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0章 柳絮兒的痛不欲生 質問穆熙兒為哪般

雲天朗始終不敢將雲飛揚的死訊透露給柳絮兒知曉，他擔心柳絮兒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儘管雲天朗也知道，他不可能一直瞞着柳絮兒，但本着能拖一日是一日的想法，雲天朗依舊選擇閉口不言。

可雲天朗有所不知的是，其實柳絮兒早已得到了消息，甚至可說，她的消息在某種程度上比雲天朗還要靈通。

柳絮兒在面對外人的時候，依舊錶現得四平八穩，她沒有流露出任何異樣來，完全就像個無事人一樣，就連去祠堂，柳絮兒都是找了一個最為合適的借口，沒人知道當雲飛揚死訊傳來的時候，其實也是柳絮兒無聲崩潰的時候。

柳絮兒將自己關在祠堂，整整三天，而且三天都沒有吃東西，也沒有休息，她只是跪在雲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柳絮兒臉上的血色早就褪散得乾乾淨淨，她的星眸有些空洞，整個人更像是一具沒有生命的雕塑，曾經的溫婉，淑良也消失得乾乾淨淨。

「飛揚，為什麼，為什麼偏生是你？」

柳絮兒不斷地問著自己這個問題，事到如今，柳絮兒都沒辦法接受雲飛揚的離開，雲飛揚是柳絮兒唯一的兒子，也是柳絮兒曾經給予過厚望的兒子，柳絮兒甚至還幻想過，兒子日後成親，幸福美滿的模樣，可一切卻隨着皇宮的那場混戰戛然而止了。

柳絮兒所有的念想盡數化作青煙，什麼都沒有了。

柳絮兒怎麼可能接受得了這樣的結局，她無法接受，也不願意接受。

柳絮兒看着雲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突然輕扯紅唇，笑了，她目光如炬道，「這一切本就不該發生，為什麼，為什麼偏生要讓我的兒子來承受這些，你們倒是說話啊，為什麼？」

如果這會兒柳絮兒身邊還有其他人在的話，也許旁人會覺得柳絮兒有些瘋魔了，畢竟雲飛揚替穆熙兒而死，那也是雲飛揚自己的選擇，跟雲家列祖列宗又有什麼關係呢？

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我看未必，柳絮兒眸光怨恨地瞪着那些牌位，而後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的背部挺得筆直，筆直的，臉色蒼白得讓人很是心疼。

誰也不知道柳絮兒此刻到底在想些什麼，但從她那握緊了鬆開，鬆開了又握緊的拳頭可以看出，柳絮兒對雲家列祖列宗的怨恨，雖然無人知道柳絮兒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非要遷怒死人。

儘管柳絮兒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四分五裂了，但她還是強忍着內心的悲傷，柳絮兒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因為她的悲傷根本是常人無法想像的。

柳絮兒對自己的兒子也有着不少的怨氣，她覺得雲飛揚在選擇為穆熙兒奉獻生命的時候，卻不曾考慮過她到底能不能承受得了，對於穆熙兒，柳絮兒也沒辦法像以前那樣了，因為如果不是穆熙兒，也許她的兒子不用走上這條……不歸路。

柳絮兒心中交織著一些很是痛苦的想法，讓她整個人備受煎熬。

柳絮兒獨自呆在祠堂，整整三天，她想了很多，很多，最終柳絮兒決定要去龍州城，柳絮兒已經錯過了自己兒子的最後一面，她不能再錯過兒子的靈柩。

柳絮兒離開時，並沒有表露出任何異樣，只是交代屬下，她去梵城避暑，因柳絮兒表現得太過於平靜，跟往日無異，所以那些屬下都沒有發現任何端倪，柳絮兒得以順利地離開。

後來抵達梵城后，柳絮兒就以需要閉門抄錄佛經的借口，將身邊人都打發走了，除了柳絮兒的心腹知道柳絮兒是要藉機行事外，其他人都不知道柳絮兒已經知道雲飛揚的死訊，是打算單獨前往龍州城，去迎接雲飛揚。

柳絮兒抵達龍州城后，就下榻了一家偏僻的客棧，那個客棧距離沐家莊很近，為了不讓人認出自己來，再平添其他麻煩，柳絮兒早就給自己做過易容處理，她在客棧足足呆了五日，最終才等來了穆熙兒一行人進龍州城。

柳絮兒站在窗前，看着緩緩而行的馬車，她在尋找著自己兒子的靈柩，最終柳絮兒的視線定格在其中一輛馬車上。

柳絮兒從得知雲飛揚死訊后都不曾流過淚，但這一刻，她的眼眶卻濕潤了，心中的鈍痛讓柳絮兒恨不得代雲飛揚去死，可惜的是，她卻沒辦法選擇。

柳絮兒尖銳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窗柩，因為太過於用力的緣故，指甲蓋已經斷了，可柳絮兒卻察覺不到任何痛感，她只是在眺望着自己的兒子，哪怕柳絮兒還沒有打開棺材，她都已經可以看到自家兒子那張蒼白的且毫無血色的臉了。

「飛揚。」，柳絮兒捂著自己的胸口，壓抑地喊出雲飛揚的名字，她的聲音很輕，很輕，根本就不可能會讓別人聽到。

穆熙兒跟納蘭俊彥還有司徒刑閔就端坐在高頭大馬上，三人面上都沒有什麼表情，神色更是如出一轍的凝重，肅穆。

一行人齊齊地朝着沐家莊所在的位置趕去，柳絮兒眸光憤恨地瞪向穆熙兒，此刻，柳絮兒已經沒有任何理智可言了，她恨穆熙兒，如果不是穆熙兒，至少他的飛揚就不用死了。

柳絮兒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從樓上往下跑，追在穆熙兒一行人的後面，因為太過於悲痛的緣故，柳絮兒都跟着跌倒了好幾次，但她又立刻爬起來，淚水早就模糊了他的視線，她哭得給幾欲昏厥。

一直以來，柳絮兒都在剋制自己的情感，她不哭，不鬧，也不找任何人傾訴，她以為她能扛得住，可當她真的看到靈柩緩緩駛來的時候，柳絮兒這才知道她不是什麼冷酷無情的人，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母親。

當車隊停在沐家莊的時候，雲天朗似乎也是有了心靈感應似的，跌跌撞撞地從莊裏跑了出去，身後跟着的則是臉色凝重的流銀跟鳳鳴，雲天朗也摔倒了好幾次，鳳鳴想要伸手攙扶雲天朗，卻被雲天朗推開了，向來不流淚的雲天朗此刻也老淚縱橫，他哽咽地朝着雲飛揚的靈柩走去，每走一步，心都在滴血。

穆熙兒已經從馬上下來，臉色蒼白地看着雲天朗，當雲天朗經過穆熙兒身邊時，穆熙兒立刻就跪倒在地，低垂著頭，淚如雨下。

司徒刑閔跟納蘭俊彥很是擔憂地看着穆熙兒，可如今他們也知道，現在不是他們說話的時候，畢竟雲飛揚的靈柩已經回來了，此刻最為悲痛的是白髮送黑髮的禹王。

雲天朗表情很是複雜地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穆熙兒，伸手重重地拍了拍穆熙兒的肩膀，他並沒有跟穆熙兒說什麼，但穆熙兒能夠感覺得到，雲天朗是在安撫穆熙兒，讓穆熙兒不要再自責了。

其實如果雲天朗真的為此責怪穆熙兒，也許穆熙兒會覺得心裏更加好受，可雲天朗越發不計較，穆熙兒越發覺得自己罪孽深重，穆熙兒哭得無法自已，她不斷地重複著一句，「對不起，對不起。」

雲天朗見穆熙兒這樣，心裏也越發痛苦，眼睛更是猩紅一片，雲天朗仰頭看了一眼突然就陰沉了不少的天幕，內心的痛苦越發難以言喻了。

雲天朗這會兒也沒有心情安慰穆熙兒，他只是想要去見見自己的兒子，這是一個老父親唯一的想法。

雲天朗腳步虛浮地朝着雲飛揚的靈柩走去，每靠近一步，雲天朗就臉色蒼白一分，當雲天朗來到雲飛揚靈柩前的時候，雲天朗再也支撐不住，高大的身軀狠狠地一晃，而後就栽倒在地，一旁的納蘭俊彥眉頭狠狠一皺，身法詭異一閃，而後就來到了雲天朗身邊，扶起了雲天朗，嗓音滿是關切道，「禹王，節哀。」

雲天朗痛苦地看着納蘭俊彥，而後對着納蘭俊彥點了點頭，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納蘭俊彥知道雲天朗也需要時間慢慢接受雲飛揚離開的事實，所以他也沒有再跟雲天朗說什麼，只是退到了一旁，但他的視線卻始終落在雲天朗身上。

司徒刑閔則是站在穆熙兒身旁，眸光滿是憂色地看着同樣沉浸在悲慟中的穆熙兒，司徒刑閔很想再安撫下穆熙兒，可他又有些不敢出聲，因為他知道穆熙兒一直都沒能走出雲飛揚離世的陰影。

司徒刑閔輕嘆一聲，而後就將視線偏開了，他看向身後的雲天朗，雲天朗扶著雲飛揚的靈柩，痛苦得讓人心生不忍。

司徒刑閔跟納蘭俊彥早就知道，這樣的場景遲早都會出現，因為這是必然的一幕。

鳴鳳跟流銀雖然都擔心自家宮主，但這個時候，他們也知道什麼都不說才是最合適的。

氣氛很是哀傷，可就在這時，一個其貌不揚的婦人卻突然沖向了雲飛揚的靈柩，不斷地拍打着雲飛揚的棺材，悲痛欲絕道，「飛揚，飛揚，母妃來了，飛揚，對不起，飛揚。」

原本雲天朗還沉浸在痛失雲飛揚的悲慟中，一聽柳絮兒的聲音，雲天朗當即就一臉震驚地看着易容過的柳絮兒。

雲天朗眉頭狠狠皺着，他張了張嘴，本來還打算問柳絮兒什麼，可當他看到柳絮兒那張滿是淚痕的臉時，雲天朗突然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柳絮兒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她只是想要再一次看看自己的兒子，想見他一面而已，哪怕如今兩人已經陰陽相隔。

見雲飛揚已經成了柳絮兒的執念，柳絮兒試圖推開棺蓋，卻被一旁的雲天朗給攔住了。

「別這樣，絮兒，你冷靜點，別讓飛揚走得不安心。」

雲天朗猩紅著雙眸看着柳絮兒，可柳絮兒如今哪裏聽得進雲天朗的話，她直接揮開雲天朗的手，眸光滿是憤恨道，「難道這樣他就真的可以走得安心嗎？他何曾想過你，何曾想過我？我們一直都在盼望着他回來，可最後呢？他就是這樣回來的，我只是希望我的兒子可以活着，我只希望他活着啊，當初你為什麼不攔住他，當初你為什麼不攔住他……」

柳絮兒情緒徹底崩潰了，彷彿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跟她琴瑟和鳴的夫君，而是仇人似的，因為雲飛揚的死，有些事情已經徹底不同了。

面對柳絮兒那滿是痛恨的表情，雲天朗越發心如刀絞，可雲天朗只能竭盡全力讓自己保持鎮定，雲天朗表情悲憫地看着柳絮兒，試圖靠近柳絮兒，卻被柳絮兒推開了，雲天朗身體狠狠一晃，好在一旁的納蘭俊彥及時伸手扶住雲天朗，這才避免了雲天朗再度跌倒的局面。

柳絮兒眸光滿是憤恨地朝着依舊跪在地上的穆熙兒跑去，鳴鳳跟流銀自然看到了方才雲天朗跟柳絮兒之間所起的衝突，這會兒也有些擔心柳絮兒會沖着他們家宮主發難，所以兩人不約而同地攔住了柳絮兒。

柳絮兒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她的視線一直落在穆熙兒身上，一邊落淚，一邊質問起穆熙兒來，「曦兒，我將一個活生生的兒子交給你，這就是你對我的報答嗎？我的兒子沒了，我的兒子因為你沒了，我這些年對你的好，換來的最終就是這樣的結果，你如何對得起我，你如何對得起我？」

柳絮兒並沒有沖着穆熙兒聲嘶力竭地大喊，她只是低聲呢喃著，不斷地重複著這種錐心的問題，穆熙兒臉色越發蒼白如紙，整個人更是無力地癱坐在地上，她曾經設想過很多種場景，她曾經以為自己可以承受來自死難者家屬的質問，可當這一幕真的上演的時候，穆熙兒卻突然發現其實自己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堅強，她也會害怕，她也會彷徨，她也會無助，可眼下更加無助的卻是柳絮兒，因為她失去的是唯一的兒子，而她唯一的兒子還是為了救她穆熙兒而死的，這就註定穆熙兒只能將一切都一肩扛起，因為本來她才是這場『苦難』的始作俑者，如果雲飛揚不認識她，或許就不用接受這樣的命運吧？

「對不起，絮姨，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