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章幻魔業障(上)
沉淵石室中,長虹交熾,道字成片,束縛著中央的人形怪物,伴有連綿不絕的獸吼聲傳出,讓人不寒而慄,心裏發毛。
在幽姬和五名仙蓮凝重的目光中,只見「怪物」雖然呈現盤坐的姿勢,但妖魔化的頭顱,卻在不斷左右上下亂晃,速度還疾如閃電,閃閃爍爍。
這樣的場面,極盡可怕,彷彿令整個沉淵道台,都變得陰冷起來。
只不過,與外界的動蕩不同,此時楚雲的意識,卻是出奇的平靜。
「咿呀……咿呀……」
就像夢的開端一樣,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嬰兒哭聲,無始無終,就這麼出現,平和中帶着安寧,有種溫馨的感覺。
「寶寶……」
昏昏沉沉間,楚雲喃喃輕語。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喊出這兩個字,簡直是衝口而出,仿若本能一般。
很快,一幕灰濛濛的畫面,便是逐漸呈現在眼前,那是一道完美曼妙的女子身影,如瀑的三千青絲落在背後,白衣勝雪,如詩如畫。
「心……心瑤?」朦朦朧朧間,楚雲認得出,面前觸手可及的人影,正是魂牽夢縈的姐姐。
她還是那麼美麗,溫柔似水,清麗絕俗,宛如神女下凡,氣質聖潔。
然而,當楚雲心蕩神搖,想要踏前一步,想開口跟她說,我終於找到你的時候。
「為何你不來找我?」
「為何你要拋棄我?」
「為何你會忘記我?」
「你,太令我失望……」
櫻唇微動,語氣冷冽,心瑤一連說出四句,旋即頭也不回,直接步入茫茫的虛空中,就此消失。
「不是……不是這樣的!」
「心瑤,聽我解釋,聽我解釋!」
楚雲神色一慌,立馬往前一撲。
結果摟入懷中的,卻只是夢幻泡影,他頓時心如刀割,失魂落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嗚……嗚嗚……」
忽然,一陣悲涼的啜泣聲,從後方緩緩傳來,讓楚雲轉身望去,就見一名披頭散髮的金髮女子,正虛弱地蜷縮成團,像是受傷的貓咪般,居然是孤月仙子。
「月師姐!」楚雲大驚,正想前往安慰。
恰在此時,卻聽埋在雙膝中的月舞,聲音沙啞,無助地說道:「你在哪裏……你到底在哪裏,我看不見你,看不見你……」
「我該怎麼辦……我想死……想死……」
話音至此,楚雲在錯愕之際,就見月舞的公主長裙,開始慢慢染成紅色,綻放朵朵鮮艷的血花。
「我在……我在這裏!!」
楚雲慌張地狂奔過去,但他發現雙方的距離,好像永遠都無法縮短,而他再凝目看過去,卻是驚恐地見到,月舞在緩緩抬頭,臉色慘白得嚇人,與染血紅裙,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眼神空洞,雖然是看着楚雲,但就好像在看着空氣。
「死……就是解脫。」
「噗!」
突然間,隨着一聲絕望的話音落下,月舞的仙姿瞬間消失,化作一團幽幽的血霧,如同凋零的玫瑰,凄涼而悲苦。
直至此時,楚雲才能夠跑過去。
但這一次,卻連泡影都抱不住,空餘滿腔悲苦。
「呃啊啊!!」
終於,楚雲有些崩潰了,他雙目赤紅,凝望向四面八方的白色虛空,整個人一驚一乍的,意識開始混亂起來。
此情此景,仿若夢境,根本就沒有理性可言,他以為這就是現實。
難道心瑤和月舞,都要永遠離開自己?!
不!!!!!
「轟!」
突然,白茫茫的虛空,轉眼間就變成赤色。
那是鮮血的顏色,陰寒而凶戾,仿若修羅煉獄。
「徒兒……」
一道蒼老的威嚴聲音,陡然間從天而降,但卻沒有身影呈現而出。
「師……師父?」楚雲抬頭問道,心神恍惚。
旋即,令狐烈的聲音,繼續說道:「為師一直都想跟你說一件事,其實在我心目中,浪兒才是我最喜愛的徒弟,他無論是資質、血統、實力以及背景,都是無極宗有史以來的翹楚,而且本紀元第一天才之名,也可謂是當之無愧,絕不會辱沒為師的名聲。」
「而你?拿什麼跟他比?」
「實不相瞞,你對為師而言,只不過是他的代替品而已。」
「你,永遠都比不上他。」
話音至此,再無聲息。
然而,楚雲卻是如遭雷殛,虎目睜圓,目光驚顫,腳步有些踉踉蹌蹌,原來……原來師父是這麼看待他的嗎?
他奮力拚搏,力爭上遊,無形中一直追趕着那個背影,只求完成師父稱霸聖武靈路的願望!
但到頭來,原來在師父的眼中,他只不過是一個替代品……
一個……替代品!!!
「為什麼……為什麼!!!」楚雲聲音發啞,呼吸粗重,眸光狠厲,神緒漸漸地變得不穩定。
「小師弟。」
恰在此時,又有一道俏皮的聲音傳來。
這是秋露的聲音,讓得混亂的楚雲,像是狂獸一般,敏感地目視各方,不知不覺間,雙拳早已握得死死的,噼里啪啦作響。
「小師弟,我勸你還是冷靜點吧,我跟師父那麼多年,早就摸清他老人家的脾性。」
「在他眼中,你只不過是一個楚族分家的雜種餘孽,又怎能比得上楚浪師兄?當年,師父趕去吹雪城救你,完全也是因為你是姓楚而已。」
「難道你以為是自己天賦過人,又正氣凜然,所以師父才會去救你?別天真了啊。」
「哎,我情願沒你這個師弟,換作楚浪當我的師兄呢,畢竟人家殺伐果斷,霸道帥氣,而你呢?作為天賦超卓的劍修,號稱當代前列,結果手上拿下的人命,卻是屈指可數。」
「這樣的戰績,你也配拿劍?」
秋露的戲謔笑聲,接連不斷地降下,在楚雲耳邊嗡嗡作響,卻又揮之不去。
「我不配?」
「我不配?!」
「我不配???!!!」
而聽見如此評價,神識極度脆弱的楚雲,頓時虎目瞪圓,怒火盈胸,殺意狂涌,被嘲笑的話音給侵染精神,越發地瘋狂起來。
這樣的遭遇,就好像在夢中植入神念一樣,根本就無法抗拒。
此時此刻,如果秋露真的在楚雲面前,他也會直接衝過去,以拳腳進行發泄般的攻擊。
「孩兒,保持本心!」
「孩兒,保持本心!」
「孩兒,保持本心!」
「呃啊啊啊啊!」
但是,幽姬此前的提醒,又在楚雲耳邊迴響,讓他靈魂欲裂,精神顫動。
如此一來,在劇烈的抗爭之下,他只能雙手抱頭,可謂痛苦無比。
「轟轟轟!」
突然之間,周圍的畫面再次變色。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就聽得一陣張狂而自傲的笑聲,開始緩緩覆壓而來,令人心膽俱寒,頭皮發麻。