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0章 心性大變的四皇子殷世佳

四皇子殷世佳這話一出，九公子洛九塵的臉色越發難看了，他眸光陰蟄，突然鬆開了殷世佳，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洛九塵將自己的情緒完美隱藏，語調清冷道，「說吧？你的目的。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我可不相信，你什麼條件都沒有。如今正好我在場，天一閣閣主也在場，四皇子不妨開個價。」

洛九塵語氣相當譏諷。

被洛九塵點名的洛天擇並沒有開口說什麼，只是眉心狠狠一擰，眸光微微閃爍。

殷世佳撐着手肘，緩緩從床上爬了起來。

畢竟之前失血過多，所以這會兒其實四皇子身體還是有些虛弱。

俊臉上已經冒出了一層層薄汗。

殷世佳背倚著床頭，沖着洛九塵跟不遠處的洛天擇笑了笑。

他揚了揚自己那包紮着白布的手腕，語氣陰冷道，「不管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在那一刻，我是真的想死，雖然也有賭的成分在，但只要差之毫厘，就極有可能與世長辭了。」

「洛九塵，雖然我說這話一定會讓你們不高興，但我還是想說，我承認你們帝尊很強大，強大到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什麼人能夠跟你們對抗。」

「我們這些弱者好像除了臣服，就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了，誠然靠着你們帝尊的庇佑，我們東海殷家獲得了不少的富貴，也執掌了這片廣袤的國度，在其他諸國的眼中，我們東海貌似威風凜凜。」

「可誰又能夠知道我們的『辛苦』，我們的『隱忍』，甚至是我們在你們帝尊面前的『奴顏婢膝』呢？說得好聽點，我們是天潢貴胄，說得不好聽，我們不過就是你們帝尊的傀儡，更是你們的狗。」

說這話的時候，四皇子殷世佳雙眸一片憤恨，他捏緊了拳頭，因為太過於用力，導致他的傷口又再度崩開了。

見狀，九公子洛九塵薄唇微微勾了勾，『好心好意』提醒某人道，「你還是別情緒起伏太大，不然再度進了鬼門關，可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聞言，殷世佳俊臉表情一僵，他怒不可遏地剜了一眼洛九塵。

很快，殷世佳深呼吸了兩三次，竭盡全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而後再度跟洛九塵說道，「可就算是這樣，又如何？我想起了昏迷之前父皇他說過的話，我依稀聽到他苦苦哀求洛天依，希望他能夠放了我們殷家人，還說什麼就算是讓我們成為庶民也無所謂。」

「當時我是沒辦法開口，如果可以的話，我一定會大加駁斥的，憑什麼將我貶為庶民，如果真的要接受那樣的結局，我寧可被你們殺了。」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殘酷，當你過習慣了『高高在上』的日子，如果讓你重返清貧，甚至是一無所有的日子時，你肯定會覺得生不如死的。」

「我突然有些理解太子皇兄為何會自戕了，當父皇告訴太子，他終究將變得一無所有，曾經陪伴了他很多年的尊榮都將成為浮雲，那些原本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那些功名利祿統統都化為烏有的時候，太子必定會感到萬分恐懼的，與其那樣『毫無生機』，猶如行屍走肉一般活着，不如死了算了。」

「而我如果一直都生活在『底層』，從來都沒有像如今這樣接近過那個九五之尊的位置，或許那樣的日子對我而言算不得什麼，可我已經成為了被你們豢養在『金牢』裏面的寵物，若讓我再度回到從前，我知道我也接受不了。」

「人活一世，終究要有所追求，可如果當你追求的東西超過了本身的能力，我們就要學會認命，要認清自己的『不足』，而後就應該想方設法為自己『拉幫結派』，更應該絞盡腦汁為自己找『盟友』。」

「在現實的層面來說，你們帝尊是我最好的『助力』，我為什麼要捨棄你們，至於那些所謂『情感上的撕扯』，什麼家仇，國恨的，統統都不重要，活着，有尊嚴地活着才是最關鍵的。」

「就算這份尊嚴是靠其他的『東西』換來的，又如何？這些年的經歷告訴了我一個道理，那就是你如果想要得到一些東西，你必須用自己珍惜的『其他東西』來換，因為那是我們所剩不多的籌碼。」

「如果你不甘心，不敢以小博大，那麼你終究一敗塗地，甚至連『跟別人對戰』的資格都沒有，而我不想成為那樣的人。」

「至於旁人眼中的我到底是如何的，我不在乎，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就夠了。」

「如今的帝尊也需要一顆棋子不是嗎？與其浪費時間去找旁人，不如考慮我，反正如果沒有今日發生的這些事，我們本來就是一條船上的。」

「而如今就算是發生了一些『偏離軌道』的遺憾事情，可日子還得過下去，你們的帝尊不能倒，而我們東海更不能亂，所以我們何不『擯棄前嫌』，為共同的目標而奮鬥呢？」

四皇子殷世佳眸光幽幽地看着身邊的洛天擇跟洛九塵，直接將自己所有的野心都攤開在兩人面前了。

聽完了殷世佳的話，好半晌洛天擇跟洛九塵都沒有接話。

房間裏面的氣氛越發詭異了。

殷世佳也不急，他已經走到了今日。

他身邊再也沒有任何可以幫助自己的人，同時也沒有了任何障礙物。

先帝殷緣櫟已駕崩，太子殷簌離更是撒手人寰，如今只剩下他這個『可用之才』了，四皇子殷世佳不相信洛天擇跟洛九塵在這樣的情況下，還想不透。

半晌的沉默過後，還是天一閣閣主洛天擇率先打破了沉默。

洛天擇眸光微微閃爍，薄唇擎著一抹嘲諷至極的笑意。

「四皇子，倒是越來越直接了。」

洛天擇這話一出，殷世佳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道，「跟聰明人說話，就是需要直接。」

聞言，洛天擇點了點頭，他徑直走到桌邊，倒了一杯溫茶，遞給了嘴唇有些乾裂的殷世佳。

四皇子皺了皺眉，從天一閣閣主洛天擇手中接過，一飲而盡。

「謝謝。」

洛天擇將杯子重新放在了桌上，而後他再度走回到了某人的床榻前。

洛天擇表情嚴肅道，「如今看來，你跟我們帝尊倒是有些緣分，你既然有心想要坐上那個位置，那麼你心裏就要清楚，既然今日是你主動選擇了『依靠』我們，那麼你就要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跟『地位』，不要在那個位置上久了，就真的以為那一日可以脫離我們的掌控。」

「不該動的心思不要動，你想要的富貴是靠『選擇的自由權』交換的。簡而言之就是今後我們帝尊的旨意就代表着東海的旨意，我們讓你幹什麼，你就要幹什麼。你要做好當一輩子傀儡的準備，你可不要學你父皇跟我們來那種『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把戲。」

「噢，當然，你也應該清楚，你跟你父皇還是有着很大的差距的，他好歹還能跟我們過幾招，可你就不同了，你什麼根基都沒有。」

天一閣閣主洛天擇直接敲打起四皇子殷世佳來。

聞言，殷世佳當即就笑了。

「在我意識混沌之際，你可知道我唯一的念頭是什麼？我只是想要保住自己的『體面』跟『風光』罷了，就算這些在你們眼中也許『微不足道』，可那些卻是我拿老命能夠換來的全部尊榮了。」

「『做主』這件事情，如今在我看來已經沒那麼重要，也不是不可或缺，當能力跟野心沒辦法匹配的時候，人就要學會退一步，畢竟退一步才能海空天空。」

「進一步，除了萬丈懸崖，再無活路，我沒那麼傻，對於那些不切實際的夢，我不會再做，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這種情形，又有何資格做夢呢？」

「也許我曾經做過黃粱美夢，可夢醒時分，我已經知道自己終究還是那個『一無所有』地人，除了繼續仰人鼻息活着，我別無選擇。」

四皇子殷世佳這話一出，一旁久未開口的洛九塵總算是有了動作。

洛九塵從椅子上起身，漆黑如墨的雙眸劃過了一抹凜冽的寒芒。

洛九塵眸光幽幽地看着床榻上的四皇子，語氣低沉道，「你能夠有這樣的『覺悟』看來這次的罪也不算白遭受了，只不過，殷世佳，你也不用跟我玩心眼，我知道你沒有那麼容易甘心，漂亮話誰不會說，你的退一步不過是為了給自己贏得片刻的喘息之機罷了。」

「你忽悠不了任何人，不過我允許你繼續保持你的『驕傲』跟你的『恨意』，畢竟就算是要給我們帝尊當傀儡，一個沒有任何『慾望』，沒有任何『野心』的人也是沒有資格的。」

「因為這座皇宮處處都能夠吃人，如果你沒有任何自保的手段，或者是沒有任何力量的話，我們就算是將你扶持起來，日後對我們帝尊也一無是處。」

洛九塵眸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床榻上臉色變幻得跟調色盤一樣的年輕男子。

洛天擇倒沒有說什麼，只是眉眼淡淡地瞥了殷世佳一眼。

就在洛天擇心思千轉百回地時候，耳邊再度傳來了洛九塵那一派高深的話語。

「但是你有一句話沒有說錯，那就是帝尊不能倒，而東海更不能亂，所以我們的確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將如今的亂局給穩定下來，你對於我們來說確實是最佳人選。」

「所以我們也只能繼續合作了，只不過，我要警告你的是，如果你真的希望看看你能不能比你的父皇走得『更遠『，在沒有絕對的把握之前，千萬不要愚蠢地衝動行事，因為你的機會只有一次，也僅僅只有這一次罷了。」

撂下這番話，九公子洛九塵就直接轉身，明顯是打算離開了。

天一閣閣主洛天擇眸光幽幽地看了一眼一言不發的四皇子，而後也跟上了前面的洛九塵。

等洛天擇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後，床榻上的四皇子也軟倒在床上了。

他眸光失神地看着頭頂上方的幔帳。

等洛天擇跟洛九塵離開之後，皇貴妃蒙婉儀也偷偷地進入了四皇子殷世佳的房間之中。

蒙婉儀快步走到殷世佳床邊，眸光帶着明顯的關切之意。

「四，四皇子，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蒙婉儀結結巴巴地開口道。

看到蒙婉儀的時候，四皇子表情有些複雜。

他視線落在了蒙婉儀脖子上的掐痕上面，很顯然，面前的婦人也險些進了鬼門關。

殷世佳眉心狠狠一擰，他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搖了搖頭，「我沒事，讓貴妃娘娘擔心了。」

聞言，蒙婉儀錶情有些凄楚道，「這裏哪裏還有什麼貴妃，我不過是苟延殘喘地活着罷了。」

蒙婉儀這話一出，四皇子殷世佳眸光冷厲道，「既然老天爺讓我們活着，我們就應該好好地活着，至於究竟是不是苟延殘喘，還未可知。」

殷世佳說這話的時候，兩手寸寸收緊，緊握成拳。

蒙婉儀看着信誓旦旦的殷世佳，不知怎麼，心裏一下子也有了底。

雖然如今殷氏皇族已經折損大半，也沒有什麼贏面可言，但皇貴妃還是篤定床榻上的男子能夠給他們那暗淡無光的未來帶來一絲絲希望呵。

蒙婉儀看到四皇子殷世佳的傷口又再度崩開了，她便趕忙重新替殷世佳包紮傷口，在共同經過了一場浩劫之後，這兩個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母子倒是較之以往，相處和睦了很多，很多。

跟洛天擇一道離開的洛九塵，在進了馬車之後，就直接跟洛天擇開口了。

「三叔，你難道真的覺得殷世佳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好人選嗎？」

說這話的時候，洛九塵眉心越發緊蹙了，很顯然，洛九塵其實對殷世佳已經很不滿了。

洛九塵話音一落，洛天擇當即就搖了搖頭。

「不，以前也許四皇子是最好的人選，但現在他並不是。」

說到這裏，洛天擇停頓了一下，他眸光微微閃爍，很快，洛天擇再度開口補充道，「可問題是他的確是唯一的人選，如今我們沒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去培養別的棋子，暫時只能屈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