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5章 跟穆天賜剖析自我的穆凌肆

穆凌肆一直以為穆曦兒真的是已經對鳳無痕失望，所以才會選擇幫他，可事到如今，穆凌肆才發現，從始至終都是他自己的幻想罷了。

穆曦兒恐怕早就打定了主意，要離開了，而她所做的一切不過就是幌子罷了。

如果可以選擇，穆凌肆寧可自己一直被蒙在鼓裏，哪怕他一直都找不到穆曦兒，至少他可以欺騙自己，說穆曦兒依舊在擎天大陸，某個角落好好地生活着。

但老天爺終究是殘忍的，他將穆凌肆所有的希望都剝奪了。

穆凌肆知道穆熙兒進入了虛緲國，可那個地方從來都沒有人成功進入過，穆熙兒如今究竟是生是死，穆凌肆都不知道。

而且穆凌肆也不願意繼續往下想，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脫離掌控的滋味會讓人如此這般的恐懼。

穆凌肆俊臉緊繃，薄唇緊抿，垂落在身側的雙手更是寸寸收緊。

一旁的穆天賜眸光幽幽地看着穆凌肆，最終還是問出了自己最想了解的問題。

「你究竟是何時喜歡她的？」

說這話的時候，穆天賜語調很輕，他視線不知道落在虛空何處。

穆熙兒的離開，似乎已經讓穆天賜接受了，此刻的他很是平靜，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似的。

穆天賜話音一落，穆凌肆輕扯薄唇笑了笑，他再度陷入了往事的追憶中，腦海里時不時閃過一幅幅讓他既感到熟悉，同時又覺得無比陌生的畫面。

明明往事如昨，可他卻覺得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明明他跟穆熙兒曾經那麼近，可現在他卻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裏、

他……最終還是將她給丟失了。

或許，他……從來都不曾擁有過她，那些甜蜜的場景或許只是他的夢境罷了。

夢醒時分一切不過是重新歸位罷了。

好半晌，穆凌肆都沒有開口，穆天賜也沒有出聲，兩人難得如此心平氣和地站在一起。

在墨龍先帝穆雲邸沒駕崩之前，穆天賜曾經是朝臣讚不絕口，百姓頗為愛戴的仁義太子。

曾經的穆天賜善良，正直，他有能力，也有魄力，他不是沒有見識過黑暗，也不是不懂黑暗，只不過他不願意將自己融入黑暗，將自己與那幫人同化罷了。

可後來隨着身世的爆出，隨着陰謀詭計的層出不窮，穆天賜也漸漸墮落了，他終於還是變成了曾經的自己最不喜歡的樣子。

他偏執過，執拗過，也為了某些追求而瘋狂過，他也曾經贏過，最終也輸得一塌糊塗，可那都是他人生的經歷，更是他沒辦法否認的一部分。

這就是生活，不管他喜歡也好，迴避也罷，終究還是融入了他的生命里，成為了其中的一部分。

可不管穆天賜變成什麼樣，他從來沒有改變過的就是對於穆熙兒的愛，

一開始是因為穆熙兒年少時的救命之恩，後來是因為被穆曦兒所吸引，再到後來，穆熙兒個性雖然改變了很多，但卻越發有朝氣，也更靈動狡黠了。

穆天賜也就越來越喜歡穆曦兒。

當穆天賜還沒有受到穆雲邸的猜忌時，他依然還是呼聲最高的下一任國君。

對此，穆天賜自己也沒有絲毫的懷疑，他以為自己可以順順利利地繼位，他以為自己始終都能被父皇，母妃疼愛。

他以為他們會將所有的陰暗詭譎都抵擋在身後，交到他手裏的就是一個最乾淨的王朝，。

可最終的現實還是將穆天賜給擊得潰不成軍，他自己也遭受了連番挫折。

當穆天賜憶起前塵往事的時候，耳邊傳來了穆凌肆的低沉嗓音。

「當穆老王爺還在世的時候，我其實跟父王去過兩次穆王府，那時候，曦兒怯生生的，不喜歡跟人說話，總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獃著。」

「她只有面對老王爺的時候，才會多一點笑容，我那時候對她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儘管他跟我有婚約。」

穆凌肆回想起年少的時候跟跟着父王前往穆王府的情形。

穆天賜靜靜地聽着穆凌肆的話，微微蹙了蹙眉，不過，穆天賜並沒有打斷某人的意思。

說到這裏，穆凌肆停頓了一下，他目光很是平靜的看着虛空，似乎是在跟穆天賜閑聊，似乎不過只是一個人陷入回憶罷了。

很快，穆凌肆再度開口，「當時我只是覺得小姑娘太安靜了，就跟一個沒有生氣的布娃娃似的，我雖然個性喜靜，但穆熙兒那樣，我並不喜歡，她給我的感覺太消沉了，絲毫都沒有她那個年齡該有的朝氣，而且她也一句話都沒有跟我說過，就好像眼前沒有我這個人似的。」

「這樣的經歷讓我對她的感覺就越發不好了，再去過兩次穆王府之後，後來我也就不再跟父王前去了，都是他一個人去穆王府拜訪的。」

「我漸漸地也將這個姑娘拋在了腦後，我們身為皇族子弟，姻緣本來就不是自己可以選擇的，所以即便我不喜歡她，也沒有多麼抵觸迎娶她的事實，我以為日後我跟她最多就是相敬如賓。」

穆凌肆當着穆天賜的面直接剖析了自己最為深刻的情感。

穆天賜聽到這裏，眉頭越發緊蹙了。

很顯然，穆天賜還是有些介意的，畢竟穆天賜始終都將穆熙兒放在自己心中最最最重要的位置，所以當穆凌肆提及他跟穆熙兒的婚約時，穆天賜心裏也有些不舒服。

不過，穆天賜並沒有表露太多，畢竟如今穆熙兒都已經離開了。

穆天賜暗暗捏緊了拳頭，他覺得自己心上彷彿被壓了一大塊兒沉甸甸的石頭，讓他越發透不過氣來。

當穆天賜情緒有些低迷的時候，耳邊再度響起了穆凌肆那摻雜着苦澀的笑聲。

「當穆王府越來越破落的時候，父王提出要跟穆王府解除婚約，雖然那時候我也知道我們的做法太過於勢利了，但我並沒有提出反對的意見，當然就算我反對，父王也不可能改變主意，因為穆王府早已經淪為了穆雲邸的眼中釘，肉中刺，我們端親王府這麼做也是明哲保身、。」

「在穆曦兒跟親王府之間，我選擇了更有利於我的選擇，至於退婚會否給穆熙兒名譽帶來損害，我不是沒想過，但只是遣人送了些許名貴的禮物去彌補罷了。」

當穆凌肆說道這裏，穆天賜眉頭越發緊蹙了，最終穆天賜還是沒能忍住，他扭頭看了一眼穆凌肆，黑眸之中帶着明顯的譴責。

「你的行為給曦兒造成了很大的困擾，雖然她那時候小，不知道什麼是感情，但那段時間，她心情更加低落了，哪怕我去王府見她，她也是悶悶不樂。」

「雖然那時候我很高興，因為她終於跟其他人沒有任何關係，可看着她難過，我對你其實也很不喜歡，你沒聽過族中其他的人是怎麼奚落曦兒的，明著說的有，背着說的也有。」

「她本來就不喜歡說話，後來就越發抑鬱了，就算你送來了禮物又如何，給她造成的傷害，你這輩子都彌補不了。」、

儘管穆天賜也知道，端親王的選擇無可厚非，可穆熙兒對他來說是獨一無二的，一切傷害穆熙兒的人或者行為，他都沒辦法接受，所以這就是為什麼，現在，穆天賜會將曾經心疼穆熙兒的情緒對着穆凌肆發泄。

畢竟給年少時期的穆熙兒帶來困擾的就是穆凌肆。

穆天賜的譴責讓穆凌肆臉色一變再變，他低垂著頭，目光有些空洞地看着懸崖。

穆天賜深呼吸了兩三次，竭盡全力讓自己保持平靜、。

好半晌，兩人誰都沒有再開口說什麼。

靜謐的山道，四周黑黢黢的，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山風將兩人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

寒風有些刺骨，但兩人卻像是感覺不到似的。

半晌的沉默過後，穆凌肆再度開口道，「後來，當我得知，穆雲邸重新給穆熙兒指派了另一門婚事，是跟冥王鳳無痕的時候，我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只是越發知道穆王府的日子不好過罷了。」

「但當時也沒有過多地關注她，畢竟我跟她已經沒有什麼交集了，日後也不會再有，當時我的想法就是如此，可後來當我聽說她居然為了這門婚事鬧上了金鑾殿，而且不惜用尚方寶劍都要退婚的時候，我對她倒是有些好奇了。畢竟她的表現跟以前那個逆來順受的小姑娘判若兩人。」

「後來，皇城傳來了跟她有關的各種消息，我甚至會產生一種恍惚的感覺，總覺得她跟以前不一樣了，雖說身邊人都說是因為穆老王爺的驟然離世才讓穆熙兒深受刺激，因此個性大變，可一個人再怎麼改變也不應該『面目全非』，所以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對她產生了懷疑，才有了後來的皇城之行。」

穆凌肆一口氣跟穆天賜說了很多。

聽了穆凌肆的話，好半晌穆天賜都沒有開口，他只是表情有些奇怪地看着穆凌肆。

不過，後來，穆天賜還是追問了穆凌肆一句。

「所以你那次是重新改變了行程？才去參加將軍府的宴席的？」

雖然這是一個疑問句，但穆天賜說話的語氣已經很篤定了。

穆天賜話音一落，穆凌肆表情淡漠地點了點頭。

漆黑如墨的雙眸幽深如古井寒潭似的，無人知道這一刻的穆凌肆到底在想些什麼。

穆天賜只是問了穆凌肆這一句而已，之後兩人又再度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當穆天賜心思有些飄忽的時候，耳邊再度穿倆了穆凌肆的清冷嗓音。

「在宴席上，穆曦兒跟雅瑟王子的四手聯彈讓我記憶深刻，那也是我跟她五年未見之後的第一次見面，她帶給了我太多太多的震撼，也是從那時候起，我開始關注這個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郡主。」

「我讓我蘇子墨三兄弟私底下調查穆熙兒，後來才發現她居然還跟殺手盟的人有牽扯，而後順着這條線索，我發現了更多穆熙兒不同尋常的一面，她讓我心驚。」

「一個小姑娘，在失去了所有庇護之後，居然能夠在這麼多勢力之間遊刃有餘，她不簡單，這是我的第一想法。後來只要是跟曦兒有關的事情，我都會格外地關注，我並沒有認為我是對她有什麼感情，直到……」

說到這裏，穆凌肆突然停頓了下來，他瞳孔狠狠一縮，似乎心境也有些不太平靜了。

穆天賜皺了皺眉，扭頭看了一眼表情有些隱晦莫名的穆凌肆，而後語調帶着某些嘲諷之意道，「直到你發現她待鳳無痕跟其他人不一樣，你才意識到原來你已經無法放下她了、。」

穆天賜將穆凌肆沒有說完的話都說了出來。

穆凌肆沒有否認，他只是閉上眼睛，暗暗地捏緊了拳頭。

穆天賜眸光銳利地看着穆凌肆，思來想去，還是如此跟穆凌肆說道，「你的確曾經有最好的身份去靠近她，但你選擇了放棄，所以走到今日這樣的地步，其實也是你跟她的宿命。」

「真正造化弄人的反倒是我，我無論如何都沒想過，我的父皇會是前朝錦玥耶律皇族的遺孤，而我也不是穆氏皇族的子嗣，兜兜轉轉居然讓我跟曦兒成為了仇人，而且我們之間居然還橫亘了那麼多，我想靠近她，想保護她卻沒有了資格。」

說這話的時候，穆天賜眉眼之間帶着明顯的輕愁。

當年在穆天賜得知自己的身世時，他第一個念頭並非是恨蘇芸，也不是恨穆雲邸，他更加擔心的反倒是如果一旦讓穆熙兒知道他的身世，穆熙兒究竟能不能像以前那樣對待他。

所以後來穆天賜很多行為都是因為他不想讓穆熙兒發現那些他急着掩蓋的秘密罷了。

穆天賜的話讓穆凌肆眉頭狠狠一皺，穆凌肆表情有些古怪地看着穆天賜，而後輕扯薄唇，揚起一抹隱晦莫名的笑容。

「沒想到，有朝一日我們居然可以心平氣和地交談，這都是歸功於我們所認識的曦兒，不過可惜的是，她終究還是選擇了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