一樣,她的事情,她的孩子,除了陛下在即位那年下旨重修思陵,竟都無人提起。我也是,當年嫁過來時,聽我的教引姑姑說的。」

李世訓腦海中彷彿有什麼東西連起來一樣,他試探著問道:「母妃……有沒有可能,熙寧長公主,不是太后的女兒,是那位早逝的婉淑妃的女兒?」

麗德妃一拍桌子道,「對呀,我嫁過來時她已經去世,她去世的具體時間我並不清楚,但是長公主生來殘疾病弱,實在有可能是當年婉淑妃早產所致。加之如果長公主真為太后所出,就年齡來看,意味着太后在生下涼王二十年之後又生下一女,這件事於情理不通啊。」

「而且甚至有可能……就連當初婉淑妃早產,都是太后一手導致的。」李世訓逐漸把事情想通了,「母妃你想,婉淑妃是太后的親妹妹,婉淑妃得寵,誰最嫉妒?誰又最有可能下手成功?」

麗德妃也明白了,「那就是說,太后其實並不是長公主的生母,甚至有可能是殺母仇人。」

李世訓眼中逐漸露出志在必得的光芒,「長公主可以連蕭府,可以斗太后,無論如何,這條線我一定要握在手裏。」

麗德妃也深受感染,「本宮一定幫你查清此事,祝你功成!」

母子倆碰杯,各飲酒一大白。

「只是可惜了,鴻運櫃坊的憑信本來世默在利貞櫃坊抓到兩個鬼鬼祟祟的人,要是能嚴加拷問,和皇后太子攀上關係,那咱們此次的收穫可就大了。」麗德妃嘆了口氣道。

「是啊,都怪兒子看守不嚴,想必定是皇后太子那邊派人滅口的吧。」李世訓恨恨地道,「不過……金部郎中去查抄鴻運櫃坊的時候,發現了一點有趣的東西。」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在他母妃耳邊低言了幾句。

麗德妃臉色大變,她也環顧了四周,壓不住心頭的狂喜道:「那不是……陳家的錢袋子……」

「噓……」李世訓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麗德妃點點頭表示明白,但是又忍不住問道:「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此事與太后的陳家有關,為什麼不在三司會審的時候一併提出來?」

李世訓狡黠一笑,「此事還需詳查落實,不可輕舉妄動,這樣好的把柄自然是要放在最關鍵的地方。何況要是把這件事捅出來,陳瑜民只怕是要和我們拚命。所以,處理這事兒的時候,一定要繞過御史台。」

麗德妃讚許地看着兒子,「不愧是我兒。」

李世訓卻沒有他母親那般輕鬆,「如今我順利把此案了結,受封敬王,正式開始涉足政事。朝臣們只怕已經發現兩派開始並立,黨爭之勢已成,今後的路只怕會更加艱難……」

「只要你我母子同心,又何愁大事不成?」麗德妃端起酒杯道。

「母親有志,兒子自然不甘落後。」李世訓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太子浸淫朝堂已有十年,我不過是新秀,在朝堂上黨羽自然不如他。不過,多虧了此案,給我送來了一份大禮。」

「此話怎講?」

「禮部把持科舉多年,但凡向禮部行賄的所有進士無一例外均成了太子一黨。但此時東窗事發,我手上掌握著當年行賄的絕大多數人的名單,但卻並沒有對他們下手,母親知道這是為何?」

麗德妃一想便明白了,「以此為把柄,將那些太子轉化為我們一黨?」

李世訓點點頭,「禮部案發,他們便惶惶不可終日,巴不得早點和禮部和太子脫離關係,自然就會依附到我的麾下。」

麗德妃喝彩道:「好計策!」

「另外,宮裏還有一件事要麻煩母親,母親暗中交好一下現在北衙禁軍副統領張寶權大人,他因為太子丟了官,是我們絕好的幫手。」

麗德妃得意一笑,「這你放心,我早拉攏,他只怕恨太子恨到骨子裏了。」

母子倆又絮絮叨叨地喝了不少酒,李世訓臨別之時又囑託母親一定要詳查當年之事。

夜深,麗德妃靜靜地倚在窗邊,她的神思彷彿回到了年幼時無拘無束地奔跑在大草原上,翻身上馬,紅衣飛揚,她便是那個萬眾矚目的突厥公主。

「燕如姐姐,我絕不會,讓你的遭遇,在我身上發生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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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亂——亂世桃花逆水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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